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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通天-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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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启程的老人,压了压心中的浮躁,带着万分疑惑大步行出。
他要亲眼确认一番,刚才的响动究竟是不是神武炮的声音,几名家仆看到老人离开,立刻跟了上去。
启程在即,这些仆人变得更加谨慎,现在的程昱还是布衣,只要返回皇都,老人就是一朝宰相。
临山镇里,第一个走出屋门的竟是程昱,带着家仆,不久后老人来到了乘云观。
看着消失的道观与地面上巨大的深坑,老人沉吟不语,直到过了许久,一些胆子大的百姓也渐渐围拢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场怪异的事故。
有人说山神怒了,是被徐道远惹恼,这才降下雷霆毁了乘云观,也有人说是地龙翻身,正好将乘云观砸塌,还有人说地陷三丈这是天降祥瑞,坑就是窝,而窝就是家,老天爷在暗示临山镇的百姓家家户户平安……
林林总总的闲言碎语,听在程昱的耳中如同蚊蝇嗡鸣。
老人本就疑惑的心情变得越沉重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走向住处,不久后,两架满载的马车离开了这处程昱居住了六年之久的小院,带着老人一家离开了临山镇。
“小黑,你饿么?”
镇外的官道上,小道士与小黑猪的身影并列而行,徐言摸着憋憋的肚子,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徐言没有再回临山镇,因为乘云观没有了,他的家也就没有了,与其在镇上讨食,还不如离开这处伤心地,他走的时候没人送行,也没人知道,或许铁柱他们还以为他这个小道士也如同那些太清教的道士一样被埋在了大坑的深处,这辈子都爬不出来了。
猪的确愚蒙愚蠢,但未必傻。
徐言的毕生目标就是做一头合格的猪,不过遇到这种大事,他还是十分决断的。
一百零三条人命在身,一旦被人知道,不但官府缉拿,太清教更不会放过他,还不趁着这个机会诈死,那就不是猪,而是蠢猪了。
呼噜,呼噜。
回应着徐言的小黑猪,迈着四条小短腿,肚子也在咕噜噜的叫,耸拉着两只大耳朵,看起来和它的主人一样没精神。
“小黑,你冷么?”
裹了裹道袍,徐言吸着鼻子,晨风微凉,单薄的道袍很难让人暖和起来。
呼噜,呼噜。
同样抽着鼻子的小黑猪,出同命相连的呼噜声,两只小小的猪眼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临山镇,眼中有万般不舍。
如果自由的代价是饿肚子,小黑猪还是希望能活在猪圈里,至少不会挨饿。
“好饿啊……”小道士的低语随着一人一猪渐渐远去,绕过荒山,走向未知的远方。
有不怀好意的声音在山后隐隐传来:“小黑,想吃猪肉么?”
呼……噜!噜!噜!噜!
小黑猪不喜欢吃猪肉,不过兔肉它可吃得香甜。
晌午的时候,距离临山镇二十多里外的一片树林里,徐言正和小黑猪吃着一只刚刚猎到的野兔,就在路边树林架起篝火,兔肉被烤得金黄,看起来香脆无比。
“还是师父了解我。”一边吃着兔肉,徐言一边对小黑猪说道:“知道我最怕饿,这才从小让我练就飞石功夫,看吧,要是打不到猎物,我们俩就得饿肚皮了。”
呼噜!呼噜!
吃得满嘴流油的小黑猪兴高采烈地回应着,短短的尾巴拼命的摇,反正他们都是同类,也只有同类才最为理解对方。
如果让猪饿肚子,那才是最大的痛苦。
“驾!”
官道尽头,有马车驶来,两架,赶马人正扬鞭轻喝。
看了眼马车是从临山镇的方向而来,吃着兔子肉的徐言转了转身子,将后背对着官道。
一个寻常的小道士,在路边吃些野味,没人会在意。
马蹄的轰鸣渐渐远去,车上很重,应该载着人与行李,在马车经过身边的时候,徐言仍旧在好整以暇地吃着他的烤肉。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以猪为目标的人,怎能少了吃呢。
“驭。”
不远的地方,两架马车先后停了下来,车夫的吆喝声,终于让徐言皱了皱眉。
“小道士,我家主人问你去哪儿,要不要捎你一程?”
第一驾马车的车夫高声喊了一句,徐言这才看出来对方有些眼熟,不等他辨认出对方是何人,一位面目和蔼的老人已经挑起了车帘。
看到老人正是程家的那位老爷子,徐言终于想起来车夫是程家的一位仆人。
临山镇就那么大,镇子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是程家的仆人,也在镇子里见过多次的。
眨了眨眼睛,徐言略一思索,抱起小黑猪走向马车,在他怀里不断挣扎的小猪盯着身后的一块兔子肉呼呼直叫。
“程老爷子。”
徐言打了个稽,倒也没有称呼对方为施主,他从小在临山镇长大,对这些乡亲大多称呼叔婶之类。
“徐言,你这是要去哪儿,上来吧,老夫载你一程。”
程昱微笑着说道,只字不提乘云观的异样,能在回京的路上看到徐言还活着,老人的心情这才好转了一些。
“爷爷,我们不与蠢猪同行!”
马车里,程林菀瞥了路边的徐言一眼,背过脸去,看样子还在鄙夷着徐言昨天在街上替太清教的人扫洒之事。
她却不知,让徐言开道的代价,是一百零三条太清教的道人性命。
第18章 同行()
被人家说成蠢猪,徐言也不气恼,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样子显得有些尴尬无奈。
“辱人者,人恒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丫头,爷爷的教诲,你全忘了是么。”
程昱带着歉意地对着徐言笑了一下,回头训斥着自己的孙女,语气极为严厉,脸色更是低沉得可怕。
看到爷爷如此模样,程林菀终于被吓到了。
她从小离开父母与爷爷同住,为的就是得到爷爷的教导,爷爷虽然对她严厉,但是大多的时候还是无比的溺爱,她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像今天这种阴沉的面孔。
程昱此时的语气,分明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宰相在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怎能受得了。
泪珠儿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程林菀不敢哭出声,低下头哽咽地抽泣了起来。
这些天,宁静的小镇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程林菀的心绪早已随着那条通天路,随着太清教丑恶的嘴脸,随着早上的巨响而纷乱不堪。
尽管识文断字,尽管心藏锦绣,说到底,她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而已。
隔着车帘,徐言看到了程林菀的模样,他眨了眨眼,急忙解释:“不辱不辱,老爷子,您孙女说的是我家小黑。”
举起怀里的小黑猪,徐言嘿嘿笑道:“没人喜欢与猪同行,女孩子家最怕臭了,只有我们这些方外人才不知香臭,不怕香臭。”
“哈哈哈!”程昱笑了起来,道:“好一个不知香臭,不怕香臭,老夫今天算是受教了。”
“慈悲,慈悲。”
徐言同样笑着打稽,马车里的女孩儿停住了抽泣,嘟起小嘴儿,不在理会窗外的小道士。
“乘云观已经不在了,准备去何处落脚?”程昱笑罢,神色一正,问道。
“天下人,自然去云游天下。”徐言同样正色说道,不过下一刻他的小脸就垮了下来:“找些道观挂单,应该饿不死才对。”
小小的道士,自然没有太多的道家风范,在程昱的眼里,面前的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老夫这些年与你师父谈经论道多次,你是徐道远的徒弟,如果没有去处,随老夫进京可好?”程昱说到这顿了一顿,微笑道:“至少饿不死你。”
程昱的确去过乘云观几次,不过与徐道远并无太深的交情,能说出这句话,代表着老人对于乘云观一老一小两个道士,的确有几分好感。
“好呀!”
徐言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惹得老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埋在程昱心底的阴霾在此时也被散开了几分。
官道上,马车继续前行,徐言被留在了第一驾车内,而那头小黑猪则被他放在了第二驾专门装着行囊细软的马车上。
“徐言,清晨的时候,你可见到太清教那些道人在乘云观做些什么?”
路上,程昱看似随意地询问起早上乘云观的异样,那种巨响在他听来与神武炮的炸响极其相似,如果太清教的人当真得到了神武炮,那么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绝对是一场噩耗。
徐言坐在老人身边,对面坐着一位白的妇人,那是程昱的老妻,妇人身旁坐着程林菀与两个程家的丫鬟。
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徐言想了一想,细细数来:“早上啊,那个疤脸道人在漱口,胖道人在吃面,还有几个在打拳,更多的还没睡醒,他们昨晚喝了不少酒,弄得大殿一股酒气……”
耐心地听完小道士的诉说,程昱的眉峰不着痕迹地动了动,问道:“有没有看到他们使用过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比如说,碗口大小,半丈长短的……管子?”
程昱所说的管子,其实是神武炮的炮管,徐言愣了愣,回想了许久终于肯定地摇了摇头。
“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刀剑倒是有,我很早就出去了。”
徐言的解答普普通通,而这种普通的回答,才显得最为真实,一个与朝堂毫无关联的小道士不会撒谎,只要不是神武炮所致,即便整个临山镇消失,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掌家者,为妻儿奔波,掌朝者,为天下奔波。
眼界与心境的不同,徐言身旁的老人所看到的注定不是一家一户的安康,而是整整一国百姓的生死,一个朝代的未来。
徐言的解答,无法让老者翻涌的心绪彻底安静,神武炮没有出现在太清教之人的手里,对于程昱来说才是最好的消息,可是如今看来,乘云观被炸成齑粉的异象,却很难与地龙翻身联系在一处。
究竟是什么力量将乘云观炸成了飞灰?
闭目假寐,老者仍旧在思索着乘云观的事件,至于身边的小道士,程昱倒是从未怀疑。
临山镇隐居六载,徐言不到十岁的时候程昱就认得,他可不认为一个在临山镇土生土长的小道士,会与消失的乘云观和那百十多个太清教弟子有关。
“猪为什么没死?”
冷不丁的,一旁传来少女的质问,在这句本是随意的质问下,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咋一听还以为程林菀暗指徐言这头猪为什么没被埋在乘云观里,可是下一刻,车厢中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徐言早早离开道观,躲过一劫,可是,他刚才还抱着那头小黑猪呢。
乘云观事件之后,不但徐言毫无损,那头小黑猪为何一样毫无伤?
眼底的深处有一丝危险的神色闪过,徐言眨了眨眼,挠头说道:“早上喂完猪,猪圈门忘关了,小黑跑得太快,好半天才追了回来,猪找到了,道观却没了。”
“猪救你一命,哼。”程林菀明显还没从气愤中恢复过来,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倒是只幸运的猪。”程昱笑道:“动物的直觉要比我们人类强大太多,预知危险的时间也比人类早很多,多亏了你的猪,徐言,能不杀生,还是不要杀生为好。”
少见的为一头猪说话,程昱的举动在家人看来都有些不解。
“老爷子放心。”徐言拍着心口说道:“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吃小黑的!”
“饿死都不吃猪,那才是笨人。”白的程老夫人和蔼地笑着插话:“徐言呐,你这位程家爷爷是在告诫你不要忘记恩情,可是啊,那毕竟是一头家禽,如果真有快饿死的那天,该吃,还是要吃的。”
老夫人的话说得没错,她也是最为理解程昱的人,如果真要饿死了还留着一头猪,那这个人也就真成为另一头猪了。
听到老夫人的教诲,徐言仍旧用力地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肯吃他的小黑猪,笨笨的模样惹得这对老夫妻无奈地笑了起来,就连两个丫鬟都掩嘴偷笑,唯独程林菀仍旧噘着小嘴,一副再也不与徐言说话的架势。
漫漫长路,两架马车渐行渐远,远离了临山镇,也远离了人烟,这段漫长的旅途对于徐言来说,本该通往一场平静安逸的生活,然而命运的轨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向着未知的方向扭转。
第19章 天降横祸()
颠簸的马车内,旅人们已经昏昏欲睡,山路蜿蜒,官道变成了山道。
两架马车已经奔波了整整两天,只要走过这片山脉,就能从返官道,随后一路通畅的直抵普国京都。
祁元山,马车所经之地的名字。
想要从普国边陲的临山镇赶往京都,祁元山是必经之地,在这片山脉的另一侧,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峡谷,那座峡谷,是分割普国与齐国的一份天然屏障。
祁元山是万恒山脉的分支,一些走生意的人家每当经过祁元山,都会战战兢兢,这几年来,据说经常有山匪出没,路经此地的富贵人家,因此消失了不知多少。
程家在六年前经过祁元山来到临山镇的时候,这里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荒山野岭,而六年后的今天,幽深的山岭深处,出现了无数双充满暴戾的眼睛。
唏律律!
马儿被死死勒住之后出了惨鸣,车厢剧烈地前后一耸,巨大的惯性将车厢里的人们掀了起来,睡得香甜的徐言只觉得脑袋一疼,对面,程林菀更是被撞得尖叫了一声。
他们坐在对面,正好撞在了一起。
急停的马车,代表着情况的危机,程昱一边搀扶起老伴一边低声喝问:“何事?”
“大人,山贼劫路。”
驾车的马夫刚刚说了一句,利箭的破空声已经到了。
嗖!嗖!嗖!
车外没有惊呼,程家的下人不多,可全都是十分稳重,这些人跟着程昱多年了,是当初左相府的忠仆。
徐言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羽箭尾部颤动的声响。
那些箭没有杀人,而是全部插在了马车前的地上。
“万恒山,祁元岭!”
“元山寨,大王令!”
“人可过,财莫行!”
窗外的高呼并非什么童谣,而是匪人们的黑语,很显然,劫路的匪人不少,而且气势汹汹。
老人的眉峰紧紧蹙起,程昱的心里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在思索着对策,片刻而已,他的脸色开始越阴沉了起来。
因为两架马车的后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程昱一家,竟是被山匪彻底围住了。
叹了口气,程昱狠狠地捏了捏双手,随后走下马车。
此时的马车周围已经聚拢起不下三五百人,一个个手提钢刀面色不善,队伍前为的,是一位身高八尺的大汉,脸上遍布着十几道刀疤,看起来扭曲狰狞,如同凶神恶煞一般。
程家的下人只有六七个,加上程昱夫妻与程林菀才将近十人,面对着数百山匪,与待宰的羔羊无异。
看了眼前后的匪人,程昱一指第二驾马车,道:“财物都在这里,归你们了,第一驾马车上都是老夫的家人,放行吧。”
老人一开口,第二驾马车的车夫与几个下人立刻跳下车来,护在第一驾马车周围。
财物不算什么,对于程昱来说,万金不过云烟而已,而且回到京城,左相又会缺钱么,能保得家人平安才最为重要。
“倒是个痛快的。”
为的匪人狞笑了一声,一挥手,十多个山匪立刻奔向第二驾马车,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如同毒蛇般的眼神盯住了车门里的女孩儿。
“既然今天遇到了痛快人,我飞天蜈蚣也给你个痛快。”
冰冷的钢刀徒然抬起,指向车厢中的程林菀,外号飞天蜈蚣的山匪冷语道:“把她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老人的眼中有愤怒的火焰,程昱被气得浑身一颤,车厢里的老妇人死死地搂住自己的孙女,苍老的脸庞惨白一片。
劫财程家不怕,可对方要劫人,那就是天降横祸了。
“休想!”
仿佛从牙缝里吼出的声音,带着六年来的压抑,老人的目光开始平静了下来,笔直的腰背宛如苍松。
年过六旬的宰相,已经不会再惧怕生死了,他可以为了万千黎民的未来背上奸相的名声,他也可以任凭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甚至可以去赴死,却唯独不能抛弃自己的家人,尤其是他看着长大的孙女。
锵!
钢刀出窍,程家的下人纷纷取出武器,亮出架势,一个个面色决然,有人暴喝:“我家主人乃是当朝左相,你等宵小胆敢妄为!”
这些仆人是程家的下人,也是左相府的忠仆,早将自己的命卖给了左相一家,一个个临危不惧。
“左相?”
一脸刀疤的匪笑了起来,掂了掂手中的钢刀,喝道:“这年头什么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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