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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江湖-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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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今天爹爹都没来看过我?爹爹上哪去了?”岳鸣珂纵身扑进岳岚松的怀里,撒娇道。成笑下意识地把人头藏到身后。
岳岚松冷然看了成笑一眼,成笑忽然觉得全身发寒。想不到岳岚松气数虽尽,气势犹存。
岳鸣珂本能地觉得气氛有异,环顾四方,入目尽是尸体,不禁惊唿道:“爷爷,这是怎么了?”睁大眼睛望着李闲,道:“李闲叔叔,你们欺负我爷爷!”
李闲正要说话,岳岚松挥手截断他的话头,柔声道:“爷爷带你去见爹爹。”
李闲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飞奔过去,只见一截戟尖已从孩子背上透出,带着殷红而纯真的血液。
岳铭珂幼小的身躯缓缓软倒在爷爷的怀里,李闲勐然停下脚步,忽然双膝一软,再也站立不住。
岳岚松抱着孙子的尸身,一步一步走向小楼。萧无语和刘凡手上不约而同地扣上暗器,蓝舒云暗里抽出扇骨,成笑手中抓了一把毒砂。
只见岳岚松缓缓坐在主位上,举杯轻啜一口,伸手摸了摸孙子吹弹可破的脸蛋,露出慈爱的笑容,忽然一反手,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重阳教群雄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李闲,李闲正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呕吐。
李闲不是没有杀过人,相反还杀得很多。只是从没有一次有过今日这种难受的感觉。
英雄末路,最是凄凉。
众人聚拢到李闲身边,萧无语恭声道:“神兵山庄业已铲除,昔日的强仇大敌已去其一,神教迈开争霸武林的第一步。萧无语谨代重阳旧日弟兄,恭迎教主回总坛执掌教务,率领弟子们,令大地阳光普耀。”
李闲漠然望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如非,你是怎么下手的,说来听听。”
众人一片难堪的沉默,司徒贝贝代答道:“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岳辕那里防守森严,许子悠和徐弈带了很多白马银龙的精锐穿了神兵山庄的衣服潜伏在那里。岳辙见了大怒,说岳辕勾结外人,意图出卖家族。双方吵了几句,终于动起手来,最终引起混战。洪刚止不住乱,也就顺其自然。许子悠和徐弈从里面冲了出来,才出手就杀了好多人,成师伯和孙大哥就从暗处出来敌住了他们。这时洪刚已经发觉不对,已有防备我们的企图。”
司徒贝贝说得简单,李闲却清楚地感觉到当时场面的混乱与激烈,那是数百乃至千人的混战,两女身处其地,所面临的危险并不亚于自己,叹道:“说下去。”
司徒贝贝理了一下头绪,续道:“后来爹娘来了,不管是哪一方,见人就杀。苏干只一个照面,就死在爹的掌下。师妹见大家都在苦战,也就上前帮忙。杀到后来,许子游和徐弈见势色不对,都扔下手下跑了。洪刚这时却大叫中计,忽然对我出手。我……我打不过洪刚,苦撑了几十招,险些中了他一刀。这时师妹看见了,飞身而来帮忙。没想到……”
李闲已隐隐想到了洪刚死前的一幕,果然司徒贝贝继续说道:“没想到洪刚见到师妹的刀噼来,却忽然住了手,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师妹一动不动。师妹刀势收之不及,就……”
李闲和众人都静静地听着,齐齐望向洪刚仍未合上的双眼。可以想见当时火光漫天中,洪刚的眼神是多么的痛心与绝望。
李闲难过地把目光从洪刚头颅上收回,扭头却见到了楼上伏几而卧的岳岚松,长叹一口气。
权势可以杀人,爱情何尝不是!
而李闲同时惊讶地发现,重阳教的魔头此刻的眼神居然也都带着些须伤感与惋惜。原来这些魔头虽然杀人不眨眼,却也有着人世的感情。
唯一表情与众不同的人是萧如非。此刻她那温柔而美丽的眼睛显得空洞而呆滞,眼里都是泪。李闲又叹了口气,心疼地摸摸她的秀发,柔声道:“不要难过了。你这是无心之失,洪刚不会怪你的。”
萧如非慢慢地抬起头,深深凝望着李闲,忽然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拥住,好象稍一松手,李闲就会离她而去。
萧无语见此情景,眼睛却亮了。
只是浓情虽美,正事却耽误不得。
因此当此男女情浓的时刻,往往也会有些不识趣的人。这时的不识趣者只好由被众人的眼光杀得只有招架之力的萧无语担任。
“教主,神兵虽除,白马银龙仍在,天山剑派已经撕破脸皮,各大门派也都蠢蠢欲动,迷踪谷路向不明,还请教主移驾恒山,共商对策。”萧无语素来平静的嗓音此时也有点不自然,毕竟现在被人打破气氛的情侣中有一个是自己的女儿。
李闲从伤感的思绪中回复过来,记起了江湖的纷乱,心中一阵烦躁。适才司徒铭代岳岚松吟出的一句诗又在耳边环绕:“折戟沉沙铁未销。”
是的,金戟已折,战犹未销。
江湖路依旧漫长,还会有多少神伤魂断?
卷一 重阳崛起(终)
卷二 江湖血泪
第三十五章 三连劫
“啪啪”,“啪啪啪”,拍门声很有节奏地轻轻响着,门内隐隐传来棋子落秤的声响,却没人应答。
在门外硬装出恭谨之色轻拍了半天门的江乘风忍无可忍,勐然一脚踹开房门。这一脚是他当年进入李闲房间时的惯常方式,可谓千锤百炼。
房内的景象与他当年见到数百次的所差无几。江乘风环视一地上乱抛的书卷资料,摇头苦笑。这些都是恒帮的重要文件,包括所有帮众的资料以及萧无语辛苦收集的各大门派的重要情报。
窗前的小几上摆着一张榧木棋盘,司徒贝贝和萧如非正在对弈,对江乘风的破门而入恍若不知,一地的书卷也似乎完全与她俩无关。
靠里有一张大床,没有帘帐。床顶直对着一根房梁,梁上系着一条细绳,绳子的末端吊着一大壶酒,壶嘴处系着另一根细绳,直直垂下。李闲握着绳子的另一端,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正一脸满足与舒适。
江乘风冷冷地看着李闲右手轻轻一拉,酒壶往下倾斜,一缕美酒从壶嘴流下,准确无误地落在李闲张大的嘴里。李闲手一松,酒壶摇晃着直起,残余的几滴酒被李闲一滴不漏地收入口中。李闲咂了咂嘴,满足地叹了口气,舒服地闭上眼睛。
好在江乘风对付李闲的经验丰富得很。只见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负手信步踱到书桌边,悄悄抓起一块镇纸。
“啪!”眼看命中酒壶的镇纸被一只大手握个正着。李闲狠狠地把镇纸向江乘风掷去,怒道:“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你来坏我的好事!”
江乘风随手接过镇纸,搁在桌案上,就像李闲本就是轻轻抛过来给他一般。这才油然道:“你小时候老子是你叔叔,要督促你不能偷懒。如今你小子当了教主,属下乃神教守护使,有监督教主做好教务的责任。”
“教务?”李闲跳下床来,指着一地书卷大叫道:“这几百卷书册,叫老子怎么看得完?就算看完了要拿几个脑袋才装得下?”
江乘风叹了口气,道:“知己知彼,才能保持不败。教主日后要带领属下们扫除天下,不下点苦功怎么行?”
李闲瞪着江乘风问道:“江守护使不知记下了多少这些内容?说几句让本教主听听。”
江乘风两眼一翻,道:“一句都不记得!”
这对不知是叔侄还是师兄弟还是上下属的人你眼望我眼,忽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司徒贝贝不耐烦地道:“你们叔侄俩外面笑去,没见正在下棋吗?”
李闲失笑道:“看来这傻瓜输了。”
司徒贝贝狠狠瞪了李闲一眼,才无奈地道:“如非进步得真快,前几天我还可以让她五子,这回只让她二子,居然还是输了。以后我们可以分先对弈了。”
萧如非开心地道:“都是师姐教导有方。”
李闲看着两女,心里充满幸福和满足,呵呵笑了笑,转向江乘风道:“好了,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江乘风不语,负手走到棋盘边,看了半晌,从司徒贝贝的棋盒里掂起一枚黑子,填在盘中,道:“棋局没有结束。角上这块白棋可以净杀。”
两女凑过头一看,都愣了。没想到江乘风棋艺如此高明,只一着就起死回生。
李闲摇头失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献丑!”掂起一枚白子随手抛进棋盘,道:“劫!黑棋劫材不足,这块白子依然可以打劫活。黑棋仍是输。”
两女的嘴都合不拢了,首次认识李闲般上下打量着。这小子还会下棋?那怎么这些天来都哑巴般一声不吭?
江乘风抬头看了看李闲,道:“没想到臭小子飘荡江湖这么多年,棋艺倒没落下。”又填进一枚黑子,道:“二连劫。嘿,都没眼位,不然就和了。”
李闲皱了皱眉,道:“你特意来考较老子的棋艺来着?”想了想,应了一子。
江乘风随即应了一子,双方你来我往,相互提了几次,轮到了李闲。
李闲呆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很不情愿地落下一子,叹道:“不幸被你言中。三连劫!和局。”
四人的脸色都变得很不自然。三连劫在棋局中极为罕见,万中无一。但自古相传,当棋局出现三连劫,将是不祥之兆。
李闲急忙岔开话题,道:“你还没说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江乘风呆瞪棋局,随口应道:“下棋。”
李闲目瞪口呆,讶道:“你?真的来找我下棋?”
江乘风清醒过来,道:“只是与下棋有关。一个月前有个开封花会,好象你那时正巧在开封?”
李闲搔头道:“不错。”
江乘风续道:“这届花会选出的花魁,天香国色,世间罕见,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工,更难得的是她还是个清倌儿。”
李闲立时两眼放光,道:“莫非你是来告诉我她正在摆棋擂招婿?”
江乘风抚摸着棋盘道:“差不多。她开下三个比试,只要天下年轻俊彦谁能在三项同时胜出,便可赢得美人归。”
李闲缩手避开司徒贝贝敲来的一拳,急道:“哪三项?”
江乘风淡淡道:“武功、棋艺、赌技。”
李闲愕然,随即哈哈大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对老子投怀送抱来的吗?”
两女停止了对李闲的拳脚攻击,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江乘风叹道:“不错。可以想见你这个小色鬼一听见此事,立马就会赶赴战场。正因如此,才可疑得很。你知道选送她参加花会的是哪里的青楼吗?”
李闲叹道:“难道你认为有青楼要来和我过不去?”
江乘风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说道:“送她去参加花会的,是洛阳拜月楼。”
李闲跳了起来,失声道:“拜月楼?我们两个在洛阳时去拜访拜月楼的次数合将起来,少说也上了千次,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么一个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江乘风油然道:“你小子那几年毛都没长齐,居然有本事偷偷在拜月楼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老子已帮你结清了,这回人家的目的就很有可能是为了来追债的。”
李闲没好气地道:“别翻旧账行不行,我问你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江乘风望向窗外,缓缓道:“楚梦。”
李闲呆了半晌,道:“确实从没听过。芳名倒是别致得很。”
江乘风叹了口气,道:“确实很别致。如果你知道她的背景来历,或许会觉得更别致。”李闲愕然道:“你们已经翻出她的底了?怎么不早说!”
江乘风眼里异芒一闪,道:“萧老六派了好几个身手高明的探子去起她的底子,谁知只有一个人剩下条命回来。司徒老三救了半天,那人才说得出话来。”
李闲大讶道:“她周围很多高手在保护?那她的身份确不一般。拜月楼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江乘风冷笑一声,道:“她身边一个高手也没有。杀人的是她自己。”
李闲失声道:“什么!”
李闲很清楚萧无语手下的探子是什么级别的人物。萧无语向来最重情报,他的探子全是萧无语多年来秘密训练出来的精英,只需想想当处前往隐柳山庄探察那卷资料的探子,就可见萧无语对情报的志在必得和那些探子的高明程度。
可这次的几名探子居然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手里。
“看得出家数吗?”
“看不出。”
李闲沉默下去,看来又有厉害角色要和自己过不去了。舒适的日子终究过不了多久。
但是自己到底招惹谁了?李闲想起同样莫名其妙的迷踪谷,心里一片茫然。
“我得去看看。”李闲终于开口了。
萧如非颤声道:“你……真的要去?”
李闲露齿笑了,道:“当然要去,不过一定带着你们一起去。老子将来还要和你们一起玩遍天下,这开封就当是第一站吧。”
萧如非露出甜美的笑容,司徒贝贝偷偷刮着脸,吐了吐小舌头。
李闲顿了顿,又道:“这几天你们陪我下棋,我必须好好训练一下棋艺。如非还要负责训练我的赌技。”
萧如非讶道:“你真要去娶那个……那个楚梦?”
李闲和江乘风哈哈大笑,道:“你们真当我会去要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吗?但是一定要赢了比试,不然拿什么资本和她玩?”
司徒贝贝怀疑地道:“真的不会?”
李闲举手投降道:“真的不会。”
三人呵呵笑了,江乘风却无法融入他们的气氛里,目光又落在棋局上。
“三连劫?”江乘风的目光有些迷离,“二十年前,不是也有这么一局么?”
第三十六章 另一种隐忧
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面渐渐模煳,另一句特异的盘面代之而起。黑棋只有一块势力,却庞大异常,一条黑龙正突破白棋的封锁往中央延伸。四周的白棋相互唿应,对这条黑龙迎头阻击。角落有一块白棋,里面点下了几枚黑子,正苦苦作劫。一劫,二劫,黑龙终于被堵死,可怕的是已与主势力断开。眼看要输,执黑的江乘风忽然发现了活路——三劫!
棋局又模煳下去,江乘风耳边仿佛又听见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穿着各式服色的各帮派弟子潮水般涌来。重阳教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不远处的重阳耆宿范千雨在拼死斩杀了天山剑派七大长老中的六个,最终被剩下的欧阳斌一剑穿过咽喉,那喷溅而出的鲜血,把远远望见却又无能为力的江乘风的心撕得粉碎。
棋局又现,角落的黑棋在白棋的包围中辛苦地共活。
远处的山头上,恩师正与白道上声望正隆的顾轻尘、岳岚松和徐不疑苦战。恩师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至今无法忘怀。在恩师不屑的笑意中,徐不疑痛哼一声滚下山头,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岳岚松引以为豪的金戟断为两截。不过岳老贼的功力实在雄浑,恩师的动作也变得迟缓,顾轻尘的刀就在这时候划过恩师的胸前。江乘风拼着身边少林武当弟子的兵刃全部落在身上,以最快速度掠往山头,却发现顾轻尘停了手,遥遥望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那里有一缕琴声响起。
棋盘的黑白子杀意渐敛。探马传来的消息,慕容世家临阵倒戈,潜伏在慕容世家准备协助慕容缺打破银龙堡的王翰和成笑生死不明,探马流着泪,说亲眼见到成樱亲手斩下她哥哥的手臂,成笑哈哈大笑,被王翰护着且战且退。江乘风清楚地知道成樱为什么这么做,也清楚地知道成笑的笑声是多么的痛苦。没有人会怪成樱,要怪的是该死的慕容缺和徐不疑,还有他江乘风自己。
眼前浮现那张绝美的脸容,成樱那天早上眼里的幽怨和憎恨,尖刀般刺进江乘风的心。
时至今日,成笑兄妹和解,江乘风却没有一点勇气再去看一眼成樱幽怨的脸。
棋局、战场、女人。往事一幕幕交错纵横,江乘风痛苦地惨哼一声,伸手扶住窗台。
李闲目瞪口呆地望着摇摇晃晃的江乘风,完全无法明白为什么一局三连劫,会让江乘风失态至此。
江乘风深深吸一口气,道:“好好练习吧。重阳神教,绝不能再被人小看了!”
李闲和两女目送江乘风走出门外,江乘风忽然驻足道:“既然不久你要走,今晚就召开一个会议,决定一下是继续以恒帮之名打天下,还是恢复重阳圣誉。反正天下已闹得沸沸扬扬,我们也瞒不了多久,索性正名陪那些所谓正道玩场大的。”
李闲苦笑道:“你要开会就开吧,今晚我破例出席就是了。”
当晚,李闲在与司徒贝贝下了一局棋和与萧如非推了几局天九之后,步入萧无语的密室,首次参加重阳教内部的重要会议。
“我今天忽然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战。”江乘风的脸容无比严肃,听着这句话的众人都露出缅怀而又伤感的神色。
“我至今仍然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鸟人能够无声无息地出现,打我们进攻武当的大军措手不及,就那么一战而溃。”蓝舒云舞着折扇狠狠敲着桌面,长发飞舞间,现出凌厉而愤慨的眼神。
萧无语叹道:“我一直认为是他们的情报掌握得好,因为我们之中不可能会有内奸。所以这些年来我最重的就是探子的培养。”
李闲点头道:“老萧的做法非常有用。”
萧无语稽首道:“有教主这声夸奖,老萧这些年的功夫就没有白费。”
李闲苦笑一声,没有说话。江乘风续道:“今次召集大伙儿讨论的,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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