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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全文阅读)-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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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伯飞一听,心中雪亮:“好啊,你们两人都不是诚心给老夫拜寿来着。原来一个是避难,一个是追人。这姓董的既然瞧得我起,到了我屋里,总不能让他吃亏丢人。”于是对归辛树道:“归二爷有甚么事,咱们过了今天慢慢再谈。大家是好朋友,总说得开。”归辛树不善言辞,归二娘一指手中孩子,说道:“这是我们二爷三房独祧单传的儿子,眼见病得快死啦。想求董镖头开恩,赐几粒药丸,救了这孩子一条小命。我们夫妇永感大德。”孟伯飞道:“那是应该的。”转头对董开山道:“董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归二爷这样的大英雄求你。甚么药丸,快拿出来吧!你瞧这孩子确是病重。”董开山道:“这茯苓首乌丸倘若是兄弟自己的,只须归二爷一句话,兄弟早就双手奉上了。不过这是凤阳总督马大人进贡的贡品,着落永胜镖局送到京师。若有失闪,兄弟不能再在江湖上混饭吃,那也罢了,可是不免连身家性命也都难保,只好请归二爷高抬贵手。”众人听了这话,都觉事在两难。冯同知一听是贡物,忙道:“贡物就是圣上的东西,哪一个大胆敢动?”归二娘道:“哼,就算是玉皇大帝的,这一次也只得动上一动了。”冯同知喝道:“好哇,你这女人想造反么?”归二娘大怒,伸筷在碗中夹起一个鱼圆,乘冯同知嘴还没闭,噗的一声,掷入了他的口中。冯同知一惊,哪知又是两个鱼圆接连而来,把他的嘴塞得满满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登时狼狈不堪。老英雄张若谷一见大怒,心想今天是孟兄弟的寿辰,这般搞法岂不是存心捣蛋,随手拿起桌上一只元宝形的筷架,用力一拍,筷架整整齐齐的嵌入了桌面之中。
归辛树手肘靠桌,潜运混元功内力向下一抵,全身并未动弹分毫,嵌在桌面里的筷架突然跳出,撞向张若谷脸上。张若谷急忙闪避,虽未撞中,却已显得手忙脚乱。他满脸通红,霍地站起,反手一掌,将桌面打下一块,转身对孟伯飞道:“孟老弟,老哥哥在你府上丢了脸了。”说着大踏步向外就走。职司招待的两名孟门弟子上前说道:“张老爷子不忙,请到后堂用杯茶吧。”张若谷铁青着脸,双臂一张,两名弟子踉跄跌开。孟伯飞怫然不悦,心想好好一堂寿筵,却给归辛树这恶客赶到闹局,以致老朋友不欢而去,正要发话,冯同知十指齐施,已将两个鱼圆从口中挖了出来,另外一个却终于咽了下去,哇哇大叫:“反了,反了,这还有王法吗?来人哪!”两名亲随还不知老爷为何发怒,忙奔过来。冯同知叫道:“抬我大关刀来!”原来这冯同知靠着祖荫得官,武艺低微,却偏偏爱出风头,要铁匠打了一柄刃长背厚、镀金垂缨、薄铁皮的空心大关刀,自己骑在马上,叫两名亲兵抬了跟着走,务须口中杭育、杭育,叫声不绝,装作十分沉默、不胜负荷的模样,他只要随手一提,却是轻松随便。旁人看了,自然佩服同知老爷神力惊人。他把“抬我大关刀来”这句话说顺了口,这时脾气发作,又喊了出来。两名亲随一愣,这次前来拜寿,并未抬这累赘之物,一名亲随当即解下腰间佩刀,递了上去。孟伯飞知他底细,见他装模作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叫:“使不得。”冯同知草菅人命惯了的,也不知归辛树是多大的来头,眼见他是个乡农模样,哪放在心上?接过佩刀,挥刀搂头向归二娘砍去。归二娘右手抱着孩子,左手一伸,弯着食中两指钳住了刀背,问道:“大老爷,你要怎样?”
冯同知用力一拉,哪知这把刀就如给人用铁钳钳住了,一拉之下,竟是纹丝不动。他双手握住刀柄,用力往后拉夺,霎时间一张脸胀得通红,手中虽无大关刀,但脸如重枣,倒也宛若关公,所差者也不过关公的丹凤眼变成了冯公的斗鸡眼而已。归二娘突然放手。冯同知仰天一交,跌得结结实实,刀背砸在额头之上,登时肿起了圆圆一块,有似适才他吞下肚去的鱼圆钻上了额头。两名亲随忙抢上扶起。冯同知不敢再多说一句,手按额头,三脚两步的走了。只听他出了厅门,一路大声喝骂亲随:“混帐王八蛋!就是怕重偷懒,不抬老爷用惯了的大关刀来。否则的话,还不是一刀便将这泼妇劈成两半。”董开山趁乱想溜。归辛树道:“董镖头,你留下丸药,我决不难为你。”董开山受逼不过,站到厅心,叫道:“姓董的明知不是你神拳无敌的对手。性命是在这里,你要,就来拿去吧。”归二娘道:“谁要你性命?把丸药拿出来!”孟伯飞的大儿子孟铮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归二爷,我们孟家可没得罪了你,你们有过节,请到外面去闹。”归辛树道:“好,董镖头,咱们出去吧。”董开山却不肯走。归辛树不耐烦了,伸手往他臂上抓去。董开山向后一退,归辛树手掌跟着伸前。董开山既做到镖局子的总镖头,武功自然也非泛泛,眼见归辛树掌到,疾忙缩肩,出手相格,却哪碰得到对方手掌?但听得嗤的一声,肩头衣服已被撕下了一块。孟铮抢上前去,挡在董开山身前,说道:“董镖头是来贺寿的客人,不容他在舍下受人欺侮。”归二娘道:“那怎样?我们当家的不是叫他出去吗?”孟铮道:“你们有事找董镖头,不会到永胜镖局去找?干么到这里搅局?”言下越来越不客气。归二娘厉声道:“就算搅了局,又怎么样?”这些日子来她心烦意乱,为了儿子病重难愈,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否则以孟伯飞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她决不能如此上门胡来。孟伯飞气得脸上变色,站了起来,道:“好哇,归二爷瞧得起,老夫就来领教领教。”孟铮道:“爹爹,今儿是您老人家好日子。儿子来。”当下命家丁在厅中搬开桌椅,露出了一片空地,叫道:“你们要搅局,索性大搅一场。归二爷,这就请显显你的神拳无敌。”归二娘冷笑道:“你要跟我们当家动手,再练二十年,还不知成不成?”孟铮武功已尽得孟伯飞快活三十掌的真传,方当壮年,生平少逢敌手,虽然久闻神拳无敌的大名,但当着数千宾朋,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喝道:“归老二,你强凶霸道,到这里来撒野!孟少爷拳头上只要输给了你,任凭你找董镖头算帐,我们孟家自认没能耐管这件事。要是胜了你,却又怎样?”归辛树不爱多言,低声道:“你接得了我三招,归老二跟你磕头。”旁人没听见,纷纷互相询问。孟铮怒极而笑,大声说道:“各位瞧这人狂不狂?他说只要我接得他三招,他就向我磕头。哈哈,是不是啊,归二爷?”
归辛树道:“不错,接招吧!”呼的一声,右拳“泰山压顶”,猛击下来。这时青青已站到袁承志身边,说道:“你的师哥学了你的法子。”袁承志道:“怎么?”青青道:“你跟他徒弟比拳,不也是限了招数来让他接么?”袁承志道:“这姓孟的不识好歹,他哪知我师哥神拳的厉害。”
孟铮见对方拳到,硬接硬架,右臂用力一挡,左手随即打出一拳。两人双臂一交,归辛树心道:“此人狂妄,果然有点功夫。”乘他左拳打来,左掌啪的一声,打在他左肘之上,发力往外一送。哪知孟铮的功夫最讲究马步坚实,这一送竟只将他推得身子晃了几晃。袁承志低声道:“糟糕,这一招没打倒了他,姓孟的要受重伤。”但见归辛树又是一掌打出,孟铮双臂奋力抵出,猛觉一股劲风逼来,登时神智胡涂,仰天跌倒,昏了过去。众人大声惊呼。孟伯飞和孟铸抢上相扶,只见孟铮慢慢醒转,口中连喷鲜血,一口气渐渐接不上来。归辛树刚才一送没推动他,只道他武功果高,第三掌便出了全力。孟铮拚命架得两招,力气已尽,这第三招就算是轻轻一指,也就倒了,这股掌力排山倒海而来,哪里禁受得住?归辛树万想不到他已经全然无力抵御,眼见他受伤必死,倒也颇为后悔。丁甲神丁游和孟铸两人气得眼中冒火,齐向归辛树扑击。孟伯飞给儿子推宫过血,眼见他气若游丝,不禁老泪泉涌,突然转身,向归辛树打来。归辛树见正点子董开山乘机想溜,身子一挫,从丁游与孟铸拳下钻了过去,伸指在董开山胁下一点。董开山登时呆住,一足在前,一足在后,一副向外急奔的神气,却是移动不得半步,嘴里兀自在叫:“归老二,老子……老子跟你拚了!”这时孟伯飞已与归二娘交上了手,两人功力相当,归二娘吃亏在抱了孩子,被他势如疯虎般的一轮急攻,迭遇险招。梅剑和、刘培生、孙仲君三人也已和孟门弟子打得十分激烈。程青竹对袁承志道:“袁相公,咱们快劝,别弄出大事来。”袁承志道:“我师哥师嫂跟我很有嫌隙,我若出头相劝,事情只有更糟,且看一阵再说。”
这时归辛树上前助战,不数招已点中了孟伯飞的穴道。只见他在大厅中东一晃,西一闪,片刻之间,已将孟家数十名弟子亲属全都点中了穴道。这些人有的伸拳,有的踢足,有的弯腰,有的扭头,姿势各不相同,然而个个动弹不得,只是眼珠骨碌碌的转动。贺客中虽有不少武林高手,但见神拳无敌如此厉害,哪个还敢出头?
归二娘对梅剑和道:“搜那姓董的。”梅剑和解下董开山背上包裹,在他身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却哪里有茯苓首乌丸的踪影?归辛树解开他穴道,问道:“丸药放在哪里?”董开山道:“哼,想得丸药,跟我到这里来干甚么?亏你是老江湖了,连这金蝉脱壳之计也不懂。”归二娘怒道:“甚么?”董开山道:“丸药早到了北京啦。”归二娘又惊又怒,喝道:“当真?”董开山道:“我仰慕孟老爷子是好朋友,专诚前来拜寿。难道明知你们想抢丸药,还会把这东西带上门来连累他老人家?”圣手神偷胡桂南走到袁承志身边,低声道:“袁相公,这镖头扯谎。”袁承志道:“怎么?”胡桂南道:“他的丸药藏在这里。”说着向“寿”字大锦轴下的一盘寿桃一指。袁承志很是奇怪,低声问道:“你怎知道?”胡桂南笑道:“这些江湖上偷偷摸摸的勾当,别想逃过我的眼睛。”青青在一旁听着,笑道:“旁人想在神偷老祖宗面前搞鬼,当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了。”胡桂南笑道:“姓胡的别的能为是没有,说到偷偷摸摸甚么的勾当,却输不了给人。这姓董的好刁滑,他料到归二爷定会追来,因此把丸药放在寿桃之中,等对头走了,再悄悄去取出来。”袁承志点点头,从人丛中出来,走到孟伯飞身边,伸掌在他“璇玑”、“神庭”两穴上按捏推拿几下,内力到处,孟伯飞身子登时活动。归二娘厉声道:“怎么?你又要来多管闲事?”把孩子往孙仲君手里一送,伸手往袁承志肩头抓来。袁承志往左一偏,避开了她一抓,叫道:“师嫂,且听我说话。”孟伯飞筋骨活动之后,左掌“瓜棚拂扇”,右掌“古道扬鞭”,连续两掌,向归二娘拍来。他这快活三十掌驰誉武林,自有独得之秘,遇到归辛树时棋差一着,缚手缚脚,但与归二娘却不相上下。两人拳来掌往,迅即交了十多招。归辛树道:“你让开。”归二娘往左闪开。孟伯飞右掌飞上。归辛树侧拳而出,不数招又已点中了他的穴道。袁承志若再过去解他穴道,势必跟师哥动手,当下只有皱眉不动。归二娘脾气本来暴躁,这时爱子心切,行事更增了几分乖张,叫道:“姓董的,你不拿药出来,我把你两条臂膀折了。”左手拿住董开山手腕,将他手臂扭转,右拳起在空中,只要往下一落,一拳打在肘关节上,手臂立时折断。董开山咬紧牙关,低声道:“药不在我这里,折磨我也没用。”贺客中有些人瞧不过眼,挺身出来叫阵。
袁承志眼见局面大乱,叫道:“大家住手!”叫了几声,无人理睬,心想:再过得片刻,若是杀伤了人命,那就难以挽救,非快刀斩乱麻不可,突然纵起,落在孙仲君身旁,左手一招“双龙抢珠”,食中二指往她眼中挖去。孙仲君大惊,疾忙伸右臂挡架。岂知他这一招只是声东击西,乘她忙乱中回护眼珠,右掌在她肩头轻轻一推,孙仲君退开三步,孩子已被他抢了过去。孙仲君大惊,高叫:“师父,师娘!快,快,他……”归辛树夫妇回过头来,袁承志已抱着孩子,跳上一张桌子,叫道:“青弟,剑!”青青掷过剑去,袁承志伸左手接住了,叫道:“大家别动手,听我说话。”
归二娘红了眼睛,嘶声叫道:“小杂种,你敢伤我孩子,我……我跟你拚了!”说着要扑上去拚命。归辛树一把拉住,低声道:“孩子在他手里,别忙。”袁承志道:“二师哥,请你把孟老爷子的穴道解开了。”归辛树哼了一声,依言将孟伯飞穴道拍开。袁承志叫道:“各位前辈,众家朋友。我师哥孩子有病,要借贪官马士英的丸药救命,可是这位董镖头甘心给赃官卖命,我师哥才跟他过不去。孟老爷子是好朋友,今日是他老人家千秋大喜之日,我们决不会有意前来打扰。”众人一听,都觉奇怪,明明见他们师兄弟互斗,怎么他却帮师兄说起话来了。归氏夫妇更加惊异。归二娘又叫:“快还我孩子!”袁承志高声道:“孟老爷子,请你把这盘寿桃掰开来瞧瞧,中间可有点儿古怪。”董开山一听,登时变色。孟伯飞不知他葫芦里卖甚么药,依言掰开一个寿桃,只见枣泥馅子之内露出一颗白色蜡丸,不禁一呆,一时不明白这是甚么东西。袁承志高声说道:“这董镖头要是真有能耐给赃官卖命,那也罢了,可是他心肠狠毒,前来挑拨离间,要咱们坏了武林同道的义气。孟老爷子,这几盘寿桃是董镖头送的,是不是?”孟伯飞点点头。袁承志又道:“他把丸药藏在寿桃之内,明知寿桃一时不会吃,等寿筵过了,我师哥跟孟老爷子伤了和气,他再偷偷取出,送到京里,岂不是奇功一件?”他一面说,一面走近桌边。青青也过来相助。两人把寿桃都掰了开来,将馅里所藏的四十颗丸药尽数取出。袁承志捏破一颗蜡丸,一阵芳香扑鼻,露出龙眼大一枚朱红丸药来。他叫青青取来一杯清水,将丸药调了,喂入孩子口中。那孩子早已气若游丝,也不哭闹,一口口的都咽入了肚里。归二娘双目含泪,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想今天若不是小师弟识破机关,不但救不了儿子的命,还得罪了不少英雄豪杰,累了丈夫一世英名。袁承志等孩子服过药后,双手抱着交过。归二娘接了过去,低声道:“师弟,我们夫妇真是感激不尽。”归辛树只道:“师弟,你很好,很好。”青青把丸药都递给了归二娘,笑道:“孩子再生几场重病,也够吃的了。”归二娘心中正自欢喜不尽,也不理会她话中含刺,谢着接过。
归辛树忙着给点中穴道的人解穴,解一个,说一句:“对不住!”孟伯飞默然,心想:“你儿子是救活了,我儿子却给你打死了。定当邀约能人,报此大仇。”
袁承志见孟门弟子抬了垂死的孟铮正要走入内堂,叫道:“请等一下。”孟铸怒道:“我哥哥已死定啦,还要怎样?”袁承志道:“我师哥素来仰慕孟老爷子的威名,亲近还来不及,哪会真的伤害孟大哥性命?这一掌虽然使力大了一点,但孟大哥性命无碍,尽可不必担心。”众人一听,都想:“眼见他受伤这般沉重,你这话骗谁?”
袁承志道:“我师哥并未存心伤他,只要给孟大哥服一剂药,调养一段时候,就没事了。”说着从怀中取出金盒,揭开盒盖,拿了一只朱睛冰蟾出来,用手捏碎,在碗中冲酒调合,给孟铮喝了下去。不一刻,孟铮果然脸上见红,呻吟呼痛。孟伯飞喜出望外,忍不住泪水从脸颊上直流下来,颤声道:“袁相公,袁盟主,你真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袁承志连声逊谢。当下孟铸指挥家人,将兄长抬到内房休息。厅上重整杯盘,开怀畅饮。归二娘向孟伯飞道:“孟老爷子,我们实在卤莽,千万请你原谅。”一拉丈夫,与三个徒弟一齐拜了下去。孟伯飞呵呵笑道:“儿子要死,谁都心慌,老夫也是一般,这也怪不得贤孟梁。”归氏夫妇又去向适才动过手的人分别道歉。群雄畅饮了一会。孟伯飞终是不放心,进去看儿子伤势如何,只见他沉沉睡熟,呼吸匀净,料已无事。
孟伯飞心无挂碍,出来与敬酒的贺客们酒到杯干,直饮到八九分。他更叫拿大碗来,满满斟了两碗,端到袁承志面前,朗声说道:“袁盟主,泰山大会上众英雄推你为尊,老实不客气说,在下本来是心里不服的。但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在下不但感激,且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来,敬你一碗。”端起大碗,骨都都一口气将酒喝了。袁承志酒量本不甚高,但见他一番美意,也只得把碗中酒干了。群雄轰然叫好。孟伯飞大拇指一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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