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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江湖-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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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呼一声:“哎呀,要死了!”
可是,那把刀劈过来的刀却像是劈在了虚空。
他的身上并没有血爆出来。
姬四绝一阵虚脱。
满是惊奇。
他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扭头,看了看闻停远,突然道:“能不能问个问题?”
闻停远道:“什么问题?”
姬四绝突然攥紧枪杆,道:“你呢,你究竟是闻停远,还是别人镜像出来的幻象?”
闻停远笑道:“你怎么不试试?”
说完了,又赶紧攥住他握剑的手,大声道:“别试别试,我是真的。”
姬四绝收剑,将“不动”的法则传下去。
所有的人都以不动待万动。
最后,青霜居的一切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恢复宁静。
而那个原本被影子吞噬了的王国祯也出现了,只是被一张网子给紧紧地捆了起来,吊在房顶上而已。
在姬四绝挥刀割断绳网的时候,闻停远抢先一步跃出。
从柜台的后面,揪出一个文士。
蒙获。
闻停远在他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笑道:“好小子,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居然会使幻术。”
蒙获板着脸,也不说话,一副你随便的样子。
衙役奔赴四角,将剩余的人一起揪了出来。
而那些被控制了心神的食客也纷纷醒转过来,见自己身上都是伤痕,纷纷追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王国祯一呶嘴,手下衙役拿起锁链直接锁了跟蒙获和他的属下一同押了起来,根本不给他们讲话机会。
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嫌犯。
都要带回去审问。
闻停远长长地喘了口气,才发现汗透衣襟。
他走出青霜居,仰头问天。
清新的空气如水洗。
那么舒畅。
天空里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刚才的那场赌,真是赌得惊险。
他望向四野。
雪茫茫。
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他能看见的话,可能会看到,站在天一堂那个视野最开阔的房间里,虎踞嵋正收敛使用秘术的手势。
刚刚,他隔空冥想,对闯入青霜居的闻停远众人使用了幻想术。
他本想扰乱他们的布置,将他们困在青霜居里。
可是,却没想到,这种学自那位大人的冥想之术居然被闻停远给破了。
闻停远……哼,究竟是什么东西?
楼下突然有喧哗声传来。
是虎胆向不负带人冲了进来。
他收起姿势,一甩雪白的斗篷,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向博虎,冷笑一声,便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开始新一轮的逃遁……
闻停远当然看不到他遁逃的样子,但是,那种一直挤压在他胸口的那种抑郁的感觉,却依然强烈无比。
姬四绝走过来,冲着他拱了拱手,道:“闻兄。”
闻停远还礼,道:“姬兄。”
姬四绝道:“刚才,多谢相救。”
闻停远道:“……”
姬四绝道:“刚才,盟主飞鸽传书过来,说向不负大人已经在天一堂救出其弟。隐于四平城内的南越奸细全部被铲除。虽然虎踞嵋遁逃,但四平城之乱暂且平定。所以,盟主让在下带话,令师与盟主的春空山之约期就在明天,盟主定会早早相候,还望代为提醒令师不要迟到。”
说完,带人离开。
闻停远:“靠!!”
他摸了摸怀里的那张人皮面具,陷入了沉思的高潮……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春空山,雪已停,不下雪的冷,比下雪还冷。
冷冷空气朦朦雪后的春空山,有种不染尘世的美。
春空山,是横亘东西、格挡中州与南越的韶冲山的余脉,紧贴着四平城的东城城墙,与武林盟所在地——枪与花山庄毗邻。
经过血洗之后的四平城,人们草木皆兵,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可以惊起不小的波澜。
雪停后,第二天,是晴天。
天刚亮,旭日初升。
被寒冷冻过的阳光插在积雪上,犹如天神之战后遗落人间的金箭。
仇万千站在春空山的顶峰,双手背负身后,望着古意悠然的晨旭,喃喃地道:“能够多晒晒阳光,才能少一些阴暗。”
站在他身后的慕如净叶附和道:“阳光真好。”
仇万千道:“我们多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过日出了。”
慕如净叶道:“有十年了吧。”
仇万千突然变得很感慨,道:“十年来,我们经过风、历过雪、共过险、患过难,我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浪子成为这中州武林的魁首,而你也成为江湖中芸芸赞赏的兰台公子。可是……这真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平日里,我们前呼后拥,自以为很神气,可小小的一个权兵卫卫队长就可以对我们指手划脚。在他们看来,草莽就是草莽,武功再好,爬得再高,也只是草莽头子而已。高兴了叫你一声大侠,不高兴了给你安个以武犯禁的罪名抓起来,所以,我想明白了,什么盟主啊掌门啊,叫得再响,都不如一件摸得着、看得见的官服实惠。所以,等今天打发了那个讨厌鬼解千愁之后,我便打算解散了武林盟,将弟兄们推荐给雷千啸和向不负,能进权兵卫的进入权兵卫,能够进入神兵卫的进入神兵卫,最不济也可以成为南陵的巡捕——雷千啸已经回了帝都,而向不负,则带着刚刚获救的二弟向博虎前往南陵城赴任。我们这次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想必他们不会拒绝我的请求。至于说慕如你嘛,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不屑于走这种捷径,可是,凭你的文采风流,秋闱高中进入翰林应该不成问题。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要是哪天为兄被随便冠以草莽首寇以武犯禁的罪名抓起来,你也好相救于为兄我。”
六二、断魂枪()
慕如净叶笑了笑,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替你收尸,在你的墓碑上写上‘活该’二字。”
仇万千也笑了,道:“你认为我是一厢情愿?”
慕如净叶道:“正如大哥你所言,即使雷千啸和向不负买你的面子给兄弟们换上新衣服,可是,在他们的眼里,我们终究还是草莽,与那些曾经跟着皇帝老子立过功、平过乱、出身世家的公子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弟兄们的官做得也窝囊,哪有你我现在这样想饿了就吃渴了就喝高兴就唱烦了就骂一样自由自在。”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突然静了下来,严肃地道:“如果大哥真的决定这么做了,我一定支持,因为跟着大哥准没错。十年前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这样认为,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
仇万千看了看他,也跟着笑了,道:“你呀……”
口气里虽然是责备,可是,笑容里,却是欣慰。
他笑的时候,想起了另外一个爱笑的人。
慕如净叶的笑,如雪,纯净,却带着冷,而那个人的笑,却如阳光,有时候炽热,有时候温暖。
那个人就是闻停远。
最近,他经常会不自己地想起这个年轻人,想起这个“敌人”的弟子,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就像吃饺子的时候想到醋,自赏风流的时候想到折扇。虽然不是不可或缺,但有了总是别有风味。
“这次,他应该会来吧?”仇万千喃喃地道。
慕如净叶道:“大哥说的是谁?”
仇万千却道:“慕如,你对闻停远这个人怎么看?”
慕如净叶道:“其实,我也说不准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说他武功平平,可这次四平城之乱他愣是以己之力对上虎踞烽、对上阿离术、对上侬指行这些南越高手并能全身而退;说他浅薄无知可在书院对对子对得吴继文吐血十升的事实现在尽人皆知。说他深沉老练可是江湖中的很多道道他一问三不知。”
仇万千道:“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可以多多交流。他是解千愁的弟子,这次解千愁向我挑战,你替我好好招呼招呼他。”
慕如净叶试探着道:“……套套他的来历?”
仇万千道:“不,什么都要问,真心与他相交。我总觉得,这个人,会对我们今后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
慕如净叶虽然不解,但仍然道:“大哥怎么说就怎样,我照做就是。”
仇万千突然一展长袖,道了声:“好,你走吧。把山上所有的兄弟都带下去。这一战,可能是我的最后一战,是输还是赢,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百分之一百的平静,赢得开心,输得无愧……”
慕如净叶知道他的脾气,所以,没有片刻的忧郁,带着原本埋伏在雪天冰地中的枪与花山庄子弟,下山而去。
望着他们的身影,仇万千的眼中突然有些……
说不出的不舍。
他突然收敛脸上所有的表情,一抖长袖,手里便多了一杆长枪,枪杆上刻着四个字:断魂枪,仇。
枪锋映着雪和光,仿佛也变成了冷的。
“出来!”
春空山的山巅向外突出的那块大岩石上,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个写意的身影,白衣飘飘,悠游古然。左手捻着一本古卷,右手拈着一杯古盏——古盏里的酒,似乎还是温的,润的,一如他吟咏的诗卷:“香冷荼蘼架莫道自然不奢华。红楼檐下,文韵风雅,诗酒趁年华。马蹄敲月遍天涯。细履平沙,夜饮胡笳。”
声音虽然不大,却很古雅,仿佛是从居住着九天之神十地之仙的灵岛传来,被千年的冰镇过,被万年的溪洗过,被亘古的阳光暖过,然后,经历了前世的冰镇、溪洗、光暖才于今世的山巅飘进仇万千的耳廓。
仇万千的嗓子突然有些发痒,差点儿忍不住喊出声“好”来。
那白衣人听到声音,未转身,只是淡淡地道:“仇庄主?”
仇万千倒提长枪,应道:“嵋公子?”
白衣人转身,收起古卷,望着仇万千,道:“你认识我?”
仇万千道:“能够将中州的儒雅高洁学得如此淋漓尽致的南越蛮族,除了虎踞嵋,还有谁?只是,可惜啊可惜……”
虎踞嵋道:“可惜什么?”
仇万千道:“文采风流堪称南越第一的虎踞嵋,武功秘术堪称蛮族无双的南越王子,此次中州之行,却被打得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形象尽没,岂不可惜?”
虎踞嵋却也笑着感叹道:“可惜啊可惜?”
仇万千道:“你又可惜什么?”
虎踞嵋道:“中州武林的魁首,枪与花山庄的主人,江湖人敬仰的大侠,却要长眠在这春空山之巅,化作一堆红泥,岂不可惜?”
说着,他手里的古卷和古盏都不见了,多出的,却是一柄剑。
如雪中的阳光般冷的剑。
仇万千道:“你在四平城所有的属下都被扫荡殆尽,被你抓走作为人质的向博虎向二公子也被救回,甚至是你唯一的弟弟,也将宝贵的性命永远地留在了这里,我以为你早就已经落荒而逃滚回你的南越老家瑟瑟发抖了呢,谁知道你居然埋伏在这里,学那些宵小之辈搞什么偷袭。哈,真是笑死人了。”
虎踞嵋的眼里,折射出比剑还冷的光,沉沉地道:“这个世上,我只有一个弟弟,他自认南越无敌。所以,此生最大的目标,就是与你这个被看作是中州第一的高手一战,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只可惜的是,他直到临死,也未能如愿。我曾经对着他的尸体发誓,一定要将杀死他的凶手碎尸万段,同时,代他与你一战。”
说到这里,他声音猛然一提,道,“老天待我不薄,要让我在今天达成所愿。今天是个好日子,决斗和报仇的好日子……”
仇万千笑道:“所以,你才在今天我和解千愁比武的日子里,埋伏在这里,先将我打败,完成你弟弟的夙愿,然后,再将陪着解千愁一起前来参加决斗的闻停远干掉,替你弟弟报仇?只是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不在我和解千愁决斗完毕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你岂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虎踞嵋道:“蛮人,也是有尊严的,废话少说,出手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个醉吟吟的声音传来:“我本无心入江湖,江湖却把我带入。我本有心退江湖,江湖不让我退出……”
虎踞嵋眉毛一敛,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可是,仇万千却突然笑了。
他望着来人,道:“你终于来了。”
六三、与你一战()
来人是个落拓而憔悴的中年人。
请允许我插两笔,来描述一下来人的大致形象。
当然了,笔者文笔不好,一两笔恐怕无法描述这个人的形象。如果你是个古龙迷,那你回忆一下《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李寻欢再次入关时的模样:一车,一仆,一壶酒,一把飞刀雕刻着他心爱的女人,何其落寞而孤寂。
这个人虽然也像李寻欢一样,一领蓝衫,神情落寞而惆怅,眼角布满皱纹,充满了忧患和不幸,但是,他又和李寻欢有所不同。
李寻欢入关时,坐着一辆马车,跟着一个忠实的奴仆,可是,这位中年“李寻欢”却只有一个人。他没有坐车,因为他认为坐车会让一个人的的耐力减退。他希望用步行的方式训练自己的体力。他没有跟着仆人,他是一个浪子,浪子如果有随从跟着侍侯,就会让他意志消退。
李寻欢一生与酒为伴,可是,这个人却没有喝酒,因为他马上就要进行一场决斗,所以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他更没有用一柄例无虚发的小刀去雕刻一个女人的头像,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令他铭刻于心。
他的一领长衫本来是深蓝色的,海一般的蓝色,可是,由于经常浆洗的缘故,或者说是由于长久没有浆洗的缘故,已经褪了色,变成了既像是被污染过的海水又像是飘着浓烟的天空那种难以描绘的颜色。
一顶大大的竹笠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假如你把他的那顶斗笠摘下来的话,可能就会惊奇地发现,他竟然长着一张赭黄黑色的脸,面颊鼓起,颔下胡子拉碴,像是有好几个月没有刮过,又好像是自从长出来之后就没有刮过,这使得他的外貌比真实年龄至少要老上十岁。
他的嘴唇刚劲而富于线条感,就像是用新鲜的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但是,这个有着大理石般刚毅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冰冷的意味儿,而是常常笑着,微笑着,不过,却笑得莫名其妙,像是在嘲笑别人,又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如果你仔细看一下的话,可能又会觉得,他根本就没有笑,因为他的脸天生就是那样,笑的时候是那个样,不笑的时候也是那个样子。他的人也像他的笑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在他的身后,背着一只竹筐,筐子里斜插着一柄铁剑。这种剑随处可见,一枚银毫就可以在街边的任意一家铁铺里买到。可是,这柄剑却又偏偏让人觉得,他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的身上,长满了不可预知的故事。铁剑通体漆黑,就像是用乌金炼成的,又像是用白铁炼成的,只是在炼制的时候稍微过了些火候,就像是过了火的米饭,糊了一般。
普通的人,黑色的铁剑,将要在这个地方铸就他的传奇。
在那柄黑色铁剑的旁边,还挂着一只用青竹做成的壶,里面装满了酒。
人是一般人,剑是普通的剑。
酒,当然也不会是好酒——是那种一文钱一碗的烧刀子。
烧刀子,酒如其名,烈如火焰。
能够喝得下这种酒的人,酒量一定不错,够得上“酒鬼”的称号。
这个人看起来也像个酒鬼,可这个酒鬼此刻却滴酒不沾,因为他来这里是要去赴一个约会,一个生死约会。在这样一个生死决战之前,他一定要使自己的大脑保持绝对的清醒。他已经败过二十九次,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败了,再败的话,他只有一条路,死。即使别人不杀他,说不定他自己也会杀了自己的。
一个已经被人连续打败过三十次的人,还有什么脸面再活下去呢。
他在吟咏完那句也不知道是诗还是顺口溜的话之后,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脖子。在他的脖子上,从耳根到下巴的地方,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犹如怪兽暂时闭上的嘴巴。那是他在第二十九次跟人的决斗中,让对手留下的。
每到心情紧张,或者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他都会习惯性的摸一下裸露在外面的这道疤痕。这道疤痕会在这个时候提醒他已经失败过二十九次,绝对不能在失败了。
假如你把他的衣服脱下来仔细数一下的话,可能会惊奇地发现,在他的后背,前胸,大腿,小腹上,还有二十八道同样的疤了。而且,这些疤都是让同一个人留下的。这个人就是仇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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