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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洗徵舞 九功舞系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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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容易,屏住呼吸,目不斜视,一下子就过去了。他嘴边有淡淡的自嘲。可恨的是,虽然他一眼也不瞧,但是那茶楼的样子,里面的桌椅板凳,那里面挂着的字画,甚至那左墙上刻着的《茶经》,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刻意不看,但是其实在心里,它的样子从未褪色,也从未忘记。
  甚至当年姑射横琴从茶楼二楼的楼梯下来,那眉眼盈盈的笑意,白衣一转,那是什么样的眼角眉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闭上眼睛,他心底不断涌上当年的心情,种种回忆——第一次相遇,他是一瞬之间乍然心动,而她嫣然一笑,如何不是种下祸根的因缘?总之,不知如何,他和她就那样在一起,烹茶煮酒,弹琴论诗,那一段时间,当真过得像天上的神仙——
  快马飞驰,两边的景物不断地飞逝。
  ——然后两个人相约上山去采撷纳溪梅岭的茶叶,而后,她唱了那首《长命女》,吐露了爱恋之意。结果却是他陡然清醒,知道他根本要不起她这样的女人!她的清雅飘逸属于江湖,而非朝堂,把她关在开封,她还能弹琴吗?所以他拒绝,拂袖而去,并且至今没有后悔过!
  嘴边的自嘲变成了苦笑,容隐吐出压抑在胸口的抑郁,他很想伸出一只手,把心里不断泛现的爱恋缠绵掐断辗死,很想有个什么东西可以蒙住那些过去,让他永远想不起来。一寸一寸的心软柔情,一点一滴的过去,都在腐蚀着他刻意要刚硬的心,姑射的人被他赶走了,影子却缠绕不去!
  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有人希望有慧剑可断情丝,因为那些牵挂就像蚕丝一样,一丝一缕不绝不断,如果没有慧剑,人很容易作茧自缚。自己给自己痛苦,却——无法解脱——所谓相思,大抵就是如此了。
  当年的眉眼盈盈,化成了如今的怨眉愁睫,而相思——却不管有没有道理,硬是缠绵不去!
  “来人下马!”远远的,有人大喝,“来人下马!”
  容隐悚然一惊,目中陡然掠过一阵煞气,勒马止步。
  书雪跟着勒马,莫名其妙地看着拦路的大汉,“干什么?这里是官道,是朝廷修的路,人人都可以走,你凭什么拦着我们?”
  拦路的大汉极不耐烦,“我看你们两个也是身负武功的,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吧?泸州大会改了地点啦,从鹤言庄改到了梅岭,那那那,要去都去纳溪梅岭,就是那个据说长什么茶叶的地方,从这里过去就走过了。”
  “我们才不是——”
  书雪反驳,他本想说“我们才不是要参加什么武林大会,我们只是路过这里”,但是容隐截口:“阁下在这里专程通知各位参加武林大会的同道?”
  大汉点头,挥手,“是啊,要去就快去,少废话!”
  容隐又问了一句:“已经有多少同道上了纳溪梅岭?”
  大汉更不耐烦,“很多,大概五六百人吧,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走不走啊?别在这碍事!”
  “少爷?”书雪不知道容隐在想什么,叫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容隐点了点头,“我们走。”他居然调转马头,往纳溪梅岭去了。
  书雪一呆,“少爷!”他追了上去,“你想去看看那个什么武林大会?”
  容隐若有所思,“武林大会,以配天的性情,好胜成性,如果有武林大会,她怎么会不来呢?”
  书雪大喜,“对对对!小姐一定会去看看的,我们也去瞧瞧,说不定可以找到配天小姐。”
  纳溪梅岭
  风景依旧。
  茶树比四年前长高了一些,但青山还是那样的青山,流水还是那样的流水。
  容隐下马,牵着马走,梅岭上原本清静,但此刻人来人往,满耳都是“久仰久仰”,“某某某果然是某某某”之类的言语。而容隐从未在江湖闯荡过,自然也没有人认得他,更没有人会理他,最多,就是几个女子飘过来的媚眼,而庄重的姑娘却只敢看着容隐脸红。
  当然这一切容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只是想看看配天究竟有没有到这个地方来瞧热闹。
  “阁下风骨不凡,恕在下眼生,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一位也是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对着容隐拱手,“在下江南丰,添为本会主事之人,这位兄台可有请柬?”
  容隐微微一怔,他知道江南丰是江南羽的父亲,江南山庄的庄主,几乎武林公认的盟主,却不知他如何注意到了自己。他从来没有走过江湖,他的行为举止自然与人不同,并且容隐煞气与贵气并在眉间,这样一个人物,江南丰如何不感到惊讶?
  “在下姓容。”容隐淡淡地应付。
  好冷淡的脾气!江南丰名满江湖,难得有后辈敢这样和他说话,不禁一怔。
  但是看见这位自称姓容的少年人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对身边书童模样的人说,“见过江大侠。”
  那书童模样的孩子连忙对着江南丰笑了一下,“江大侠。”却不知道要接下去说什么。
  江南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不禁惊讶之中也有几分莞尔,眼见那姓容的公子在答了自己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多看自己一眼,甚至他连停顿都没有停顿,就径自走了过去,留下他一个童子应酬自己,还真是卓然孤傲,一点情面也不愿讲。他本要询问容隐有没有参加武林大会的请柬,但是看见容隐如此的气度风骨,他索性不问了,如此人才,应当不是无聊之辈,闹事之徒。
  那一边,江南羽跃身站在草草搭盖的一个高台上,抱拳道,“在下权代家父散发英雄贴召开武林大会,是为了十年一度的比武盛会,以及和各位英雄商讨是否愿意北抗辽兵,卫国保家……”他朗声说,颇有一点未来盟主的气度。
  容隐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他知道江南羽之所以会突然转变性情,是为他所激,但是涉及兵祸国家,却并不是有一腔热血就足够,抗辽之事,如此提出来,说的不好听一点,叫做鲁莽草率,还易打草惊蛇!但是他也很留意下面江湖人物的反应,首先他听到一声冷笑,然后听到许多轻微的议论,当然也有些年轻人热血沸腾,大声叫好。
  他首先往发出一声冷笑的地方看去。
  发出冷笑的是站在崆峒派和青梅派两派之间一块没有门派的闲杂人等站立的地方,是个带着帽子,压住了半边脸的年轻人,他旁边站着一个白衣公子。但是容隐何等眼力,他一眼就瞧出来,戴帽子的年轻人是上玄,而他身边的白衣公子,显而易见就是容配天!
  “少爷!小姐在那里!”书雪也瞧得出来,悄悄拉了拉容隐的衣袖。
  容隐点了点头,却没有走过去。上玄身为侍卫骑军指挥使,也是掌管禁军的人物,江南羽这番话听在他耳中,自然是幼稚可笑。他知道虽然燕王爷有篡位夺权之心,上玄为燕王爷之子,却没有他老子那等野心勃勃,他对配天有情,这次突如其来的离家,必然是配天这丫头希望他远离朝政,怂恿了他出来,这不见得一定是坏事,所以他并没有立即出面要他们两个回家。
  他倒是比较注意一些没有发出声音的人。在主台之下,有一群屏住呼吸、非常紧张的看着周围人反应的人,在江南羽号召大家抗辽的时候,他们甚至紧张得完全停止了呼吸!那是谁?容隐森然的目光自那些人携带的兵器上缓缓掠过,那是契丹人常用的长枪和弓箭。
  就在此时,一声“叮咚”的琴响,一位白衣女子飘然而至,怀里抱着一具古琴,落在了主台之上。
  单看她斜掠而来无声无息的轻功,已经令人心悦诚服,她一转过身来,台下的人已经嗡嗡翁议论起来,是浮云姑射!这位无论把什么“第一”的称号都加在她头上都不嫌过分的女子!更有人大叫不虚此行,能一见姑射,那是多少年轻人心中的梦想!
  “江公子,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姑射对着江南羽盈盈一笑,“军国大事自有朝廷将士为主,江湖中人,行军打仗,战略布兵井非所长,战场上出兵动辄千万,数百数十位高手无济于事,并且大家放荡惯了,若投身为兵,可知什么是军令如山?”
  江南羽看见她本就有些心神不定,被她一问,居然答不出来。
  “而且,江公子可知,你登高一呼,自有响应者与不响应者,对于无意要抗辽的武林同道,你打算如何处理?”姑射侃侃而谈,始终带着微笑,“更何况,最令人忧虑的是,江公子你这一呼吁,把江湖分成了对辽国有敌意和没有敌意的两派,如果辽国在此地设有探子,消灭对辽国有敌意的人,拉拢对辽国没有敌意的,大宋武林,很容易就四分五裂,人心惶惶。这些,公子想过没有?”
  江南羽更加答不出来。
  书雪兴奋的拉着容隐,拼命拉着容隐的衣袖,“姑娘好厉害,真是太厉害了!少爷,你看!你看!”
  容隐看了一眼姑射,把目光转开了去,她说出了他所有要说的话,每一个顾虑,每一个想法——何缘——能够得此知己?人生得一知己已是不易,何况,是两心如一?可惜他不敢多看,他不敢,多看一眼,那些在泸州路上若隐若现的苦涩情意,就立刻会泛滥成灾。
  但是他不看;她的声音依然声声入耳,“江公子爱国之心,姑射敬服,姑射并非要与公子为难,只是有些事事关重大,不能不说。”
  江南羽尴尬地一笑,“姑娘说得有理。”
  姑射凝视着他,柔声道:“我关心的只是安定,井非其他。只要江湖安定,不起风波,就算是很大的功劳,为朝廷全心全意抗辽减轻了负担。公子有才,姑射寄望公子为此出力。”
  “我关心的只是安定。”容隐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震,她——居然在江南羽面前,在这么多江湖人物面前,把他的话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一个字也没有忘记。她本是不理世事的女子,如今苦口婆心,是因为——她在为他着想吗?她在为他设想,为他解忧!所以世外飘然来去的姑射才会说出了“安定”两个字,那不是她的口吻,而是他的!
  “姑娘在学少爷你呢!”书雪听得这口气分外耳熟,忍不住好笑,“少爷你听,她学得真像!”
  容隐脸上微微发热,事到如今,要他压抑心中的爱怜,岂非苛求?他心中此刻热血澎湃,如果姑射此刻向着他飞身而来,他会紧紧地抱住她,甚至吻她!他的脑中此刻没有国家,只有被他逼走的姑射,在离开了他之后,依然为他解忧,替他设想!她不知不觉地模仿了他,是因为思念?还是因为无可奈何?他怎么能让她孤身一人漂泊江湖,日复一日地想念他,模仿他?
  ——如果没有解脱的福气,这样的想念,将会是多么的痛苦!
  ——难道,他和她就这样一辈子么?
  他的心偏颇了。如果从前他的心里有七分是大宋,三分是姑射,如今,他的心里就有两个影子,一个是大宋,一个是姑射。两个影子交替重叠,时而是这一个,时而是那一个,每一个影子出现的时候,都完全占据了他的心,不给另外一个留下余地!
  天啊!你不能这样对我!如此下去,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容隐抬起头看了天一眼,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受不了而毁灭的。
  “啪啪啪”,姑射说完,立刻就有人鼓掌。此刻万籁俱静,这掌声就显得刺耳,大家的目光登时都集中在了鼓掌的人身上,偏偏鼓掌的人不以为忤,反而赞了一句,“说得好!”
  鼓掌的人是上玄,他向来嚣张跋扈;当然什么也不在乎。但是一惊觉上玄赞好,容隐只觉得如同一桶冰水当头直下——他还是大宋朝的枢密使,他的职责,皇上,燕王爷,契丹大辽,北汉降兵,朝廷更戍,军须军粮……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一步也不能走开,一刻都无法分心,何能够——去爱一个女人?
  他不是上玄,他连和心爱的女人走的资格都没有!
  书雪看见容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少爷?小姐在那边,什么时候叫她回家?”
  容隐不答,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道:“算了,让她去吧,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啊?”书雪愕然,“少爷是不打算要她回家了?那上玄少爷呢?”
  “什么上玄少爷?”容隐负手,冷冷地反问了一句。
  书雪反应过来,大喜,少爷是存心放过他们一马,连上玄少爷也放过了,“是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既没看见小姐,也没看见上玄少爷!少爷,你真好!”他笑嘻嘻地补了一句。
  我真好?容隐冷笑,“我有什么好?”
  “就是很好,很好啦!”书雪傻笑。
  他们两个远远的站在人群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但是江南丰却一直在关心着他们两个。眼见这容姓公子负手孤立,冷眼旁观,偶尔和身边的书童说上一两句,似乎对台上的局势有些关心,又不太关心。
  他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姑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微微一笑,抱琴而去,她的飞掠很好看,腰肢微微一折,就斜斜飘了出去,越飘越高,但势头却很缓慢。这是一门绝顶的轻功,姑射有心露一手,那也是立威,希望台下众人可以重视她的话。
  “铮铮铮!”一连三响,台下那群原本等待着中原武林分裂成两振的辽国奸细对着人在半空的姑射射出了三箭!她坏了辽国的大事!
  姑射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横琴一推,她借挡箭之力横飞了出去,落向一边的大树。
  陡然大树上刀光一闪,树上居然有人!
  姑射危急之际,飞起一脚,踢向来人的脉门,人却身不由己地落了下来。
  她一落下来,树下突然张开一张大网,要把她生擒活捉!
  姑射如此有影响力,如果抓住了这个女人,也可以控制一部分中原武林的人,例如说,江南羽!潜藏在一边的辽国高手是如此打算的。
  这几下干净利落,距离又远,大部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网已经张开,姑射已经落了下来。
  “乘人之危!”江南羽掠身而起,一剑斩了过去。
  此时又有数箭射来,一部分射江南羽,一部分射落下来的姑射!她到现在没有落下实地,一口浊气换不过来,所以无法抵挡!
  突然之间,几只茶杯飞了过来,“乒乓”几声,撞开了射向姑射的几支长箭!江南羽也拨落了射向他的长箭。但姑射依然落向大网!
  “姑射姑娘!”他失声惊呼。
  眼看着姑射就要落人那装满倒刺的大网,千钧一发之际,姑射居然如有神助,在落网的最后一刻一跃而起,避开了杀身之祸!
  转过头来,只见台下那一群辽国奸细倒了一地,站在旁边的是那个鼓掌的戴帽少年,他看了江南羽一眼,大有鄙夷不屑之色,拍了拍手,“连这些饭桶都收拾不了,还要抗辽,你差得太远了!”
  那边树上树下的几个辽国人也已经被潜藏在人群中的江南丰点住穴道。江南丰对着上玄微微一笑,心里却想,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许多英雄豪杰?嘴里却对姑射道,“姑娘受惊了,让这些奸细混进大会,江某人甚感惭愧。”
  姑射整了整衣裳,像在想些什么,只是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江南羽瞪了戴着帽子、装束怪异的上玄一眼,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冷笑道:“如果不是姑射姑娘自救,就算你抓住了这些辽国人,又能怎么样?”
  上玄哼了一声,“你以为她是自己跳起来的?”
  江南羽一怔,“难道不是?”
  江南丰哈哈一笑,拍了拍江南羽的肩膀,“江湖人才辈出,羽儿你再不努力,要落后了!”他对着台下看得目瞪口呆的众人微笑,“这位才是姑射姑娘的救命恩人。”他遥遥指着远处。
  江南羽凝目眺望,在人群的最后边缘,淡淡站着一个孤高的人影,他陡然屏住了呼吸,低声道,“是他!”
  江南奉反而一怔,讶然,“你认得他?”
  江南羽苦笑,不知道要说认得,还是不认得,容隐既然来了,就肯定是有事。
  这时候大家都看着容隐。刚才千钧一发,是容隐掷出一块东西,恰巧到达姑射足下,让她借力一点,腾身而起,上玄虽然打倒了许多辽国奸细,却不能有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
  上玄摔下帽子,桀傲不驯地看着容隐,“出来吧!躲在后面不是你的个性。”
  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容隐负手站在原地,冷冷地道:“临阵而逃,也不太像你上玄的个性。”他是在说,燕王爷原本一心一意要推翻太宗,让上玄登基为帝,上玄却在这个关键时刻逃离了开封。上玄和容隐素来不合,他要篡位,容隐保的却是皇上,当然是势同水火。但是上玄既然肯为了容隐的妹子配天而离开开封是非之地,当然形势就有所不同。
  上玄哼了一声,“你是来拿人的?”他知道他这么一走,王府和皇上必然都不会轻饶,却不知道居然派遣了容隐出来抓人!“我还真是荣幸。”
  “我原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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