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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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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她像是一朵花,她像是一团雾,她像是一根大大的——
马尾巴!
方殷一念及此,不由噗嗤一声……
傻傻的笑了。
是的,是的,马尾巴就是她的名字,因为方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是的,是的,她没有来,自从那一天走了,她便再没有来过。是的,是的,方殷只见过她一面,也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可是,可是,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能忘记——
那一抹鹅黄的颜色,那一支乌黑的马尾。
在天边。
在眼前。
可是却忘记了她的容颜……
忘记了那乌溜溜的黑眼珠,忘记了那俏生生的小鼻子,忘记了那红扑扑的脸蛋儿和白亮亮的额头,忘记了她立在那里微笑着注视自己的样子……可是,可是,那又怎样呢?不要紧,她走了,她还会再来,她一定还会再回来的,就像天边的白云乘着清风,就那样来到方殷的身边,来到,眼前……
你,还会来么?
会的,会的,宿老大说了……
如果你来了,我……
想对你说……
我……
方道士痴痴地发着呆,喃喃自语……
空山人语,似乎说了很多,痴人梦呓,又似是没有说过什么……
也许有一天,开心是相聚,也许有一天,伤感为别离,也许有一天,说过的疯话做过的傻事连同你的样子全都全都遗忘,在心里。只是那一抹明亮的鹅黄颜色和那一支清爽的乌黑马尾依然闪动,在眼前。在身边,在心里,在每一个想起你的白天与黑夜,都会记得那一刻唯一不能忘记的那份心情——
其实,我只是想再看到你哪怕,哪怕只看你一眼——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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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岁月留痕()
希声;五十五 岁月留痕
雪。濠奿榛尚
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落了满天。
茫茫天地之间,再无半点杂色,那白如同一汪流淌着动与静的无边大海,白色海洋中处处开满着琼花素朵,苍苍缀琉璃,淡淡处熠熠,美得就像是童话中的世界,一个梦。雪落无声,天地孤寂,火光黯淡百无聊赖处,咯吱,咯吱,咯吱……
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是她?
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一定是——
她!
方殷脑袋一热心猛跳,慌忙起身推开房门,一下子……
就看到了!
是她。
她俏生生立在那里,微笑着看了过来,就像是白雪中的一朵小黄花儿,缀着那依然乌黑明亮的——
马尾巴!
“宿师叔好。”
她说话了!她说话了!那声音是多么清脆动人,直如在耳畔奏起了仙乐……宿道长点了点头,喝一口酒……这个宿老道,一点儿礼貌也没有!客人这都来了你还傻子一样只知道坐雪地上喝酒,你说这叫什么……
“小子,你不是天天念叨她么?她来了。”
甚么!念叨……
方道士如同中脑门儿中一闷棍,只觉天旋地转忽然眼前一黑……
清醒过来再一看……
人没了……
“有病罢你!胡说八道你看这事儿……杀!”
方道士怨气冲天,哇哇大叫着冲了过去准备和这个可恶的老妖道同归于尽……
“宿师叔,是这些么?”
一支马尾巴从小屋中冒了出来,露出一口又白又好看的牙……
方道士身体瞬间僵化,脑子再次迷糊过去……
他再见她时,她也在看他,笑妗妗地:“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甚么来着……
方道士脑中又是一片空白,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他叫作傻小子。”宿道长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傻小子?嘻嘻,果然是……”
笑容于风雪中春花一般绽放,何其夺目何其灿烂何其令人……
方殷口不能言!方殷微微颤抖!方殷已然不能呼吸——
“谢谢宿师叔,嫣儿回去了。”
咯吱,咯吱,咯吱……
“等等!等等我,我叫方殷,我叫方殷……”
咯吱,咯吱,咯吱……
她走了……
淡黄背影消失在洁白的天地间,雪一直下……
“果然是个傻小子。”宿道长抿一口酒,摇头笑道。
傻小子怔怔立在雪地上,呆呆着看着那一行脚印,慢慢,慢慢,消失……
从头至尾,方道士还是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恁地没用!真个不争气!丢死人了丢死人了……这一次见到了她,这一次她一般不约而至,却是梦里醒时演练了无数次的场景啊……全都不一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方殷茫然立在原地,心里那个懊恼啊,不用说……
恨不得抽上自己两个大耳光!
“烟儿?她叫作烟儿么?老大,老大!你……”
宿道长不说话了,只坐着喝酒赏雪景。
“烟儿!”
轰然一声大响,天塌,地陷,雪白世界化作无边黑暗!寒风呼号凛然生威,方殷和衣躺在干草上,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天光——
灶膛里火光熊熊,红通通的干柴哔哔剥剥烧得正旺!
这是一场梦啊!
这是一场梦。
这也不是梦!
这是梦中的梦。
冬天来了,这是冬日里的一天。雪下过了,积雪都已融化成河。是的,那一天,她又来了。那一天方殷见到了她,方殷很不争气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方殷还是知道了,她,叫作烟儿。这是一场梦,可那并不是一场梦,而是,好多梦……之后她又来过两次,方道士还是非常之窝囊地说不出一句话,可是傻小子终于知道了,她不叫烟儿,她叫作嫣儿,她姓袁,她的名字就是——
袁嫣儿。
你看你看,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她是那样美,长得那样美,声音那样美,笑起来的样子那样美,就连名字也是那样——
美!
方道士把身子缩在干草堆里,就那样暗暗地悄悄地偷偷地笑了……
傻小子,傻小子,傻小子……
她轻轻地来,她轻轻地走,每一次都让傻小子变作一个小傻子,只会傻傻地看着她傻笑,肚里千言万语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可是无论傻小子有多么傻,小傻子的心里却是美得冒泡儿——是啊,是啊,她认识了自己,并且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叫作方殷,她愿意为了方殷去问宿老大,这说明……
方殷呐方殷,下次见到了她一定要和她说……
哪怕只是一句话!
哎呀,说什么呢?这事儿可得好好儿想想!第一句话么……
——我爱你!
哈哈哈哈,就这样罢!呃,不好罢?好罢!好罢?不好罢……
怎么觉得心里怪怪的……
好像很合适,好像又不合适,这句话究竟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听了会不会生气呢……
难免患得患失,笑完摇头叹气,只为一句话,方道士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再也睡不着……
头都大了……
算了算了,到时候儿再说,可是说完了,又该做什么呢……
方殷坐了起来,一个人怔怔发呆……
做什么呢?说说笑笑,搂搂抱抱?哎呀哎呀,这可真是羞死个人,不成不成……卿卿我我,相亲相爱?哎呀不得了我地乖乖,脸上好热,心里更热,鸡皮疙瘩麻得掉下来……不能想不能想,这个真的不能想,那么之后呢……之后拜堂成亲入洞房,两人生出一堆小孩?从此快快乐乐地生活……
说是不想,忍不住又想,一直想到入了洞房,一直想到子孙满堂,一直想到口水流得老长天色忽然大亮!
好了,就这样罢!天亮了,冬天的清晨格外寒冷,小风儿刀子一样从窗缝儿里钻进来,钻进柴堆,钻进人的衣服里面,丝丝寒意使得方道士手脚都要冻麻了……可是方殷心头火热,热到丝毫不觉得冷,热到不惧严寒视风雪如无物!便在这无数寒冷的冬日里,方道士感受到了并一直享受着春天般的温暖,每一天都是心情舒畅精神愉悦四肢百骸无不快美难言,就这样任时光飞逝水一般匆匆流走,只要是想到了她,想着她,她叫作……
方道士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打个哈欠爬起来推开房门……
天亮了,也只能这样了,在方道士看来,两个人只要入了洞房那就是万事大吉,完后小孩儿一下子就生出来了……
中间呢?
中间是甚么?
中间是……
中间不是……
哈哈,没有中间,方道士还是一个小孩儿,而小孩儿是生不出小孩儿来的……
方道士掏出一把刀子,大义凛然地向自己的头发割去——
“哧”一声响,几络长发飘然而落……
方道士啊哟一声,痛惜地看着脚下,张着嘴巴……
宿道长走过来,见状愕然道:“这是做什么?你想当和尚?”
方道士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心道你才想当和尚,我这是一不留神失手了……
秋去冬来,感情进展顺利,只有一事不美——
大英雄多情种站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硬是生生矮了半个头……
那一天方殷离她是如此之近呐,看着她,看着他的俏俏的鼻子看着她细挺的脖颈,看着她乌黑水亮的长发,甚至在灿烂的阳光下面,可以看到她脸上细细的茸毛……可是方殷不敢看她的眼睛,真的不敢,心里想看却又不敢看……
再说了,要看还得仰着头……
方老大那天终于深深地明白了身体的高度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问题,并引以为憾常常因此自责……美人么,是必须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大英雄怀里的,可是眼睁睁看着她硬生生比自个儿高出那么一截儿……如这般,一旦搂抱起来……那么谁才是大英雄,谁又是别人怀里柔弱依人的小鸟儿呢……
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场景啊!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是长高这件事情,即便是个天才人物,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方殷道士内心很是为此纠结。
甚至逐渐发展成了一种恐惧并因此恐慌着——
不会,就,只有,这样高了,罢……
所以……
待到宿老道转身离去,方道士点了点头,又一次拿起了刀子举过头顶……
“哧——”
这一次没有失手割下头发,门框上留下一道淡淡微白的——
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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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呆头鹅()
希声;五十六 呆头鹅
蓝天下,山野中,一匹小青马撒着欢儿地跑着,的的的,嗒嗒嗒,扑扑扑,强劲的四蹄踏过青青草地与娇艳山花,身后扬起无数泥土与灰尘,骄傲的头颅高高地昂着,长长的鬃毛和着风儿将这无边的****冲破——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濠奿榛尚
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脸庞,温暖的阳光静静投在身上,这是一个春天的下午,这是一个美好的时光。方道士张着嘴巴坐在板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劈着木柴,瑟瑟缩缩目光闪躲,模样看上去就像一只——
“呆头鹅!”
方殷一呆,又张着嘴傻乎乎一乐,害羞地低着头果然有点儿像……
这是方道士新得到的一个外号儿,也是方道士如今最钟爱的外号儿,因为这是她……而她,此时就坐在方殷的身边……
不远处!
这真是一种煎熬啊……
是甚么,使得一个精灵古怪的少年忽然笨嘴拙舌?是甚么,使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方老大变作一只呆头鹅!那春水般柔和的目光淹没了谁,又让谁个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心慌气短坐立不安更是手足无措!慌了,乱了,呆头鹅抻着脖颈想叫唤两声儿却是一声也叫唤不出……惨了!死了!呆头鹅失魂落魄手里拿着甚么一下一下劈着甚么,呆头鹅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这是在干甚么……
“呆头鹅!呆头鹅?”
方道士咽口唾沫,转头咧开嘴巴报之一笑,慌乱的眼神扫过——
那裙,那发,那脸,那一抹鹅黄上的黑亮,那一支白里透红的花朵……
却始终,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如果说这是一种煎熬,那么,这定是一种幸福的煎熬,方老大幸福地被这种煎熬折磨着,甘愿,宁愿,就这样直到永远……甚么武功,甚么文采,甚么大侠梦与英雄传说,那些都不再重要,甚至已经全部忘掉……而这,才是人生最美好的感觉,而这些,才是世间最令人沉醉的享受,这,就是——
爱么?
袁嫣儿,方殷——
每当方老大将这几个字写在一处的时候,心里都会比吃了蜜糖还要甜,比喝了琼浆还要美,还要轻飘飘醺醺然就要上天……从此以后大文人不再学文,从此以小剑客不再练剑,从此以后方道士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做甚至想都不愿想,只知道拿着毛笔反反复复地在纸下写下那几个代表幸福的字,然后发呆……
而此时,她,就在,眼前!
脑中轰然一声大响,旋即眼前开满五颜六色的美丽鲜花,一只呆头鹅摇摇摆摆东瞅西瞧走在花众里……
忽然!
就看见了,一根马尾巴……
是啊,是啊,她是马尾巴,还记得方老大那次鼓足勇气终于开了金口,和她说的第一句也是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就是——
马尾巴!
之后方道士就得到了呆头鹅这个名字……
那又怎样呢?这是多么亲昵的称呼啊!何况她的声听起来是那般清脆悦耳,呆头鹅,呆头鹅,哈哈,我就是一只——
呆头鹅。
这是一个恼人的春天!
当然方道士近来表现极端异样,时常处于半疯半傻呆呆怔怔的状态,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了。当然了,一个天才通常都是很难被人理解的,比如吕道长就越来越不理解方道士,已经对这个爱徒由视而不见变为视若无物了。说来方道士身边的人本就不多,几个兄弟竟然,也,不理解,初尝爱情甜蜜更饱受相思之苦的这个老大!
这真是一个令人困难的事情啊……
袁世说,老大,咱们年纪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
赵本说,是啊是啊,这样下去……哎!
胡非凡说,好汉子,嗬嗬嗬,你这是得了花痴病了!
你才有病!你们都有病!方老大自是非常之不满,认为他们都是小屁孩儿甚么也不懂,已经是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了……
尤其是牛大志说,甚么美人儿不稀罕,我家老姐长得那才叫一个好看……
开玩笑!你说这不是说梦话么?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天下第一大笑话!方老大哈哈大笑,话都懒得和他说了……那怎么可能?天下第一大美人儿就是她!还有人长得比她好看?哈哈哈哈,这一准儿是眼红了,傻子傻冒儿大傻瓜!哈哈……
总之都是浑人,没眼力外加不开窍儿的那种,只有一个人是明白人,只有他理解方老大这个老大,他自然就是——
老大的老大!
宿老大说了,这叫作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看……
你看看!
这有多好?这才像是一句人话!啧啧,英雄,美人,把我关起来罢哈哈……
“呆头鹅。”
本来宿道长是在喝酒,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疯子!”
方道士暗骂一句,并用厌恶的眼神瞥他一眼,之后抡起斧头接着劈柴……
呆头鹅?呆头鹅是你叫的么?看你叫得那么难听就像一只傻鸭子……这个称呼只属于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也只能是——
她。
呆头鹅,呆头鹅,她怎不再说?
马尾巴,马尾巴,你在做甚么?
方殷假装认真又卖力地劈着柴,偷偷拿眼角儿去瞄——
这个地方,好像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小姑娘刚满十六,正是二八好年华,花儿初绽一般的岁数儿。小姑娘开朗又大方,当然,好奇心也不是一般地强!你看你看,这里有一只邋里邋遢傻乎乎的呆头鹅,还有一只漂漂亮亮不爱说话的大笨鹅,多么新鲜,多么有趣啊!他叫谁人马尾巴?嘻嘻,傻的可以,果然是一只呆头鹅!不过说到宿师叔,这只大笨鹅可不笨,那可不是一般的……而且模样长得也是……
“喀嗒嗒”马蹄声起,“轰隆隆”一阵大响,小青马风一般从远处飞奔过来——
青云挺胸迈步高昂着头颅,就像一个威风神气的大将军,骄傲而不屑地看了看呆头鹅,又瞪着又大又亮的黑眼睛去看……那里一支马尾巴,青云也有一条马尾巴,可是谁的更粗?比比谁的更长?看看谁的尾巴可以翘到天上!哼!你是谁?你敢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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