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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如此，龙飞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对龙飞的状况了如指掌的上官穹老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剑势一改，长吟道：

　　　　“长河奔流！”

　　　　即使亲身经历，后来想到也有点不太相信，怎么可能会有人把真气和剑招玩到这种出神入化的境地？

　　　　令龙飞泥足深陷般的真气漩涡，随着老人的一声长吟，瞬间化作百丈巨浪般冲奔而来，自己就像微不足道的一片枯叶，瞬间就被淹没。

　　　　龙飞早已招不成招，原来只是凭着直觉以及肉身的灵敏在勉强挣扎，在老人这招几乎无可抵御的剑势下，也知道自己这点修为比起上官穹老人来说简直是天渊之别。

　　　　好在龙飞天生性格刚毅，即使最后关头，依然没有放弃的打算，勉强提聚丹田内所剩无几的内气，再也克制不住经脉内丝丝缕缕乱窜的真气，无定击刀芒大盛，眼前却一阵阵发黑，脑内像钻进一群野蜂，心烦气躁处差点令自己狂叫出声。

　　　　刀剑相击，气劲爆响。

　　　　无定击先是光芒大盛，刀剑相击的瞬间却像被风吹灭的灯烛，瞬间暗淡了下去。

　　　　脑内像有什么东西瞬间爆开，眼前一黑，却不是昏迷。

　　　　这是天空？

　　　　乌云翻滚着从身边裂开，身边火光冲天。

　　　　自己好像是从上往下，斜斜地从天空往地面冲去。

　　　　怎么可能那么快？刚才身边还是似乎永远穿越不完的乌云，瞬间便被留在了头顶上方。

　　　　身后出现一轮圆月，却大得有点出奇。

　　　　远方是一个巨大的弧形，身体正下面似乎是茫无边际的水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细看却发现这水面非蓝非绿，竟是油一般的漆黑。

　　　　眨几下眼的功夫，水面的波光粼粼就化成了滔天的巨浪，世间真有这么狂暴的海面？应该叫海，虽说自己从未亲眼见过，书上所记，如此规模的水景，不是大海大洋又能是什么？

　　　　这是何处？

　　　　心中刚出现一丝疑问，龙飞瞬间回神，眼前上官穹老人的飞泉剑便到了跟前。

　　　　横刀一挡，一股无可抗御的巨力直撞前胸。

　　　　丹田内几乎空空如也，离油尽灯枯只差半步。

　　　　还没等到身体预料之中的疼痛，脑内幻象重现。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个巨大的火球，映红了整个天空？

　　　　正下方几乎无穷无尽的海面迅速消失在身后，眼前一条深绿的地平线由曲变直。

　　　　刚才还在身后的月亮去哪了？为什么眨几下眼的时间天空似乎恢复了光亮？

　　　　身下这稀稀拉拉的几棵参天巨树好怪，为什么这树木我从未见过，什么样的树木会有如此巨大油亮绿得耀眼的叶子？

　　　　这是片草原？

　　　　草原上奔跑的那是什么动物？没有毛，没有鳞，最高的那几只超过十丈，长了一条蛇一般的长脖子。

　　　　这绝不是我生活的世界！

　　　　刚想到这点，忽然便一震醒来。

　　　　无定击依然握在掌心，自己却离开了上官穹老人至少四丈。

　　　　那股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来气的冰寒真气消失了。

　　　　老人站在原地，负手持剑，灰白的须眉无风自动，在自己眼内老人忽然变成了一座孤高绝世的雪峰。

　　　　无定击的刀柄已经被自己手心的汗水****。

第47章　穷途末路（）　
良久，龙飞体内乱窜的真气才重归丹田。

　　　　老人抚剑叹曰：

　　　　“好！以龙小兄的年龄和经验，能挡我这三式剑法，可见修为不浅。

　　　　“飞瀑剑法前三式攻守兼备，后三式以攻代守，龙小兄留神了。”

　　　　龙飞刚刚止住了手脚不由自主的震颤，闻言苦笑：

　　　　“请前辈赐招。”

　　　　只看老人这忽然渊渟岳峙毫无空隙可循的身姿，莫说自幼修习道家真功的龙飞，即使是个普通人也知道自己毫无胜机。

　　　　奇怪的是心里却偏偏没有任何的气馁和恐惧，有的只是万古冰潭般的冷静，以及深深隐藏在这冷静之下，甚至龙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丝丝期待。

　　　　飞泉剑在龙飞眼内变成了一团流光，似缓实快斜斜斩来。

　　　　老人的脸上忽然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古拙至近似呆板的面容上再也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流年似水！”

　　　　龙飞一刀迎去，飞泉剑的流光如水一般一断即合，明明一刀正好劈在流光的中心，偏偏越刀而来直奔前胸，仿佛自己的刀根本就不存在。

　　　　提气，脚掌真劲爆发，身体如迎风的柳絮，瞬间爆退。

　　　　剑光不疾不徐，依然在前胸三寸许。

　　　　灵猿身法本就擅长腾挪转移，单纯用在林间纵跃那是大材小用，用在两人、甚至多人对垒时，疏忽换位，如风似电，若不是龙飞修为尚浅经验不足再加上修养不够，灵猿身法绝对已经具备了武林第一流身法的雏形。

　　　　尽管如此，以现阶段的龙飞来说，这灵猿身法也可以说是压箱底的救命绝招，自从大师兄身上悟出这套身法之后，修炼可说无时无几，从未懈怠。和胡幻玉上官穹老人的战斗过程中，基本上全靠这套身法避重就轻，与马贼头的战斗，更是靠这套身法捞了个先发制人，把两人间几乎明显到几乎都不需要衡量的经验差距差差弥补了个旗鼓相当。

　　　　可惜终于遇上了个识货的对手，上官穹一剑斩出，剑芒如附骨之蛆不离龙飞胸前三寸，即使把灵猿身法催到了极处，依然难以把这距离再拉开哪怕短短的一寸。

　　　　剑尖虽没有粘到身体，剑尖上冰寒的真气却又一丝丝渗入经脉，若非灵猿身法的施展本身就能大大的活血调脉，现在的龙飞得连续打几个寒颤。

　　　　手中的无定击完全成了摆设。

　　　　龙飞的身形化成了沧浪阁内一团幻影，后退、斜跨、翻滚、跳跃，乍一看跟只林间狂舞的猴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上官穹老人不徐不疾，无论龙飞怎么动，总不离其身前三步，正是飞泉可及之处。

　　　　半盏热茶的时间，龙飞脑门、鼻翼、后背、前心上的汗水便积成了一层，身上的还好，脑门的汗水却丝丝缕缕开始往下流。

　　　　身法的施展已经不由自己控制，额前的汗珠不管怎么控制也会有一丝流入双眼。

　　　　汗水入目，身不由己便眨了一下。

　　　　胸前三寸的剑刃忽然寒气大盛，一团几乎无可抵御的冰寒忽然灌入心脉。

　　　　谁能料到一滴微不足道的汗水，眨眼间的一瞬，自己便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十几道犹如实质的冰寒在身体里乱窜，不仅灌入心脉，下走丹田，前任脉、后督脉，足少阳、手少阳、手阙阴、足少阴、足太阳、手太阳、手少阴、足太阴、足阳明、手阳明、足阙阴、手太阴全身经脉瞬间被冰寒充塞。

　　　　自身的真气便只剩下丹田内一点残烛般的火苗。

　　　　眼前一黑。

　　　　之后光华大盛。

　　　　不对！不是光！

　　　　这是火，冲天的大火，遮天蔽日的大火！

　　　　也不是火，火绝对没有这么炽烈凶猛！

　　　　这是爆炸？而且是亘古罕见的爆炸！

第48章　沧海桑田（）　
心中刚要细忖，整个幻象的空间瞬间破碎。

　　　　眼前依旧是上官穹老人的剑尖，飞泉剑上冰寒的真气依旧寒澈入骨。

　　　　唯一的区别是剑尖和自己前胸之间隔了一把无定击。

　　　　无定击的刃身光华流转，一团氤氲的雾芒绕着刀身流转，刃身原来若有若无的万千寒星一般的小亮点仿佛从沉睡中醒过来一般，在雾芒中浮沉、旋转、撞击、游移，没有一颗动作相同，但一眼观去，自有一种蕴含在千变万化中亘古不变的味道在。

　　　　飞泉剑的剑尖正好抵在无定击平躺的刀身上，刀身另一侧离自己前胸的距离已经很难插进去一张纸

　　　　上官穹手腕一抖，飞泉剑上的光芒炸开：

　　　　“万古雪原！”

　　　　感应到老人真气一凝的瞬间，龙飞往后跳开。

　　　　再落地，梦魇般的冰寒真气便笼罩了全身。

　　　　还以为熟悉了老人的真气，谁知道竟然变了。

　　　　冰寒依旧，却多了几分令人举步维艰的缠黏。

　　　　每一步都像踩在万古雪原之上，迎面的寒风冷彻入骨，脚下每一步都得付出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

　　　　人的真气真能达到这种自然造化的级别？

　　　　眼睛也像处于大风雪之中，欲睁难睁；

　　　　耳内全是呼啸的风声，连无定击砍劈的声音都充耳不闻。

　　　　视听能力大减，功力也只剩下不足四成，在上官穹老人的剑下，龙飞只不过是苦苦支撑。

　　　　“嘭！”

　　　　终于还是慢了一瞬。

　　　　老人一箭穿心，龙飞到横胸前，却没有斩出的空隙，只好手腕一转，以刀身挡了老人一计直刺。

　　　　剑尖和刀身的接触点不过比针尖大一点，龙飞的身体却像被一个大铁锤敲中，身不由己滚成了一团，摔出去三丈有余。

　　　　口中一甜，再也压不住体内的气血翻腾，一团血雾喷出，却瞬间被狂风吹散。

　　　　眼前迅速接近的群山依然给自己一种熟悉感，尤其是居中那座状似仙人的最高峰。

　　　　山上的植物和刚才看见、现在已经陷入冲天大火的草原上的很像，除了树木要矮一点，山上的草也稀了一点之外，一样的郁郁葱葱，绿得耀眼。

　　　　自己从天而降斜斜地撞向仙人般山峰北侧几个较小的山头。

　　　　身边山石乱飞，那么大的山头最起码撞散撞塌撞烂了仨。

　　　　之后便是最后的一次巨大的震荡，身体感觉又轻盈了不少，最终停在了一座山峰之巅，身边留下一圈超过三十丈的焦痕，自己便仰面躺在了这座黑色盆地的正中心。

　　　　天空上厚厚的云团，云和云的缝隙中是数不清的星星点点。

　　　　不知道躺了多久，日升日落、月圆月缺了不久，天空便被黑云覆盖。

　　　　先是滂沱不已的大雨，刚开始这雨黑得像墨点一般，后来便是深褐、土黄、淡黄和正常的颜色。

　　　　再就是雪，大雪，从未想过人世间竟有可能下那么大的雪。

　　　　雪，一团一团，从天而降，无时无几。

　　　　眼前似乎永远只剩下这雪白，以及晚夜的浓黑。

　　　　天空再没有出现过任何一次蓝色，永远是几乎触手可及的云，黑云，翻滚的黑云。

　　　　雪融雨下，雨去雪来。

　　　　山上的树木早已枯死，地面上的草丛连痕迹也不剩，剩下的只有这粗石、白雪、碎冰和泥泞。

　　　　地面在挪动，天空的星轨也变换了形状，虽然微不可察。

　　　　地形在变化，除了远处的仙人一般的山峰还保持着大致的形状，身边几十上百林立的小山头矮了，小了，让人担心它们也会变成一地沙砾，最后被这雨雪带走。

　　　　沧海桑田，不外如是。

第49章　沧浪阁外（）　
幻象消散，眼前上官穹老人身影一晃，消失在一片剑光之后。

　　　　飞泉剑变成了一团光球，光球中水波荡漾，自下而上缓缓升起，沧浪阁的空气瞬间凝结。

　　　　龙飞努力平息着体内乱窜的真气，头上身上蛇形蚁走的汗珠如冰一般。

　　　　手上的无定击轻轻震颤，像从万古深眠中苏醒的恶兽，刃锋间原来银白耀眼的光芒中一丝丝水般流动的血红。

　　　　飞泉剑凝成的光球升到头顶，映照得下方上官穹瘦高的身影如梦似幻，老人一声长吟：

　　　　“银河飞泻！”

　　　　光球炸开，无数细小的剑气汇成一帘巨瀑冲奔而来。

　　　　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龙飞的心识忽然再次嵌入虚空，心内冰寒，无忧无惧无喜无惊。

　　　　抬手、扭腰、举步、跃起，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交给了无定击。

　　　　在上官穹老人眼里，龙飞忽然变成了个木偶，再无一丝人之气息。

　　　　刀剑相击，飞泉剑上无可抗御的真气一股脑灌入无定击，再由无定击灌入龙飞全身筋脉。

　　　　冰寒的真气入体，再不是毫无规律的四下游走，而是瞬间分成几股，与龙飞本身的内力纠缠、混融，上达百会，下达涌泉，之后百流千川归大海般螺旋、熙攘、鼓胀着尽数聚于丹田。

　　　　眨几下眼的时间，这几十股根本不受控制的真气在丹田内膨胀、收缩、旋转了几匝，最后化成一口漫空的鲜血被龙飞一口喷出。

　　　　身体如同飞瀑中一条流木般，身不由己自上而下滚落在沧浪阁的地面上。

　　　　落地后依旧翻滚不止，从大门直接滚出了沧浪阁，又从石阶上摔下，仰面朝天躺在院内。

　　　　月已西斜。

　　　　天空中繁星点点。

　　　　山风拂过，带着树叶和林间的各种虫鸣。

　　　　龙飞盘膝坐起，无定击横在两腿之上。

　　　　原来光华流转的刃锋再没有逼人双眼的耀目，反而内敛了许多。

　　　　灰白的刃身却变成了如夜空般的银黑，望之深邃悠远，有种一眼看进了宇宙深处的玄奇，盯得时间长了，身体都像在掉入了夜空深处浮沉不已，银黑间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活了一般，乍看各安本位，细看却又在缓缓旋动、浮沉、消灭、乍放。

　　　　“唰”一声，刃锋刀身气劲爆开，身边的枯叶翻滚着向外飘开，在身边留下一个丈许宽的圆。

　　　　龙飞凝神内视，身体内的气脉无一条不通畅，无一条不流转着精纯无比冷热兼备的先天真气，意到气到，真气的流转比以前快了三倍不止。

　　　　丹田内浑浑融融，原本若隐若现似实还虚的真气团汇成了一个凝练、圆浑、仿若实物的小球，寒热混融，旋转不休。

　　　　功力并没有大长的感觉，但是这肌体关节的操控，真气运行的窍路、丹田气海功力汇聚处的了解，几乎是一步登天。

　　　　如果说身体、功力的改变还不足以令龙飞惊奇，智识心识的改变却足以令龙飞欣喜若狂。

　　　　易经换脉肉体重塑后的龙飞本就对自己的肉身相当有信心，对自己双目上的观察力、口鼻之上的嗅味之觉、肌肤真气对外的感知、双耳对任何声息的获取和感知也有一番自傲在，再加上自幼修习的镜藏诀发，临战、静心时心识自然便进入万籁俱寂天地空明的至境。

第50章　无定生平（）　
上官穹高瘦的身影出现在沧浪阁的门口，看着盘膝而坐的龙飞点了点头。

　　　　龙飞的心识还完全沉浸于第一次和刀的神通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上官穹老人。

　　　　就像人变成了刀，刀也变成了人，包含千万年时光的幻象纷至沓来。

　　　　无定击带着龙飞，龙飞变成了无定击，在幻象中完全体验了一遍无定击的“生平”。

　　　　幻象中有很多玄奥难明的景象，比如说那条仿佛亘古就存在、类似巨石荒漠般、甚至不知道到底有多长多宽存在了多久的，漂浮的巨石丛林？

　　　　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词句来形容，这无边无际的巨石丛林似乎围着远处一团耀目的火球在缓缓旋转。

　　　　谈不到孤寂，也许多少有一点儿枯燥的日常持续了数不清的时日，周围的天空一直是深蓝到近似漆黑，无数的星点一直在几乎无限远处照耀，唯一令龙飞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些星星丝毫没有眨眼的时候？

　　　　近处其实也不算近，只是相对于这些深蓝背景上的光点，感觉上略微近一些，有几个圆球漂浮在这深蓝之上。

　　　　离自己比较近的那个圆球长得很好玩，腰里还缠了一条漂亮的带子。

　　　　再远处还有几个，却看不太清，只有在个别时候，处于特定的位置，才能隐约看到，其中一颗圆球带着醉人的蓝色，其他的基本都是很荒凉的感觉。

　　　　正当以为这无限的漂浮，无限的旋转，无限的枯燥将要持续到无限的时间时，偶然一颗愣头青般的巨石脱离了原来的轨道，感觉上只是身体上轻轻的一次碰撞，却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以为不可能跨越的那段距离，竟然跨过了。

　　　　眼前便是那颗蓝汪汪的巨大圆球。

　　　　自己在燃烧，惊人的撞击后，连地面都在燃烧。

　　　　撞击后，感觉自己就像从什么东西上被分割开，旋转着飞跃了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多远的距离后，最后静静躺在了一座山头的顶部。

　　　　看日升月落，看斗转星移，时间不短，但是比起以前的旋转、漂浮以及飞跃这几乎无法衡量的距离所用的时间，其实就是一瞬。

　　　　地面在颤抖。

　　　　身下的山鼓起又落下，坍塌，龟裂，随着巨石和土块，自己被深深埋在了地下。

　　　　无尽的黑暗。

　　　　之后便又是无数的震动、灼热、炙烤，与地下不知道多深处的石头、铁汁融合为一体。

　　　　某一天，一声巨响之后，再次重见天日，身边的熔浆带着自己缓缓流下，最后停在一条溪流之中。

　　　　几千年又或者几万年后，身上包裹的石块、铁汁凝成的硬壳在溪水的冲刷下渐渐消失。

　　　　某天，一个只是在屁股上裹着点布条的小孩子从虎背上翻身下来，把自己拿到了手中，远处的树上，隐约有只猴子似的动物在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