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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与人民币时代-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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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放票证最多的时候,日用工业品的80 % 都要凭票证供应,从牙膏、口杯到火柴、肥皂,从暖瓶、面盆到胶鞋、铝锅,从手表到木钟,从缝纫机到自行车,从电风扇到收录机。针织品95 % 以上品种,要凭票证供应。
珍贵的票证
北京市东城区干部翁英回忆:1959到1961年的三年灾害时期,粮食定量一减再减,从30几斤减到20几斤。北京市每人每月的一张肉票,本来可供应1斤肉,后来减到2两肉;1961年过春节才特别供应半斤肉。
当时的票证比什么都珍贵,丢失了票证就意味着挨饿受冻。
若是想添一件棉袄,得集中全家的布票才行。老伴在军队工作,于是旧军衣就成为家中有大男孩的亲友们的抢手货。即使凭票证购物,买东西时不免还要排队。
人们只要看见副食商店门前排队就知道一准是来了鱼或肉、蛋。
70年代初,分到一张小九吋黑白电视机票,买回来后,立马成为那十几户人家的小院的热点;一到晚上,电视机前就聚集了左邻右舍的孩子们观看。
在过去凭票的日子里,买的肉是冻肉,鱼是死鱼,没有挑选的余地;后来供应改善了,每月凭票最多也就买5两肉。逢年过节补助1两香油和2两粉丝,也是凭票凭本。
营养品糕点,当时只能是老人、孩子才能够享用。居民每人每月凭本供应糕点公斤,然后改收糕点票并加收公斤的粮票。糕点票分汉民、回民两种。华侨特供“高级糕点票”,半年4两。此外每人每月供应半斤的“饼干票”、中秋发放的半斤“月饼票”,变得越来越稀罕。(引自《糕点票月月望》,原载《今晚报》2000年6月16日)
闻风排队抢购
30多年来的凭票证供应,造成消费者心理十分紧张。例如火柴,1961年凭日用工业品购货证供应,1962年敞开;1963年凭证限量每人五小盒,当年9月份敞开。1984年市场上传说火柴要涨价,一时间居民就到百货店、烟纸店排队,日销量成倍翻上去,批发库存原来积压着6万件,3天时间就泻到“警戒线” 最低储备量以下;本来消费者用多少买多少,一般都是10盒一封地买,见到排队购买就10封、8封的大量抢购。商业部门要“保障供给”,只好恢复凭票供应,临时决定先凭“小菜卡供应”,每月每户4…6小盒。
化学纤维、合成纤维的发展,使80年代初纺织品产量大幅度增长,商业库存猛升,棉布积压。1983年11月23日商业部在报上宣布,从12月1日起,棉布不收布票敞开供应。这本来是好事情,谁知消费者见了报纸,马上拿了大把布票到布店购买被单布,一眨眼之间,布店、百货公司门前,里三层、外三层排着长龙,每家人家都把几年积存下来的布票全拿出来买被单布,一天销量超过平时半年销售量。第二天排队的人更多,上海市商业局派出了干部到布店、百货公司排队的人群中宣传、调查,讲解棉布12月1日就敞开供应,不会涨价。消费者不予理会,照常排队争购。他们说:“你们讲敞开供应,就是布票要作废,改用别的票!”或者“12月1日不涨价,过了这一天涨价谁知道?”有的人说:“我这些布票是几年来辛辛苦苦省下来的,一下子作废了,岂不可惜!不管你们涨不涨价,反正现成买了没有坏处。”所以越宣传解释,人们越要排队争购。第一百货商店、第十百货商店(今华联商厦)当天无法打烊。怎么办?最后,上海市商业局决定,立即敞开供应,价格不变、不收布票。无论什么布,要多少卖给多少。晚上6点钟在上海市电台、电视台发公告,并在商店贴出大布告。这一来,排队的市民才退出、散去。
票证给人们带来心理紧张,搅乱了人们正常生活,也给市场带来畸形消费。
物品短缺,使得上街购物成了上战场,动辄排队。“排队”成了当时中国市场一大奇观。人们在路上行走,只要见到有人排队,便赶紧排在后面,然后再问卖什么?如果是已经凭票证买过的,无法再买,怅然若失,也不急于离去;而是四处张望,见到熟人,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送个人情。如果正是自己想买的,便非常庆幸,身上若没带票证,就先告知前后的人给自己留着位置,再立刻打公用电话,通知家人送来。
排队成了家常便饭,白排一气也是常有之事。眼看快排到了,前面忽然传来存货已所剩不多,排在后面的人便揪心似的紧张,眼巴巴地瞅着。也许,恰好轮到自己时,物品卖完了,只好沮丧地回家去,等到下次再买。但是往往再也买不到了。
年关的突击抢购
拿票证排队也不一定能买到东西,使人们更疯狂地抢购。
每年春节前几天,挑动了最激烈的抢购风潮。家家户户倾巢出动,青壮男子负责购买鱼肉、鸡、豆腐等重要的过年食品。这些货物平时很少见到,猪肉、鸡蛋每人每月凭证各一斤或半斤,有时根本缺货。至于鸡、鱼、豆腐,逢年过节才有少量凭证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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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证制度下的社会心理(2)
到了年关供应期间,每个供销店的门口前面早早就排起长龙,有的人天不亮就赶来了。供销店开门以后,起初秩序还能保持一阵子,逐渐就乱了套,不时有人插队“夹塞儿”,后面的人盯得很紧,一经发现,立刻群起斥责。“夹塞儿”的人或者灰溜溜退出,或者厚脸皮赖着不动,有人便将他拉出去。他若不是“善茬儿”,无理纠缠,往往引起争吵、打架。队伍这时便乱了,后面不愿排队的青壮年一拥而上,谁挤在前头谁买。其他人一看,全急了眼!排山倒海一般冲上前去,摔倒的、踩伤的、哭嚎咒骂的,乱成一片。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合力挤出一条路,或干脆从人们头上、肩上爬过去、踩过去。反正人们紧紧挤着,互相架在一起,你从上面滚过,也不会摔在地上。那时,这种场面经常可见。
在首都北京街头,笔者亲眼见过:因抢购豆腐而打得头破血流。几个愣小伙嘴里叼着钱和票证、从人群的头顶上闯过去,踩着人头买豆腐。
商业厅干部的苦恼
一位曾在省商业厅主管过配给供应的离休老干部回忆说:想起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们,十分心酸。
20世纪70年代,他调入省商业厅,供应很贫乏。每天的工作是批禽蛋、鱼类、肉类这些仍是十分短缺的物品。省长、厅长每天中午都在街上的副食店了解货源,看看老百姓能否买到那一点点供应的商品。
作为主管这方面业务的负责人,天天上班恨不得躲到地缝里去。矿山、铁路、地质队、宾馆的人纷纷来要求批条子。不给这些特殊岗位上的人们解决困难不行,可解决他们的困难就要从老百姓那里挤,使全省百姓手中的票证、购货本中那一点儿东西也得不到保证。不仅肉蛋紧张,连水果也紧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是体会最深的了。
票证成了代价券(1)
从1958年声名狼藉的“大跃进运动”以后,一直到90年代初,城市票证配给品的“平价”和自由市场的“议价”之间,价格不同、悬殊很大。两者的差价,使得各种票证无形中附带了可观的价值,成为可以代替人民币的变相的代价券。虽然政府三令五申禁止买卖票证,但实际上,票证黑市早已半公开化,大街小巷、明里暗里都在以票换物、以票卖钱。
北京市有些胡同里成了自由市场,其中某些摊位,卖东西不收人民币,只收粮票。
下面是笔者在1984年亲眼目睹的——
在合法的露天市场内,有个浙江温州农村夫妇开设的摊位,摆满了厨房用具和小百货:五颜六色的塑料盆、塑料桶、菜篮子、水果筐,五花八门的杯碗瓢碟、铝锅、不锈钢锅、咖啡锅、塑料浴缸……
1983年,他们先是在北京胡同里搭棚子弹棉花(翻改棉被),用旧木板和竹帘子做支柱,盖上油毡、塑料布。棚子搭在北京市宣武门外小街拐角处的古槐树下。冬天,联保治安队和防火检查组都来干预了,以破坏市容违规,罚款500元,限三天拆除。
幸好由浙江同乡帮助,夫妇俩在北京市工商管理所领取了营业执照。指定了摊位,摊主登记的营业范围是“经营小百货”,当时从南方进的货物都是北京稀缺的日用品。
货物都不明码标价、过路人只是口头问价。一个塑料盆或水果筐用10斤北京细粮票(面票)换,一个不锈钢锅用100斤粮票换,一个大塑料浴缸用500斤粮票换。
笔者计算了一下:按照实物折价,每斤细粮票(面粉票)合人民币2角,每斤粗粮票合人民币1角3分;全国粮票的代换价还要高些,大约3—4角钱。每用“小百货”换1斤粮票,大约能赚5分钱。估算每天平均收入1000斤粮票左右,赚50元(约合今300元)。一个月能够收入1500元人民币(约合今9千元)。
他们夫妇在小胡同大杂院里租用了一间9平方米的小平房,每月房租70元(约合今420元)。省吃俭用地在北京干了两年以后,他们用积攒的钱在老家盖起了一座三层楼房。
这样的摊位在全国各地自由市场上都有不少。几乎没有什么人去干预他们,大家心照不宣:粮票毕竟是值钱的!
票贩子——票证的倒爷发了财
改革开放初期,许多票贩子依靠倒卖票证赚钱发了财,叫做“票证倒爷”。
20世纪80年代以后,城市居民生活有所好转,饮食结构发生变化,一日三餐的副食(菜肴)增多、主食(米面)比重减少,每月每人不必消耗20—30斤粮食了,粮票就积攒下来,有了剩余;而鱼肉禽蛋稀缺。于是“粮票贩子”应运而生。小报记者经常报道:“无论在粮店门外、车站售票窗口、百货商场、剧院霓虹灯下,人们都可以看见粮票贩子的身影出没,听他们低声询问甚至粗声吆喝:收购粮票!本市粮票十斤两块钱!全国粮票十斤三块钱!换鸡蛋喽!十斤粮票换一斤新鲜鸡蛋!”这个价钱各处差不多:当地粮票每斤2角,全国粮票每斤3—4角。
据有关资料估计,上海市1986年套购倒卖的凭票供应粮食1700万斤,1987年仅前5个月就倒卖2200万斤。1986年上半年,北京市公安局当场查获没收的倒卖粮票25万斤,那没有查获的该有多少倍?
无文化的农民票贩子,对于倒卖票证满有学问。在江苏,一只母鸡可以换60斤当地粮票。一斤籼米的平价为1角2分,议价为3角钱,差额1角8分;如果倒卖60斤粮票,一转手就赚10元8角(合今人民币65元左右)。在兰州,100斤粮票换10斤(约90个)鸡蛋,全国粮票在农村每斤4角钱,而1斤鸡蛋1元8角(每个鸡蛋2角钱),一转手就赚22元(合今人民币132元左右)。
工业品票证更值钱
20世纪80年代,电冰箱、电视机、洗衣机等家用电器成为居民向往的“新三大件”,摩托车、自行车也都成了抢手货,但都要凭票证配给供应。于是工业购物券、彩电票、冰箱票、摩托车票更成了抢手货。在北京,一张“琴岛—海尔”电冰箱票可以倒卖600元以上;在西安,一张“海燕”彩电票可以倒卖400元,一张“黄河”彩电票可以倒卖500元;在上海,一张“凤凰”自行车票可以倒卖100元。许多厂家以“职工福利”为名,发给职工电视机票、电冰箱票,让职工拿出去倒卖,作为变相的“奖金”。有的工人说:“生产奖金可以不要,只要一年领取三张彩电票,就折合一台彩电的钱。”
但这些“生财之道”都不是知识分子所能干的,他们甚至想都不会去想。书呆子哪里是票贩子的料?
不过,8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几乎家家都曾用节余的粮票和工业券去换取过日用品。因为他们手里的人民币实在太少了。工资提高的速度,赶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脑体倒挂”,知识分子生活费确实很紧。节余的票证,多少补贴一些日用。
对于回国长期工作的科技专家的票证照顾
1983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作出了“关于引进国外智力以利四化建设的决定”,指出国外华裔科技人才约有10万人,要争取他们回国参加工作。
从1978年到1980年,旅居海外的科技专家,要求回国长期工作而得到批准的共达200名左右。这些科技专家回国后的安家问题、生活用品供应问题,都受到了“票证供应”的限制而造成困难。1981年,国务院科技干部局发出了“关于解决回国长期工作的科技专家安家、生活用品供应的通知”,对于这些专家作出一些照顾。
票证成了代价券(2)
北京市对于回国长期工作的科技专家进行了如下安排:
(一)安家所需要的物品,按照“自用、合理”的原则一次供应。
对于这些专家,由北京市第一商业局免布票、工业券、购货证,一次性供应床上用品、衣物、棉布、手表、自行车、缝纫机等生活必需品,并免券卖给煤气灶一套;北京市供销合作社一次性免票供应棉花等。
(二)粮食、副食品供应,在每人定量以内发给粮票、油票、副食供应证等,米面比例不限(北京市一般居民只供应一半细粮、一半粗粮)可以在粮店凭粮票任意选择买大米。
限量供应而又短缺的副食品,由北京市第二商业局适当提高供应标准,如鸡蛋由每户2斤提高为每户4斤,白糖由每户2斤提高为每户4斤,等等。
(本章部分资料取材于李祥荪李金陵编著《特殊的年代——老票证》、《中国粮票史话》、薛炎文王同立主编《票证旧事》等书。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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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3年的粮食危机(1)
农村应付灾荒的能力已经十分虚弱。1960年的粮食产量原计划是6000亿斤,而实际上只有2870亿斤,不到预计的一半,比“大跃进”前的1957年实际产量(3900亿斤)还减少了十分之三。1960年粮食生产跌落到十年前(1951年)的低水平。棉花也跌落到1951年的低水平,油料更跌落到二十年前(1942年)的低水平。轻工业生产急剧下降。
持续3年的严重缺粮危机,突出地影响到城市。由于“大跃进”以来,工矿企业从农村大量招工,城镇人口急速猛增,1960年比1957年增加3124万人,比1951年增加近1倍。一方面减少了农村劳动力,另一方面又大为增加了票证供应的城镇人口,需要向农村多征购粮食才能养活,而粮食却严重匮乏。
1960年6月国务院财贸办给周恩来总理的内部报告,再也无法文过饰非,而不得不指出了实际危机:入夏以后,北京、天津、上海、辽宁等大城市和工业区的粮食库存非常薄弱,北京只能供应7天,天津只能供应10天,上海已经几乎没有大米库存,辽宁省内10个城市只能供应8、9天。在最紧张的日子里,北京、天津、上海三大城市的粮食库存,一共只剩几千万斤,平均每个居民分不到10斤。形势万分险恶。三大城市一旦发生断粮饥荒,后果不堪设想!
各省市天天向中央告急
如此严重的粮食危机,当时并没敢公开宣布,以免造成全国性的大恐慌,引发社会巨大###。周恩来的秘书李岩回忆:“各省市天天向中央告急,搞得总理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据粮食部门分析:京津沪辽主要城市第三季度预计销售亿斤,9月末比6月末急需补充周转的库存粮食为亿斤,共计亿斤。除掉京津沪辽本身征购亿斤外,其余的37亿斤必须依靠外省调入。需要供应出口的粮食至少亿斤。危机已经“火烧眉毛”,周恩来总理焦头烂额,只有向“粮仓”黑龙江省下达“死任务”调拨28亿斤粮食,后来又增加2亿斤。黑龙江省早已调出了不少口粮,做出了很大牺牲,再要多调出这2亿斤粮食,实在难度太大。领导干部仰天长叹:“这是硬从老百姓口中抢夺呀!”
1960年9、10月份,黑龙江省的粮食储备已超过“警戒线”,不得不按国家规定,把职工的粮票定量大幅度削减。机关干部减到每月大约20斤,二线工人减到30斤,油田钻井队等重体力(一线)劳动者,从50多斤减到40斤左右。副食品明显减少,肉食几乎没有供应。人们在冰天雪地里干活,体力消耗比夏秋更多,体质明显下降。许多职工挤出微薄的工资去买高价饼干、高价糖果吃,有的饿急了,跑到冰土地里捡拾冻白菜帮子、甜菜叶子来糊口。
据干部汇报的材料:“自1960年起,职工粮食定量陆续减低,大多数职工长期处于吃不饱的状态。甚至变卖家私,到自由市场换粮食填肚子。有42 % 的人卖过衣物,有的家庭3床被子卖掉1床,甚至卖掉2床。”职工的随身物品是有限的,变卖过一两次就再没有什么了。许多职工饿得不行,就靠喝点盐水、酱油汤,勉强坚持上班。
国家实在负担不起
1961年,《人民日报》机关食堂限制每人一天两顿,中午不供应;到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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