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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代的游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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虏的人们,以及而今仍遭岐视的他们的后裔。

据传说,我们当地在创建时期,曾经把〃在〃的人和峡谷的人当作两个蕃族而把他们分开。非常明显,只有在这两个集团之间确立通婚制,才能达到在这封闭的地区分割蕃族的目的。从这两个蕃族生出来,也就所谓的第三种族,就是受歧视的人们。但是,这第三种族和其他两个蕃族如果是开头就没有血缘关系的另外的人,那么,他们和其他两个蕃族之间的通婚就不能禁忌。这么一想,我们当地的居民之中,和这第三种族之间生的混血者甚至占全人口的多一半了。就像墨西哥全人口中占最大比率的,不是别的而是混血者一样。而且,如果回想起关于那些受歧视者的传说,那就可以断定,他们更多的是继承了第三种族的血统吧?战争结束之时,暗中被指出的几家受歧视者,不论是大人、孩子、男人、女人,我曾经看过他们,一见之下,连我都有些发怵,我观察的结果认为他们都是肉体与精神的虚弱者。实际上新制中学第一次实行结核菌素液反应检查时,发现四个学生是结核患者,这四个学生全是暗中定下的对象家庭的孩子,其中两人没过几年就夭折了。联系这关于这三种族的罪孽感,还让我想起另一个,也是与现实和梦都有关联的对于我迫害的企图。

妹妹,我曾经从我们当地的峡谷穿过耕地,进入果园和杂木林的树林,登上人造的杉树林。这个回忆,我是屡有反复的。我去那里的目的是回想起把原生林的森林和我们的生活圈区分开来的那个〃死人之路〃,为了看看它而去的。我去墨西哥的蒂奥蒂瓦堪时,当我从太阳的金字塔前走过去,直奔月亮的金字塔而去的时候,那条大道就是也称为〃死人之路〃的石板路。从规模上说,当然小得无法比较,但它毕竟是石板路,是我们当地的〃死人之路〃,幼年和少年时代有人对我们说过它的地形,我记得那是很可怕的。

那还是战争期间,我那时还是个孩子,有一天我一个人登上了〃死人之路〃,在那石板路上前进。妹妹,这事,我看峡谷的孩子和〃在〃的孩子们都想干,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冒这个险。我知道〃死人之路〃是在森林和峡谷世界的交界处,便朝森林右边的方向走去。左边可以俯瞰峡谷,但是灌木丛生,就像绿色的墙一般。右边就是参天大树,等于罩在头上的罩子。我们怀着特别的感情称之为森林的这座原生林,树木全是高大的,树冠既高且厚,所以我称它为罩子,比它低的那些,可以看到树下有黄光,个个就像粗的廊柱一样。我的视线不朝那个方向看而是照直前进。但是好像有个巨大的磁力发生作用,把我的心扭动得不能不朝那边看。然而又不能直线地看清楚那里,所以只好让视线从自己视野的右边一点一点地靠近,这时,发现了黑色的大家伙。我终于认清,那是濒死状态的〃大猴〃群。虽然吓了一大跳可是没有喊出声来,本想拔脚就跑,但是顾不上顺着〃死人之路〃往回跑,赶紧跑进那道绿墙。然而那里的灌木低矮,又立刻爬上削壁,靠在密生的交趾树老干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看到站在半空中的我这小家伙而爬上来救援的还是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这二人帮。我的动机连我自己也不明确,二位老爹明明知道我这是自找苦吃,对于我独自一人爬上〃死人之路〃也没有阻拦,不过把天体望远镜拿到院子来,从下边监视着那明显危险的斜坡。得到救助的我,因为此次冒险却作了个恶梦,梦见破坏人率领我们土地的创建者们为了征服〃死人之路〃大举进发。他们大量杀伤这里的原住者〃大猴〃。濒死的〃大猴〃们藏在原生林里倒木和岩石后面,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死,同时也注意监视着不停地前进中的征服者们……打了个瞌睡之后,听到里院传来更高的噪声又醒了。原来公寓管理人的儿子把一楼车库的车,为了预热机器全都发动起来了。可是我仍在方才短暂瞌睡给我带来的感官亢奋之中。

从墨西哥城早晨开始的噪声,使我想起对于我们当地创建期的一个传承有了新的理解。把大石块和黑硬土块爆破之后紧接着是倾盆大雨,一场大雨把发出恶臭的东西全都清洗干净,随后是创建者们分配冲洗干净的土地,开始农耕。并且在被瘴气薰死成一片枯林败草的山上植树造林,由峡谷、〃在〃构成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的雏型总算形成了。但是,就在这个阶段,一种特别奇怪的声音开始响遍峡谷和〃在〃。仿佛地震前的地声,而且有时高有时低,从不停顿。而且这声音不论是峡谷和〃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听到,只是地点不同那响声也不一样。但是,对于某个人来说,他在某一地方听到这声音时胸闷得难受,换个地方听到时却为之感奋不已。刚刚盖起新房的人家因为无法忍耐这种声音不得不放弃新居,全家迁到在别处临时搭建的屋子,一到这里全家平安,再也没有听到这种声音就睡不了觉的人了。这样的事,是所有创建者及其家属们都经历过的。

因此,就在这无处不在而且永无休止的地声之中,我们的创建者们对于当初的土地分配、建房地点以及与此有关的职务分担,不得不进行全面的改正。创建者们千里迢迢长途跋涉长期地创建新世界的期间,当然确立了破坏人绝对优越的地位,但是另一面,旧藩镇武士的身份以及职务分担也开始逐渐地崩溃。即使所剩微乎其微的残余,也被对于地声反应如何这唯一的原因不得不把土地和住房加以改变而一扫精光了。

住在墨西哥城而被噪声包围的经验,使我深深地钻进了这个传承,于是让我看到了新局面。对于地声的抵抗力最弱的人们,首先是离开了峡谷,但是他们到了〃在〃也没有找到挺得住那声音的适合住下来的地点。结果是他们不得不再往离峡谷和〃在〃远的地方退,退到原生林的里边,也就是从〃死人之路〃能够看得见前面的范围,尽可能避免让原生林围住,然后蹲在倒木和山岩背阴之处一动不动,等候地声那类声音过去。其间,他们再次完全重新划分,其后,他们就不得不受雇于峡谷的人们和〃在〃的人们了。他们不停地预测自己的命运,每天每日忍受着已经超过百日的地声,在弥漫于原生林的淡黄色微光之中,过着类似濒死的〃大猴〃那样的避难的日子。

第一信 寄自墨西哥,向时间的开始前进

(七)

妹妹,从市中心来说,我此刻正坐在从因斯亨特斯大街往南走的斗牛场里,在满是尿骚气味的水泥座位上,喝着温吞吞啤酒。俯瞰远处下方〃钵底〃,那里正表演斗牛,不过并不激烈。最上边的观众席上的墨西哥观众之中,有和这类座次的大多数观众显得不协调的我和一家美国人。因为,一般的观光客们都知道,离斗牛的地面最近的才是上等座位,也就是说,从我们现在这样的高处看,那里才是秩序井然而且热闹也看得真切的所在,而我就应该坐在那样的观众席上。现在日本人和美国人一家打破惯习,深入墨西哥民众聚集之处。然而那些的的确确的墨西哥人,不仅不正面而视,好像心里感到侷促,甚至有些生气的样子。那一家美国人游客似乎对此有些钝感,不断地对向导问这问那,混血的向导怯生生而又可怜兮兮地小声回答。周围的墨西哥人看到向导那副模样,似乎自己受辱一般。不过这一带墨西哥人愤愤然的气氛,其根源还是由于那斗牛本身太乏味的缘故所致。对于我和那美国人一家来说,周围那些墨西哥人就像在背之芒一般,原因也可能由于在那样的强烈阳光之下,什么都是慢慢腾腾,仿佛纸做的斗牛士杀纸做的牛,这样慢条斯理的斗牛,使他们感到十分丢脸。

那一家美国人的十岁左右的儿子问了几次价钱之后才买了可口可乐,仔细又仔细地付了比索。然后,那个像小老头一样长着一副很懂事的面孔的少年,往纸杯里倒似乎有脏兮兮泡沫的饮料,边倒边发牢骚,说是量不足,喝了一口说墨西哥的可乐太差劲儿,心情老大不痛快地叹了口气。于是那个和美国少年个子相仿但留着小胡子的小贩坚决要求向导把少年说的话翻给他听。那向导似乎对他的雇主怀有敌意,便把少年大为不满的话如实翻了过去,那小贩把两个手掌一摊,啊哈一声报以嘲笑,与此同时,周围的墨西哥人立刻奇妙地安静下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远在下面的斗牛场上出了新鲜事,以致使全场的人苏醒过来一般。原来一个徒手空拳的青年跳进斗牛场内,他向在这之前虽经斗牛士多方挑逗也毫无反应的牛,似乎直言相告来意一般,发起挑战。全场立刻为之欢声雷动。青年人从正面向牛进攻,身体稍微一转便抓住了牛脖子,想把牛按倒在地。斗牛士仍然带着他那把没用的短剑上前制止青年随便跳进来斗牛,但是看起来此刻他却成了牛的陪同一般。青年人使尽力气的挑战,才使牛发了火,开始了它的反击。这时看到,青年人的动作确实地道,不过这也是牛和人各赌上自己的生命,人与牛的生命等价的一场争斗。欢声冲破天,节日的气氛浸透我的内心。乏味的啤酒在我的血管里活跃起来。阳光耀眼,稍微闭一闭再睁眼注视时,只见那青年正死死地抱住牛脖子。我想他也许把牛终于按倒。那位斗牛士大为光火,他拼命地拉那青年人。他这一举动当然受到全场观众的责难,于是口哨声四起,不过得到声援的青年在随后又进来的斗牛士的妨碍之下无法和牛斗下去了。

〃干哪!〃

全场欢呼,兴奋达于极点。青年人之所以被斗牛士们从牛脖子上拽下来,是因为他曾经几次右脚在前左脚向后伸,使重心降得很低,上身弯曲之故。警备人员进了场,他这时才逃开。而且是干净利索地跳过围墙,在潜入观众席之前被等候在那里的警卫在通道上把他抓住的。青年人被带着走在通道上时跌倒,结果他是被拖走的。上段观众席上的观众自始至终看个明白,所以对那青年非常同情,无不大皱眉头,心有不甘。所以倏忽之间就开始了要求释放那青年的示威运动。几十个人跳过围墙,冲进斗牛场里,回应着观众的欢呼开始行进。游行队伍的前头是被捕青年的家属、朋友们,随后又有许多亢奋的观众参加游行。可能是他的妻子或者情人,反正为了对那青年人誇示爱情,她那微胖的身躯挺胸凹肚地走在前面。高跟鞋的后跟插进沙地两三次,她一把揪了下来扔进观众席。她像祭司一样领头高声欢呼。游行的参加者越来越多,已经装满了整个斗牛场……

这时发生了一起和斗牛场上性质相同、热闹而又带挑战性的骚动,它把我拉回到我自己周围的墨西哥人中间来。因为长时间地观看色彩缤纷的人群骚动,眼睛有些晕眩,但仍然想把自己周围发生的骚动弄个清楚。也就是此时此刻,我觉得我和这些墨西哥人融为一体,已被他们同化一般,毫无拘束,非常自由,似乎忘了他们是墨西哥人。原来那美国一家人对墨西哥向导大发脾气。特别是穿短裤和半袖衫的胖父亲更是特别激动。他对于斗牛场上的游行者们以及周围的一肚子气全撒在向导身上。这样,他不仅使周围的墨西哥人恼火,而且也使他们觉得滑稽可笑,十分有趣。原因是那个向导和以前对其雇主俯首帖耳的态度大不相同。向导看到赤手空拳跳进斗牛场里的青年,最终被逮捕,人们为了讨回这个青年,立刻开始示威游行,如此等等无不给他以很大的鼓舞,现在他明确地站在墨西哥人一边了。那位美国人家长大声说的话当然没把它译成西班牙语,但是从他表面上柔顺的应答神态来看,那就足够让墨西哥人大为开心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这种毫无意思的事闹腾,他也不是斗牛专家,也没带短刀,醉醺醺地,妨碍斗牛,他们生气了吗?又是笑又是喝彩!刚把捣乱的赶出去,说话就又开始斗牛的时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和那些傻瓜们正在破坏斗牛场哪。啊,这是多么不害臊和愚昧的人哪。这算什么国民哪,这么浪费时间,不仅没人抗议,而且高兴得大喊大叫呢!〃

对于这位雇主说的话,那个向导表示每一句都由衷地赞成。但是他那态度中显得过分有力,形体动作的幅度也过大。非常明显,他受到现场气氛的鼓动,他此刻既鼓动自己也鼓动自己周围的墨西哥人。倒是那美国人一家,包括那大声说话的家长,因为对眼前的事态发展无法理解,渐渐表现出不安。他们,包括那个小算盘打得挺好的儿子,都是以品位高的标准要求别人,他们在这里是忍耐着来自人类本身的侮辱,似乎以为自己过于诚实,是不幸的。然而别的观众远比他们兴奋。游行之后坐在斗牛场地的人们之间,观众席上的人们把带来的皮口袋装的酒喝光。既然示威运动坚持放出那个青年人,那么,重新开始斗牛的时间难定了,而且,方才那美国一家人之外,对于这种浪费时间毫不在意的人也不多了。

游行的人虽然坐下来,但是惟有走在前头的那个女人还在回应着观众的欢呼而走动着。她个子不高,胸臀前后突出,从高处就能看到她肌肉丰满。一看就知她是混血,像少年儿童一般的细腿,步子有些不稳,凡是身上突出的部分没有一处不是不停地晃动。痉挛地仰面朝天时,女人的头像个炮弹一样呈立体状,和她那小个子比起来仍然显得小。我从水泥座位上欠起身子往前探着细看时,邻座的一位墨西哥人从旁递给我一个看戏用的小望远镜,我理所当然地接了过来,甩它细看活动中的那女人的面孔,我看清,她那颇有立体感的小小面孔上的表情,出乎意外的是那么不可侵犯的绝望与愤怒。她没有低头呜咽,而是胸臀一齐晃动地瞪着虚空不停地走动。由此我想起幼年和少年交界的时期看到的一幕,我们当地也有一位女人,因为绝望和愤怒而疯狂般的动作。

……当峡谷和〃在〃被一个三十岁的女人震撼的那一天,我自己就是把她的儿子迫害致死的人们之中的一员,我为随声附和的共犯意识而颤慄不已。而且那恐怖生了根,给人以坐立不下的力量,所以我就和伙伴们一大群孩子一起,由我前往侦察那女人带着五支猎枪坚守的〃杉十郎头颅塚〃。妹妹,尽管我的记忆是这样,然而那现场历来是不许靠近,特别是禁止孩子们去的。武装的女人宣称:把峡谷和〃在〃的孩子全都杀光,如果打成残废那就太差劲儿了,所以才在那设卡把守的。实际上称之为〃杉十郎头颅塚〃的地方,是从〃在〃顺流而下的山溪的弯曲点上,在洼地上坚守的三十岁女人被复员之日尚浅对于没有战斗的日常生活还不习惯的青年们包围的那一天,不能设想孩子们能够从封锁线上钻过去。虽然如此,从那天以后,峡谷和〃在〃的孩子们无不怀着难忘的印象和罪恶感,低声地叙说自己亲眼看见过的那件事。看见过〃杉十郎头颅塚〃事件的孩子们,实际也就是我们自己所看到的那件事,直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我亲眼目睹的那番光景。那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瞪着两个黑窟窿一般的眼睛,仿佛要哭的一般,嘴角湿湿地耷拉着,每打一枪,后座力就把头撞得往后仰一下。从战争期间到战后,不论峡谷也不论〃在〃,当时的风习是成年女人都是梳那绾得很紧的下垂髻的,只有她的头发全是倒着往上梳成波浪型。女人仍旧开枪、头一个被她打躺下的是峡谷的驻地警察。因为那时我们当地人忘了告诉那位外地来的警察,他站的那个地方,从〃杉十郎头颅塚〃来看,正好是个靶子。我现在到想,峡谷和〃在〃的那些野蛮的复员兵们为了把这个事件搞得节日般的热闹,故意拿警察当作替罪羊。

就我回顾过去的情况来说,〃杉十郎头颅塚〃,只要考虑到我们这里的是牵强附会于别处的传承,那就应该称之为〃曾我十郎①头颅塚〃吧。我自己这个孩童之心上,已经把〃杉〃和〃曾我〃这两个姓重叠在一起了。因为这片洼地上,我们开拓土地时期栽的杉树已成巨木,高高耸立,那些树荫里有个石塚。

①即曾我祐成,镰仓初期的武士。幼名一万,亦称十郎。五岁时其父为工藤祐经所杀。后来与其弟时致在富士山猎场杀工藤。后被捕,斩首……译注。

还因为我从儿童时期开始,从父亲=神官那里接受了斯巴达式的教育,把它和我们当地的神话和历史一对比,总觉得别扭,认为这个〃杉十郎头颅塚〃古老得非同一般。我倒也不认为曾我十郎的头真的埋在此处,只是上溯到〃曾我传说〃时代的石棺,如果确实如此,我怀疑这石塚还是这一地带的先住民建造起来的。其后我们的创建者们来到这里,在塚的旁边栽上杉树,如果说因此它就有了〃杉十郎头颅塚〃的意义,那么,这个地方是有过先住居民的,自然是很久以来就在峡谷和〃在〃的人们意识深处扎根了。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就能想象到,那个用猎枪武装的、绝望而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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