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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话，屋中再度陷入了沉默当中。云倾月重新闭上眼睛，看上去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不过小剑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睡着。

　　　　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小剑心中盘旋了许久，困扰了它好几天。迟疑半响，小剑还是轻声问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救裴止剑，你明明知道那么做危险很大，你之前明明很讨厌他。这样的选择根本就不符合你的性格，你怎么会”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不等小剑将话说完，云倾月双目紧闭，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立刻打断了小剑的话，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以后也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也许刚开始，云倾月将裴止剑从妖兽堆带走，精心治疗。是因为小剑语重心长的劝说，还有她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恻隐之心的双重原因共同作用下的结果，但是这一次，云倾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裴止剑，去救一个一直将自己视为仇敌的人，自然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是那原因，她永远不会告诉小剑，至少现在不行。

　　　　——裴止剑啊，为了你，我都付出了那么多，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得好好的，来回报我对你的期待。你可千万别让我后悔救了你。

　　　　再度昏睡过去之前，云倾月如此想着。

第182章　怅然若失（）　
云倾月的这一次清醒，仍旧没有持续太久。就算冰凉如冰块的地板，也挡不住她脑中那一阵阵犹如海浪般袭来的疲惫之意。没过多久，云倾月就再度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那扰人的杂音再度在她脑海中响起，絮絮叨叨，她双眉紧锁不断告诉自己这声音只是幻觉，只要她当做那声音不存在，那声音就会消失

　　　　又过了一段时间，云倾月欣喜地发现脑海中嘈杂的声音终于离她而去，然后她看到自己站在了空间中的小木屋当中，似乎是飘浮在半空中，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将木屋内的所有一切都收入眼里。

　　　　云倾月看到屋门口处画像上的女子一如既往地笑得温柔甜美，再往里，木屋的角落中，一个赤裸身体的俊逸男子正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从他那青灰色的皮肤上看，他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云倾月还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跪坐在一旁，紧紧盯着那男子的右臂上的伤处，似乎在等待着某件事情的发生

　　　　“不，不要这么做，快点离开他的身边。”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云倾月靠了过去，想要阻止那名女子的动作，可是她的手就这么轻易的穿过了那女子的身体，没有产生任何作用。那女子专注地看着那男子，那漆黑的双眸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一个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直专注盯着那名男子的女子终于动了动，像是听见了什么指示，她熟练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伤口对准了那男子双唇，鲜红的液体从她的手腕上不断流下，每一滴液体都顺利地流进了男子的口中。

　　　　云倾月只能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女子本来樱红的双唇渐渐变白，然后又从白色变得青紫，到最后再度变成一片雪白，和她的脸一样惨白。那女子本来晶亮的眸子，逐渐暗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无神的空洞，那半睁着的双目，一直凝固在那男子右臂上，没有挪开半分，她那被割开的手腕上，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看着那倒在了木屋地板上，黑瞳里空无一物的女子，云倾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凉了下来，并且越来越冷，她的双眼开始变得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云倾月想要呼吸，却发现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胸腔一阵阵撕裂般的疼。她想要大声呼救，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意识开始逐渐抽离这个身体

　　　　云倾月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丹鼎门的那个暗无天日的炼丹室当中，她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尽量想要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可是无论如何，对方总能发现她，将她抓了出来，然后用锋利的小刀轻易地割开她的皮肤，就像是割破一张纸一般容易。她从一开始的哭诉哀求到最后变得麻木呆滞，就算是因为失血过多差点死去，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成了一尊没有意识的人偶

　　　　石屋内，静悄悄的。

　　　　小剑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云倾月的动静，它看着云倾月眉头紧锁，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轻柔，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还没有等忧心忡忡的小剑松一口气，就发现云倾月再度皱起了眉头，并且越皱越紧，甚至到了后来连身体无意识地抽搐起来，眼角开始沁出点点晶莹。

　　　　小剑大惊，顾不上会不会吓到云倾月，连忙大声叫嚷道：“倾月！倾月！醒醒！醒醒！你做噩梦了！倾月，快点醒过来！”由于太过担心，小剑甚至从云倾月体内蹿了出来，在她四周上蹿下跳，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是小剑的呼喊起了作用，还是云倾月自己从噩梦中惊醒了。过了一会儿，云倾月的身体停止了抽搐，她缓缓睁开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凝聚焦距，看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我怎么了？”她说话的声音极轻，轻得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吹散。

　　　　看到云倾月醒来，似乎恢复了正常，小剑终于松了口气，焦急地关切道“你做噩梦了，你还好吧？”

　　　　云倾月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清楚小剑到底说了什么，又像是在努力集中注意力，过了好半天，她才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恩。”她仍旧神思恍惚，仿佛灵魂已经前往了另外一个世界。

　　　　“你到底梦见了什么，看上去你的状态一点的都不好。”小剑飘到云倾月面前，关切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梦见了什么，说出来就不会害怕了。”

　　　　云倾月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迟钝，沉默半响她才缓缓说道：“我梦见，我死的时候的样子了，我躺在木屋的地板上，只要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惨白惨白的，眼睛半睁着不知看向何处，里面只有浓浓的漆黑，一点神彩都没有，裴止剑就躺在一旁，摸上去暖暖的”

　　　　因为陷入了恐怖的回忆当中，云倾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手指冰凉。

　　　　小剑沉默了，除了静静聆听云倾月的讲述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可是话说到一半，云倾月也没有继续再往下说，似乎她自己也很不愿意回忆那时候的情景，她迅速换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小剑，我到底昏迷了多久？”说这句话的时候，云倾月眼神飘忽不定，声音一如既往的轻飘，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小剑一愣，不明白云倾月为何会有此一问，因为早在云倾月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虽然心中有疑惑，不过小剑还是迅速答道：“整整三天，你一直陷于昏睡当中，无论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在此期间我和界珠一起，勉强往你嘴里塞了点吃的，这才使得你慢慢有了恢复元气的基础，到了第四天也就昨天才醒过来，可是你醒过来没多久，又睡了过去，醒醒睡睡，一直是处于半昏半睡的状态”

　　　　因为担心云倾月是不是丢失了部分记忆，小剑补充道：“就在刚才，因为外面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了，躲不过去了，我拼命把你叫醒，你强撑着站了起来，给自己化了妆，然后出面将那些修士打发走，等到那些人一走，你就支撑不住倒下了”

　　　　仍旧躺在地上的云倾月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表明自己已经听清楚了小剑的讲述。仿佛刚才的那几个问题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量，云倾月很快又闭上了眼睛，石屋里重新沉寂了下去，就在小剑以为云倾月已经睡着了之际。

　　　　一个轻盈空洞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屋中的沉静，话中的内容让小剑浑身一僵，恨不得自己能够立刻晕过去，这样就不用听云倾月正在说的话了。只可惜它是一把剑，就算它再怎么聪慧，再怎么强大，晕倒这样的事情它始终还是做不到。它只好静静听着云倾月继续诉说。

　　　　“可是，我真的只是昏迷了吗？为什么我觉得，我那个时候真的已经死了呢？”

　　　　正是云倾月说出的这句话，让小剑浑身发凉，差点吓傻。

　　　　云倾月没有睁开眼睛，语气平缓，仿佛自己正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她声音轻柔，缓缓道：“小剑，不要骗我，濒死和已死之间的区别，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候，我是那么的冷，冷到我觉得自己像是处在冰窖当中，身体仿佛是寒冰制成，再后来，我的眼睛一点点看不清东西，胸腔疼得像是要炸开了，可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呼吸”

　　　　“一些很恐怖的记忆也跟着涌了出来，就仿佛要将过去想要努力埋葬的一切全都再度经历一遍，听说人若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时，就会将生前最痛苦的事情回忆起来，就像我那个时候的感受一样。”

　　　　“这个过程很漫长，长得像有好几年，可是又似乎很短，短得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当这个过程熬过去之后，我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云倾月的声音越来越轻柔。

　　　　“那是一个很安宁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疼痛，没有恐惧，没有哀伤，没有失望，我觉得，我好像在那里看到了惜菡，她一直冲着我安静地笑着。”

　　　　说这番话的时候，云倾月那本就茫然的目光，更加涣散了，她的视线虽然看似正呆呆看着头顶上青灰色的屋顶，实际上却已经透过那层层砖瓦，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云倾月缓缓收回眼神，朝那不断在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小剑看了过去，视线胶着在它的身上，极为认真道：

　　　　“我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对不对？根本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昏迷了三天，然后自己醒了过来，其实我已经死了，对不对？只不过是你或者是界珠，又把我给救活了而已。”

第183章　恍然大悟（）　
小剑像触电了一般，立刻跳了起来，拼命解释道“你怎么可能死了，你摸摸你自己热乎乎的，若是你死了，刚才那个和路鸣对话的人是谁，难不成是鬼魂？你若真有问题，你门外的那么多修士不可能看不出异常。”

　　　　云倾月没有被小剑的回答影响到，她那看似飘忽不定，其实却无比坚定的双目紧紧盯着小剑，一字一句问道：

　　　　“那么，在我昏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到了后来，我的伤口里已经几乎流不出血来了，失血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还是活下来小剑，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了。”

　　　　“”小剑迟疑着，最终还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虽然顶级的脂粉能够掩盖住云倾月那青白的面色，可是却掩不住她眼底的疲惫。看着云倾月的双眼，小剑明显感觉到自己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一个小东西在不断抓挠着它的心，让它无法安下心来。

　　　　它只是一柄剑而已，虽然有灵智，能够独立思考，但是和人类依旧有着巨大的差别，那就是它没有七情六欲。虽然它有的时候会愤怒，有的时候会沮丧，但那都是一开始设定好的性格驱使着它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反应，并不是它的真实感受。可是今天，它却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难过。

　　　　明明她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而已，放在原来的那个世界，现在的她简直就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需要特殊照顾，没有人会敢对她说出半句重话，所有人都会顺应着她的心意，生怕惹得她有一丝不快。可是在这里，她什么都享受不到，不仅没有特殊照顾，甚至要承受许多不该承受的事情，没有双亲在身边的扶持，连能够帮助她的朋友都没有，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也许别人不清楚，可是小剑却清楚地知道，云倾月为了能够让自己站起来，走出屋外去面对那些心怀不轨的修士，拿针足足刺了自己几十次，并且每次都刺向自己的指尖，依靠痛意这才勉强聚集了一丝丝力气。

　　　　“我”小剑说出了一个“我”字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接下来云倾月的一句话，让它已经准备好了的台词，怎么样也无法再按照原计划说出来了。

　　　　“在想用什么样话来哄骗我吗？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你难道还忍心骗我吗？”云倾月如此说道。她静静躺在地上，仰面看着屋顶。可以说自从路鸣走了以后，她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挪过地儿。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现在浑身没有力气，哪里也去不了。好不容易积蓄的气力，全被刚才的那一场噩梦给毁得一干二净。

　　　　小剑沉默了，没有说话。

　　　　云倾月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仿佛小剑的这个反应都已经在她的预料当中，她自言自语，缓缓道：“为什么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呢？因为有人告诉过你，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我问起的时候，一定不要告诉我真相，对不对？让我想想，有谁会对你下这样的命令，而你一定会听从呢？”

　　　　飘浮在空中的小剑，缩了缩身子，想要藏起来。尽管它一直保持沉默，但是仍旧不能阻拦云倾月得出她想要的结论。

　　　　“是惜菡，惜菡让你这么做的。”

　　　　云倾月话音落下，飘浮在空中的漆黑长剑，顿时僵住，没有了任何动作。

　　　　虽然身体疲惫至极，可是云倾月的头脑却格外清醒起来，许多在她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变得清晰起来。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开了罩在上面的白纱，立刻在她面前露出了马脚。

　　　　云倾月没有理会小剑的异样，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仔细想来，其实整件事情有着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我的命。按照你的说法，惜菡为了能让我顺利生下来，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就是说对于惜菡而言，我的命无比重要，你作为一直跟随在她左右的武器，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可是你居然还建议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裴止剑，你甚至都已经预计到我会有八成的死亡率，可是你还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因为你不在乎我的生死？因为你特别看重裴止剑？不，这些原因都不是。真正原因是因为你知道我肯定不会死，就算死了，你手头上肯定掌握着某种方法，能够将我迅速从死地拉回。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不担心我会死掉。”

　　　　“可是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你一定要让我救裴止剑，你那个时候跟我说，你是觉得我在裴止剑身上做了错误的事情，我必须弥补自己的错误，所以一定要救他，你不希望看到我走上弯路。当时我听信了你的话，没有觉得你的那番话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我却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的地方。”

　　　　“从你开始能和我进行交流到现在，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惜菡的影子，惜菡说不要让我太过于依赖你的力量，于是你就经常不听使唤，惜菡说让你替她多约束我，于是你就”

　　　　“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救裴止剑？”云倾月眼中闪过浓浓的疑惑，小剑依旧保持着沉默，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似乎它已经打定主意，以沉默来应对所有的一切。

　　　　看着那斑驳的石墙，忽然，云倾月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其实，不是裴止剑也会有其他人，裴止剑只不过恰好出现了而已，你在做一个测试，你在测试我到底是不是一个会对人见死不救的冷血之人。”云倾月觉得自己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在你心里，仍旧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主人，你仍旧在测试，我有没有那个资格。”

　　　　小剑叹息一声，终于开口了。

　　　　“倾月，你果然很聪明，不愧是那个男人和惜菡的后代，本以为这件事会瞒得了你，没想到你自己都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它声音低沉，缓缓道：“但是有的地方你还是猜错了，我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你若是死了还有活过来的机会，我当时已经做好了你会因此而死去的准备了。这件事情和惜菡没有关系，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才一直没有吭声。”

　　　　“当时你身体的确已经凉透，但是不是我或者界珠救了你，我们俩再怎么强大也只是法宝而已，失去了主人的法宝什么都做不了。救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第184章　丹鼎学艺（）　
两日后，太阳还未升起，所有的景色都蒙在一层灰黑的幕布之下，无数生灵仍旧处在熟睡当中，四周静悄悄一片。

　　　　一位身着淡绿色衣袍的女子在山间行走着，约莫是体力不支的缘故，每走上一段距离都要坐下休息一阵，没过多久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即使如此艰难，但她仍旧坚持要朝着目的地行进，没有半分想要后退的意思——那女子便是此刻本应该在屋中修养的云倾月。

　　　　不是云倾月不想在屋中躺个十天半个月，好好休息一番，只是每每当她想起自己如今已经身处丹鼎门当中，她就心跳加速，坐立不安。明知自己前世的仇敌就在这丹鼎门中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