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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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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加留意果然有所现。只见那个勾鼻深目的虬髯大汉中指用纱布包裹:血渍隐约可见短小精悍那个汉子说话时好似上气不接下气每说几句咳嗽一声不时揉搓胸口。

    陈石星疑心大起想道:“那两个贼人声音和他们相似身材也是一高一矮看来准是他们无疑。”

    客人们听说他只失了一个行囊行囊只有一套破旧衣眼和一些零星用品遂都不以为意笑道:“这小偷也算是倒霉了我还以为你失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言下之意好像还在责怪陈石星不应大惊小怪。店主人冷笑道:“我们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小偷小店开张几十年也从未生过窃案。想不到一有小偷第一个就光顾你。不过这小偷也真奇怪为什么他不拣有钱的客人下手却要偷你的破衣!”有一个好心的客人说道:“或许是外来的小偷黑夜中摸进店来也不知哪个客人有钱。小哥。你冉仔细看看可有失掉银钱没有?”

    店主人冷笑道:“他身上若有银钱也用不着别人替他付帐了。”那两个客人替陈石星付帐之事有的人还未知道店主人就告诉他们。

    陈石星得那好心的客人提醒想起那包金豆把手一摸那包金豆果然业已不见。料想是给贼人撕破衣掌之际偷了去的。不觉“啊呀”一声叫了起来:“我的金豆不见了!”

    那好心的客人诧道:“什么你有金豆?有多少?”看他穿得破破烂烂心里实在不敢相信。陈石星道:“大概有二三十颗。”

    那客人道:“怎么只是大概?”陈石星道:“我没仔细数过!”

    那客人皱了皱眉说道:“如此说来你这位小哥倒是真人不露相了。这样豪阔的气派我可还当真没有见过!”当然是越不敢相信陈石星的说话了。

    店主人冷笑道:“你听他说他哪里有什么真的金豆?不过他是曾拿出一颗黄澄澄的豆子说是金豆子给我当作房钱。嘿嘿给我一看那只是黄铜!”

    陈石星怒道:“反正已经失去了你定要说是黄铜我也没法和你分辩!”那短小精悍的汉子道:“你失了这许多金子要不要报官?”

    陈石星盯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想惊动官府只盼偷了我的东西的人能够偷偷还给我。金豆不要也罢只要他肯交回我的行囊。”

    店主人大怒道:“好呀我忍无可忍非得揭破你不可你这穷小子假报失窃是不是想要讹诈我?”

    陈石星又气又恼说道:“我又不是要向你讨!”

    店主人哼了一声说道:“你有这许多金子在小店失窃告到官府我怎能卸脱关系?这件事情非要弄得个水落石出不可!”

    陈石星道:“我已经说过我并不想惊官动府!”

    那好心的客人只道陈石星当真是个骗子此时亦已不满他的所为冷冷说道:“听你刚才的口气你好像是怀疑住在这店子里的人偷你的东西你不妨直说你怀疑哪一个?”

    陈石星道:“不敢。不过说不定贼人匆匆逃跑不便携带赃物会把它藏在这店子里的什么地方。要是你们哪位现送回来给我我是感激不尽!”

    陈石星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少不更事自以为这番说话很是得体可以保全贼人的面子私下和解哪知却是引起了公愤。

    客人们纷纷斥骂:“好呀你这样说那是怀疑我们每一个人了是不是要来搜查我们的房间?”“好呀你这穷小子你是穷得了疯了啦讹诈店主不成又要来讹诈我们吗?”“把这穷小子送官究治不能让他在这里行骗!”只有那两个汉子倒是没有参加他们对陈石星的斥骂。

    陈石星忽地面向那勾鼻深目的虬髯大汉说道:“请问你的手指是怎么受伤的?”

    虬髯大汉变了面色说道:“我伤了手指关你何事?”陈石星道:“没什么随便问问你不肯说也就算了。何须动怒?”虬髯大汉怒道:“好呀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不是怀疑我偷你的东西?”他的汉语说得生硬但一些民间俗语却是运用得相当纯熟。

    陈石星道:“偷我东西的人自己心里明白我可不是说你!”

    虬髯大汉气得面色铁青说道:“你这分明是说我了!真是岂有此理我和友人见你穷得可怜帮你付帐你反而诬赖我作贼!”

    众人都在帮他斥责陈石星店主人说:“这种恩将仇报的小无赖和他多说作甚送他进县衙去吧!”

    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作好作歹拦阻众人报官说道:“他未必是骗子只怕是穷得糊涂了。咱们何必与一个乳臭未干的穷小子一般见识待我和他说个明白。”回过头来咳了两声对陈石星道:“我的朋友是削梨子误伤了手指的你为什么想要知道?”

    陈石星忍耐不住说道:“我和两个贼人扭打其中一个给我伤了手指你的朋友既然是削梨子受的伤那就当然不是他了请莫多心。”他叫别人不要多心其实等于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众人都动了怒店主人道:“你瞧他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给他东西吃的人也咬还能和他说什么道理?”

    那汉子道:“他不讲理是他的事咱们是大人应该原谅他年幼无知。小兄弟我和这位朋友是住一间房的你怀疑他是不是也怀疑我呢?”陈石星道:“还有一个贼人给我在胸口打了一拳。”说话之时正好那个汉子搓着胸口咳了两声。

    那汉子不由得也变了面色说道:“我伤风咳嗽原来你也怀疑我了好请各位做个见证叫这小子到我们的房间搜查看他能否搜出赃物?”那心地善良的客人说道:“对我本来同情这孩子的如今也觉得真是可恶了要是搜不出赃物咱们是该惩戒惩戒他才好。但也莫要太难为他送官究治一层我看是可以免了。”

    陈石星情知他敢让自己去搜宝刀决不会藏在房间冷笑说道:“失了的东西哪里还能找得回来我认命罢啦!”

    店主人道:“他不敢去分明是作贼心虚!”

    众人纷纷起哄有的说道非送官究治不可有的说可怜他穷得疯赶他出去就算了。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气说道:“这孩子穷得一个钱也没有也真是可怜。我当如做好事你把这张烂琴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让你作盘缠回家。”众人听了纷纷称赞这汉子是世上少有的好人。

    店主人道:“你这穷小子倒是好造化还不快快多谢恩人。”

    陈石星道:“我穷死了也不卖这张琴!”

    那心地好的客人道:“你真是不识好歹你难道要人家平白送你银子吗?”

    陈石星:“谁要他可怜我这张家传的古琴也不能落在坏人的手里!”

    此言一出旁观的人也都为那汉子不平那客人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不曾见过你这样的浑小子!”

    店主人道:“其实这位客人已经替他付了一两银子的房饭钱他这烂琴最多值十几个铜钱这位客人有道理拿他的琴抵债。”

    陈石星退后一步抱着古琴冷冷说道:“谁敢抢我的琴我和他拼命!”店主人怒道:“你这臭小子穷得了疯啦白食白住对待恩人还要这佯凶横!哼我瞧他要吃了苦头才会舒服送他到衙门打几十大板!”说罢摩拳擦掌作势就要上前抓他。陈石星咬牙说道:“好我倒要看你能给我吃些什么苦头你来试试!”陈石星了怒那短小精悍的汉子不觉颇有怯意劝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稀罕他的烂琴。由他去吧一两银子当作是施舍乞儿。”

    店主人其实也不愿意惊动官府当下喝道:“难得这位客官如此宽宏大量看在他的份上我不追究你行骗之罪。你这患了失心疯的穷小子给我滚。”陈石星道:“走就走!”指着那两个客人道:“你们留下姓名地址给我!”那短小精悍的汉子道:“干什么?”

    陈石星道:“你们给我付了一两银子的房饭钱他日我一定加倍奉还!”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谁要你还?我已经说过我当作——”陈石星圆睁双目说道:“当作什么?”气得几乎炸了心肺。

    那汉子有点害怕“当如施舍乞儿”的话不敢再说讷讷说道:“没什么。你不知道我的为人是施恩不望报的。你走吧!”

    众人起了公愤纷纷道:“你这小子当真是穷得了疯啦你再胡闹这两位善长仁翁不和你计较我们也非打你不可。”

    陈石星不怕和那两个人打架可怎能和不懂武功的一些闲人打架?只好恨恨的抱着古琴从人丛中挤出去出了店门回头说道:“哼什么施恩不望报我记着你们的恩惠了!”后面出一片哄笑声和喝骂声。

    陈石星情知在这小镇立不着足只好在官道上等那两个客人出来心里想道:“钱财不打紧云大侠的宝刀可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哪知左等右等却不见那两个人出来不知不觉已是近午的时分陈石星的肚子已饿得难受了。

    陈石星翟然一省:“想必他们是从另一条路走了。”大着胆子回去一看那小客栈的门外果然已不见那两个客人的坐骑。店主人又跑出来赶他了。陈石星一气离开这个小镇走了一程越走越是饿得难受。

    走了一程又到一个市镇。这个市镇比他昨晚居留的那个小镇似乎兴旺得多。陈石星经过一间饭店闻得酒香肉香饥火如焚不知不觉便踏进去。

    饭店里有四五桌客人其中一桌坐在上的是个军官主人是个富商。作陪的几个本地的绅士。这桌客人正在猜枚行令高谈阔论旁苦无人。

    衣衫褴褛的陈石星走了进来一个客人皱眉头斥道:“你小叫化懂不懂讨饭的规矩?站在门外等候!”

    陈石星面上一红说道:“我不是叫化子!”那客人道:“哦你不是叫化子难道你是来喝酒的客人吗?”这个人是读过一点书的绅士否则早已大声喝他滚开了。但这几句调侃陈石星的话一说出来登时也引起哄堂大笑了。陈石星忍着怒火和饥火说道:“我没有钱喝酒吃饭、但我并不是讨饭的我是卖艺的。”

    那大腹贾模样的主人酒醉饭饱正想寻开心笑道:“失敬失敬原来你是个艺人。你会的是什么玩意?”

    陈石星道“我会弹琴。”

    那军官道:“哦你这小子居然还会弹琴吗?弹来听听。”说罢回过头对那大腹贾道:“我虽然不懂弹琴这个玩意但我们知府大人的二公子正在省城请来一个琴师教他弹琴每个月要花好几十两银子。看来这是公子哥儿才有闲清逸致学的东西我不相信这个穷小子也会弹琴。”那绅士道:“听他一弹就知道了。喂你的琴呢?还不拿出来弹。”其实这个绅士虽然读过点书对琴棋诗画却是一窍也不通的。冒充内行不过是维持他的绅士的面子而已。

    陈石星把匣子打开取出古琴说道:“请给我一张小几。”众人见了他这张琴古色斑谰不觉又笑了起来。那大腹贾道:“也不知是在哪里拾破烂得来的一张烂琴。”

    陈石星忍着气道:“我这张琴虽然不好也还能够将就弹奏。只要你们大老爷听得喜欢随便赏几个钱吧。”不知是饿坏了还是气坏了调理琴弦指头微微颤抖。

    饭馆的老板倒是好心说道:“小哥儿你先喝一碗热汤暖暖肚子吧。”他的饭馆里有早已熬好一大锅猪廛骨汤五个铜钱一碗卖给一般过路的贩夫走卒的。是廉价的肉汤。

    陈石星喝了肉汤饥火稍煞重理琴弦叮叮咚咚的便弹起来。一面弹一面唱道:“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貉兮?彼君一子兮不素餐兮!”这是诗经魏风“伐檀”篇的一段。檀是一种木材“坎坎”是伐木的声音。“河之干”即河岸。“廛”是“束”的意思。“三百廛”言其数量之多不一定是确数。“胡瞻”是“为什么会看到”的意思。“县”主文同“悬”“挂着”之意。“貉”是一种野兽今名猪獾在这诗里亦泛指一般野兽。“不素餐”犹言“不白吃饭”但在诗中却是作为反话刺讽那些“君子”的。

    “伐檀”是一篇嘲骂封建社会那些大老爷不劳而食的诗。说你们这些“君子”不种庄稼为什么拿的粮食特别多?你们又不打猎为什么院子里悬挂有野兽?你们这些”君子”呀?原来都是不干活儿白吃饭的。那军官向那读过一点书的绅士道:“李翁这小子弹唱的是什么调调?”

    那绅士作了个鄙视的神色说道:“我只懂诗文谁知道他哼的是什么莲花落?”“莲花落”是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小调名称通常是叫化子在讨饭的时候随口编出来唱讨好施主的。

    那军官摇了摇头说道:“叫化子唱的莲花落可比他好听得多。”

    那大腹贾道:“真是难听死啦远不如苗家姑娘跳月时吹的芦笙。”陈石星几乎气得炸了肚皮心里想道:“弹给这些俗不可耐的人来听当真是辱没了我的古琴。哼我宁可饿死也不能这样糟蹋了自己了。”正待拿起古琴离开忽听得一个人道:“我听他倒还弹得不错嘛!”陈石星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这个书生并无朋友作陪坐在靠窗的座头自斟自酌。他称赞了陈石星之后掏出一块约莫一两多重的银子叫店小二拿去给陈石星。

    那个自命懂得诗文的绅士摇了摇头说道:“龙相公你是可怜这穷小子吧?你是一位秀才难道当真会欣赏这种下里巴人的曲调?”

    那秀才本来想说:“你自己不识货以为是下里巴人在我听来却是阳春白雪呢。”但因不愿和当地的大绅顶撞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他小小年纪也应该算是弹不得错了似乎比一般琴师还高明呢!”

    那绅土道:“龙相公宅心仁厚佩服佩服。既然是龙相公给他说好话咱们也赏他一点银钱吧。”当下和那大腹贾各自掏几钱碎银那个军官也送了陈石星几十文铜钱。

    陈石星欲待不要又怕扫了这些人的面子惹出事来。正在踌躇那书生道:“难得相逢请过来喝杯酒吧。”

    陈石星把银子留在几上过去向那秀才道谢。绅土、军官、大腹贾等人见他只是向秀才道谢心里都是不觉有气。只是恐怕有失风度不便在这秀才面前作。那姓龙的秀才道:“小兄弟你的琴技是哪位名师教的?”陈石星道:“我哪里请得起什么名师是小时候胡乱跟我爷爷学的。”那姓龙的秀才道:“啊令祖一定是位高人了?”陈石星道:“爷爷除了弹琴只会捕鱼我一出生就跟爷爷在山沟里住我也不知他是高人还是矮人。”

    那秀才道:“小兄弟你怀才不遇也难怪你有这许多牢骚。趁热吃了这只鸡腿再喝一杯。若不嫌弃我倒想和你交个朋友。”

    那绅士不觉摇了摇头暗自想道:“怪不得人家都说这位龙大少爷行事怪诞以秀才的身份居然要和一个小叫化做朋友真是荒唐透顶。”

    陈石星喝了两杯牢骚满腹站起来道:“多谢你看得起我我给你弹奏一曲。至于说到做朋友的话我是不敢高攀的。”

    这次陈石星弹奏的是一唐人艳句沈彬写的《结客少年场行》。诗道:

    “重义轻生一剑知白虹贯日报仇归。

    片心惆怅清平世酒市无人问布衣。”

    这侍不啻为他而写虽然只是寥寥四句却已包括了他的遭遇、心事和眼前的情景。他一面弹唱一面心里想道:“我虽有决心重义轻生但云大侠给我的宝刀却已失了也不知是否有‘白虹贯日报仇归’的日子呢?至于‘酒市无人问布衣”那是我早就情愿如此过这一生的了。”诗与心通寄意琴音不知不觉弹出自己的真感情来。那书生开头不住口的称赞不知不觉也就听得出了神了。

    那绅士道:“似乎比刚才弹的好听一些。”那大腹贾道:“虽然好听一些也还是比不上苗家姑娘吹的芦和笙!”

    这支曲调还没弹完又来了一个客人。他见陈石星在弹琴现出颇为诧异的神色和那大腹贾打了个招呼说道:“刘翁你怎的有这雅兴听琴?”那大腹贾笑道:“不是我爱听是这位龙秀才要听的。老何相请不如偶遇过来和我们喝一杯。”跟着对那军官介绍这个“老何”也是黑石镇有名的无事忙又是包打听。喂有什么新鲜的事儿没有?”

    那老何坐了下来悄悄说道:“黑石镇昨晚生一桩古怪的事情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东门那间云来客栈投宿没钱交房租还是好心的客人给他付的他半夜里却报失窃。那少年也是背着一张烂琴的。

    那绅士看了陈石星说道:“哪有这种道理我瞧那穷小子多半是想讹诈云来客栈吧?”

    那老何道:“李翁高见一猜便中那穷小子非但想讹诈客栈主人还想讹诈施舍银子给他的恩人呢。”当下把听来的事情加油添酱说给这班人知道。

    那绅士哼了一声说道:“真是人心不古世道日非。小小年纪如此无赖!你认得那小骗子吗?”

    老何说道:“可惜那两个好心的客人放他走了。当时要是我在场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往县衙送去不过我虽然没有见着却已打听得清清楚楚那小骗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衣衫褴褛拿着一张烂琴到处招摇。嘿嘿我瞧只怕是远往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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