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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与人民币时代-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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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年底,甚至昂贵的猪肉罐头也全部从货架上消失了。1960年,四川成都肉票面额减少到“2两”,山西太原肉票面额甚至减少到“1两”。
  为了鼓励农民养猪,各地供销社除了奖励饲料以外,还给交售生猪的农户发给相应的肉食补贴“奖售肉票”“卖猪回肉票”“返还肉票”等。
  三年灾害饥荒时期,上海市最困难的时候,每个居民每月只凭票供应两食油,2两猪肉(老秤1斤 = 16两,1两 = 31克)。1961年8月份以后,有几个月由于商业部门无法落实猪肉货源,只好停止供应。或以少量咸鱼代替猪肉。蔬菜也经常限量供应。市民的饭桌上没有什么象样的菜食。
  年夜饭吃肉
  苏州市一位艺术家回忆:在铺天盖地的票证中,最珍贵的无疑是肉票。60年代初,我们才十几岁,当在发育期,天可怜见,每人每月发一张肉票,仅仅供应猪肉一两(50克)。学校养猪,劳动课就是打猪草、扫猪厩。一次学校宰了四头猪,以飨全校师生。教师们抓阄分肉;至于学生则以小组为单元,每个小组分猪肉一两,就聚餐。每个学生咀嚼小小的一片,久久回味。
  那每月每人一张的肉票,是举家最关注的东西。可母亲将肉票集中买了猪油,细水长流兑着吃,以弥补素油的不足。每月每人发油票一张,供一两菜油,菜里就几乎不见油花。
  要想吃肉享受,唯寄希望于过阴历年。
  人民政府爱人民。春节每人能从可爱的政府那儿领到许多可爱的票证,如老家苏州发的专买茶食糖果的“七票”,可买杏仁酥、麻酥糖、蛋黄花生、香瓜子、蜜糕、长生果、芝麻糖七款食品。
  最可爱的是:一张肉票的供应量较平时翻了四倍:有半斤(250克)之多!母亲真善解人意,宣布烹调久违的拿手好戏“四喜肉”,亦即越人所谓的“东坡肉”,吴人称之谓“四喜肉”。约有三寸见方、一寸半见厚,酥烂而不失其形,色香味佳绝。为使儿女们不生争端,来个“一人一碗,打翻勿管”。这顿年夜饭的魅力,当是可想而知!
  至今记得母亲颤悠悠地将一迭肉票递给肉案屠夫的亢奋神态,也分明记得砂锅里溢出的醉人肉香,尤其忘不了兄弟姐妹望着肉碗的灼灼馋眼。儿女们开始了期待已久的享受。那情状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不亦快哉!不亦乐乎!
  然而,乐极生悲……枯肠不滞油,兄弟姐妹先后奔到天井里呕吐了起来。一直吐到见青水。悲夫,肉也!
  没有上海粮票就别想在饭店吃肉
  有位作家回忆:1962年夏天,孩子大病初愈,嘴巴却特别馋。奶奶在梳头匣子里翻了半天,找出1斤全国粮票,并且往口袋里揣了20元钱(也许这是她的全部积蓄了),就带孩子去了南京路。南京路上饭店很多,但仅仅20元钱是不能进那些高级饭店的。奶奶找了弄堂口的一家小馆子,带孩子进去坐了下来。为了让孩子开开荤,奶奶点了“红烧狮子头(肉圆子)”和“鱼皮豆腐”两个普通的荤菜,同时又掏出那1斤全国粮票买米饭。哪料到开票的服务员却说:“上面规定,饭店里全国粮票不能用,只收上海粮票。没有上海粮票就别想在饭店吃肉!”
  膜拜“弥勒佛”的权威
  20世纪70年代,北京和上海等大城市居民,每人每月配给半斤肉票。而中小城镇的配给量。更少得可怜。于是副食店里卖肉的师傅、以及屠宰场杀猪的屠夫,成了居民巴结讨好的大红人,和背后讽刺挖苦嘲弄的对象。
  普通人几乎都饿得猴瘦,但极少数掌刀卖肉的却格外肥胖。不仅他自己有机会(可能)假公济私多占些便宜,而且他的亲友故旧也可以沾些光。不少回忆录和幽默杂文记述了这种现象。通常把掌刀卖肉的尊称为“弥勒佛”,肉案上一刀下去,就决定了一家人一个月肉食的数量和质量。
  1973年诗人蔡其矫写了一首打油诗:“当人猛增、而猪徒减,你满脸红光下巴叠成三层,想捞些油水的都向你膜拜。即使是混毛的浅膘的灰涩的,提着一块走过街上也引来无数羡慕。就在这缺乏上面、私心上面、短视上面,建造起你渺小狂妄的权威。”
  一滴泪珠似的食油
  

肉和油的故事(2)
作家张贤亮回忆说:“那时侯知识分子干什么去了呢?农场每两个月才分配给我们每人一市两食油(旧秤16两为一市斤),请读者设想一下如果你是单身一人,用什么器皿来盛这比一口口水还少的食油,还要在六十天中每天炒菜都能倒一点出来?我保证你想象不出,但具有大智慧的我,很快就找到了最好的窍门:用眼药水瓶子!这样,每顿饭我都能滴出一滴。”
  这不是一滴滴眼药水,这是一滴滴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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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票的故事(1)
1954年全国棉纱、棉布统购统销,供求关系紧张,9月份实行了凭“布票”(又称棉布购买票、购布证、购布券)限量供应棉布。除了农产品粮、油以外,这是工业消费品的第一种票证;而且,比1955年11月正式发放“全国通用粮票”的时间还早1年零两个月。
  当时,根据南北各地的气候不同,城镇大小不同,对于棉布的最低需求量不同,而制订了不同的布票定量标准。例如:北京市每人每次发放17尺3寸布票,刚够成人做一套蓝布制服。天津市每人每次可领取13尺,江西省发放11尺,最北方冬季漫长又严寒的哈尔滨市每人每次24尺布票,可做一套棉衣;而南方亚热带地区城镇每人每次7尺4寸布票。但并不是按人平均分配使用,而是全家人统筹安排,看谁最需要做衣服就集中买布给他做;或者到百货商店凭布票购买成衣。有时需要量增大,布票不够使用,还要向亲戚朋友东挪西凑。
  布票上印有使用期限。最早的上海市、江西省、贵州省等地布票都注明:“有效期限自1954年9月至1955年2月底止,过期作废。”期限6个月。但最早的天津市布票注明:“有效期限自1954年9月15日至1955年8月底,过期作废。”此后发放的布票有效期限不等,通常为半年或1年。
  1960年严重灾害时期,布票限量普遍减少到一半以下。许多地区每年每人供应的棉布减少为3尺左右。如四川城镇每年每人只发3尺7寸;山东城镇每人只发布票1尺6寸。……
  1961年上海市人均购买棉布6尺6寸,到1962年人均购买7尺7寸。
  后来,新产品化学纤维、合成纤维大发展,使得80年代初纺织品产量大幅度增长,商业库存猛升,反而造成棉布积压。1983年11月23日我国商业部在报纸上宣布,从12月起,棉布不再收布票、敞开供应。1984年,布票比粮油票提前9年取消了,老百姓才不再为穿衣发愁。
  布票定量减半又减半
  四川省一位教师回忆:1954年开始实行布票,1984年取消。其间整整30年。四川城镇起初每年每人15尺布票,可以做一套衣裤;1958—1959年每年每人7尺4寸布票,个子小的还能做件上衣,个子大的就顶多混条裤子了。年年捉襟见肘,大家穿的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勤俭节约劳动服。不久,买一双袜子也要二寸布票;咬牙买高价的粗呢裤,还要收半尺口袋布的布票。那布票就越发显出了重要性。
  60年代初,风声一天天紧,听说四川省只发3尺7寸布票,因为连年使用布票,大家的家底都空了,猛一下又紧到这种程度。那时刚参加工作的人,通常只有两件褂子:平时是脱了这件换那件;裤子也只有两条:一条单裤,一条棉裤;单裤夏天穿外头,冬天当衬裤穿里头。所以裤子也就特别费!一条新裤,不出一年也就烂了。
  一位女教师说:“谁想到这回布票只发三尺七啊。”另一个女教师说:“三尺七寸布票能够做件啥衣裳?当头的以为中国人都是幼儿园的孩子呢。”这叫穷开心!
  1961年3—8月,上海市区每人只发给2尺6寸布票,一家四口的布票无法缝制一套成人的衣服。
  不仅布匹数量少,而且品种单调。60年代初期,用布票只能买到蓝色或灰色粗布,和从苏联进口的粗劣花布。
  全家人的布票
  山东省某作家回忆:听从伟大领袖说的,人多热情高,干劲大!于是女人们拼命生孩子,争当英雄母亲。父母虽说没有文化,在生育方面一激就活,一口气生了兄妹八个,可谓泱泱大家。
  人多,吃得多、穿得多、用得多,只有父亲一人工作,仅有的80元工资竟然巧妙地养活了全家10口。母亲有本书是《红旗》。里面夹满了政府发放的票证:粮票、油票、布票、烟票、火柴票、肉票、糖票、鸡蛋票、鱼票、糕点票……这些票证纸张极差,大小不一,印刷粗糙。很容易仿冒,有意思的是当时没人敢仿冒。
  母亲有一把小剪刀,该买什么了,就从一大张(16开)全幅票证中间剪下所需要的一张。有时,它们并不是连着的、而是跳跃的,一月下来,那张大纸竟被剪成了窗花。1960年山东每人发的布票是1尺6寸,做条短裤都不够。
  母亲将一家人的布票全花在长子身上(10口人共16尺),肩负着全家人的希望。扯来的是16尺蓝卡其布,做了一套棉袄棉裤,是母亲一针一线缝的。我穿新衣服的那天正好下大雪,地上结冰,同学打雪仗、滑冰,结果一身新衣裳弄得面目全非、泥猴一般溜回家。母亲见了,抡起扫帚疙瘩狠狠把我揍了一顿。当时我没哭,母亲倒是呜呜地哭起来了。她边哭边说:“一家人的布票都花在你身上!你的妹妹马上要上学了,连件新衣裳都没有!你还不爱惜,能不打你吗?”
  梦中的棉衬衣
  工程师刘某回忆:1963年秋天,他18岁时考上了北京化工学院,从一个贫穷的江南小镇来到首都。竹扁担挑着铁皮箱和铺盖卷颤悠颤悠迈出北京站时,最新鲜的感觉是:这地好平好热哟!原来,他已走在被阳光烤软了的柏油路面上。
  国家刚度过三年严重灾害时期。他的助学金,除每月15元伙食费外,只剩4元零花钱。谈不上添新衣,多数学生都穿得补丁摞补丁,他连一件御寒棉衣都没有。冬天实要有事出门,就只得暂借北方同学的棉衣穿,一直到毕业。
  

布票的故事(2)
听说发明了一种“人造棉”的化工产品,能代替棉花纺织布,甚至比棉布还要经久耐穿!
  不久,传来一个重大新闻:好消息!人造棉试制成功、并已小量面世。因为那时棉布凭票供应,在北京无论大人小孩、高矮胖瘦,每人每年一律定量供应17尺3寸,只够中等个子做一身单衣再缝一双布鞋。而今棉布可以人造了,就意味着人们会有较多的衣服穿,但产量太少。面对六亿多人,国家首先想到他们这些学子,决定优先配给每位北京在校大学生做一件衬衣的定量。为此,还非常郑重地向每人发了一张“购买人造棉证明”,凭证购买。发证后,又专门开了班会,同学们对党和政府的关怀表达了深深感激之情。
  拿着那枚印有“一次有效,不得转让”的购布证,但又十分为难:想买没钱,终因实在拿不出3元人民币,而放弃了第一次享受“人造棉”的机会!他将这枚购布证珍藏起来。只有极少数同学穿上了人造棉衬衣。那衣料确有一种飘逸感,引来了众多羡慕的眼光。
  参加工作后,他终于用8尺布票做了一件人造棉衬衣,圆了一个人造棉的梦。
  一次,年迈的母亲为他整理房间,从箱子里翻出一包大学时的旧衣物,全是补丁摞补丁,也翻出了那枚未使用过的购布证,刹那间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此后,他时常做梦,梦见母亲的老泪,梦到他的大学生活和那失落的人造棉衬衣。
  一件花格子衣服
  上海市一位女作家回忆:1969年春,16岁的妹妹初中毕业要到吉林去插队落户了,贴红喜报、领军大衣、凭通知购买混纺毛毯……家里忙得不亦乐乎。小姑娘远行,母亲舍不得,暗暗垂泪。那天黄昏,舅舅下班后,关照妹妹说:明天舅妈带你去四川路买东西。第二天,妹妹乐不可支地捧着一件漂亮的花格子衣服回来了,是她自己坚持挑选买来的。布料十分厚实,价格9元8角钱,好珍贵!是寻常衣服的两三倍。老天,全家7口人每天的菜金是5角钱,星期天改善伙食才1元钱,这9元8角钱,对全家意味着奢侈。家人把这件衣服翻来覆去欣赏不已。后来才知道妹妹对他们隐瞒了重要的内情:当初舅妈答应买这件衣服的时候,说原先的计划是花5元钱,超支的部分,特别是布票5尺,必须跟姆妈要的。超支的钱就算了,不过布票是一定要还的:家里小孩子多,布票比钞票还要紧张!由此伤心了很多年。
  北国寒冬说布票
  在哈尔滨长大的敬一丹在“我管布票的日子”一文中回忆:1968—1970年间爸爸去了军管会学习班。妈妈去了北安“五七干校”。姐姐去了密山的生产建设兵团。我开始管家。那时我13岁,两个弟弟,大的10岁,小的7岁。后来姥爷来了,我们三个未成年人才有了主心骨。
  管家管不了多少钱,却管着不少票。总就盼着居委会的韩姨上门收户口本,一收本就要发票了……在种种票证中,情有独钟的是布票,每年发一次,一发下来一大张一大张的,花花绿绿的,像邮票一样有小孔,能撕开。有10尺一张的,5尺一张的,还有1寸的。数这些布票时,眼睛、手、心都是在享受。哈尔滨市那时布票每人24尺,小孩要少一些。
  哈尔滨冬天很长,光是棉袄、棉裤就得用多少布啊!用布票的地方多着呢,动一寸布票都得掂量掂量。我总是货比三家,看哪家商店有“减票布”——就是少收布票的那种布。都是些花色不好的或者混纺的布,一洗就掉色、起毛,可毕竟用有限的布票多买上几尺。
  那时我也算是正在妙龄,可经常穿着爸爸穿旧的、肥大的、四个兜的蓝布制服。弟弟从出生总是穿姐姐、哥哥穿小的衣服,衣服上总是这一个窟窿,那一个三角口。我补衣服的本事就是为了弟弟练出来的。妈妈曾用我和姐姐小时的两件旧红格子外套,改做了四件棉坎肩,四个儿女一人一件,最小的那件是用28块布角拼成的。
  布票把人们逼出了很多才智:拆劳保手套织衣服,拆鞋带织线衣,姐姐的一个兵团战友不知拆了多少手套才攒足了线,又用了好几个月的工夫织成了件有无数棉线接头的衣服。
  奖励农民的布票
  20世纪60年代,经历了三年灾荒,全国粮食及其他农副产品奇缺。在1963—1965年间,国家商业部为了调动农民交售粮食及农副产品的积极性,拨出一部分“布票”作为奖励。当年批判“奖金挂帅”,忌讳颁发奖金,所以用有价证券“布票”代替。有些地区,这种奖励农民的布票,延续到文革期间至80年代初。
  实际上,当时许多农民在农贸市场以粮食、鸡蛋等换取城镇居民的布票,赖以解决穿衣问题。
  抹不掉的记忆
  天津一位中学校长回忆说:有了票证,并不能保证买到东西,过了期限,票证作废。有一年,他需要添置一件棉衣,连里带面需布20尺左右,全家的布票一大半都归他使用才够。拿着布票,多次到布店,都因人太多太挤,没有时间挨个儿,只好走了。有一天,他见铺里人少,店员闲着,他便拿出布票,请店员量布。售货员只说了一句话:今年的布票过期。再说什么也没用。布票作废,棉衣没有做成,只能靠破袄再过一冬。
  所谓生活必需,也不是按营养学的观点来考虑规定的,像豆腐这样寻常的蛋白质食品,就得算“特需”,逢年过节供应几块。在一次向党交心(即向党说老实话,说掏心窝的话)的活动中,一位老教师说过这样的话:解放后说知识分子生活得到很大改善,他的感受就不是这样。春节前,他去豆腐店,买供应的豆腐,挨个儿两个多小时买来六块豆腐……
  

布票的故事(3)
困难时期,连基本口粮也保证不了,在天津这样的大城市,知识分子的定量口粮,从每天一斤,降到几两时,大家思想波动起来,对“形势大好,越来越好”,表示怀疑。有人讲,“看形势好不好,我不看别的,别的我也看不见!我只知道我肚子的形势,肚子饱了,形势就大好,否则就不好。”
  

票证制度下的社会心理(1)
在指令性计划经济之下,“计划第一、价格第二”,产品的生产、流通统统纳入计划轨道,产、销、供、求就只靠一种手段来调节——政府指令性计划调节。日用品实行凭票供应,把消费也纳入国家计划控制范围内,把发放票证作为调节供求的唯一办法,供应不足就凭票限量。
  发放票证最多的时候,日用工业品的80 % 都要凭票证供应,从牙膏、口杯到火柴、肥皂,从暖瓶、面盆到胶鞋、铝锅,从手表到木钟,从缝纫机到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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