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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第4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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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半晌。
“施施,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公子递过一物,正色道:“办完之后,去朝云楼。”
……
……
……
施施低头看去,却见圆滚滚,沉甸甸,好大一枚铜板,印得是双鱼龟蛇。
翻过来看,写得是天下太平,千秋万代。
握在手心,余温犹在。(未完待续)
八十一 舍得()
是黄昏。
东郊。
方殷在等。
多少人来过,多少人去过,多少人跪过,多少人拜过,方殷记不清。
一直就,没有断过。
只待棺材打好,许是两天,许是三天。
旁边堆着,一堆木料。
松香袭鼻。
老元吉说,要晾一下,晾上两天。
那就晾好了,方殷等得起。
皇上回宫去了,留下三花公公,是有许多人陪着方殷,许多许多人。
方殷不说话,谁也不搭理。
劝,是没有用的。
安慰也没必要,方殷想得很开,一点都不悲哀。
京城里的人,谁都可以来,只有两个人不会来,正是那一对儿父子——
一个姓于,又不姓于。
一个叫于深,又叫于藏海。
天黑了。
篝火燃起,火把点起,整个皇陵,灯火通明。
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很担心。
方小侯爷,变成了一块石头。
石头是不会说话的,石头也没有表情,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理人,那分明又是一个一心等死的方老将军,只不过是坐着。
“喂!”谁也没有办法:“喂喂!”就连牡丹都没有办法:“喂喂喂!”
“啪!”唯一的办法就是抽:“啪啪!”抽他:“啪啪啪!”
没用的,石头不会疼,手会。
哀莫大于心死,灵秀都没有用,这种情况无能大仙就是来了也没办法:“方殷大哥?方殷大哥?”
可惜无禅不在。
好在南山不远。牡丹就主动请缨,自行决定,骑着胭脂去南山禅宗搬救兵了。
这哥儿俩,一个疯了,一个傻了。给他凑到一处,想必会有奇效。
当然也是借口,牡丹也想无禅。
数十万兵,齐跪,共陪。
一般,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理人,那分明又是一个一个又一个,一心等死的方小侯爷。
据说。还有数十万兵,正自从四面八方全国各地源源不断赶来——
那就是,奔丧了。
闻丧归,并服丧,话说这个时候,等闲人是进不来的。
只有兵,兵和将,文武百官。文的都等靠后,寻常百姓便就披麻戴孝来了,也进不来。
也只能是。遥遥而拜。
惟有静默。
有序。
忽一处火光闪动,微有躁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姐!姐!官爷——官爷——不是不是,俺几个不是来……”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来这里闹事?
“咳!”
当时吴三甲和成文清都在,二人一般。心情恶劣:“拿下!”
拿下。
绑将出来,一家四口。
当时李易易。心情也是极不好的了,被人捆成综子。犹自挣扎分说:“哪有白米大面?哪有烧鸡烤鸭?骗人!骗人!你们都骗人,都是大骗子!”
当然李老大和王春花已经跪下了,面色死灰,泪眼相望,尚不知这一把赌得对是不对——
“放开我。”李施施,平静道:“是公子,是慕容公子,要我来的。”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但见白衣胜雪,柔美华贵至极,虽说大不合身,衣摆拖在地上——————
“咦?”话说这慕容公子,白天大闹庶天府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吴大人,你快看!”
“唔~~”吴大人,早就看见了:“放开她,让她过来。”
过一时。
李施施,终于看到了,传说之中的,方小侯爷。
面无表情,了无生气,李施施当时就很害怕:“你,过来。”
这话一说,众人大惊!
这是方殷来了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不料竟是对着一个腊黄瘦弱的小女挂:“慕容公子,要你来做甚?”
“他,他要我,给你,给你这枚——”李施施跪在地上,双手过头:“铜,铜钱。”
方殷拈起,看了一眼:“还有么?”
“有,有……”这时的李施施,只觉阴风阵阵,遍体生寒:“他,他,公子说,说他,对,对不……”
竟是牙关打战,话也说不利落:“他说,说他,没,没脸……”
“对不起,我没脸见你。”
李施施,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此时愕然抬头:“是这句话,对么?”
“对,对……”李施施,也一直以为自己很勇敢,但当瘫倒在地给人抱下去的时候:“……怪你,你告诉他,不用客气。”
以至于,那一句话没有听清。
夜深了。
五柳巷,一家三口。
这天晚上,月亮很亮,一家三口就着月光,小院里,看——
二十块儿金砖,一块儿五十斤,整整齐齐摞着,码成一个方块儿。
应该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必说了,反正一回来就是这个样子:“多,多,多少?”
“一万两真金,十万两白银。”李老大叹道:“这笔横财发得,那可真是,哎!”
“怎,怎,怎办?”到底妇道人家,也是慌了手脚:“嘘——”
横财,往往就是横祸:“快快,埋起来~~”
于是找锨。
可是没有,只有一把小铁铲。
夫妻二人,墙角开挖:“镲镲镲!镲镲镲!”
这个动静儿,有点儿大!
“嘁!”李易易极为不屑,冷笑道:“看你两个,偷偷摸摸,像贼一样!”
只这一句。
“不对!”李老大忽然收手,起身:“孩儿他娘,这不对!”
王春花抬起头,茫然道:“怎,怎了,怎不对?”
“你看,这些金子,是咱卖闺女得来的。”李老大,就是李老大:“对罢?”
闻言,王春花低头,垂泪:“是,是,就算,算是罢!”
“隔壁王二家,东头李老六,日子过得比咱还难,是不?”
王春花,瞪大眼睛:“当家的,你,你,你莫要说,你这是要……”
“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李老大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咱且不说,这些金子藏起来,保得住是保不住,这般大的大金砖,你又怎生去花销?”
“也是,只这一块儿,怕是八辈子,咱也花不完!”
“正如此,与其日夜提防,担惊受怕,依我说还不如——”
“分了?”
“分了!”
“可这巷子里,是有几百户人家,孩儿他爹啊,你看这……”
“分了分了!全都分了!”转眼之间,李老大已经做出了决定:“你看,在这京城里头,就咱五柳巷最穷,人人都是吃不饱,也穿不暖,穷急了就去偷去抢,穷疯了就卖儿卖女,今儿个这金子你要不分,赶明儿王二家的小三子就得饿死,今儿这金子你要不分,赶后儿李老六又得卖了小翠花,还有还有……”
“不必说了。”王春花立起身,冷冷道:“李老大,你可要,想好。”
李老大挠挠头,苦笑道:“孩儿他娘,你别这样,你舍不得,我也知道,说实话我也舍不得,我也知道自打你跟了我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什么?”是,这苦日子,王春花早就过够了:“你说!你说!”
“只是,只是,只是咱家过日子,人家也都帮衬过,要是没有大家伙儿,要是——”一语至此,李老大长叹一声:“不说了,不说了,我李老大是人穷志短,也没骨气,但总算还有一点良心,总不成自家吃饱喝足不管人家,人家,咳咳!死活!”
话说这时,王春花纵体入怀,附耳腻声道:“你个死鬼……只管人家……不管人家……”
“管!”李易易瞪大眼睛,却见自家老爸,身躯无比高大,好似换了一个人:“管管管,管你一辈子!一万年!”
“是个爷们儿!这就对了,啵儿!”王春花给他脸上,死命撮了一口:“俺就知道,嫁你没错儿!”
……
此处需要一个吻。
……
……
李易易,看傻了:“喂!喂!你们两个……”
……
……
……
“傻小子,还不去!”李老大大喝一声,喘一口粗气:“去!叫人来!”
今夜花好月圆,嫦娥仙子下凡,李易易迷迷瞪瞪之间,却见自家老妈回眸一笑,竟也十足是个美人儿:“叫人来,分金子~~”
顷刻之间,李易易也觉自家身躯无比高大,便就披着破棉被,也像是个大将军:“来人呐——分钱啦——打雷下雨啦——天上掉金子啦————————————————————————”
是有这样的爹娘,李易易为之骄傲,为之自豪!
这世间!(未完待续)
八十二 就此碑()
有人哭,就有人笑,也有人不哭不笑。
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便就有些反常。
几十万人跪在那里,不吃不喝,不哭不笑,更是有些诡异。
都是木头人,石头人,泥塑的,铁打的,方老将军之死,将东郊整座皇陵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人人都是,兵俑。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整天。
其间有人昏迷。
抬走。
救醒,再来,跪到原地。
不断有人加入。
有兵,有将,披麻戴孝,来了便跪。
长跪不起。
只因为,方老将军的死讯已经传了出去,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只有大父死了,人们才能知道,在隆景朝将士们的心目当中,大父是有多么重要。
天,已经塌下来了。
谁都不是傻子,这件事情和真龙教脱不了干系,大父说过不许追究——
是因为,追究下去会死人,会死很多人。
天塌下来了,有方殷顶着,军中大父死了,方殷就是主心骨。
只等他,一句话。
方殷不说。
是个人,就会死,这世上每一天都有千千万万的人在死去,这很正常。
方殷有爹娘,每个人都有,方殷此时承受的,每个人都要承受,这一点方殷心里明白。
想开点,就是了。
方殷想得很开,比李老大得到一万两金子还要想得开,想得开的结果就是。喝酒。
次日,午时,方殷开喝。
并且是要,大家陪他,一起喝。
一直喝。
这个臭小子。总算还有一点良心,元吉明白。
元吉命令,把京城之中所有的酒,都运来,就让大伙儿喝个够!
酒是能醉人,也能养活人。这样下去不会死人。
于是乎,京城酒罄。
而东郊皇陵,酒气冲天!
元吉也喝,大碗喝酒,大刀阔斧。继续打棺材:“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哧哧——哧哧——咣咣!咣咣!”
一个人。
便就八王在侧,不容一人插手,这是用慢工,出细活儿的时候。
剡木入窍也,榫头,入卯眼,这得对上。
也是讲究。
第二天,波澜不惊。除了喝酒。
还是喝酒。
第三天中午。
棺材打好了。
当场是,有人跪,跪着睡。有人睡,醉着睡,一片一片,东倒西歪。
老元吉的两只手都磨破了,十指遍布伤痕,血迹斑斑。
这是好意。必须心领,方殷终于起身。
上前。开挖,也用双手。
只用双手。十根指头,石板一片,一片,一片,完整揭下。
下面是土。
便就用手,一下,一下,一把,一把,抠起,捧出,一下,一下,有板,有眼……
没有人帮忙。
因为他不让。
又半日,及子时,九尺宽,丈半长,长方形的一深坑——
深有丈二。
其内两具棺,一大,一小。
是谁的,不用说,在场人人,瞪眼咂舌,但见那坑挖得是边角分明,极为平整,就像一个池子,石头砌出来的一样。
方殷躺在坑底,躺在娘亲身旁,沉沉睡去。
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
“呵——”方殷睁开眼,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呵——哈——————————————”
确是美美,睡了一觉。
好吧,现下就连老元吉都承认,已经没有人知道方小侯爷在想什么了:“等我一下,我回趟家。”
将军府。
进了门。
却见那处,提坦倚着门,睡在阶上。
前院,厅中,或坐,或立,都是,诺勒公主的随从。
自也不理,入得后院。
树下,一人,愁眉苦脸:“呆地!呆地!”
亚哥欢呼着,扑了上来:“呆!”
却见呆地,一脸晦气,鬼魂一般飘了过去,亚哥再一回头:“哇!”
话说李小欢,直到此时还没有完全想通:“那个,你,又!究竟有几个,呆地?”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讨厌了:“又!发克!屁个!#¥!#……!#!!!!”
门,是被那巨人堵死了,再也进不去了。
就不说,亚哥了,就在昨天下午,李小欢和宾度斯班瑟,决斗了一次。
自是完胜,李小欢飞刀在手,从来就没有输过。
其后决斗,一百八十次。
便就输了,一百八十次。
人家要比箭法,那有什么办法,李小欢也是实在太过无聊:“喂!”
“喂!”
“我说!”
“兄弟……”
方殷出门。
“外?”亚哥皱着眉头,双目炯炯,瞪着李小欢:“外?”
都是神经病啊神经病,李小欢心说,没有一个正常人呀正常人:“万?”
“兔!”
“死瑞!”
“又!”
“六!”
“屁个!”
“八!”
“发克!”
……
……
这几天,是李小欢此生过得最为无聊的几天,李小欢,已经受够了。
所以准备,去赌一下。
很快回来。
中午。
诺勒醒了过来。
起身。
呆坐一时。
阖目。
过一时,叹一口气,无奈笑笑。
出门。
种种浑无所知,能力也被收走,当然是有碎片,也自一星半点——
巳时之初,将军入葬。
那时日上三竿,那时天已大亮,方殷便将那一幅画纳入爹爹怀中,那一面将旗便就给他盖在身上,看着爹爹的脸,又说了一遍:“爹爹,走好。”
语落。
盖棺。
严丝合缝。
抄底,托起,直若无物。
轻拿,慢放,将其置于,娘亲身侧。
其后罗伯。
罗伯已于棺中。
方殷将,游子剑,连鞘放在他的身旁,道:“罗伯,走好。”
说完,一般,盖棺。
将其灵柩,置于方殷身侧。
爹爹,娘亲,方殷,罗伯,这就是方殷摆放的顺序。
没有错,是方殷。
话说,还有一把尚方剑,方殷本也想拿来给爹爹陪葬,不过想了一想。
还是改主意了。
那一把剑,染上了爹爹的血,方殷将会把它刺入他的心脏。
三把剑,一人一把。
尚方——于藏海。
墨练——厉无咎。
钧天——龙真。
这就对上号了,顺序也排好了,方殷葬全家,方殷无处葬。
就这样。
土是一把,一把,捧起,洒下,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四下恸哭声起。
转瞬震耳欲聋:“将军!将军!大父!大父!”
那又何必,人死,不得复生,仍只方殷一人,一把,一把,捧起,洒落……
终将过去,也化作土。
此时,方殷心里很清楚,自己即将走上,另一条路。
那一条路,是那一条路,许是鲜花,许是掌声,许是光明,许是黑暗,许是鲜血,许是杀戮,那一条路,是那一条路,也许有爱,也许有恨,是有欢乐,也有痛苦,许是死路,绝路末路,也许什么都有,也许什么都没有,但是——
再、也、无、泪。(未完待续)
八十三 铭刻()
诺勒来时,坑已填平。
方殷正自铺石板,一个人,认认真真,踏踏实实,铺着。
诺勒也是一个人,一个人来的。
兵们也都识得她了,也未阻拦,任其穿行而过。
“来了。”这话,是元吉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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