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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一个只是在屁股上裹着点布条的小孩子从虎背上翻身下来，把自己拿到了手中，远处的树上，隐约有只猴子似的动物在蹲着。

　　　　轰一声，幻象散去。

　　　　龙飞一震醒来：

　　　　“我靠！那个几乎光着屁股的小孩儿就是我！！”

　　　　睁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横在腿上的无定击。

　　　　就像把自己一生的经历都讲诉完成的说书人，无定击忽然变回了以前那种内敛、灰白、古朴的样子。

　　　　但是在龙飞眼内，无定击变了，但具体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却有点儿摸不准。

第51章　剑之至高（）　
龙飞挠挠头，把无定击归鞘。

　　　　一抬头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定了定神后又一愣。

　　　　刚才面向沧浪阁的大门，月亮就在沧浪阁的屋脊之上，只不过“静坐”了一会儿，这月亮怎么跑自己背后去了？

　　　　回头看，这圆月明显比昨天要大，依旧挂在远处山尖之上。

　　　　难道自己就这么呆呆地坐了一整个白天？

　　　　事实俱在，龙飞依然摇头不止，似乎有点难以相信。

　　　　脚下是淡淡的影子，眼前是沧浪阁深邃幽暗的大门。

　　　　“进来。”上官穹老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龙飞头皮发麻，眼前的景物、气氛，包括老人的话语，都有一种似曾相识般的古怪感觉，

　　　　老人纤瘦高挺的身影几乎融入沧浪阁的黑暗之中，即是眼睁睁看着，依然有点儿令人难以相信眼前这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今夜的龙飞却已不是昨天的龙飞。

　　　　老人这自然而然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的境界在师父所传的镜藏功中也有阐述，可惜其字句口诀晦涩难懂，虽然学过，却根本想不到怎样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就算达到了又怎么用到武学上，甚至对这种境界是否真的能达到也存疑，现在看来，这种境界原来真的存在。

　　　　思忖间心止神收，全身的真气忽然膨胀，却再无一丝的冷热异感。

　　　　身体的所有的感觉瞬间消散，就像一块冰投入沸水般，整个身体忽然嵌入这天地之间某种庞大的力量之中，这个本我再不复存。

　　　　老人明显感受到身后龙飞身上的变化，一震转身。

　　　　龙飞与这万化冥合的时间不过弹指一瞬，之后人还人，气还气，神归神。

　　　　老人捻须长笑：

　　　　“好！”

　　　　走到龙飞身边，伸手摸摸龙飞的头顶后道：

　　　　“老夫庸碌一生，今日才知道什么是武学上的天纵之才！”

　　　　龙飞脸一红：

　　　　“前辈夸奖。”

　　　　上官穹拉着龙飞的手来到沧浪阁墙边，一人一个大蒲团盘膝面对面坐下。

　　　　老人把飞泉剑连剑带鞘横在腿上，双手抚摸着飞泉的剑鞘道：

　　　　“龙小兄一夜一日之间便领略了这刀法的势、神之精粹，此种悟性岂是凡夫俗子可能做到？

　　　　“若以武学论，现在小兄可说已入无上武道的门槛，你师无极子给你打下了无比坚实厚重的基础，现在来看差的便是专属于你自己的刀法、心诀，这点儿无论是你师还是老夫都无能为力，老夫本想传你一套自悟的剑法，现在来看已经没有必要。以龙小兄昨夜表现出来的功架，江湖闯荡能稳胜小兄者不超过三十人。”

　　　　老人顿了一下后道：

　　　　“然武学一道如负重登山，有目标则有攀登拼搏的意欲，老夫无法帮你登山，但是老夫可以给你一个目标。”

　　　　龙飞愕然。

　　　　老人笑笑：

　　　　“小兄可还记得老夫昨夜所说的剑之至高为何物？”

　　　　龙飞挠挠头道：

　　　　“前辈曾说过，这剑之至高在于无人无剑，招式、真气、剑之本身，全是皮毛，包括无数武者先贤穷毕生之力寻找参悟的这个本我，比起天地至理，全是不足一哂的外相。”

　　　　上官穹捻须点头：

　　　　“老夫学剑练剑将近百年，也仅仅是近十年来才悟到这重境界的存在，但一直到两年前才真正悟通了此一境界。练剑练到了这重境界，剑出便无人无我，天地之气尽为我用，可谓剑之至高，武之颠峰。再往上，便不再是武人，而是地仙了。具体那又是什么境界，最起码老夫是无缘得见了。

　　　　“现在的老小兄应该可以看出此招的奥妙之处，来，让老夫演给你看。”

　　　　两人来到沧浪阁外。

第52章　山下林城（）　
天亮后。

　　　　龙飞一边抹泪一边从剑阁上走了下来，身后一声又一声的送葬钟声在山间回响。

　　　　上官穹老人一指触地含笑而逝的面容一直留在脑海中，连老人家演示的夺天地造化的“天剑”时的震撼也不能和这种心里莫名的酸楚相比。

　　　　周元率剑阁众师兄弟们进入剑阁，按照老人生前吩咐处理完一档档身后事后和龙飞聊了几句。

　　　　龙飞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竟然在沧浪阁外一坐便坐了二十多个时辰，几乎相当于两天两夜，本来上官穹老人吩咐众弟子时说要传龙飞三个日夜的剑术，却人算不及天算，没想到单是神刀相通就用去了龙飞这么久的时间。

　　　　也难怪老人舍去了按步就班，最后用所有的潜能为龙飞演练了“天剑”。

　　　　龙飞却丝毫没有细究这天剑玄奥的心情。

　　　　下山之后东游西逛糊里糊涂走了七八天，眼前便是座城镇。

　　　　城门上两个巨大的古篆——林城。

　　　　看规模，比起固城霸城至少要大上一倍。

　　　　缴了入城税入城，迎面的长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路两边小吃酒楼街铺店面热热闹闹。

　　　　毕竟和上官穹老人没有接触时间太长，难过是难过，七八天的时间，加上毕竟少年心性，也加上自少修习的道家心诀，龙飞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摸摸肚子，这七八天来神志恍惚，饿了渴了不过采个野果，喝点泉水什么的，到了这人气鼎盛之处，鼻子里头闻到街边摊档小吃的味道，口水哗哗就下来了。

　　　　入城三五里，大街一个十字路口角上，一间小吃店，白布黑字的幌子——迎客居。店门外摆了十几张桌子，摊主和几个伙计正忙活着把条凳摆开。

　　　　桌子上方用几块灰布拉了个顶，既能遮阳，下点小雨啥的也能遮挡一阵。

　　　　时间离午时还早，看样子这小店摊档也就是刚开始营业，街边炭炉上的包子屉刚刚开始冒热气。

　　　　“老板，来两盘包子。”龙飞招呼了一声。

　　　　老板一边擦手一边赶紧过来，哈腰道：

　　　　“爷，您得稍微等会，这包子还得等一下才能熟。咱这有酱好的牛肉，小店自己腌的野菜，再给你上盘炸好的花生米，您先吃着等等？”

　　　　龙飞笑道：

　　　　“行啊，老板这生意经可是门儿清，有酒吗？”

　　　　老板点头：

　　　　“有，有，自家酿的纯米酒，又香又甜，给您烫一壶？”

　　　　龙飞点头：

　　　　“成。这外面敞亮，我就不进屋了，在外面等着就好。”

　　　　老板赶紧把临街的一张桌子拉了拉，把条凳放下，把肩上的白毛巾甩开，擦了擦桌凳：

　　　　“爷您坐着，我这就叫伙计给您准备。”

　　　　龙飞抱拳：

　　　　“行，老板您先忙着，反正我也没事儿，不急。”

　　　　看着老板跑屋里去忙活，龙飞在桌边坐下，顺手把背上的无定击放在桌上，抬头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坐了没多久，一个小伙计过来两次，给上了一壶酒，一个小瓷杯，一个吃碟，一双筷子，一盘切好的酱牛肉，一碟炸花生米，一盘腌野菜，老板还额外送了一盘香葱拌豆腐，不算豪华，但对于这七八天来一直风餐露宿的龙飞来说，一闻香味儿就足以胃口大开了。

第53章　黑衣男子（）　
野菜用热水焯了一下加了点蒜油香醋，说是腌的，一口下去却相当鲜嫩清亮；牛肉拌了辣椒油蒜末，香气扑鼻，一口下去唇齿留香；花生米都仔细挑过，炸好晾凉略洒了点盐粉，嚼起来酥脆香浓；温好的米酒入口绵软，香气扑鼻。

　　　　七八天的风餐露宿，这会吃大鱼大肉还真难说就能咽得下，几盘家常小菜却真的对了胃口。

　　　　龙飞吃得是赞不绝口，老板的脸上差点乐出了花，给了个腼腆的笑意，招呼伙计把刚熟的野菜肉包子盛了两盘给龙飞上上，然后就又钻小店里头去忙活了。

　　　　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在脑中反复重温着上官穹老人的天剑。

　　　　即使单单在脑内回想，心神依旧能感受当时那种震撼的余韵。

　　　　以人以人这肉身为本的武道剑道真能达到这个境界？即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龙飞依旧有点儿不相信。

　　　　老人的剑道本源为“水”，正如牛鼻子师父武功的意象为“风”一样，上官穹老人的剑道已达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极境，自己虽说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能看懂悟通的部分恐怕依旧千中无一。

　　　　即使如此，能亲眼看到这剑之极境的幸运，以及一剑击出天地色变的震撼，对少年武道修为上的益处依旧是大得无法衡量。

　　　　心内是想了又想，本来还在大快朵颐的饭菜无意识中都忘了味道。

　　　　桌对面忽然坐下一人，龙飞一怔，神智七分恋恋不舍三分不耐的从心内的天地走了出来。

　　　　一抬头，龙飞又一怔。

　　　　眼前坐了个年轻人，看面容岁数和自己应该差不多，一身黑衣，一头乱发用一条皮绳随意盘了一下束在脑后，还有几绺在脑后旁逸斜出支支楞楞的。

　　　　看不出带了兵刃，年轻人只是随意在面前一坐，自然就有一种不经意间的洒脱，看眼神还带着三分的顽皮和好奇，给他添了一点儿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孩子气。

　　　　这男子说是江湖人少了江湖汉子那种自然而然的粗粝感，说是混混，又多了几分雅致，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的。

　　　　男子长得一般，唯一醒目的是左眉中间一道淡淡的伤痕，嘴唇偏薄，嘴角刀削一般的线条让这男子看起来性格十足。鼻管丰隆，面色红润中隐隐一层青气。纯看面相该男子显得略微严肃、呆板甚至还有几分凶恶，偏偏长了一对大招风耳，配合眼神中无时无刻透露出的顽皮笑意，反而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滑稽和可爱。

　　　　很奇怪，龙飞心里本来还有几分不耐，看清楚了这个黑衣男子忽然又没了。

　　　　黑衣男子一抱拳：

　　　　“这位大哥是第一次来林城吧？”

　　　　龙飞放下手里的筷子，回了个礼：

　　　　“的确是第一次，这位朋友有事儿？”

　　　　黑衣汉子一招手：

　　　　“林老爹，再上个吃碟儿来双筷子！”

　　　　林老爹，也就是小店的店主，其实看模样也就四十出头，北地风沙大阳光足，人老得快，这么想可能还没四十，应声从屋里出来，在黑衣男子面前摆了副碗筷吃碟儿，还唠叨了几句：

　　　　“小伙子你又这样，你这样太影响我们小店的生意了。”

　　　　黑衣男子揉揉鼻子：

　　　　“林老爹别这么说啊，今儿这位大哥请客。”

　　　　龙飞一扬眉：

　　　　“哦？”

　　　　黑衣男子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拿起筷子夹了块牛肉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道：

　　　　“仁兄可是姓战？战场的战？”

第54章　冒名皇族（）　
龙飞一愣：

　　　　“这位兄台认错人了吧？小弟姓龙。”

　　　　“噗！”黑衣男子一口把没嚼几下的牛肉差点吐出来，眼珠子都瞪圆了，“什么龙？！”

　　　　龙飞摆摆手：

　　　　“龙飞凤舞的龙，小名一个飞字，飞翔的飞，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黑衣男子把龙飞眼前刚倒好的酒杯拿起来，一口灌下，又咳嗽了几声后抱拳道：

　　　　“小弟姓皇，皇帝的皇，双名上太下工，黄太工就是小弟。”

　　　　龙飞一皱眉。

　　　　胡幻玉老爷子可是跟自己提过，三百七十年前太祖玉皇极攻破凤栖城，玉皇新朝开国，之后即位的太宗玉非极下旨玉姓改皇姓，从此天下白衣再无姓皇姓玉者，这黄太工的名字不是假名就是本人真是皇族身份——但这怎么可能？！

　　　　说是化名要多傻的人会取个假得这么明显的？这一脸精灵的黄太工可以说油滑，可以说江湖气十足，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痞气，但是跟傻这个字是怎么也连不到一起。先不说这姓本身就冲了皇家天威，太工这俩字怎么想也不像个正经名字啊，他用这个糊弄人不也显得智商缺了那么一点点么？

　　　　要说是真的，这边塞林城离皇京凤栖城没两千里也差不多，哪个皇族人物会没事儿在大街上跟个小混混似的晃来晃去加骗吃骗喝？

　　　　看这黄太工岁数不大，江湖阅历、看人眼色方面比龙飞却高出了不知道多少，龙飞一皱眉，黄太工便立刻抱拳：

　　　　“这里人多耳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龙兄可愿随小弟去一处地方？”

　　　　龙飞犹豫了一下，信不过这个黄太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自己头上还有个鹰羽楼的追杀令。

　　　　胡幻玉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自己日后要多加谨慎，这要是刚入江湖就栽了跟头，不说弱了师父的名头，自己也觉得丢人啊。

　　　　黄太工单掌指天，一脸严肃：

　　　　“小弟发誓没恶意。说实话要不是我的一个老家人在街上看见龙兄，小弟也不敢如此冒昧。”

　　　　龙飞没说话，盯着这个黄太工看了几眼。

　　　　不说话没感觉，几句话的功夫就看出这个黄太工确有几分江湖人的油滑。虽说看不出有兵刃随身，但看黄太工的指掌腕部和肩膀动作，也能看出学过几年武艺，以龙飞的标准，这个黄太工大概也就是江湖三流偏上那么一点点，这样的来二十个对龙飞也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虽说江湖闯荡，小心为上，不过自己要是连这么个小混混都糊弄不住，这才真是砸了牛鼻子师父的招牌呢。

　　　　桌上的饭菜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龙飞顺手把剩下的半碗米粥倒进嘴里，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扔在桌上，招呼了林老爹一句，随着这个黄太工站了起来。

　　　　林老爹过来千恩万谢：

　　　　“多谢小兄弟，多谢小兄弟，这点饭菜用不了这么多，几个铜钱的事儿，让您破费了。”

　　　　的确破费了，整个小店铺面不敢说，最起码这堆桌子凳子外屋的家什厨房的家伙全加起来也花不了这么块银子。

　　　　龙飞笑笑，和提前站起来跑炭炉旁边抓了俩包子的黄太工一起离开了小食摊。

第55章　陌生故人（）　
黄太工在前面带路，龙飞不徐不疾地跟着，俩人距离始终就差半步。

　　　　不同于固城霸城街巷密布，林城看起来要整洁得多。

　　　　四个城门两条主街正好是个交叉，大街最宽处可达十几丈，最窄的地方也不少于六丈，相当宽阔平整。

　　　　东西向的街弄就明显窄了不少，最宽的也不过两丈余，窄的甚至不过是两人并行的宽度。

　　　　黄太工带着龙飞走街串巷，个别时候竟然还往回绕几圈。

　　　　龙飞则既来之则安之，也不说话，就看这个黄太工在搞什么把戏。

　　　　两人转了得有多半个时辰，最后来到一条弄巷，巷口墙上一块乌木的牌子：

　　　　“合水巷。”

　　　　龙飞暗笑：

　　　　“话说这绕来绕去有什么意义么？连地名都漏了，这谁找不到？”

　　　　巷底一家，黑油漆的大门，黄铜的门环边缘已经沾满了斑驳的绿绣，黄太工伸手打门：

　　　　“出来开门了！”

　　　　院内立刻就响起了脚步声，门嘎呀一声开了个缝，里面钻出来个脑袋，看模样也就是十二三岁，一脸的伶俐：

　　　　“帮主回来啦！”

　　　　龙飞在后面差点笑出声：

　　　　“这还是帮众呢？啥帮会会招些毛孩子啊？”

　　　　黄太工有点儿装腔作势地腆了腆肚子，沉着个小脸：

　　　　“林爷爷呢？好点儿没？”

　　　　小孩探脑袋看了看黄太工身后的龙飞，压低了声音道：

　　　　“林爷爷还躺着呢，刚喝了药。”

　　　　皇太工点点头，伸手把大门推开，回身一抱拳：

　　　　“龙兄请进。”

　　　　龙飞还礼，和黄太工一起进了大门。

　　　　院子不大，东西不过五十步宽左右，从院门到北屋也就是三十多步的距离，地上用碎青砖勉强铺了条小路，小路两边的泥地看来是用来种菜了，现在刚入秋，天气还没凉下来，青菜、白菜、扁豆、大葱啥的看起来还相当茂盛，看样子这么个小院出的菜，足够一家两三口人吃了。

　　　　屋前西侧是棵老槐树，将近一人合抱的粗细，也是枝繁叶茂，树底下一口半人多高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水缸，看来是坏过，缸体上锔了几个大钉子。

　　　　院外除了开门的小童外空无一人，黄太工带着龙飞径自入了屋。

　　　　坐北朝南的三间瓦房，入门便是客厅，厅内摆设比较简陋，除了对着门的一张桌子，左右两把太师椅，桌上一副山水的挂画，基本空无一物。

　　　　厅内站了六七人，岁数最大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