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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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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天对他来说就是灵魂出鞘。他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不在意周围的同学在课堂里齐齐举手在应答什么，有的时候甚至连头一天老师教的内容也被扔了回去，只有在回家的时刻才令他感觉如释重负担。他多么渴望见到何马。
何马分不清他回来的脚步，或者说对他的回来是毫不在意的。何马有自己的世界，它绝不会去迎合任何人，哪怕是视它为亲人的简达。简达会在进门后反复叫何马的名字，他其实也希望它有时候也能有一些小小的反映，比如说一阵小跑过来，用尾巴扫扫他的鞋子，在他周围欢腾的跳跃一番。
但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无论简达怎么叫他，它也好似聋哑一般无所反映，简达不知道它在哪里，他只能找它，楼上楼下，屋里屋外，何马个子小，这意味着他每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他暗自想何马一定是在和他捉迷藏，他想着兴致更高了，心里充满着各种意外惊喜的期待，在这些胡乱无序的搜索之下，何马会在不经意的地方现身，它带着迷茫的眼神出现在它常规出现的地方，也许在阁楼的台阶上，也许是在它的房子里，它的食物边，也许是在它专用的喝水小池子里蜷身躺着。
它带着漫不经心的，昏昏欲睡的表情，在那里看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孩。
越是这样落寞的等待，简达就越希望见到它，它更坚定了自己对它的看法，它的确是一只卓尔不群的狗，一个蕴藏着深刻自我理解的生命。简达渐渐习惯每一次回家后对它的寻找，他不要它的热情，他迷恋它无所谓的态度。
母亲依旧忙碌于各种五彩斑斓的社交场合，但她不会色盲其中，她总是丰姿卓越，能轻易地理顺每一条微妙的人际关系，一切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她常常回家很晚，她习惯于一进家门就问女佣，简达在哪里，这个时候简达常常已经睡着，她就会轻声走到他的床前，俯身看他沉睡的样子。
简达说，她母亲并不是一个不顾及家人的工作狂，她情商练达，她只是希望让他从小就知道，妈妈是职业女性，并不能整天陪伴着他，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对事业专著的态度，她也希望他从小就像个男子汉，能够照顾和安排好自己的一切，同时也具有照顾别人的能力，哪怕只是先学会照顾一条狗。
简达说她现在完全可以体会到母亲的心。自从简达每日去上学，她似乎再无对简达表示出丝毫的焦虑，她曾表示不喜欢在年幼时已经十分聪明耀眼的孩子，那常常是“伤仲永”般的不良前兆，她总是说人在心智未完全的年纪，鲁钝一些才是好事，这样有才可能在成年后培养出更大的才情。她完全不介意简达不喜欢和老师同学沟通的习惯，她也支持他对何马无节制的宠爱，她依然坚信简达时个身心健康的孩子。
简达对耀葵说起何马的事情远远超越他说母亲的事。仿佛母亲只是他无关紧要的朋友，并非他日益接触的亲人。
21。白猫
在一天下午放学的时候，简达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辆疾驰而去的轿车，到现在简达都记得那辆车是宝蓝色的，表明光滑得几乎一尘不染，奇怪的是里面的前排整列都坐着白色的猫，白猫们的眼睛透着幽幽的绿光。
简达说在他的记忆中他没有看到司机，他现在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也许真实和他在童年看的某本童话书的内容错乱地结合起来了。
可真实的是，等他回到家，他怎么找，怎么叫都找不到何马。这让他有一种负气的感觉，他虽然尊重何马自我的个性，但他也经受不了无休止的冷漠。这一天他断定何马故意躲起来不要见他，他的内心渗透着一种莫明的感伤，据他所说，这也是他内心第一次感受到那么深的忧愁。他难过得吃不下饭，也似乎再无力气和何马纠缠。
这天他在内心的软弱中显得格外乖，做完作业，他打算早点睡下。在他终于肯上床，想拉过被子掩盖自己的脑袋的时，听到房间门咯吱一声，何马从外面轻轻地走进来了，它摇晃着尾巴，步履很轻，以一种少见的专注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简达，简达从床上跃起冲过去抱紧它，他说他当时不知道问了多少声你去哪里了。
这一天简达抱着何马一起睡。他们很少有一起睡的时候，因为简达深知何马的脾气，它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连上学都未必能忍受，又怎么能忍受和人一起共眠呢？
它是挑剔的，它是爱干净的，它睡觉的姿态是需要舒展的，它不喜欢厚重的被子，简达深知这一切。然而何马今uo天突然在消失几个钟头后突然出现，在过去的几个钟头中，简达逼迫自己不去多想何马，却念之益甚，他回想何马长久来的漫不经心而感觉受伤，他的内心第一次有了一种频频刺痛的感觉，他吃饭很快，上床利索，他只想将自己的身体埋在被窝里仔细允吸伤口。
这时候何马突然出现，让他在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痛楚，我的宝你回来了，我的宝儿，他在心里反复讲。何马很乖，眼神安详，他们第一次相依团抱在一起，睡得很香。在简达的梦中，他反复触摸着何马黑亮的毛，毛有一点点干，扎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2。绳
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使简达后来几乎想把自己的肠子捣烂，用尽全力去回忆那天的所有细节，直到和耀葵诉说这一切时，他似乎仍然害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希望又能想起什么。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他就发现何马不见了。他穿着肥大的拖鞋在楼上楼下四处寻找，母亲也被他急促的脚步所惊醒，她的确是一个好的母亲，她陪简达一起找。她以为这只是平凡的一天，她劝简达放学回来再找，并笑着说也许放学的时候何马已经回来了，简达开始不同意，但他在几度寻找无效而又要迟到的前提下，勉强地背起书包去上学。
在他去上学的路上，他的内心又开始倾泻着昨天何马回来之前的感受，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反复揉捏变得不再鲜活，他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天空中飘下了莫明的微雨，一点点地让他湿润了双眼，他的眼睛像刚滴了眼药水一般冰爽又刺疼。
简达说他那时候还太小，但他记得他在路上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所有的付出，他觉得自己对何马太好，这是一种接近没有节制的喜欢，他在付出了绵绵不断的热情后有一种体内被抽空的虚无感，他的自尊心受挫，自己所做的一切皆被何马的来去自如所否定。
他想到了何马来的时候颈上那个蓝色的环及连着的绳子，那个色泽发亮如新鲜油漆刚刷上去的蓝。其实他早就不知道把那个绳扔到哪里去了，但现在，他知道了那个环和系在上面的绳子的重要性。简达告诉耀葵从那一刻起他想将何马束缚，他希望在他想见它的时候它能够出现，而不是无休止地寻找。
这一天他上课的时候表情严肃，眼神专注，身体像化石般一动不动的样子。他在想那根蓝色的绳子，他需要一根这样的绳子，他知道何马不喜欢绳子，也许它一时半会会难受，可是绳子可以圈得松一些，这样肯定不会疼的，何马应该很快会习惯的。他还是会待何马好的，只是希望它不要再离开自己，自己每天都能方便地看到它，不要再找来找去了。
他开始观察教室，他想找一条绳，然而教室是一个多么索然无味的地方啊，光溜溜的黑板，光溜溜的课桌，几乎没有一条绳，他看到别人的书包带子，他想把这个揉成绳，他看到女孩子吊带裙上的带子，几乎想扯下来搓成绳子。
什么都是做绳子的材料，其实很多东西都可以做绳子的，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放学以后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再是找何马，而是在家中四处寻找做绳子的最佳材料。
他跑到院子里将几株娇艳的玫瑰连根拔起，想将其剥皮后用来做绳子，但生硬的刺窜进了他稚嫩的肌肤中，他感到了疼，不得不将手中的玫瑰连枝扔掉。他又看上了葡萄架上的葡萄藤，但葡萄架对他来说太高，他的双手始终不能企及，他跑进屋里去拉女佣的衣角，央求她帮自己去葡萄架上摘一条藤，女佣正跪在地板上用抹布反复抹已经贼亮的地板，跌跌撞撞地去拿小梯子再跌跌撞撞地爬上去，原来她的个子很小也要依赖梯子，简达见她鲁笨的样子彻底地失望了，他偷偷拿起她身边的抹布，跑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用剪刀将布剪成一条一条，然后再一一打结连接。
简达说这是他有生以来做的第一条绳子，粗糙难看，却很牢，因为他用力把每一个衔接的结都打得很死。
这是一块完全符合要求的大抹布，它可以撕成很多的长条，哪怕扣除打结的长度损耗，它也仍然足够长到束缚何马。简达感到了极大的快意，心里似乎也涌动着一丝不安。他冲到楼下叫何马的名字，屋前屋后地寻找它，又蹦又跳地寻找它，但无论怎样仔细的搜索，都无法见到它的踪影，问女佣，女佣说今天没有见到过何马。
23。消失
何马消失了。这是一次真正的消失。6岁的简达手臂上绕着疙疙瘩瘩的绳子，直到现在，21岁的简达也没有再见到何马。何马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呢？
是在他昨天夜里沉沉入梦时溜走的吗？还是在这天早上神不知鬼不觉中出了门，难道是在这天简达回来之前的某一时刻就溜了出去？简达不相信它会有意要离开自己，他认为它也许只是淘气而出去转转，在某一时刻饿了累了又会回来找他。但何马再也没有回来过。它为什么要离开呢？难道它预感到简达要拿绳子将它绑起来，它预感到会自由不再？它昨天晚上还是那么温顺呢，想到头天晚上的温情，似乎有些回光返照的意味。
找，无论怎样地找，都不会有结果。期待它回来，希望却在一天天的光阴中被消磨掉。埋怨和悔恨，都无法释怀，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做绳子。
只要一想到何马，他就做绳子，他把家里所有能用来做绳子的材料都用上了，他做了各式各样的绳子，大的，小的，粗的，细的，柔软的，钢硬的，他将自己的床单和桌布做成了绳子，他将一个个小苹果穿成了绳子，他终于找到办法将玫瑰的刺削去，连茎做成绳子，他甚至顺便将土中的蚯蚓也挖上来做成绳子，蚯蚓的身体太柔软，他就将两条蚯蚓的身体互相缠绕，搓成麻绳的样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技术越来越完善，他的创意也越来越多，设计出各种复杂而特别的绳子，后来到了大学他就创办了集合很多绳子爱好者的制绳社。
但何马再没有回来，简达也再没有养过任何宠物，所有的等待都是徒劳，简达越发地不爱说话，沉迷在制造复杂绳子的乐趣之中，母亲依旧纵容着他的爱好，只是有时候，她会说，也许，何马会回来的。
何马去哪里了？谁也不知道。若干年后的今天，简达念叨的，仍是这个问题。
耀葵和他越来越熟悉，对何马知道的也越甚。然而她觉得，何马对她是无所谓的，简达对她是要紧的。一个人有耐心去听另一个人罗里八嗦地叙前情，想当然是出于对这个人的兴趣。还好何马不是女人，虽然惹他念念不忘，但他只是一条狗，一条让简达幼年喜爱的狗，仅此而已。耀葵暗自庆幸，她还没有遇到什么强劲的对手，他的过去里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女人，当然也许他不愿意说而已。但他所有的言词似乎都没有泄漏任何女人的信息，除了何马，他唯一少量谈及的女人就是他的妈妈。
狗不能成为我的对手。耀葵自以为是地想。
但他对这只狗的热爱所留下的后遗症就是制作绳子，他对这项活动的迷恋远远超越了学业。当他的电话打不通时，耀葵就去制绳社找他，他百分之九十就在那里，剩下百分之十的时间他在采购制绳的原料，她从来没有听他谈及关于所学专业的任何事情，上课和作业似乎也是草草了事而已，他的心思就在制绳。
她后来了解到他是心理学系的学生，就试图向他们系的一些人了解他的情况，他们的说法是，简达学的专业的确是心理交流学，但他几乎不在课堂露面，老师们早就习以为常，唯一能说服老师们默许他的无组织纪律的前提是，他的成绩优秀。他的确没有女朋友，他平时不太爱说话，交往的也朋友不多，大家都不是很熟悉他的生活。
他不太爱说话？但他却和我说了很多话，耀葵想，特别是他童年的重要回忆，何马。耀葵的内心涌起一种烟花四射般的绚烂感觉，感觉哪怕四处漆黑也能被自己的热情照亮。 。 想看书来
24。银色铁盒
未来的几天中，发生的一件可怕的事情是，关于耀葵的皮肤保养已发展出一套完整的体系及说法。隔壁宿舍的那几个女生真的来问耀葵宿舍的女生，她们旁敲侧击，半开玩笑地想从和耀葵朝夕相处的这些人嘴里套出点什么，而耀葵宿舍的人说，她的确是用普通的方法洗脸，不过好象她常常洗完脸后什么都不擦，一直等到熄灯以后才上床擦护肤品。她们似乎在偶然的机会中曾见过那种护肤品，在她们的描述中，那似乎是一种来自耀葵神秘家乡的独特护肤霜，配方绝密，用一个精致的银色铁盒装着。其中耀葵隔壁床的女生丁丁绘声绘色地描绘出那种护肤品，
“她都是等熄灯了才涂那种护肤霜的，有一次我听见她非常小心地从枕头下面摸出那个罐子，声音轻得明显是不想让人发现，擦了以后还在脸上轻轻地按摩，按摩的时间很久呢。”
另外几个同宿舍的女生又说了一些更加奇怪的版本，比如曾经听耀葵说过她家乡一些奇异的事情，她的家乡盛产一种神奇的面霜，所以那的女人都驻颜有术，六十岁的看起来都像三十多岁，中年女人看起来像花季少女。
她们都是叽叽喳喳有传话癖好的人，隔壁宿舍女生过来找耀葵，话中带话地想确认耀葵舍友们的说法是否如实，她们说着说着便将耀葵宿舍什么人说了她什么，一一吐露。是不是这样呢？她们瞪大眼睛在盘问耀葵，耀葵看着天花板，笑而不语。心想，我就是不告诉她们。
“难道你们是这两天才认识我吗？”耀葵觉得她们的思维完全不符合逻辑。
她将自己的床收拾干净，将抽屉上了锁。她们疑心更重了。
有一天耀葵去制绳社向简达倾诉生活里的这些无聊事件。天还是那么热，他还是习惯性地蹲在地上编绳子。在耀葵向他述自己的一切时，他总是露出一股飘忽的神情，仿佛她的言语正从他左耳溜进去，右耳又马上窜出来，这让耀葵突然感到很难受。而他手里的绳子却活灵活现地一步步地接近诞生着。
她侧在一旁俯下身体，看见他的汗正一点点地从背部透出来，润透他的黄色T恤，耀葵清晰地窥到他背上的肤质，厚实而白皙，皮肤上有一颗偏大的暗红色痣。耀葵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个多么索然无味自讨没趣的人，转眼间她便站起来抽身离去。
她的脚像系上了速度卓越的梭，具有一种飞然而去的气势，可惜他完全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她看到路边水泥地的缝隙里探头的野草，不禁想到了何马。
25。不老丹
未来几天耀葵只能生气。她不再给绳子里的小鱼们喂东西，她要让它们死去。然而这些鱼像吃了不老丹一般生命力超级顽强，在它们被迫绝食的半个月中，耀葵亲眼目睹它们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生龙活虎，而且像雌雄同体的动物般不知所云地胡乱繁殖。
在耀葵的记忆中，这条绳子里原来只有不超过五条的鱼，然而现在数目却达到了十八条，在那些日渐流逝的时间里，它们在耀葵的眼皮下疯狂地生长着，但他们每一条大小类似，颜色形体几乎都得一模一样，耀葵分辨不出哪些是最初的五条，哪些是后来被生出来的。
未来几天耀葵开始仔细观察，小鱼出生不久应该是比较小吧，但耀葵完全区别不出来。而第二天早上她睡眼惺忪地醒来，不紧不慢地数鱼的数目时立即被吓住，怎么又多了一条啊？她反复地数着鱼的数目，没有错，是比头天睡前多了一条，难道是在昨夜间出生的？那是哪一条呢？十九条鱼个头都一样大小，耀葵被这些性欲旺盛的鱼彻底吓住了。生育狂鱼啊！
她不得不从内心发出透心凉的感叹。天知道简达往里面放了什么鱼，这些鱼的非凡性令耀葵陷入谜团。
耀葵想打电话给简达，告诉他这一切，却完全没有勇气和他联系，那天她突然离开，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也没有再打电话给她，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这天晚上可怕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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