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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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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各人反应不一样。

牛丽生哗然。

“哗,原来你还会马来话的!”

陈剑谁只一笑,不作正面答复。

史流芳则仍心有不甘。

“我们又没做错,怕他们干吗?”

这回陈剑谁就予以严斥了。

“不,是我们做错了。要叫车,使得到机场售票处去买票,然后对号叫车,如果要请华人司机,也该对服务员说明,由他来安排……我一时忘了交代这些细节,没想到你会真的去自行叫车,差点坏了他们的行规,还闹了事……”

牛丽生到现在还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人……那个印度人……”他仍分不清楚马来人和印度人的差异,“他为什么打我?”

陈剑谁只好说:“他没有打你,是你打他。我们要是闹了事,结果还是要机场警察未排解,不是让人笑大了口?刚才咱们还叫人不必护送我们离开的呢!”

骆铃总是能及时找到可怨的人:“一天都是那个蔡四幸,他不来接我们,才会搞到这样子……”

她悻悻然的说:“这个结拜老弟,我未见到他,对他的印象已经坏透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史流芳问得有点汕汕然,现在他也反省到刚才自己的不是了。

“先去买票吧,”陈剑谁说,“这次是意外,不过所有的意外大都是另一种形式的教训。记住这教训就好。”

“不要以自己的习惯来要求别人,因为自己的习惯可能就是对方的不习惯;”他语重心长的说,“同样的,他所适应的方式不一定你就能适应。”

说到这句后的时候,机场却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眉清目秀、温文爽朗的人。

——这人让你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是个耐不住寂寞但又向往寂寞境界的那类人。

3、一次糊涂一自在

这人施施然走了进来,游目四顾,终于发现了这四名份外显眼的人。

他兴高采烈的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他热烈得像一个小孩子一般。

他问:“……你们就是……”然后神神秘秘的压低了语音:“六人帮’?”

骆铃“嘿”了一声:“你现在才来呀!”

那俊秀的人说:“刚来。我还在路边摊吃了顿消夜,那路边的丝柑,又又鲜又多血,哗嗲,好味道,顶刮刮。”

骆铃一听更气,她也饿了。刚才在机上的食物难以下咽,再加上一轮恶斗,后来的下午茶也就欠奉了,到了机场,连番“盘问”,除了两件西多士和一杯咖啡,也真没什么东西能下肚,那家伙这么一提,骆铃的胃还真的游行抗议起来了。

她叉着腰、眯着眼、皱着鼻子,说:“你可来了?”

那人忽见那么俏丽而又时髦的一个女子,也看得眯着眼,抱着肘,皱着鼻子。

骆铃不怀好意:“你知道你迟了多久?”

“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那人倒挺老实。

“你迟到还先去吃消夜?”

“其实那是我的午餐。”那人倒一点内疚的意思也没有,“通常我是下午才起床,把晚餐当成早餐。”

“你不知道今天我们会来吗?”

“知道。”那人很爽快。

“你不知道我们是打老远来的吗?”

“当然知道。”那人不但老实,简直天真,如果这也算是天真的话,已“天真”到了幼稚的地步;一个人如果天真得只会利己伤人,那已是可恶,不是天真了。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们一齐来吃消夜?你没打算给我们接风吗?难道这也是你们这儿的风俗民情?你这算什么意思?”骆铃发作了:“你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哎呀!”那人叫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你们还未用餐呀?这飞机怎么搞的!你们那班机的服务态度着实是大差劲了!”

骆铃一愕。

那人又问,“四幸呢?他在哪里?”

骆铃转首看陈剑谁。

陈剑谁神色不变,只摇了摇头,说了一旬:“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那人几乎又叫了起来:“你们不是要告诉我:小蔡还没来吧?”

骆铃也傻了眼:“你是谁?”

那人一跺脚:“嘎!他真的没来!”

史流芳问,“你到底是谁?”

“我?”那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出现了一种很葱直可爱的表情,热烈地笑说:“对,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姓温,名文,我是个很有名的诗人,推广本地华人文化艺术,不遗余力,你们在这里多住几天便会听到我的英雄事迹,还有……”

“我一向乐善好施、富冒险精神、反应机敏、还是个福将……”他像告诉了别人一个大秘密,而肯定对方听了也会有个极大的惊喜他说,“我很喜欢能加入你们,你们的事迹我听过不少,但如果有我在,一定会更精彩丰富的。”

然后他才补充了一句:“我是蔡四幸的朋友,好朋友。”

眼前这个温文,说了一大番话,到最后一句话才算是个回答。

史流芳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你倒很会推广。”

温文没意会过来:“推广什么?”

史流芳故意深深沉沉的说:“推广你自己啊!”

骆铃很不同意:“这还叫推广?这是推销嘛!”

温文也好像在讨论一个跟他无关的人物似的,持平的说:“这也不真推销,一个人正如一件货品,有好处却没人买,又有何用?好处当然要让人知道,也不妨打打广告——其实是自我介绍,不算是自行推销:我又没打算。卖身’给你们。”

史流芳忍不住轻叫了一声:“天!”

温文即行会意,眯了眯眼睛:“地!”

史流芳倒直了眼:“什么?”

“你们都是有本领的人,刚才一定是在喊一个暗号。”温文的样子,着去聪明得似头上有三束光圈:“所以你叫天,我即喊地,不知答对了没有?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吧?”

这次史流芳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我的妈呀!”

“真怪,”温文喃喃自语地道:“难道这回要对:‘你的爸呀’不成?”

陈剑谁说话了:“温先生?”

“在!”温文机警的说:“我知道,我猜你就是老大陈剑谁。否则,有谁能个子这般不高,但站得渊停岳峙,好一付气派!”

骆铃嘿声道:“口甜舌滑,没诚意!”

“谢谢。”陈剑谁的眼睛完全不自他脸上移开,“是蔡四幸叫你来的?”

“是。”

“他没和你一起来?”

“是的。”

“为什么?”

“他住在霹雳州,我住在首都,本来就相隔近百英里,他有本子,我也有车子,自然是他来他的,我来我的。”

“是他告诉你我们来了?”

“他常常跟我提起你们的事,并引以为荣。”

“他什么时候通知你我们来的事?”

“三天前。”

“他说他也会来接机。”

“这个当然。他还说要我迟一个半小时才到,我猜他是要先跟你们谈谈,我央他介绍你们给我认识,当然要通气知趣……”说到这里,温文才想起什么似的跟骆铃说:“骆小姐,你不要太生气,其实算起来我也只不过是迟到了十五分钟。”

骆铃本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姓骆?”

“小蔡告诉我说,‘六人帮’里只有一个大的,而且很凶、不大讲理……”温文倒是但白,“不是你还有谁!何况,他也说过骆小姐比女明星还漂亮,对呀,现在的演员全是隔邻珠女三楼祥仔,哪有这样漂亮的女明星!”

骆铃倒是又嗔叉喜,反而有点窘起来,呻道:“见鬼了!蔡四幸又没见过我,怎知道……”忽然恍然,便没说下去了。

——当然是老大说的。

——包括称誉和坏评。

不过,通常一个女孩子,你只要肯定了她的美貌,就算不大重视她的智慧,她也不会太介怀的。

骆铃也不例外。

“他后来有没有联络过你?”陈剑谁倒是一点也不放松。

“没有了。”

“所以你以为他来了。”

“原来他真的是还没有来。”

“蔡四幸……常失约吗?”史流芳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他?别人迟到一分钟他还要皱眉头呢!他说过,就算他追的女朋友迟到半小时——只要是故意和常常迟到的话,他宁愿追不到也不愿等下去。”

“那么……看来他是有点意外了。”陈剑谁说,不知怎的,他也感觉到有点开朗不起来。

“不要紧,有意外才有惊喜呀!”温文倒是一点也不以为怒:“有我在,我带你们离开机场,你们要到市区先去住上一宿也可以,我现在载你们南下去找小蔡也无妨……总之,任君选择,在下可效犬马之劳。”

“哗,又会邯严重。”骆铃用广东话说了一句。

“人生在世,哈夸张呐点会好玩哗!”温文也用纯正的广东话回了一句。

大家都熟络了起来。

“不如再去打个电话给蔡四幸。”陈剑谁建议。

“你们刚才没打过吗?”

“打过了,”陈剑谁说,“但没接通。”

“一定会通的……许是你们不大熟悉吧!”温文倒一直都兴致勃勃,“我去打打看。”

未得大家同意,已飞步到电话亭打长途电话去了。

骆铃笑他:“真是个怪人。”

史流芳也说:“这么笨,还想加入我们,真亏得他。”

陈剑谁笑说:“你看人家笨,人家还笑你蠢呢!”

“他?”史流芳不屑地要说下去。,但温文已回来了。

“怎样?”

“没人接电话。”温文有点泄气。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史流芳转头问陈剑谁,发现他们的大哥很有点忧虑的样子。他们一向都知道陈剑谁的直觉异常灵敏。

“现在已经凌晨四点钟了,小蔡的家人不接电话,也不稀奇呀,”温文脱口而出,“哎,你可真笨啊!”

史流芳给骂得怔了一怔。

骆铃“咕”的一声笑了出来。

“天!见鬼了!”史流芳咕哝着,“今天老是跟鬼骂架。”

“你说什么?,温文随口问,他的兴致又来了:“来,我先载你们离开机场再说。”

他兴奋起来的时候,像足球大赛的那一粒球,滚到哪里都吸住人的视线和引起哗然。

他把车子开到机场大厦门前,让陈剑谁等人上了车,便离开了机场。

史流芳发现他把车子开得很慢,大概每小时不足五十里,而史流芳是开惯快车的。偏偏温文开的是保时捷。

——驾着这样一部跑车,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居然只开时速四十里,就像穿了道袍到了道场上却只准看书不许练武一般,使史流芳自脚趾痒到了手指头。

“你开快一些好不好?”

“不好。”温文气定神闲,“小心驶得万年车。”

后面一部老爷车居然超越了他们的车子,车里的人屑然还发出嘲弄的尖啸。

“快,超车!”骆铃也憋不住了。

“不,”温文慢条斯理的说,“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全你个头!”骆铃咒骂,“我渴死了。”

温文好像没听见。

骆铃见这一带多见树木少见人,数十码才有一盏澄黄的路灯,十分凄凉,不像香港的不夜天,'奇書網整理提供'到处歌舞升平、通宵营业,不禁埋怨:“来到这个鬼地方,唉!”

这回温文可不沉默了:“什么鬼地方?”

“不是鬼地方,”骆铃说,“这儿连鬼也没有一只。”

“谈起鬼,这儿最近倒是常常闹鬼。”温文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鬼?”骆铃和史流芳都来了兴致。

“你们信不信?”

“信什么?”

“你们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这回事吗?”温文试探的问。

“鬼,……有人说是很平常的东西,正如人存在于世间一般,也有鬼的存在,只不过人鬼之间,缺乏沟通的方式,一般来说,你走你的黄泉道,我行我的奈何桥就是了。”史流芳托了一托眼镜,说,“我有个好朋友,他认为鬼魂是一束电波,但通常一般人调不到收听它的频律,所以就见不到鬼,可是在特殊环境之下,例如喝了过量酒、在一个阴气特别重的地方、或精神失常的情形里,脑电波有了不同的震荡,就可以撞见了。”

“那是别人的意见,”温文说,“你自己的呢?”

“鬼只不过是第二种人,神也是另一种人。没有人,便没有鬼,也没有神了。换句话说,我们在蚂蚁的眼里,也是神。它们一只只排着队往前行,我们忽然拎起它们其中一只,它们也断不会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只同伴会不见了,如果它们跟人一样会思想,也一定以为有神明作崇。而人就是神。换句话说,我们可能也是‘蚂蚁’,有许多人未知的力量,或者第四度、第五度空间,我们人类根本没办法突破,而另一种人,可以控制时间,飞跃空间,甚至可以直接进入另一生命,脑波、感情里,那它就具备了‘法力’,是我们的‘鬼’或者‘神’了。史流芳越说越起劲,“所以没有人。就没有鬼和神。人类最宝贵的就是经验和知识,所以初民的神话最为丰富,山有神,海有神,日月水火无不有神。人对无知或未知的,便解释为神秘的力量,这力量通常都以鬼神称之。要是我们到现在还不知火山爆发的原因,当然会以为是山神在发怒;要是人类至今还未了解日蚀的原因,也会解释为天狗食月……”

“罗哩八嗦!”骆铃没心情听史流芳的宏论,“你说这儿最近闹鬼?”

“是。”

“闹什么鬼?”

“最近很多人都见过一个黑夜才出现的白色女鬼,然后都遇了祸,给一种奇怪的火活活烧死……”

“白色的女鬼?奇怪的火?”陈剑谁忽然问,“可否详细说明。”

“我也不明,因为我没见过。”温文努力搜索他脑里有关这方面的传说,“听说那是一个白色的女人,见了她之后,就会有一种妖火,那火又称作‘地狱之火’,是黑色的,又有人说,是没有颜色的,一旦沾上了,不把人烧成焦炭决不熄灭……”

他从倒后镜里看见陈剑谁在后座上陷入沉思。

牛丽生却又在呼呼大睡,鼻鼾声比他们的对话更响。

“你们这么‘板呆’,武功高强,”温文忽然兴致高昂,心血来潮的说,“可曾跟鬼交过手?”

略铃蹩着秀眉,“什么‘板呆’,你才呆!”

“板呆’是马来活,意指聪明,等于是广东人说人‘吻’的意思:”温文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们邯吻,说不定这一次来,跟我们这儿的‘妖魔鬼怪’、什么白鬼黑火的交一交手,那可有戏看了!”

“你爱看戏,到戏院去!”史流劳想起跟此地的人语言欠通,刚才还为了“镭”和“钱”的发音争持了好久,越想越是忿忿,“吻就是吻,什么‘板呆’不,板呆’的!”

“话不是那么说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生活习惯,也有那地方的方言土话,”温文笑说:“人乡随俗嘛!”

“何止俗,简直土!”骆铃人在前座,即时表示不屑,“吻就是吻,什么板呆不板呆的,土人士话!不傀是道地的土人!”

说罢还笑得花枝摇曳。

温文横瞟了她一眼,这回是正色的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谁又是,纯种’的中国人?蒙古、女真、契丹、藏族、回族、南蛮……如果细分条析起来,怕也有数百千种族吧?

国家也曾数度易主,血统早已是大混和了。只要是人才,哪里都能站得起来,只要是个人物,在哪里长大都埋没不了他,当年中国搞革命,华侨还是革命之母呢!说句不适当的实例,最近曾被怀疑可能是香港有史以来最大宗的‘商业骗案’,还不是我们新马华人只手掀的风雨?你们聪明我们土,但结果谁骗了谁?而且还根本告不了他呢!这当然不值得引以为荣,但你们也别以地域不同为傲。香港被英国政府统治了百多年,台湾也曾被日本占领了五十多年,中国大陆亦为外国人的思想占据了近四十年,谁才是道地的华人?谁才是真正的土人?香港人的粤语道地吗?什么‘沙展’、‘摩登’、‘菏打’、,多士’、‘士多’‘基’,‘崩’,……莫不是从英语翻成粤俗的,这也不算纯广东话吧?每一个地方的语言都有它的特色,所以我们也有‘先冷’、‘板呆’,‘苏格’,‘嫁招’……那分别是‘轻松’、‘聪明、能干’、“喜欢’、‘骚扰’的意思,语音活泼,同样是丰富了中文的语录。现在台湾不是兴用台湾话来写小说吗?在他们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对香港人来说,可能会是不知所谓了。同样的,香港人若用广东话来写作,口语化是口语化了,对香港无疑十分有亲切感,可是对别的省份的读者而言,又是不能沟通的了。不过中文也是从各种不同的地方语言,甚至外国语言融会过来的,现在哪有纯中文可言?反正去芜存精,潜移默化,到头来,中华文化一向有容乃大,所以才不怕改朝换代,就算异族统治,一样能将之同化,反正你能容我,我能容你就是最好的态度,别因为别人几句话说得不太一样,自己感到不习惯就说人士,真要说起来,还不知道谁洋谁土呢!”

温文意犹未尽,又补了一句说:“正如你们把神经病的人说是‘青山出来的’一样,这儿却叫做‘红毛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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