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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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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殷早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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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悟空()
希声;二十六 悟空
“回来了。濠奿榛尚”
宿道长说一句废话,喝一口酒,眼中宛然是笑。
“太过轻松,没啥意思。”
方道士对面坐下,自己倒上,面色那是淡定已极。
“再吹!吹你的牛皮!谁的心在砰砰跳?谁的心里乐开花?是我?还是你?”宿道长摇头而笑,一脸了然。方殷喝一口酒,忽然大笑出声:“老大老大,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可是吓死我了哈哈哈哈咳咳!”是的,方道士呛到了,因为方道士直到此刻还是很紧张,还有激动兴奋无以言喻……
胜了!胜了!胜利胜利!
“使在哪里?”
“剑柄上面。”
“此物名之见笑。”
“话说我也中过招儿,哈哈!”
“细至微末,便不可见之,小至毫厘,则无孔不入。小子,若你可以内力发诸于外驱使随心,这次比试自当无往而不利,可惜,可惜——”宿道长眼望天际喃喃自语,似是又将故人想起。方殷哈哈一笑,于怀中掏出一瓷瓶,一锡壶,放在桌上:“可惜我不成,只有用诡计,可惜可惜明天不能再用,哎!”
“大道三千,混沌破立,好用拿来就使,管他甚么东西!”
“哈哈,高,高!小子受教,受教!”
“名威已立,下一关便是寒其胆魄。”
“是了是了,你告诉过我,要把一粒种子种进对手心里,那就是——”
“使一个人真正感到恐慌的不是刀光剑影,也不是拳脚暗器,而是看不见又摸不到的东西。见笑再细再小,也是有形有质,你只有唤醒一个人深埋心底的无形恐惧莫名惊慌,才能得到更多的机会更大的胜算。”
“我明白,明天便去寒他胆!却不是又是哪个倒霉鬼哈哈!”
“还有几场?”
“今天一场,明天两场,再过三关我便,干掉他!”
“许是三关,许是五关,只问人生何其短?便就一关一关又一关,好了,你去罢。”
方道士谈兴正高,宿道长却忽然意兴阑珊,起身走开。
“老大!老大!我还有话要说!”
还是走了。
此人脾气古怪实属异类,方道士却也早就见怪不怪了,见他走开,便又自斟自饮——可喜可贺,深以回味,一如杯中果酒紫亮亮淡而无味却又醺醺然回味悠长,而方殷已经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口味爱上了这种感觉,觉得,觉得,觉得……
很美。
是非眨眼过,成败转头空!
依稀记得那晚,那晚的月亮,似是,很圆。
八月十五。睛。
“……伏以,中秋神月,天清气爽。赤明开光,仙女妓乐。嫦娥舞姿,神龙朝月。神风鼓舞,流香拂尘。紫雾吐辉,绛霞敷天。三景齐照,诸天光明。河海静默,山岳藏烟。龙螭踊跃。人神欢欣,生死同休。凡拜月神,并得长年……”
台上一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道高声吟诵着,字正腔圆仪态周正,时而蹈步作舞,亦是一丝不苟大有风范。此人姓文,名文公礼,上清长老之一,常居二指峰,以素知礼仪墨守陈规见长。当年就是文长老开着会第一个出来迎接方老大,又据理力争积极反对方老大加入上清成名一名道士,时也命也?福兮祸兮?却早已无法回头,再想何必——
方殷默默看着那一张苍老依稀的脸,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从前。
文名祭月,时在白日。
高道士低着头立在方道士身后,只想一剑将他刺个对穿然后用剑将他的心肝肚肠挑出来,看看是甚么颜色!自是苦大仇深,恨也恨得入骨,高道士确是存了杀他埋他的心!但一夜未眠,高道士想了很多,高道士也明白了很多,高道士知道那样不可以因为知道那样后果很严重,所以报仇的事情还是得忍——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高道士反反复复告诉着自己,这是一个必将实现的誓言。
这是这件事,还是那些人,昨日比试自是有胜有败几家欢喜几家愁,却也分明写在脸上——除却袁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袁世低声嘻笑着:“牛道友,牛道友,威风霸气黑风肘哈哈,看招儿!”说着斜斜一肘送过,找的却是赵本——赵本叹一口气,苦着脸道:“别闹,别闹,老胡可是看你了!”
两只牛眼瞪过来,胡非凡又怒了!
心情不好,心情不好,除却牛大志使阴招儿胜了一阵,吕道长手下众将战绩皆墨全部首轮出局。吕道长自是神色不豫,徒弟们心里也不痛快,然而最窝火最憋气的还是高明高道士——两度中阴招儿,一将变驴尾,上次是黑肘,这回又是甚?而驴尾之尾的方道士已经咸鱼翻身成功晋级,那么驴尾之尾的称号只能留给战绩分没有且印象分极差的高道士。
倒数第一是拿定了!
高道士又悄悄将手向剑柄摸去,慢慢慢慢地握住……
此仇不报非君子!小人!你个小人!
科仪过了,又是抽签。
紫盒紫签,青盒青签,一分为二,四十二十。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方殷第九个上去,抽了个十一。
签为青十一,还有紫十一。
是谁?是谁?
“不是大志就好。”方道士想道。
牛大志上台,是青盒。
“青盒,青盒,青盒才好,不是方殷就好。”余下众道士想道。
经昨日一役,上清弟子之中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
妖道传人,避之为上。
是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上也没有永远的秘密,有人明白,有人不明白,有人心里早就有数,有人还是猜得出来,此刻众道士多多少少都知道了,方殷方道士,不只是五子峰吕道长的徒弟,更与百草峰那个神秘人物有着莫大干系!或说旁门左道,或说妖法邪术,总之方道士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那是两个字——
神秘!
神秘的事物总是让人心里没根,从而摸不着底细,从而不知如何应对——
而心无着落之时,便会生出……
其时天气睛好,又是一轮开始。
“开始。”
望台上寒光闪闪剑影纵横,风声咻咻欢快嘶啸,时而双剑交错一声响过,其音铮铮脆而悦耳。双双矫健,对对不凡,剑似匹练人如龙,浑身解术各自逞!无数日夜辛勤的磨砺终将谱就一篇壮美的乐章,便在此处奏响,奏响,奏响,一对对,一双双,内力有深浅,剑术有高低,可是蓬勃的朝气与旺盛的斗志,还有那颗不服输的心,都是一样,一样,一样……
方殷在看,方殷在想。
不得不承认,上台的每一个人的功力都比自己要高出不止一筹,台上的每一个人剑法都比自己绵密严谨修为深厚。方殷知道,这是事实。可是方殷想的不是这些,方殷正在新奇地望着台上一个个同门,心里那一个大大问题再度泛起因之纠结着困扰着,茫茫然似乎忘了身边的所有眼前的一切……
剑道即人道,果然!同一套剑法,每个人使将出来却是不同,或是威猛,或是凌厉,或是轻巧,或是细密,或是大开大阖一往无前,或是细水长流绵绵密密……那么,这是剑法的优劣还是人比的高低?是的,人性品格流于剑路剑式,而性格决定命运,那么,人,与剑,与命运,究竟又是怎样的关系?
那一点灵光又浮于脑海,忽隐,忽现。
方殷还是想不明白,因为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这个问题正是宿道长问他的,方殷不明白,自也答不出,追问回去得到一个字——
悟。
说得轻巧,如何得悟?再追再问,宿道长却也不明白了,只是一笑说了句,我不知道,我也不求,你若悟出,剑已有道。左右还是不知道,反正就是不知道,方道士悟了多少回想了多少遍也是不知道,只明白了一件事——看也是练,想也是练,人,还是多看多想,剑,最好边悟边练,至于命么……
还是交给天!
岂不废话?三者还是联系不起来,还是半懂不懂说不明白!甚么是命?甚么是道?甚么是人?甚么又是剑?好似全然不明白,悟来悟去还是空,哪里还有一点点的懂,不通!不通!着实还是不通!
“方殷——”
“方殷——”
“方殷!”
猛地一个趔趄,却是身后有人推了一把:“到你了!”愕然转过头,高道士点头一笑,面色友善目露鼓励之色!
方道士不明所以,却也不及深思,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
蒋老道自在台上,眼前却是一个陌生的兄弟。此人仪表堂堂面色坚毅,身形如标枪般先笔直挺拔!未识其人,先观其势,单只这份镇定如山的气势,便可见其人一般本事定非易与:“本人二指峰陆平,自号风雷剑,请道友多多指教。”其声朗朗,不卑不亢,似乎无关紧要宠辱不惊的样子——
却是不知鹿死谁手?到底是谁心里慌张?
方殷一般立好,随口说道:“我是方殷,外号儿东西双剑,呃,就这样。”
——开始。
说得轻巧,不过这样,可是便如昨日,心里仍是无比地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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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牵一发而动()
希声;二十七 牵一发而动
便在转瞬之间,高道士的心里天翻地覆转了念头,此时此刻瞪大眼睛直直看着台上的方道士,心怦怦跳手脚儿冰凉简直比他还要紧张——
“方殷!方殷!必胜!必胜!”
这就是高道士此时心情最最真实的写照,以至于不由自主出手相助又低低唤出了声儿!声声真切,目不转睛!高道士由一个头号儿大仇敌变成了方道士最最坚定的拥趸,或者说是一个无比狂热的粉丝,其中的原因着实让人难以理解。濠奿榛尚当然,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不明不白的爱,说出来就非常之好理解了——
不错!高道士是不慎落败,败于对手阴谋诡计之下,还未彻底明白因何而败,可是!那已是一时半刻无法挽回的结果,暂不提无双绝剑来日重振雄威一雪前耻将得东西双剑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便此时,却当力保其胜,一胜再胜,甚至取得最终的胜利,方为上策!你看,若方道士败,一败涂地,那么高道士必将受到牵累从而坐定驴尾之尾的称号,方殷不可败!再看,若方道士胜,最好连胜,那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彼时驴尾班的称号必将不复存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驴尾既然没了,驴尾之尾自然也就。
若他是最后的胜利者,那么余下所有的人都是失败者,而那时高道士只是其中之一!如此一来,总比现在。明白明白,怎不明白!高道士非但认识深入深刻而且分析得鞭辟入里,若是开口说出来谁个还能不明白?况且一旦给他夺得了本届魁首,那么下一届高道士打败的就是上届第一!那有多么威风!那有多么神气!想想就会激动就会得意就会美到骨子里!阴谋诡计如何?妖法邪术又如何?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事关重要当把那些个人恩怨所谓仇恨那些毛皮小事抛弃,抛弃,抛弃!
一朝猛醒十分期待百般热切千万理想无数荣辱系于一身,此刻方道士便是高道士的希望所在,怎不又怎不——
“必胜!必胜!方殷!方殷!”
高道士虔诚祈祷喃喃有声,着实感天动地感动自己!
自有人惊愕不已。
开始——
异人同心,异类相逢,必有异事发生!便在高道士的眼中,便在台上蒋长老的眼中,便在台下众人的眼中,便在那天地风物神仙妖怪的眼中——
开始。
但见二人相对而立,双双剑出鞘,一人立剑指成诀,一人袖手剑及地——
便此时!
忽地陆平大叫一声手捂腰际,随之呛然一声长剑坠地!
旋即方殷一跃上前,探手展臂。
又一次。
剑吻于颈!
再见陆平弓身抚腰,神情痛楚面孔扭曲,啊啊长声惨呼口已不能言!
开始便已结束,前后不及半息!
无不愕然,四下死寂。
忽地哈哈大笑声起,是沐掌教,脸上一般得意。
这不是妖术,又能是甚么!根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方殷胜!陆平败!”
高道士惊喜狂喜张口便大叫,叫完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验伤!”
蒋长老吹胡子瞪眼,眼看已然怒了!此事太过蹊跷,想来更是诡异,明察秋毫的蒋长老虽然没有看出其中马脚,却也不是傻子!定是作弊,岂有此理!随即方道士退后,两名道长上台,双双近前,俯身起衣仔细查看——
无伤。
而陆平还在大声惨叫,直将腰弯得像个虾米。
“搜身!”
蒋长老骈指大喝一声令下,看上去那是已经动了真怒!
不过衣带衬履,一无所有。
方殷笑嘻嘻将手一摊,示意让他自己看着办。
“好个小人!你使暗器!”陆平忽而指点大叫,神色已然略略平复。
“暗器?哪里?”方殷淡淡一笑,神态却作张狂!
没有证据,不白之冤。可是陆平根本一式未出,又怎肯就此低头就此输:“你,你,你,你使诈,我不服!不服!”方殷哈哈一笑,束发整衣:“不服就再来,再来比一比!”陆平闻言愤然挺身瞪了过去,腰腹处却仍自痛痒酸麻难当:“比甚么比?这怎么比!使这卑鄙无耻的伎俩,谁又要和你再比!”端的犀利,无影无踪!刚刚吃过苦头要他再来一次,风雷剑却也是……
怕了。
那是甚么?甚么,甚么,甚么……
东西?
愕然讶然过后便是惊慌惊竦,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只听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其中又以一众年轻弟子为甚,眼看今日种种,回想昨日种种,莫名的恐慌气氛开始滋生开始蔓延开始悄悄生根发芽,在心里——
如果他的对手是自己,那又……
“方殷胜,陆平败。”蒋长老在台上说着话,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陆平忿忿下台,方殷扬长而去。
一众长老几峰峰主神情复杂目光交织,坐在那里两两低语,脸上写的却是另外两个字。
忧虑。
“下一场,牛大志——”
“老大老大,你使得什么法子?”“哎!怎会如此!你竟……哎!”“妈个巴子!快说快说,俺也好奇!”“嘘——噤声!还是本人神机妙算,方才说甚么来着?方殷,必胜!”“高明,你又怎知……果然是高!”“不说便不说,不说我还不问了!”“哼!”“老大老大,别理他们,快和我说说……”
方道士只不语,脸上保持着神秘的。
微笑。
忽地台上一声闷哼,牛大志捂臂飞身退后,似是受了不轻的伤!
“大志!”“大志!”“师兄!”“师兄!”这厢几人见状一惊,失声呼喊一时情急……
血已指间漫出,众人也在惊呼!
“好一式孤烟落日!大志败了,多谢道友赐教。”牛大志却也并未动容,注目淡淡道。那人不去看他,铮将剑归鞘:“卑鄙小人,当有此报!”
牛大志默然片刻,转身向台下——
“周昊天胜,牛大志败。”
“大志!快给我看看,伤得……”方殷当先迎上前,神色焦急——衣袖破处,白白臂膀鲜血淋漓皮开肉绽,那是一道深深的创伤,直直触目惊心!情同手足,感情弥深,方殷只觉心头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奋然跃上台怒目而视:“你!方才你说甚么?有种你再说一遍!”那人正要下去,闻方转身冷冷一笑:“好话不说二遍,便说你,不过跳粱小丑,也敢出来卖乖!”
“你!好好好,你有种!报上名号来!”方道士怒不可遏,径直走上前——那人毫不退缩,返身一般上前:“三生峰,周昊天!如何?哈哈,小丑一个!”方殷忽然一笑,露出满口好牙:“你死定了,你等着瞧。”周昊天自不示弱,只有更加地狂傲:“信不信我宰了你,就像捏死一只,哼哼,蚂蚁!”
二人鼻冲鼻眼对眼,唾沫星子喷上脸……
形如斗鸡。
“放肆!成何体统!都给我滚下去!滚!”蒋长老大怒,哆哆嗦嗦指点喝斥,浑不顾仪态有失。两人梗着脖颈也不理会,目光如刀剑般交错火星四溅噼啪有声!忽一人跃上台,却是文长老:“蒋师兄,不可口无遮拦,须知上粱不正下粱歪,作为本教长老之……”蒋长老一怔,登时愈加恼火:“我在管教小辈,你怎又来说我!下去下去,没你的事!”文长老摇头晃脑,深以不然:“有道是欲要教人,先正己身,如你这般又怎能服众?须得以身作则方可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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