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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邪-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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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谓“而立”之境!
中举得官身,此身而立。
夏禹王朝王法规定,凡取得举人功名身份者,当佩剑。
陈三郎长剑在手,心中欢欣,再望了望桌子上的紫檀木匣子,暗道:得换一口剑匣了……
只是,该换成甚样的?
江湖人士带刀佩剑,多背负,但这样的姿态方式在士林中无疑显得古怪奇特,一般读书人带剑,多悬置于腰间——其实举人以上功名者可佩剑,但他们出行之际,真得带剑在身的时候极少,就算腰挂佩剑,多半也是做做样子,和玉佩差不多,作为饰品类存在。
陈三郎情况特殊,对他而言,斩邪剑几乎是一口性命攸关的兵刃,轻易不可离身。
从这个角度看,它还是原来的袖珍模样更方便些,携带出入,斩邪除魔,无形无踪。
念头刚起,“嗡”的一下,斩邪剑仿佛如他意愿般又恢复成原样了。
陈三郎瞧见,惊喜交集:能遂心如意,此物究竟是甚来历?难道真是传说中的法宝?
在法器范畴内,不管哪个品阶,未曾听闻有能如斯变化的。
他将小剑捻在手里,爱不释手地端详着:宝贝,真是宝贝!
……
临近九月的洞庭湖,每天清晨和晚上,寒意颇重,有霜露纷飞,沾染到密密麻麻的芦苇杆上。
洞庭湖畔,岳阳楼后,有一片城镇,就叫做“洞庭镇”。
在王朝疆域中,洞庭湖地位超然,不受朝廷管辖,洞庭镇亦然。可不受管辖,不代表没有秩序,事实恰恰相反,洞庭镇的秩序比任何一个城镇都要好。曾几何时,此地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妄动干戈者,死!
传说中,这条规矩是龙君制订的。
规矩源头不可稽考,但它实实在在存在着。这些年来,镇上也不是没有自持厉害的外来人动手动脚,但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是没手没脚,颇为凄惨。
说也奇怪,这个规矩的适用范围只在镇上,边缘一带就不管用了,包括挨边的岳阳楼。否则那一天晚上,元哥舒不会让随从与那名青衫江湖客动手。
不动手,也就可能不会有后来的憋屈烦闷。
这些日子,元哥舒的心情不大好,好像心头有一根刺扎在那儿一样,刺着难受,耳边总是回荡着青衫客的话语:“借祖荫谋私利,干大事而惜命,犹如冢中枯骨,非英雄也。”
元哥舒自幼受父亲熏陶教诲,饱读经略,心气极高,以天下为目标,但如今忽然跑出一个人来,指着他鼻子叱喝教训:“你非英雄也……”
这样的语气,像极了父亲元文昌。但元文昌教子固然严格,会骂会打会惩罚,主要是为了望子成龙。而青衫客却是一句话,以此抹杀否定元哥舒所有的心气努力。
更重要的是,当其时元哥舒真得害怕对方暴起杀人,下意识地躲到侍卫后面,眼睁睁目送青衫客扬长而去。
青衫客的言语就像是一把刀,切开他内心隐藏得最深的虚弱,袒露出来,血淋淋的,既感到畏惧,又感到可耻。
回到洞庭镇后,元哥舒立即发号施令,派遣人手去搜查青衫客的来历下落,但时至今日,一无所获。正阳道长那边,也无从推算,找不到线索。
为此元哥舒显得心浮气躁,近日招徕奇人异士的计划也颇有不顺。
正阳道长看在眼内,有所担忧,他甚至怀疑那青衫客是不是故意来整这一出,打击元哥舒的。
“九月将至,眼看那一份莫大机缘就要浮现,这个时候,少主绝不能自乱阵脚……”
道士决定好好跟元哥舒谈一谈,就在此时,他若有所感,抬起头来,望向南方——
南方,是扬州所在的方向。
正阳道长面有喜色:“第三粒种子破土发芽,猪崽开始长膘了……好,来得及时!”
他掐指一算,又感到一丝疑惑:“此人时运之高,真是少见,只短短时日,观其迹象,恐怕时运颜色都呈现淡红,距离‘鸿运当头’不远矣……”
不过这并非不可能的事,一来有他施展秘法加持催肥;二来陈三郎得到那个命气奇特的女子的名分认可。诸多因素影响下,气运高涨不足为奇。
“不管他了,肥得越快,宰杀的时间越早,对少主的帮助就越大……不知不觉,第二头猪也养得差不多了。”
这些年来,正阳道长为扶持元哥舒成功上位,几乎踏遍扬州疆域,堪舆风水,挖掘人才,以及寻觅圈养初期必不可少的资粮——十多年间,他只找到三个适合圈养的人,并且对之施展秘法。
在其中,杜隐言是第一个,陈三郎是第三个,也将是最后一个了。只要元哥舒吸收掉这三份资粮,定成气数。至于后面的逐鹿中原,就不仅仅依靠命气时运所能决定的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抢先一步形成气数,将会占据巨大的优势,摧枯拉朽,不可抵挡。
“基业将成,指日可待!”
……
鹿鸣宴定于乡试放榜后的第三天,由扬州太守王应知主持,宴请新科举人,和负责这届乡试的内外帘官等,举行地点在衙门比邻的一个大庄园处。
此圆名曰:万象园。
院中多林木,假山流水,风景宜人,景观多变,故得“万象”之名。
园子早就布置完毕,处处张灯结彩,衙门又调来百名官差入场,负责维持秩序纪律等。
鹿鸣宴开始的当天上午,前来赴宴的新科举人络绎不绝,个个衣着光鲜,与乡试时的境况截然不同。最明显的一点,他们来的时候基本都是坐着轿子来的。
能做轿子的,都是老爷级别的人物了。
功名利禄,一朝到手,即使原本出身寒门,但如今功名加身,自有地方士绅纷纷送来银子钱财,送奴送仆送房子送女儿——榜下捉婿,嫁女嫁妆可是相当丰厚的。否则的话,如何能“捉”到个举人女婿?
在其中,步行而来的陈三郎显得与众不同。他年刚及冠,只得一个未婚妻,没有正式过门,又长得清秀,最主要的是,他是解元呀。因此在众多扬州士绅门第眼中,陈三郎是个不折不扣的香饽饽。
这几天来,龙门客栈的门槛几乎都被踩烂。
幸好陈三郎有先见之明,放榜第二天便搬出龙门客栈,换到别家去了,从而避免了没完没了的滋扰烦恼。
今天鹿鸣宴,他才跑过来,准备参加完宴会就坐船回家去。
到了万象园,看守大门的官兵接过请柬,心中一凛,赶紧放行:事先就听闻今届乡试第一名的解元非常年轻,现在一看,简直年轻得过分。
进入园子,见到众多举人们三三两两,互相寒暄着;又有些人找机会去跟内外帘官们说话,特别是今届乡试的主考官苏燕然,他身边围着最多人。新科举人们对其恭敬有礼,口称“座师”。打点得好的话,考子与座师之间的关系,可是相当有用处的。
陈三郎的到来,也引起同榜举人的注意,主动过来,笑着说:“解元公来了……”
都是没有太多营养的客套话。
过不多久,扬州太守王应知大人来到,宣布鹿鸣宴开席!(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鹿鸣宴席,刺史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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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宴始于前朝,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新科举人饯行和励志的,有诗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说的是鹿发现了野外新鲜草地,便发出叫唤声,呼唤同伴过来一起分享。
此谓美德。
有见及此,古人效之,在每届乡试考完放榜后安排宴会,效仿古礼仪制,让举子与举子之间,举子与考官之间,进行一次和谐良好的交流会聚。
发展至今,鹿鸣宴渐渐变得繁文缛节,完全成为攀附关系打点人情的宴席,已失初衷。
一言以蔽之:无聊得很。
陈三郎本不乐意来,但他身为解元,目标太大,推搪不得。
太守王大人先是热情洋溢地说了一通;然后轮到主考官苏燕然……大官们陈辞完毕,就轮到新科举人吟诵《鹿鸣诗》,一起跳舞了,其乐融融。
一大套礼仪程序做下来,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后面则是即席赋诗,按照格式献宴诗。都是应酬和景之作,不外乎颂歌颂德的内容。
这些诗作,虽然要求即席写就,但谁都心里明白,大部分诗作早就打好腹稿,反复推敲过,现在只是拿出现成来而已。
作诗完毕,后面自由活动,吃吃喝喝,谈谈笑笑。
“道远,我读了你乡试的那篇时策论文章,观点警醒,颇为新颖。当今朝廷风气靡靡,正需要这样发人深省的见解。你,写得很好。”
苏燕然叫陈三郎过来,很是赞赏地说道。
陈三郎拱手回礼:“多谢座师夸奖。”
苏燕然看了看他,叹息一声:“及冠之年,锋锐最盛。但有时候,也得学会藏器而动,待时而行。”
陈三郎心一凛:这一番话算得上是对方的点醒之言了。当即回答道:“学生领会。”
两人坐着,侃侃而谈,许多观点竟出奇一致。
陈三郎就明白自己这个解元绝非偶然而得,敢情是写文章时心领神会,写对了题,捉对了路。
又或者可以说,这就是时运高的体现。毕竟人的念头,瞬间多变,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约莫小半个时辰,万象园忽而发生一阵哗然,人群骚动。苏燕然正感到疑惑,就有一名随从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人,元刺史来了。”
元刺史,就是元文昌。
苏燕然一听,面色不禁一变:“他来做什么?”
一般而言,鹿鸣宴就是个常规宴席,规格并不高,由州郡太守主持绰绰有余,封疆大吏很少会亲身到场的。从另外的角度上看,也是要避嫌。毕竟科举取士,为朝廷选拔人才,为国效力,当前九州隐隐有割据之意,插手进鹿鸣宴来,容易引起朝野猜测。
但现在,元文昌来了。
对此苏燕然颇觉不喜,他是不折不扣的亲皇派,曾数度上书劝谏圣上,要对州郡制度改革,比如说刺史任期满的,必须调换,最好诏令入京,掐断其和地方上的联系……
只是这些政改措施阻力重重,都成了纸上空谈。
哒哒哒!
兵甲陈列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寒颤的心悸之意,只见两队虎威卫全副武装地开拨进万象园。所到之处,众人匍伏,如迎圣驾。
这些虎威卫,个个身形彪悍,手执长枪,枪尖锋芒熠熠,下面散开一团红缨,如血般鲜艳,显得气息壮烈。
“刺史大人到!”
一名虎威卫高声喝道。
就见行伍当中,踏进一人。他年若五旬,面容坚毅如一块岩石,让人怀疑一刀砍上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其背负双手,虎行狼顾,虽然身上没有着甲,只穿着绯红色的莽图官袍,但身上隐隐透射出来的气势,仿佛刚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走出来的一样,带着冰冷的杀伐意念。
江湖上常说的“有杀气”,用来形容此时的他最为恰当了。
“见过刺史大人!”
王应知快步迎上,躬身施礼。
至于诸多原本谈笑风生的新科举人们此刻噤若寒蝉,下意识地就让到后面去了。一些胆子小的,甚至两股战战,只恨不能现在离开。
刺史之威,霸道至斯。
“参见元大人!”
苏燕然忍住心中不快,过来见礼。
元文昌呵呵一笑:“苏翰林不必多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响在耳边,如同惊雷。
苏燕然心一惊,随即有莫名的恼怒在心头翻腾:元文昌绝对是故意这样的,他乃大将军,一身武艺登峰造极,如今却用话音来震慑自己:
贼子,乱臣贼子……
心里咬牙彻齿地骂道,只是不敢发作。他不过区区文臣而已,有职无权,手里无兵,和元文昌相比,脆弱得像一只鸡。
元文昌来到,当仁不让就坐了主位,目光熠熠,扫了全场一眼。众多举人被他目光看到,像是被虎狼盯上的绵羊,心里发寒,赶紧低下头去。
最后,元文昌的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脸上——
陈三郎!
元文昌忽然开口:“今届乡试第一名,陈原陈解元是哪一位?”
然后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陈三郎,一些举人心中,暗暗替陈三郎感到难过。
很明显,元文昌早认出了陈三郎,故意开口问的,里面意味深远,不好揣测。
陈原踏步而出,拱手作揖:“陈原见过刺史大人。”
他并没有拜下去。
夏禹王朝拜礼自有意义,譬如君臣主仆之间,才会施行跪拜大礼,寻常上下属的关系,是不会随便跪拜的。
但是,如果刚才陈三郎跪拜了下去,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反而觉得他懂做人。乡试解元虽然难考,可比起刺史来,完全就不够看了。陈三郎要是想找门路,还有哪个比元文昌更适合当金大腿的?
也许他不拜,只是为了先摸清楚刺史大人的态度……
在场不少人都存着这样的心思。
元文昌双眼眯了眯,打量着陈三郎,许久不说话。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压抑,每一个人都在等元文昌开口,他不出声,就没有人敢出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让人感到呼吸困难,非常难受。
幸好这时候,元文昌说话了:“老夫闻陈解元擅于对对子,曾对出了周分曹的一副绝对;在南阳学院端午诗会上张口念出近百字的长联,真是才华横溢。如此甚好,我前一阵子偶然想到了一个上联,苦思下联不得,请陈解元帮老夫解惑。”
闻言,众人看向陈三郎的眼神再度有了变化。
众所周知,元文昌为武夫出身,向来不喜诗词之类,觉得这些笔墨貌似华丽,实则百无一用。所谓悲春伤秋,所谓诗言志,其实便是堆砌辞藻,故弄玄虚,远不如直接说一句大白话更加直抒己见,更加能让人明白理解。
那么现在,他居然出了一副上联,要让陈三郎对下联,其中含义耐人寻味。
这是一个抛出橄榄枝的积极信号吗?
相当有可能。
近年来元文昌一直在大力培植心腹力量,招揽人才俊杰,陈三郎年纪轻轻便考得今届乡试解元,前途无量,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值得招揽的对象。
看来,这一次陈三郎真得要抱上金大腿了……
众人满心羡慕:纵观被元文昌看重的人才,比如王应知,比如杜隐言,比如魏了名等等,哪个不是仕途青云直上,一路无碍?
接下来就看陈三郎怎么对了,如此大好机会,肯定得奋身贴上去,迁就元文昌意思,才是最明智选择。
陈三郎长吸口气,拱手道:“请大人赐教。”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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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万象园寂静下来,鸦雀无声,人们在等待元文昌出上联,在此之前,绝不敢有任何骚动喧哗。在这种沉抑的氛围下,有些人甚至怀疑自己要死了。
元文昌坐得如一块坚硬的岩石,开口慢慢说道:“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夏禹王朝有六大水系,其中北方占据两大水系,南方四大水系,而泾江当为第一;四时春夏秋冬,夏季排第二;扬州在前朝划分区域时,曾有别名“江夏”,那么整个上联的意思就相当清楚明白了。
正因为清楚明白,所以现场当即有吸气声起。
这个上联不简单,非常难,一方面嵌字格;另一方面元文昌借着文句意思非常霸道地表达出了他的雄心壮志:
“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这是手握大权的威风,这是毫无忌惮的质问。
他问的,就是陈三郎。
众所周知,对对子形式上完整只是基本功夫,上下联意思符合,浑然一体,才真正算是好的对子。
元文昌张口出了这么一个高难度的上联,不仅要考核陈三郎的才学,更要逼着他表态。
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如果陈三郎认定元文昌是第一,并且用下联对出来了,那么从此以后,他就是元文昌的人了。
表态是一种选择,不过现场不仅仅有扬州官吏,也有苏燕然这一位京官在,若是陈三郎旗帜分明地倒向元文昌,受其招揽,苏燕然心里会如何作想?
这位主考官返回京城面圣述职时又会怎么说?
当场想通这一层关系的人不禁替陈三郎头疼起来,原本觉得金大腿粗大,好抱,可真要抱上了,却也会染一身腥。
这个天下,起码现在说来,还是夏禹王朝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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