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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驿栈大江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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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他马上就放开了沈老头的肩膀，他退后一步，把焦急压在心底，尽量地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尽量地放低自己的声音，轻缓地问道：“老人家，是谁？刚才是谁照顾了你的生意？”
第八章（27）
醉盟鸥一放开手，沈老头的感觉马上好多了，更何况，任何人在笑的时候，总会让人感觉亲切很多；任何人在低声问话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这是在求他。
既然是求他，那他自然……
他本来已经十分害怕的身体，突然地挺直了起来，本来都在打战的唇舌牙齿，也一下子变得利索起来。他的眼睛看着醉盟鸥的脸，仿佛亮了一亮，但是，很快又像是一只老狐狸般的眯了起来，眯得只剩下一条缝，眯得让人根本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醉盟鸥虽然很急，但是不动声色。
果然，只是一停顿，沈老头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口缓缓说道：“今天夜里的风雪真大，从早上起一直下到了现在。这样的天气，生意一向不好，所以，我早早地歇了业，让自己的婆娘温了一壶酒，又去街角的卤菜摊上，买了一些猪头肉和油炸花生……”
老年人的话，一向都很多，而这个沈老头的话，仿佛更多。可是，醉盟鸥只能按捺着自己的性子，尽量仔细地听他慢慢地继续说道：“其实，这样的天气，生意虽然不是很好，但是，我可以早些上床睡觉。”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老头突然干咳了两声，脸上像是老树皮的皱纹全部都挤在一起，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说道：“你要知道，我看上去虽然已经有些年纪了。但是，我的身体一向都很好。而且……咳咳，而且，我那婆娘还年轻，还很*，还很……”
“咳咳……咳咳……”他的干咳有些得意，而醉盟鸥脸上的寒意却一点一点地重了。
沈老头自然也是看到了，于是，干咳声顿止，很快就把话题拉回到正题上，张嘴继续说道：“当时，我正抱着我的婆娘，卖力地干那件事。突然，就有人拼命使劲地拍打着我家的牌门。哎……那个时候，正是我的紧要关头，你肯定也知道，普天之下，只要是男人，是最恨别人在这个时候打搅他们的好事的……因为，男人若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扰了，是很容易要……”
醉盟鸥的眉头微皱，拳头忍不住在暗中紧紧一握。
沈老头赶紧又说道：“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生意。而那个客人……”
终于入了正题，醉盟鸥的眼睛不由地一紧。
可是，沈老头的话突然又停顿了，他的话题再度一转，竟然抬起来，盯着醉盟鸥很认真地说道：“我们这一行，有一个规矩。”
“什么规矩？”醉盟鸥很快地问道。
“规矩就是，绝对不能透露客人的消息行踪。”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沈老头是一个老生意人，老生意人的生意经当然是很老道的，所以，他自然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可以敲一下竹杠，哪怕眼前这个焦急的面如恶煞的大汉，也是一样，一样都可以狠狠地敲上一笔。
醉盟鸥一下子就懵了，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很快地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身上四处地摸了一下。很可惜，他的身上一向都不会有很多钱，因为，只要他一有钱，他就马上会跑到最近的酒店，狠狠地喝上几壶上好的老酒。
摸了半天，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其实，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像是醉盟鸥这样的人，再怎么摸，也不会摸出什么名堂来。
可是，沈老头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了他身后的马。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穷，但是，他骑的马绝对是一匹真正的好马。他自己就是做捷运的，所以，他对好马的眼力，一向也都很准。
醉盟鸥的眼睛跟着沈老头的目光，同时地落到了铁板烧的奔腾上面。想了想，他突然大声地说道：“老人家，你若能够告诉我，客人是谁？我保证会给你一笔大大的钱，能够买上两匹像是这样的好马。”
沈老头一付老狐狸的模样，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只想要你身后的那一匹。”
醉盟鸥很快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一匹不行，这不是我的马，但是，你若能说出来，我保证……”
空头支票，谁也不信。沈老头仿佛已对醉盟鸥彻底失望了，他缩了缩脖子，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自语道：“外面的风雪真冷啊，还是屋里好，而且，说不定，我那婆娘还在床上等着我呢……”
一说到婆娘，他干枯的脸上突然仿佛有了活力，而且，他仿佛已经不愿意再与任何人多做纠缠。他抬起手，把牌门上的防风灯拎了起来，不再看顾醉盟鸥一眼，转身，便要进去。
可是，刚一举步，他的脖子突然被一只粗大的手紧紧捏住，就像他手中拿着防风灯一样的动作。
于是，他的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八章（28）
据说，猎人对付老狐狸的办法，就是在一照面间，马上扼住它的要害，不给它一丝一毫耍诈的机会。
醉盟鸥真的是一个好人，大大的好人，可是，如果他是为了自己的兄弟，他宁愿做一回大大的恶人。
他一动手，根本还没有说话，沈老头就把什么都说了。
“三个女人，一个活的，两个死的。其中有一个女的，穿着的衣服很少很少，而且特别地美，可惜，她却是一个死人。不过，像她那样的美人，就算是死了……”
沈老头的脖子虽然像是一只鸭子一样被人死死地扼着，可是，只要他一说到女人的时候，马上就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变得十分兴奋，十分啰嗦，恨不得把自己所观察的所有细节，统统都仔仔细细地告诉醉盟鸥。
男人看女人，尤其是美女的时候，一向总是特别的仔细入微。而且，男人与男人之间，吹嘘起自己见到的美女时，一向也总是十分地不遗余力，仿佛自己虽然只是看了美女一眼，但其实已经用自己的眼睛把美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女人。
所以，醉盟鸥很快就打断了沈老头，直接说道：“我对死人不感兴趣，说说那个活着的。”
说完这话，他忍不住又开口补充道：“简单地说，挑重点的说，她长什么样？她租了你的车，行夫是谁？往哪个方向走的？”
一说到那个活着的女人，沈老头的回答果然变得简单起来。他很快就道：“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个活着的女人长什么样！”
“嗯？”
“因为她的脸上一直都戴着一个猪八戒的面具。”
“猪八戒？面具？”醉盟鸥大奇，这两样东西本来跟幽灵是一点儿都搭不上界的。一个轻功这样好的人，还怕被人看穿相貌？
“是的，猪八戒的面具，我们集市上就有得卖，很便宜，两文钱一个。”不知何时，沈老头的说话，突然十分利索起来。
“那……行夫呢？行夫是谁？”醉盟鸥紧着又问道。
“没有行夫。”
“没有行夫？她自己驾车的？”醉盟鸥的手突然一紧，厉声说道：“你最好莫要胡说，捷运行夫视车如命，怎么可能把马车拱手让人自驾？”
沈老头被他这样一捏，痛得哇哇直叫，可是，他的声音里却透着一丝不屑，一丝骄傲，更透着一丝挑畔，他挣扎着伸出没有提着防风灯的另一只手，掏进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张银票，然后拿在手上，挥扬着，大声说道：“因为那个女人有钱，三百两银子，莫说是我的马车了，就是整个捷运行，就是我自己，我都可以送给她。”
醉盟鸥朝着他手中的银票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张标着三百两字样的银票，恒通银庄，全国通用，信誉一流，绝无作假。
这，真是一个不太聪明的问题。有钱，本来就可以买下一切。
醉盟鸥的手不由地松了一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女人，朝着哪个方向走的？”
这，其实是一个更加不太聪明的问题。幽灵既然想要跑路，自然是不会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的，所以，她连一个行夫都没有用，选择了自驾。既然如此，想必沈老头也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的。醉盟鸥刚问完，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会有什么答案。
可是，沈老头的回答偏偏却很快，非常地快，他大声地说道：“向东，一直向东，出了集镇，又一拐向北……”
而且，他仿佛还怕醉盟鸥不相信自己似的，很坚定的补充说道：“像那个女人如此阔绰大方的主顾，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所以，她走后，我一直都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我并不是希望能够再见到自己的马车，但是，我希望她以后，还能来再照顾我的生意……”
做生意的人，面对一个十分阔绰的主顾，自然会极其地殷勤。殷勤到，就算她已经走远了，他还会哈着腰，在后面远远地张望，远远地目送。
所以，醉盟鸥似乎已经相信了他。他很快就把沈老头放了下来。
沈老头的感觉顿时一轻松，不由地抬起手来，揉抚着自己的脖颈，说道：“你若是要找她，一定要快，非常地快，因为，集镇往北不远的地方，会有一个三岔路口。而且，今夜的风雪那么大，车马的痕迹很快就会找不见的……”
他的话音还没有说完，醉盟鸥已经一跃而起，打马远走。
一直到这个时候，沈老头才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微微地带着笑，好像是因为自己刚刚送走了一个恶煞。
但是，他摸着自己脖颈的手，仿佛突然摸到了痛处，微笑顿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狡诈怨恨的表情。
他一直看着醉盟鸥打马出了集镇，往着北方奔去，方才喃喃地说道：“你若是向北追去，就算追到了死，也永远不会追到她。”
是的，无论是谁，若是被人掐住脖子，拎在半空中，逼迫着说话。那么，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一定也要给他打打折。
更何况，这个说话的人，本来就是一个满肚子生意经的沈老头。 。 想看书来
第九章（29）
时近半夜，风雪愈发肆虐了，醉盟鸥策马飞骑，很快就出了百里镇，往着北方奔去。他在沈老头那儿拖得时间已经够久了，之前在进镇之前还能隐隐察觉到的痕迹，早已经被风雪深深地掩埋起来，变得无迹可寻。
真是奇怪。
幽灵的车马，自从出了百里镇之后，仿佛一下子就凭空失去了踪迹，莫说是味道、蹄印或是车痕，就连醉盟鸥自己一直都存着的若有若无的感觉，到了此时，也全部都成了空。
马蹄踩着飞雪，卷起一阵阵薄雾，纷纷乱乱，不只是很快就掩去了一切车马的痕迹，更是严重地扰乱了他的判断。
幸好，沈老头似乎并没有说谎，醉盟鸥很快就见到了他所说的那条三岔路口。
他勒马停顿，眉头紧蹙，但心却慢慢地冷静下来。
三岔路，通往三个地方。他，应该要选择哪一条呢？
醉盟鸥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作选择。可是，让他觉得郁闷的是，生活，往往逼着他作出各种各样的选择。
而且，造化总是弄人。人生的选择，总是不能够尽如人意的。要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在活了大半辈子之后，还要在神仙菩萨跟前，求上一幅后悔药，想要重新选择一次？
眼前的这个选择，就很难。只有百分之三十正确的机率，只要选错一次，那么，他就再也不可能追得上幽灵了。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醉盟鸥都应该要求求老天一定要帮帮他，帮他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真的抬起了头，仰望着茫茫夜空，繁雪纷飞，只一刹间，他便有了决定。
醉盟鸥一勒缰绳，一带马头，奔腾前蹄躜起，仰天嘶鸣了一声，然后调转了回头，他再扬手挥鞭，竟然往着来的方向，奔驰回去。
来的方向，就在百里镇。
诺大的一个集镇，有这么多家捷运行。幽灵若要跑路，一进镇，便应该在镇西头的地方找车马，怎么可能一直寻到了镇东头的沈记？——这沈老头，恐怕有鬼！
就算是误打误撞，可是，那幽灵租了马车，已经去远，这沈老头的屋子里还有一个*的婆娘在等着他，他怎么可能一直都巴巴地等待到他的出现，才慢慢地拎着防风灯，假装要进去？——莫非，这沈老头，本来就一直在等着他？
他又不是沈老头的情人，所以，沈老头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等他。他等着他，无非也就是为了骗骗他说，幽灵出了集镇，往着北方去了。
这些线索，一经想通，似乎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了。——沈老头是幽灵的人，他在为幽灵打掩护，而幽灵一定没有出去百里镇，更不可能往那北方走。他若是相信了沈老头，三岔路中，无论选择哪一条，他就算是追到了死，也不可能追上幽灵。
求天，不如求己。
幽灵一定还在百里镇，而且非常有可能就在沈老头的屋里。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幽灵不在，但是，如果能够找到沈老头，那么，一定也会找到些真正有用的线索。
“驾！”醉盟鸥怒吼策马，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再让他见到沈老头这只老狐狸，他一定二话不说，上去一拳就把他的鼻子打歪，再一脚把他的腿给踹断，他一向最恨的就是爱撕谎的人。
怕就怕，等到他再回去的时候，那个老狐狸已经不在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九章（30）
百里镇，黑沉沉地隐绰在白霭之中，连沈记捷运门牌上的最后一豆黄灯，都已经在醉盟鸥打马离开之后，很快就熄灭了。
醉盟鸥进得镇去，很快就来到了沈记捷运行的牌门前。牌门后的屋子里黑乎乎的，看起来，这个沈老头，真的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并没有什么先礼后兵，下得马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只是一抬脚，就把两扇门扉给踢飞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传出来一声怒喝，“什么人？在干什么？”
醉盟鸥心里一松，这是沈老头的声音，这老狐狸居然还在？
他的心里，又一紧，他若在，是不是表明自己的推断有错误？
屋子里很快就亮起了一盏灯，而醉盟鸥又一脚踢开了他的屋门。
天底之下，无论是谁，在深更半夜被人连着踢坏了家里的两扇门，又闯了进来，都一定会是怒不可遏地想要跳出来拼命。
这个时候，沈老头已经从自己的床上跳了下来，而醉盟鸥已经一挑布帘，直直地闯了进去。
两个人一照面。想要打歪别人鼻子的，和那个想要跟人拼命的，都一齐停顿了下来，这个时候，一个尖利的叫声，划破了百里镇的长夜。
沈老头，本来是要跟人拼命的，但是，他一眼看到醉盟鸥这样的凶神恶煞，马上就吓破了胆，呆住了，更哪还有一丝气力再跟他拼命！此时，他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再藏起来，假装当作刚刚被踢坏的却是别人家的门。
醉盟鸥本来很想一拳打歪沈老头的鼻子，再一脚踹断他的腿，可是，他一见到沈老头的样子，却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沈老头，竟然不是先前的那个沈老头。所以，他也马上就呆住了。
而那唯一的尖叫声，竟然发自屋子正中间的一张大床上面。
大床上面，果真有一个还算年轻，也还算漂亮的女人。那个女人，云髻纷乱，拥被斜坐，上半身完全地*在外面，她的脸上，甚至于她身上的皮肤，都浮现着一层刚刚欢娱过的红晕。可此时，她只一眼瞥见了醉盟鸥这个不速之客，他的脸上，甚至于她身上的皮肤，都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同时，一声尖锐的嘶叫，马上就撕破了宁静的雪夜。
女人的恐惧，超过了她的矜持，她甚至于忘记了要把自己*在外的上半身遮掩起来。
醉盟鸥电光如矩，一眼扫到那个女人，眉头一下子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扭转过头，冷冷地喝道：“闭嘴！”
闭嘴。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但却十分的有用，那女人突然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嘎然住嘴。然后，她马上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晃晃地裸露在不速之客的眼前，所以，她的脸，甚至于她身上的皮肤，马上就又泛起了红晕。
她“刷”地一下把被子扯了起来，把自己正瑟瑟发抖的身体完全地包裹在被子里面。其实，这个时候，醉盟鸥的眼睛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落在她的身体上面。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沈老头，沉默了片刻，突然厉声问道：“你姓沈？”
第九章（31）
这个时候，问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反而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可是，沈老头乍闻惊雷，胆破了，神却回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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