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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亡一叹-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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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混沌钟来得极快，瞬间砸到头顶，李承乾和孙悟空无暇思索，拼了全力，十八只手齐齐挥动，十八般法器同时震响，各顶一边钟沿。只是混沌钟何等厉害，又是天帝祭起，怕不有亿万斤重，两人虽然金身法象初步凝就，终究是修为尚浅，如何抵得住，一撞之下，头晕目眩，胸口气血翻腾，压抑不住，登时“哇”地一声，吐出金色的血来。耳边只听得爆裂声连响，却是十八般法器齐齐碎裂，十八只手都大半折断了，堪堪托住了混沌钟。
金身法象是元神凝就，终究不是本体。如今金身受创，本体自然也受重伤，但手足四肢倒不会也一般折断。只是如今想这些，全无意义，总要逃得命在再说。
混沌钟虽然暂时被阻了一阻，却随即就变得更加沉重。两人被抵在下面，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混沌钟朝海底急速压去，若不想个办法，片刻两人都要被压成金箔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混沌钟已然难敌，天帝金母的青色扶桑木、虎齿豹尾鞭，原本被轩辕剑逼退，此时居然又围攻上来。一道青光，一道金光，朝师兄弟两人激射而来。李承乾叹道：“难道我命丧于此？”想要挣扎，却被那混沌钟死死压住，手足半分都不得动弹。
正危急间，侧面飞来一道乌光、一道银光，乃是一把大斧，一支方天画戟，拦住青色扶桑木和虎齿豹尾鞭，斗在一起。
却是那牛魔王、蛟魔王等人，本已逃出东海，遁在高空，脱离了混沌钟的压制。回头却发现李承乾和孙悟空两人未跟上来。再定睛一望，看到他两人居然去取了轩辕剑和定海神针，而混沌钟此时失了抵御，重重压下，只得急忙出声示警。随即见两人虽然显了金身法象，却依然抵挡不住混沌钟，而天帝金母的法宝，又乘势袭击，急忙掷出兵器，救上一救。
牛魔王的大斧，蛟魔王的方天画戟，也都不是凡物。前者曾经是上古魔神刑天的兵器，不知怎地被牛魔王寻得；后者则是三国时绝世强者吕布所炼，吕布一生征战沙场，杀人无数，这画戟中吸纳了万千凶将悍兵的灵魂，非同小可。只是比起青色扶桑木、虎齿豹尾鞭来，还是要逊了一筹，何况牛魔王、蛟魔王的神通，比起天帝金母来还是远远不及。勉强缠斗几合，双双都被震开。青色扶桑木、虎齿豹尾鞭化作青金两道光芒，又朝李承乾和孙悟空射来。
李承乾心想：“悟空是天生灵石所化，身躯最是坚硬，大约还能支撑两合，我却万万不能，莫非真要命丧此地了？只是方才叫我来取轩辕剑的，明明是师父的声音，难道他不出手相救么。只是师父是一教之尊，却又不好插手我辈争斗。”正思忖间，陡然听得一阵排山倒海的惊呼，震撼天地，四海皆闻。随即身上压力一轻，仿佛混沌钟被什么移开了一般。
急抬头看去，只见三十三天之外，五色光华如天河倒悬，飘飘渺渺直垂下来，将那混沌钟一提一摄，往上掀起。混沌钟正在全力下压，哪里料得有此变故，被五色光华一提，顿时微微上移半寸，对李承乾两人的压迫顿时松了。
李承乾大喜，和孙悟空急化金光，遁逃出混沌钟底。扶桑木、豹尾鞭赶来，前后夹击，两人支持了几个回合，牛魔王、蛟魔王的大斧、画戟也都来相助，缠斗片刻，终于瞅个空子仓皇脱身，飞出东海，与牛魔王等人会合在一起。两人收了金身法象，犹自面色煞白，喘息不止，只不知方才那救命的五色光华是什么来历。
牛魔王将手一招，也收了大斧，却道：“是孔宣到了。”
李承乾和孙悟空都不曾听过孔宣的名头，正疑惑间，只听得那九霄之上的冷峻声音道：“孔雀明王，你这是何意？我天庭讨伐四海叛逆，难道贵教也要来干涉么？”
海天之间沉寂一片，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不敢，陛下言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既然叛逆，天庭讨伐，自是正理，我岂敢阻拦。只是这两人，乃是我的师侄，前日才出师下山，鲁莽无知，不通世故，无意冒犯了陛下，还望法外施恩，网开一面，饶上他们一饶，则蔽教上下，同感大德。”
天帝沉吟片刻，道：“金身法象，原来是准提门下，果然不凡。既是无心冒犯，我自然不会怪罪。只是他们取了轩辕剑和定海神针……”
孔雀明王笑道：“此二物须是在海中，才是至宝，一入人手，便成凡物。这个道理，天下知者寥寥，陛下却定然是明白的；既如此，又何必介意。何况此二物镇压海内两千年，今日被他们所得，想必也是有缘。陛下以为如何？”
天帝默然，过了半响道：“也罢了。”
话音一落，三点亮光自海中腾起，乃是混沌钟、青色扶桑木、虎齿豹尾鞭，都回九天之上去了。
四海龙王已然身死，轩辕剑和定海神针又离海而出，众水族知道大祸临头，各自逃生。天兵天将齐声呐喊，自去剿杀不提。牛魔王、蛟魔王、猕猴王等人驾在云头，一时倒无人理睬。猕猴王道：“我等也离开此地，再做商议。”众人都称是。蛟魔王老巢已失，牛魔王和猕猴王的洞府尚远，唯有花果山，就在东海之畔，于是风云簇拥，闯开一条道路，都朝水帘洞方向去了。
第十二章 轩辕剑中锐气平
到得花果山，众人落下云头。孙悟空当先带路，钻进瀑布之中，众人跟随，进了水帘洞，都啧啧称奇，道是“巧夺天工，造化神奇”。猴子们采了大桃，用石盘托了送上。牛魔王等人，平素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非荤腥不食，极少吃桃子，本欲不尝，只是争斗半日，腹中也饥饿了，见桃子颜色鲜红喜人，便吃了几颗。只觉味道甜美，满口生津，也不由得称赞起来。
李承乾和孙悟空伤得颇重，幸好牛魔王随身带有丹药，磨碎用清水化开，吞服下去，一时三刻，也就慢慢好了。猕猴王笑道：“两位贤弟虽然受伤，却得了轩辕剑、如意棒这等至宝，可喜可贺。”李承乾苦笑道：“虽是至宝，一入我手，便威能全失，否则我师兄弟何至于此。”
猕猴王道：“不然，世间法宝，都要有法力运使。若是法力不足，法宝自然就发挥不出威力。”这个道理，李承乾自然也明白，便如七宝妙树，若在师尊手中，自然有十成威力；若是到了自己手上，能发挥出一两成威力便要谢天谢地了。但轩辕剑的情形，却似乎又与此不同，不是发挥不出全部威力，是根本就没有威力可发挥。
他取出轩辕剑，放在石桌上，果然是黯淡无光，和普通的青铜剑全无二致。牛魔王颇为诧异，细细查看了一番，道：“奇怪了，这剑中果然不见半点法力波动，却是何故？”
孙悟空也将定海神针取了出来，此物又名如意棒，果然大小随心所欲，已经缩得只有六尺长短，茶杯口粗细。和轩辕剑并排放在石桌上，也是一般黯淡，全无半点与混沌钟对抗时的威势。牛魔王、蛟魔王、猕猴王都是见多识广的千年妖王，但查看良久，也是齐齐摇头，不解是什么缘故。
蛟魔王道：“难道这两件宝物，就此废了不成？”
猕猴王道：“我看不然。或许是要重新祭炼过，才可使用。”
牛魔王道：“刚才孔宣和天帝说话，曾说这两件东西，镇在海中才是至宝；一入人手，就成凡物。还说天帝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却是什么缘故？”
众人都摇头不知。李承乾叹息道：“也罢了，想是我和悟空没有这等福缘。”将轩辕剑和如意棒都收起。猕猴王安慰道：“贤弟不必丧气，我想这等轩辕至宝，岂有说废便废的道理？以后见了令师，或者孔雀明王，备问详细缘由，或许便有对策。”
※※※
李承乾道：“是了，差点忘记，还有一事请教：这孔雀明王，到底是何人？怎么说我和悟空是他师侄？”
众妖王齐齐诧异，失笑道：“你不认识孔雀明王么？”
李承乾摇头，孙悟空也道：“孔雀明王是谁？不认得，不认得。若不是看在今天他救俺一命的份上，定要揪住问个明白，居然敢说俺老孙是他师侄。”
猕猴王大笑道：“那却不是他乱说，若依辈份，你等确实是他师侄。”
李承乾道：“还请指教。”
猕猴王便道：“这孔雀明王，原本是开天辟地时诞生的一只孔雀，自号孔宣，炼成五色神光，神通极是广大。后来在商朝为官，与姜子牙对阵，把周营众将几乎尽数擒去，请了陆压、燃灯到来，也制他不住。最后是令师准提道长法驾降临，收服了去。从此皈依佛门，得了正果，封为孔雀大明王菩萨，理当是常伴令师左右的。怎么贤弟却不认得？”
李承乾和孙悟空一齐摇头道：“从未见过。”孙悟空道：“师父洞府后院，倒是有个八德池，其中有一只金须鳌鱼，听说本是截教仙人，被师父收服在此。至于这孔雀，却没听过。”猕猴王道：“那鳌鱼乃是上清教主的弟子乌云仙，也是当年封神时，被令师度去西方的。”
猕猴王又道：“那孔雀明王与令师平辈论交，如今又同在佛门，两位贤弟自然是他的师侄了，他如此说，原本是不错的。”李承乾倒罢了，也不在意，孙悟空却嚷嚷道：“这等藏头露尾的家伙，连面都不敢露上一露，如何能做我师叔？不要！不要！”
猕猴王笑道：“若按贤弟说法，那天帝金母，岂不也成藏头露尾之辈了。”孙悟空愤愤道：“正是，其实那天帝老儿，若不是仗着混沌钟，哪里奈何得了我和师兄。待我歇息将养几日，恢复力气，便上凌霄殿去找他算帐。”
说是如此说，其实当时混沌钟压下，金身重创，好不容易凝成的那十八件法器全数碎裂了，若不重新修炼个三年五载的，绝无可能复原。就算复原，天帝神通广大，又握有混沌钟，孙悟空凭什么去找人算帐，不是白白送死么。
李承乾劝了几句，让他少安毋躁，慢慢计较。猴子其实也知其中利害，只是嘴上说说，顺势下个台阶，也就不再提，转脸对蛟魔王道：“如今那天庭占了东海，二哥却打算到哪里安身。”
猕猴王道：“二哥若是愿意，何妨就在我处先安顿下来。”
蛟魔王摇头道：“不成不成，我是水族，却住不惯你那山洞。三五日倒罢了，时间长了，浑身就不自在。”
猕猴王道：“既如此，二哥不是与泾河龙王颇有交情么，何妨投之。”
蛟魔王道：“天下江河湖海，原本都是龙族执掌。如今四海平定，天帝的下一步举措，料想就是要寻找借口，逐步剪除那些江河之中的龙王，代以天庭亲信。我虽然与泾河老龙有旧，但也去不得，若是去了，岂不正授天庭以柄，反是害了他。”
牛魔王道：“这有何难，我却有个去处，正合二弟你安身。”
蛟魔王道：“何地？”
牛魔王道：“你不记得我那翠云山西南，大约两千里处，有一座乱石山，山边有一座深潭，唤作碧波潭。虽然地方不广，总也有百里方圆，里面只有些鱼虾蟹精占据，更无高人。贤弟暂且安身，再图基业，我兄弟也好时常亲近，离老三他们也近些。更有一桩好处，那里是西牛贺州，天庭等闲管束不着，只要佛门不来滋扰，便高枕无忧。”猕猴王笑道：“若是佛门和尚前来相扰，便说：我有两位贤弟，乃是准提大圣门下，自然就乖乖退去了。”众人皆笑。
蛟魔王道：“既如此，我便和大哥一起回西牛贺州。倒是如此一来，我们兄弟六人，有五个都在西牛贺州了。六弟，你在这东胜神州，成天撞见老道，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也搬来同住。”
猕猴王笑道：“东胜神州道士多，西牛贺州和尚也多，左右都一样。”
牛魔王摇头道：“不然不然，和尚虽然可恶，念经尤其烦人，却有一桩好处，便是不抢人洞府。”
原来道门盘踞东胜神州和南瞻部州，千百年来繁衍兴旺，门徒众多。道门修炼，讲究吸摄天地灵气，所以对修炼场所格外看重，定要选那等名山大川，洞天福地——而妖族修炼神通，恰恰也要借助天地灵气。所以往往某个道士云游四方，发现某处洞府甚合修行，仔细一探，里面却已经住了个妖怪。
接下来的事情，或者便是妖怪吞吃了道士，打个饱嗝继续午睡；或者便是道士斩妖除怪，为民除害，顺便接管此处洞府。
总是道门势大，妖族难以争锋。而西牛贺州，却又不同，那是佛门地盘。佛门修行，严禁吸摄天地灵气，自然也就不挑剔道场，穷山恶水，都无不可；他们往往还讲究苦行，环境险恶，正好磨砺心志。
所以近些年来，大量大量的妖怪，从东胜神州、南瞻部州迁居到西牛贺州。佛门讲究慈悲为本，普渡众生，妖怪也是众生之一，自然不加阻拦，来者不拒，任他们自择善地修炼，打算慢慢以佛法感化这些妖怪。
至于北俱泸州，那是瘴疠之地，除了极厉害的妖王，无人敢去定居。
如此一来，西牛贺州的妖怪数量大增。好在此州素来地广人稀，居民不多，大多结成城郭而居；妖怪则都住在崇山峻岭之中，人迹罕至之处，倒也勉强能和平共处，一时不出太大乱子。
牛魔王刚下界时，本就住在东胜神州，他倒不是被人逼迫，而是偶然结识铁扇公主，便做了上门女婿，搬家到西牛贺州了。
猕猴王笑道：“罢了，我还是先将就住着，等哪一日待不得了，便去投奔大哥。”牛魔王呵呵大笑道：“六弟你好没见识，似你嫂子那等脾气，我自己尚且要三天两头躲出来，你还去自寻死路？自然是去老三那里，也弄个狮驼国大将军当当，岂不威风。”猕猴王道：“大哥忘了，那狮驼国大将军的位置，已经封给五哥了。”
众人闲谈，不觉天晚，于是就在水帘洞中歇息。洞中甚是宽广，足可容纳千人，蛟魔王那些随从，虽是水族，也都是修炼有成的精锐，在陆地活动并无防碍。一夜无话，第二日，牛魔王和蛟魔王便向众人告辞，驾云回西牛贺州去了。
猕猴王也拱手作别，道：“两位贤弟，如若有空，可去我那里玩耍。”两人都应了，猕猴王也自回洞府不表。
见众人都走了，孙悟空又取出如意棒来，细细琢磨。李承乾道：“悟空，龙王与你的那避水珠呢？借我一用。”孙悟空从怀里取出，交给李承乾，道：“师兄，你要去海里？”李承乾道：“我去看看。”
避水珠果然效用非凡，佩在身上，无需掐避水诀，便能推波分水。李承乾对东海也不熟悉，循旧路先到了蛟王宫，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没有，只见到遍地狼藉，到处翻乱，显然早已被搜查过。
他记起当时蛟魔王从龙宫回来，似乎是自东南方向，心道：“且过去看看。”便又出了蛟王宫，一路行去，过了片刻，突然看见海底沉着一具尸体。他近前查看，发现是个黑鱼精，顶盔贯甲，双眼凸出，手中还紧紧攥着长枪，咽喉钉了一支羽箭，已然是死得透了。
李承乾微微皱眉，心知定然是被天兵所杀。他也不多想，正要继续前行，身旁忽忽游来一群黑鱼，扑到黑鱼精身体上，啃啮起来。
不过片刻，黑鱼精的尸体就已经被啃得千疮百孔，白骨外露。李承乾在旁看了，虽然非己族类，却也不禁有些心悸胆寒，默默自思道：“这黑鱼精不也是黑鱼修炼而成的么，怎地今日一死，这些黑鱼不但不伤悲，反而如此狠毒无情？”
那些黑鱼饱食后，摇摇摆摆，四散游去。李承乾默立半响，又复前行，渐渐地看到水族尸首越来越多，在海水中浮沉，近前查看，都有刀剑之伤。也多有鱼虾啃噬，一见人来，顿时一哄而散；待人走后，又复聚集。
再行片刻，隐隐听得前面有刀剑呼喝之声。李承乾使个隐身法，遁去形迹，近前查看，见是几个银甲天兵正在围攻一只龟精。那龟精以寡敌众，勉强支撑，已经多处负伤，若不是仗着天生的坚硬甲壳，早就横尸当场了。
虽然如此，被杀也是迟早的事情。李承乾在一旁观看，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出手相救。正踌躇间，那龟精又负了两处伤，摇摇欲倒。
天兵彼此呼喝响应，奋勇围攻。李承乾心想：“罢了，何必多管闲事。我便救了他，依然也逃不脱天庭追捕，总是个死。”正如此想，眼角余光一瞥，发现远处已经浮游着黑压压一片鱼虾，朝这边观望，想必是在等待胜负分晓，然后过来享用美餐。
天庭攻伐四海，派遣了十万天兵，几乎倾巢而出。只是天兵虽多，却一心追剿斩杀那些修炼成精的水族，对这些无知无识的寻常鱼虾，哪里在意，全不理睬。故此虽然海内处处鏖战，遍地屠杀，这些鱼虾却怡然自得，只顾觅食。
不过片刻，那几个天兵刺死龟精，四处张望一会，朝另外方向去了。远处那些窥视已久的鱼虾急急忙忙游过来，分食龟尸。
李承乾不愿再看，运起神通，身化金光在海波中穿行。一路上见到无数水族尸首，浮浮沉沉，又被鱼虾啃食，全身创口，汩汩流血，连清澄的海水都被染得殷红浑浊。他虽然佩有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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