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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月下霜风吹碧树　众人夜话百般语言

　　　　月下。

　　　　松柏苍然，桐叶晴绿。

　　　　枝枝丫丫交荫，层层叠叠垂空。

　　　　山风飒飒而来，自空隙中而过，染上满耳的秋声。

　　　　陈岩立于高台上，用手一指，紫阳令悬于天门上，在云光之中沉浮，正中央的两个古朴的篆文激射出千百的光华，浩浩荡荡的光明，铺天盖地。

　　　　紫阳令一出，整个平台之上，都氤氲出一层霜白。

　　　　霜白之上，有细密的纹理，交织成宏大的图案，日月星辰尽在其中，威势惊人。

　　　　正是帝君之威，排山倒海。

　　　　场中所有的人感应到紫阳令的气机，都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万斤巨石一样，沉甸甸的，要喘不上起来。

　　　　即使是身为天仙的鱼焦山，都面容变色，庆云之上，千盏金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流转，然后各种金线垂下，像是璎珞一样，挡在身前。

　　　　哗啦啦，

　　　　气机如实质一样，打在明光璎珞上，登时晕开层层的涟漪，发出潮汐一样的声音。

　　　　鱼焦山神情凝重，眉宇间露出少有的惊讶之色，天庭中的五位帝君坐镇，横扫八方，已经很少出手。

　　　　对于帝君代表的力量，绝大多数人没有直观的感受。

　　　　现在鱼焦山通过此令牌，隐隐感应到帝君深沉如渊水般的不可测度，其中的厚重本质，和一般的天仙不在一个层次。

　　　　前有名与器之束缚所向，现在又展示出帝君恐怖到极点的力量，鱼焦山茫然回想，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堂堂天仙，也得在这种大义和力量之下臣服。

　　　　“我不是听令于眼前乳臭未干的小子，而是听命于帝君。”

　　　　鱼焦山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喃喃自语。

　　　　陈岩祭出紫阳令，震慑全场，他见众人都安静下来，就上了中央的玉台，稳稳当当地在莲花宝座上坐下，朗声道，“诸位同道入座，我们正式进行会议。”

　　　　场中的人听了后，先是目测鱼焦山，见他面容冷冽，但没了刚刚的不依不饶，心中有了猜测，没人出头。

　　　　众人都是不言不语，回了各自的玉台，周匝晴绿片片，风色吹衣，天光自照，凝若冰雪。

　　　　还有偶尔传来的鹤唳声声，空明自在，传的很远。

　　　　场中安静下来，有一种莫名的氛围在弥漫。

　　　　陈岩坐在莲花宝座上，紫阳令垂于天门前，五彩闪耀，厚重非常，他环视四周，声音清清如玉，道，“现在的形势各位都清楚，是真正的岌岌可危。”

　　　　“在座的各位都是依附在紫阳帝君之下，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中的后果，想必你们都清楚。”

　　　　众人都是沉着脸，要不是他们明白形势，知道事情继续恶化后的可怕后果，不然的话，他们怎么有心情来听眼前人叨叨？

　　　　“树倒猢狲散的道理，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明白。”

　　　　陈岩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四下激荡，沉浸在月华中，冷光在鱼玉鉴琼田中鼓动风色，沙沙作响，道，“从现在开始，不论是你们心中怎么想的，都得遵守号令，大家劲儿一起使，要渡过难关。”

　　　　陈岩见无人反对，继续说话，道，“我们的第一步，就是要认清楚，谁是我们真正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谁又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陈岩侃侃而谈，法衣上金线细细，花纹垂垂，疏影横斜，隐有清香，道，“对于朋友，我们当然是百分百维持，对于可能的争取的对象，我们要全心全意地支持，对于真正的敌人，我们就得不顾一切地打击。”

　　　　陈岩目光炯炯，声音铿锵有力，道，“我们分工合作，各个击破，才是正道。”

　　　　”这个陈岩，“

　　　　在场众人听着陈岩说话，原本的不以为然渐渐收起，别的不讲，只看这直指核心的清晰思路，确实有超乎一般人的水准。

　　　　最起码，在鱼焦山身为天仙，修为不凡，伟力加身，但面对这汹涌而来的暗潮，应对的就是一团乱麻，让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在这方面，两人对比，差距明显。

　　　　鱼焦山老脸一会，他同样知道的弱点，，统筹全局，应对非常复杂的局面，真的不是他的强处，不过他还有少许不甘心，反问道，“陈岩你说的头头是道，但要实施出来，恐怕很难。”

　　　　鱼焦山对解决难题一筹莫展，但要说是找困难，那真的是一找一个准，刀刀致命道，“我看真的是太难了。”

　　　　“最为困难的是，我们人手不够。”

　　　　鱼焦山云袖摇摆，紫薇星动，星火交芒，垂光生辉，飒飒作响，开始摆事实，讲道理，道，“因为帝君大人常年见首不见尾，导致我们这一派系可谓是人数少的可怜，而在其中，能够担当大任的，更是屈指可数。“

　　　　”这么少的人，聚在一起，尚且都很难做事，更何况分开行事，那真的是成了一团散沙。“

　　　　鱼焦山说的兴起，见众人感同身受，继续说话，道，”其他的不说，据我所知，对帝君之位虎视眈眈的强力人物不下十个，他们都是割据一方的雄主，本身实力深不可测不说，手底下的人手也是数不胜数，我们分散开人手去对付他们，简直是肉包子打狗啊，恐怕会被吞的连渣渣都不剩下。“

　　　　“大帅说的很有道理。”

　　　　有人附和一声，皱着眉头，几乎要凝成疙瘩，缓缓道，“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难办。”

　　　　这两人的话音落下，刚才场中被陈岩的话语激发出的热情，就好像是冬日的雪遇到了阳光，很快融化。

　　　　确实是这样，计谋再好，眼光再准，再有大局观，但人手不够，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能为力啊。

　　　　陈岩笑了笑，对于困难，他早有预料，道，“拉拢自己人和寻求可能的盟友，应该用不了多少人手，鱼大帅你是天庭的老人了，地头很熟，就麻烦你领着人，多多辛苦。至于打击竞争对手之事，就交给我来办就行。”

　　　　“你？”

　　　　鱼焦山一愕，刚想反问，蓦然想到对方的太冥宫人的身份，心中一动，非常诧异，莫非是要动用太冥宫的力量？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梧桐叶落浸绿冷　帝君心思人不知

　　　　小新阁。

　　　　月落池中，芦花素白。

　　　　风吹梧桐叶，不知多少秋声。

　　　　还有斜斜的银钩，拖曳而下，上面宝帘卷起，尽是桂影斑驳。

　　　　鱼焦山换了一身青衫，头上未戴发冠，发髻用木簪子别起，上面绣着碧圆纹理，弯曲如龙蛇，隐有烟云，他静静而坐，小口小口抿着灵酒，只觉得口中索然无味。

　　　　不多时，木屐声声传来，有一青年人，峨峨高冠，雪白长衣，腰系水火丝绦，上面挂着紫色的铃铛，稍一走动，就是叮叮当当作响。

　　　　声音非常清脆，像是洗过山骨的冷泉水，听在人的耳朵里，让所有的烦躁一扫而空。

　　　　青年人来到阁中，行了一礼，安安稳稳端坐，自袖中拿出一个折扇，很有一种风流倜傥。

　　　　鱼焦山闷声不吭地将满满的一壶酒喝完，随手将烫金的酒壶掷到水中，叮当一声，晕开层层的涟漪，惊起上百头的鱼儿，在摇头摆尾。

　　　　“很不甘心啊。“

　　　　鱼焦山摇摇头，长处一口气，道，”一个外人，还只是凝结道果，但手持帝君之令，我这个堂堂天仙都不得不从。“

　　　　”名与器，大义所向。“

　　　　青年人面对鱼焦山，从从容容，道，“大帅，这么多年来，我们打着紫阳帝君的旗帜，自成一派，在天庭中经营，得到的好处比起无依无靠的人强太多了。拿了好处，也就背上了枷锁，就是这样。”

　　　　“是这个道理。”

　　　　鱼焦山也清楚，要不是带着帝君的旗号行事，他当年如何从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甚至从真仙三重晋升到天仙，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帝君大人为何选择了陈岩？“

　　　　青年人是杜登高，他跟随鱼焦山很久了，是鱼焦山的智囊，也是非常亲密的好朋友，无话不谈，道，”天庭之浩瀚，人员之无限，即使是北幽紫阳帝君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都没有见过真面目，但只要想一想，这种人物的心思和手段，肯定超乎想象的厉害。“

　　　　“现在大事汹汹，群雄并起，前所未有地威胁到帝君大位，北幽紫阳帝君肯定会慎之又慎，才做出判断。“

　　　　杜登高看了鱼焦山一眼，直言不讳地道，“大帅，说句不好听的话，帝君选择陈岩，很有可能陈岩是比你适合这个位置。”

　　　　鱼焦山沉默许久，看着莲花开后的晴天，郁郁馥馥的香气弥漫，道，“你说说看，陈岩哪里比我合适？”

　　　　杜登高听了，苦笑一声，双手一摊，道，“帝君的心思，我哪里猜的透？”

　　　　见鱼焦山一直盯着自己，杜登高一展云袖，从容起身，看着清风明月，满眼的云山像是画卷一样铺开，层层叠叠的交织，想了想，道，“陈岩修为不如大帅，人脉不如大帅，这两个方面比较，差距不小。”

　　　　“说实话，”

　　　　杜登高走来走去，身有风雷之音，松柏倒影梧桐叶乱，道，“我也想不明白帝君为何会挑中陈岩，要强行说陈岩和大帅最大的不同，就是陈岩是真正的外人，不是天庭之人。“

　　　　“不是天庭之人？“

　　　　鱼焦山端坐，背后山水屏风，紫青之气萦绕，化为篆文，字字珠玑，大方光明，他缓声道，”这个不应该是陈岩的劣势？陌生之人，不仅没有人脉，还会被天庭之人排斥。“

　　　　“是。“

　　　　杜登高先说一句，然后反问道，”大帅，当日我们得到众多势力默契地要推掉紫阳帝君的大位的时候，我们都谈过，思考该怎么挽回。可是我们两人谈论来谈论去，都是束手无策。“

　　　　”天庭之人，面对这个局势，真的是没有能力翻盘。“

　　　　鱼焦山想到他们当初的讨论，略一沉吟，道，”天庭的人不行，那就找一个外人来，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外来的和尚能不能念好经我不知道，但总是一种尝试，是一种希望。”

　　　　杜登高看着池中月寒生晕，波生霜辉，粼粼散开，道，“现在仔细想一想，紫阳帝君选择陈岩，是有其他人比拟不了的优势。”

　　　　“优势，”

　　　　鱼焦山重复一句，周匝梧桐叶静，桂花起落，翩翩其影。

　　　　“陈岩是个很陌生的人。”

　　　　杜登高从帝君选中陈岩来反推他的优势，道，“要是天庭之人，我们都是知道熟悉，什么行事风格，什么人脉关系，等等等等，都是一清二楚，落叶而知秋，逃不出手掌心。”

　　　　“陈岩不一样，他这样的人，我们几乎是一无所知，很多时候，陌生代表着变化，代表着出其不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熟悉，就是优势。”

　　　　“有道理。“

　　　　鱼焦山点点头，璎珞垂肩，金灯叮当，嘿了一声道，”确实是出其不意。“

　　　　”还有另一个方面。“

　　　　杜登高思路清晰，侃侃而谈，道，”我们说陈岩没有人脉，是指陈岩在天庭没有人手，可是他是太冥宫的人，在太冥宫中的人脉如何，我们可不知道。“

　　　　听到这，鱼焦山先是一愣，悚然而惊，他面容变得严肃，道，”你是指帝君想借助太冥宫的力量来行事？太冥宫是诸天之中当之无愧的巨无霸势力，但和我们天庭的关系可不好，选择太冥宫，会不会将天庭中的潜在盟友推到另一面？“

　　　　“涉及到天庭和太冥宫这样的庞然大物，分分合合的，我们真不知道。”

　　　　杜登高心思细腻，善于洞察，道，“我曾翻阅过天庭的记载，在很早的时候，五位帝君尚未完全归位，那时候天庭和太冥宫曾经有过一段蜜月期。而天庭和太冥宫的翻脸，突如其来，谁都不知道原因。“

　　　　“还有这样的辛密？”

　　　　鱼焦山很是惊讶，这么说来，大势力的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真的是让人难以揣测。“

　　　　”至于用太冥宫的人会不会把天庭中潜在的盟友推入到敌对一方，也不用太担心。“

　　　　杜登高越说目光越亮，像是明灯一样，道，”紫阳帝君在天庭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够有多少潜在盟友？肯定是少的可怜，要是真能够拉拢太冥宫，那么这么少的人离去也是值得的。“

　　　　鱼焦山听完，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棒打鸳鸯非束手　垂下诱饵事不休

　　　　正是下午。

　　　　庭下转阴，画堂人静。

　　　　斜影挂松竹，飒飒有清音。

　　　　袅袅的烟光下垂，错杂繁花如锦，周匝还有荷叶田田，风吹律动。

　　　　置身其中，浓阴，静谧，香气，交织在不同的光晕中，美轮美奂。

　　　　陈岩头戴高冠，身披法衣，上面莲花朵朵，暗香袭人，正坐在雪白如霜的榻上，身前的玉案上除了鹤嘴铜绿的香炉外，就是堆积的厚厚的玉简和锦书，有的泛黄，看上去年代久远，有的簇新，就知道是刚刚制作而成。

　　　　陈岩稳稳端坐，临风，嗅香，听松柏音，翻阅书籍玉简，一丝不苟，聚精会神。

　　　　他的身后，则是金童捧着玉盒，玉女执扇，安安静静，像是泥胎塑像一样。

　　　　陈岩不停地翻阅玉简和书籍，专注的样子，比寒窗十年苦读的书生还要专注，有时候他会停下来，思考一会，然后再继续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光天外山中激射而来，金灿灿的一片，而梧桐叶出地三五丈，坐在下面，金青相磨，不见天日。

　　　　清风徐徐吹来，自有妙音响彻。

　　　　陈岩蓦地眼中一亮，啪嗒一下，合上手中的玉简，吩咐身后的道童道，“将徐有志唤来。”

　　　　“是。”

　　　　道童清脆脆地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徐有志自外面进来，法衣长剑，姿态平静。

　　　　“大人，“

　　　　徐有志上前行礼，朗朗有清音。

　　　　”坐。“

　　　　陈岩摆摆手，用手摩挲着掌中玉简的花纹，凸起似镌刻，棱角分明，缓缓地道，”我看呈上来的玉简书籍，虽然不少，但不够详细，很多方面似是而非。“

　　　　徐有志苦笑一声，道，”大人，不是我等不尽力，实在是时间紧，人手也不足，能够收集到这样的资料，我们已经尽了全力。“

　　　　陈岩法衣摇摆，上面光阴流转，凝似霜水，无声无息，翼去留空，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任何时候，都是真理，对于有意竞争天仙大位的野心勃勃之辈的材料还得努力收集。”

　　　　陈岩身上云光升腾，像是旧时燕子，翩翩起舞，道，“天庭不是有很多的机构可以发布悬赏？你去多多发布悬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有的花费，都交给我就行。”

　　　　陈岩回到山门一趟，在山门中的地位大幅度攀升，已经是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能够从宗门中得到的支持远超想象，心有底气，才可以信心满满。

　　　　“好。”

　　　　徐有志眼睛一亮，道，“天庭确实是有不少的部门可以发布悬赏任务，要让他们去对付人，可能会应之寥寥，但让他们打探消息肯定很快的。”

　　　　徐有志犹豫了一会，啪的一下一甩云袖，咬牙道，“我们徐家这么多年也有不少的积累，这次也拿出来，发布悬赏。”

　　　　陈岩抬起头，看了徐有志一眼，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还有不少的魄力，不过他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道，“认真做事，紫阳帝君不会亏待你的。”

　　　　“我明白。”

　　　　徐有志能够年纪轻轻就执掌徐家，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心里清楚，即使是紫阳帝君真的被赶下帝位，但以对方的力量，护住一个小小的徐家也是轻而易举，只要自己全心做事，总有大回报。

　　　　徐有志目光一扫，见到陈岩还在摩挲掌中的玉简，心神突然一动，试探地问道，“大人，鱼焦山等人现在已经行动起来，联络盟友，发展人脉，不知道大人准备何时行动，可有头绪？”

　　　　陈岩一笑，日月在眉宇间沉浮，大方光明，他用手一指，激射出白光，玉简在身前展开，文字和画面浮现，道，“我大致看了看，准备先试一试这一家。”

　　　　“嗯？”

　　　　徐有志看了过去，见桐花万里，与声细细，碎影成天龙，上下狂舞，有一种呼啸，凛然生威。

　　　　徐有志静静看完，见所有的文字和图案重新化为玉简，落到陈岩的手中，道，“大人是要选择天乌神皇为突破口？”

　　　　“不错。“

　　　　陈岩目光炯炯，背后一竿碎玉，摇摇摆摆，恰似岁月光阴在幻生幻灭，道，”我看了看，就是这天乌神皇好下手了。“

　　　　徐有志听了，只觉得嘴里发苦，暗自想，这天乌神皇可是名震三十三天的绝世人物，据说将天龙血脉和金乌血脉融合，量变引起质变，超凡脱俗，而且性格暴烈，独断专行，是一等一的强势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