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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劫-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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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玉娘柳眉倒竖,道:“你要死,老娘偏叫你受些活罪,现在先破了你一身武功;看你还狠不狠。”
               说着,骈指如斡,向罗英胁下直戳了过去。
               但她指尖才沾到罗英衣衫,玉腕却被孙定五一把拉住,沉声道:“玉娘,这小子是山主嫡亲骨肉,未得允准,不可造次下手。”
               花玉娘恨得牙痒,听了这话,也只好强按下了一口恶气,唾了一口道:“暂且让你苟活一时,待见过山主,老娘定要治治你这小畜生。”
               孙定五取一根长绳,将罗英捆绑缚住,又在他口中塞了一团破布,使他无法私自去气冲穴,拉开车间,掼了进去,然后仍用铁钉封了车门。
               花玉娘爬上车辕,跟孙定五双双挨坐在一块木板上,扬鞭策马,驰向吕梁山。
               一路上,罗英随着车辆颠簸,知道花玉娘和孙定五驾着车,仍然循西穿行在陕晋之间的山区中。
               他想尽了方法,始终无法凝提真气,解开被点穴道,只好死心塌地躺在元修道长尸体边,默默盘算未来的命运。
               黑沉沉车厢,冷冰冰的尸体,这都都不苦,最苦的,是每天总有一二次,花玉娘和孙定五必须停下车来,强喂他一些食物,而就在喂食休息的时候,两个不知羞耻的狗男女,又总是当他的面,嘻笑调情,甚至白昼宣淫,做那不堪入目的事。
               罗英既急又气,唯一的希望,但盼早到兰州,死活由天,再也不愿受这种活罪了。
               第四天,总算到了兰州城,可是,那预定期在兰州接取的人并未出现,花玉娘和孙定五只住了一宵,第二天,竟又继续上咱,这次却换了一辆双辕马车,奔驰也快了许多。
               罗英默察去向,发觉他们正向南飞驰,这才恍然领悟,原来他们要送自己去的地方,并非祁连,而是崆峒。
               果然,南行两日,抵达崆峒山麓,山下早有软轿等候,那押送软轿的,不料竟是“百丈翁”宋英本人。
               两乘软轿,一载罗英,一载元修道长尸体,由八名劲装大汉飞送上山,罗英虽是活人,但穴道受制,无法动弹,只比死尸多了一口气而已。
               宋英亲手替他松去绳索,笑向孙定五道:“孙兄立此大功,山主甚喜,接得传书,已经一夜没有睡好觉了,今日一早,便命宋某下山迎候,但如似这般捆绑送去,只怕会落得一顿严责。”
               孙定五拱手道:“只因这小辈武功十分了得,为了怕他途中生出事故,才不得不委屈他一些。”
               宋英笑道:“孙兄之意固善,但此子乃是山主嫡亲骨肉,你我总该担待一二。”
               三人随着软轿,直向山上而来,沿途谈论的话,罗英都听在耳中,因此使他从心底感到一种难以消去的惊惧起来。
               不错,祁连山主宫天宁,论来确是他的祖父,但他败德无行,当年只是凭暴力强污了竺君仁的身体,如今又掳去亲子,为祸天下,罗英心中早巳不把他当作亲人了。
               然而,这种思想,只是在为公义而远私情的情形之下,易于克制自己,一旦两面相对,骨肉之情,总无法一手抹尽,那时应该怎么办呢?
               罗英天性纯孝,当他在百丈峰顶,耳闻竺君仁哭诉往事,心里只有愤慨,没有想到其他,如今失手被擒,被押往见面的人,就是自己不肯承认的祖父,惶惑之情,怎能不油然而生?
               从宋英言语中,他不难猜测宫天宁之所以严令重赏,要捉住他,其目的也许并非恶意,那么,等一会两面相对,这情景却令人尴尬之极……“
               冥想方绝,软轿一顿而起,已到了一座宏大的敞厅前。
               第八十五章 花言巧语
               大厅之上,鸦雀无声,十二名披彩衣的侍女,分别肃立两厢廊下,偌大一座敞厅里,只有一个人在焦急不安地来回躁踱着。
               这个满头花白,一身儒衫,右臂斜斜下垂,一只左手,却不住地握拳虚扬,显然内心正在难决的事情。
               软轿一到厅前,立刻有四名彩衣侍女迎了上来,两名接过轿竿,两名扶起罗英上半身,使他的面貌,能和那儒衫老人相对。
               四目相触,罗英心头猛在一阵狂跳,一抹念头飞快掠过脑际——不错,身材高大,满头斑发,在三元宫地道和武当三清观后竹林中见过的人,正是他!
               那斑发老人见了罗英,神色也微微一震,目中闪露出的逼人的光芒,向他掀动了一下嘴唇,似笑非笑,欲语还休。
               罗英却冷哼一声,毅然闭上了眼睛。
               斑发老人一怔之后,向两名侍女点点头,道:“带他带我房里去。”
               彩衣侍女低应一声,缓缓抬起软轿,“百丈翁”宋英却紧行几步,走到斑发老人跟头,低声道:“山主,这孩子倨傲得很,是以宋英只得制住他的穴道……”
               斑发老人面色一寒,道:“解开他,一个小孩子,怎能这般折磨?”
               宋英被这冷冷一句,说得脸上微微一红,诺诺连声,紧跟着软轿转入一间铺设华丽的卧室,亲自举手替罗英解开穴道,同时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山主思念骨肉,你要好好应付,此地不是放肆的地方。”
               罗英被困数日,穴道初解,一时还不能提聚真气,只是闭目不予搭理,侍女们将他从轿中扶持出来,安置在一张柔软的锦椅上,他也故作不知,任人摆布。
               祁连山主宫天宁缓步踱进房来,挥挥手道:“你们都退出去,让我安静跟他谈一谈。”
               等到宋英和侍女们躬身退去,宫天宁长叹一声,自己在对面一张虎皮交椅上坐了下来,目注罗英,柔和地问:“孩子,从你愤愤之情看来,大约你已经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罗英紧闭双目,不言不动,这句话,显然已引起他内心的激动。
               宫天宁又道:“你不必强压抑感情了,我是你嫡亲祖父,可是,好几次咱们竟彼此不识,当面错过,自从知道你就是玑儿唯一骨肉,祁连和崆峒门下,便受命千方百计要接你到这儿来,咱们早该有这个机会,当面叙一叙亲情了,你说是不是?”
               罗英浑身微微发抖,但兀自不肯睁开眼来,在他内心,正有两种绝对不相同的意念,在冲突难决,诚然,亲情似海,宫天宁名声再坏,总是他嫡亲祖父,那是铁一般的事实,虽然他不愿承认,却无法根本斩除骨肉天性。
               但是,他身受祖母教养,从出世就姓罗,罗家已和他在情感上无法分割,而宫天宁为祸武林,正是千夫所指的罪魁祸首,他能够撇开武林公义?能够为了一线血亲,自甘附从这满身罪恶,被天下人不耻的祖父?不必揣测,答案只有两个字——不能。
               理智与感情的抉择,使他被深深困扰,无人拘谨中挣扎出来,他固然不愿睁开眼来面对那狰狞的面庞,却又多么渴望着俯伏在亲人怀中,尽情放声一哭。
               房中一时静得可怕,半晌之后,宫天宁的声音才悠悠飘送来:“这许年多,我不难想像你受过些什么教育,罗羽寡情,凌茜尖酸,加上秦佑满腹权诈,寄人篱下的日子,自然是艰苦万分的。”
               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但是,你们能够怪我吗?为了当年一剑之仇,我埋头隐忍了数十年,甘心让妻子被人夺去,甘心让自己的骨肉,随着仇人姓氏,荒山埋首,度着凄苦孤寂的岁月,这些苦楚,除了我,天下还有谁能够忍受?但是,我忍受了,我苦熬到了今天,所盼的是什么?得到的又是什么?嘿!妻不以我为夫,子不以我为父,连你,也不愿把我当作祖父……”
               罗英听到这里,突然双眼暴睁,厉声吼道:“你胡说!你胡说……”眼睛再闭时,两滴滚圆晶莹的泪珠,外地跌落胸前。
               他用力咬着嘴唇,浑身战栗,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然而,泪水如雨,仍然表露了他的心声。
               宫天宁并不因为被他打断话头而不悦,平静地又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为什么要胡说?他姓罗的既然自称英雄,就该告诉你真话,难道他们没欺骗了你?”
               罗英哽咽半晌,昂首仰面,大声说道:“请你不必再说下去了,我知道这是事实,奶奶也告诉过我,我虽然不是罗家的亲骨肉,但是,我也没有一个为恶不浚,被天下人不耻的祖父……”
               宫天宁不怒反笑,接口道:“孩子,这是你的成见,你说我为恶不浚,被天下人不耻,这话有何证据?”
               罗英厉声道:“你奸淫妇女,杀戮无辜,却将罪名加在爹爹身上,害他老人家被囚百丈峰,受了十余年苦,我娘也惨死在峰下……”
               宫天宁迅即道:“冤怨相报,乃武林中人本色,欲报积恨,自然可以不择手段,江家助纣为虐,自认清高,杀他子媳,并不为过,至于害你爹爹承担罪名,那正是秦佑秃嫁祸之计,我自从得悉他们移祸奸计,不是把你爹爹救出了百丈峰吗?”
               罗英心头一震:果然,爹爹并没有死,于是又道:“你贪婪无足,在三元宫中,夺取祸水之源,残杀大辜,穷家帮弟子与你何仇,你为了无字真经,竟不惜血洗宜昌郊外;武当门下与你何恨?你又害死天玄道长?”
               宫天宁哂笑道:“奇珍异宝,惟有德者居之,穷家四残不自量力,天玄道长以诈相欺,自是死有余辜,怨不得谁?”
               罗英怒目又道:“云梦三杰,米仓双燕,还有许许多多无辜女子,总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也欲置他们死地?”
               宫天宁泰然道:“孩子,俗语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闯荡江湖,扬名立万,有时候,难免下手狠毒些,尤其我和罗家血仇似海,欲图报复,不时候不免会累及旁人,似你这般说,罗羽和秦佑、凌茜等人,当年剑下不知伤了多少性命,他们的罪孽,比我不知更要重过多少!”
               罗英被他强辞夺理,激得怒火高涨,重重哼了一声,道:“任你舌翻莲花,有一件事,你却不能说卸,只凭这件事,便已死有余辜了。”
               宫天宁微笑道:“真有这种事?你倒说说看。”
               罗英一挫牙,切齿道:“就凭你当年恃强侮辱奶奶,使她老人家白壁沾暇,屈辱苟活数十年,你已经该当万死,难赎罪惩了。”
               宫天宁怔了一怔,道:“当年之事,你知道什么,你奶奶原是自甘心愿,以身相许,殊不料秦佑心怀诡诈挑唆罗羽,硬将我等拆散,把你奶奶占为已有……”
               罗英断喝道:“我不想再听你这些巧辞之辞,假如你有胆量,何不把奶奶请出来,当面问问她真象如何?”
               宫天宁道:“傻孩子,这是她一生中最秘密的私情,焉能对你披露,再说,她屈居桃花岛数十年,名义上已是罗家的人,一个女人家,一生仅能从一姓而终,这一段隐情,自是只有长埋心底,念在从前情份上,我也不愿使她为难……”
               罗英冷笑道:“你倒说得堂皇,难道我不知道,你手下三名番僧,已经从太原府把她老人家劫来崆峒了。”
               宫天宁神色一动,道:“这话是谁说的?”
               罗英道:“你别管他谁说的,只问自己有没有这回事就行了。”
               宫天宁沉吟片刻,眉头一皱,道:“竟有这种事,你且在这儿安安静静等上一会,我去查问一下便来。”
               说完,亲自启门,匆匆而去。
               罗英冷眼侧观,见他似乎不是假装的,心里不禁惊诧起来,看情形,奶奶好像并未落在他们手中,难道南宫显的话靠不住?
               这时候,宫天宁匆匆离去,他功力已复,要脱身正是载良机,但可是,正因为不能确定竺君仪安危下落,使他全没想到脱身逃走,反而呆坐房中,思忖冥想不已。
               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飘送入耳:“罗少侠!罗少侠!”
               罗英一惊,转头四顾,似觉那声音来自房中,但却找不到一个人影。
               正错愕间,声音又起,叫道:“少侠请将左侧壁上一张山水画掀起,卸除壁上管头,便能讲话了。”
               罗英霍地跃起身来,探手揭开壁画,果然看见有个旋转盖的筒口,依言卸去盖头,低声问道:“你是谁?你在那儿?”
               筒中立即传来一阵苍劲而急促的语声,道:“罗少侠,既入虎穴,诸宜忍耐,千万假作顺从,设法绊住宫天宁,要紧!要紧!”
               罗英惊问道:“你是谁?你在什么地方说话?”
               筒中低声沉应道:“贫道天一,奉命投效,面在庄中,此时崆峒附近,已被正道武林各派高手暗中包围,破贼擒掳,仅在指顾间事,少侠万勿因一时所气愤,坏了大事……”
               罗英听了大喜,叫道:“道长可知道我奶奶有没有落在宫天宁手中?秦爷爷他们现在那儿?”
               天一道长声音答道:“令祖无恙,现在明尘大师等正在祁连预期先破祁连洞府,断了宫天宫归路,然后再破崆峒,一鼓歼灭群丑。”
               罗英听得热血沸腾,接口道:“我……我也要去祁连洞府,我要去救我爹爹……”
               天一道长沉声道:“事关全局成败,少侠休得冲动,祁连崆峒,同属贼窟,少侠留此,尽量设法绊住老贼,祁连洞府指日可破,还愁不能和令尊相见吗?”
               罗英黯然点点头,道:“可是我实在看不惯他虚假嘴脸,不愿再听他巧辩伪饰的言语——”
               天一道长传声道:“少侠肩负着祁连方面成败重责,纵然不遂私意,也只有忍耐一时。”
               罗英问道:“我要忍耐多久呢?”
               传声道:“少则一二日,多则……”话声未毕,突然“啪”的中断,再无声音。
               罗英正想呼唤追问,猛听房门“呀”的打开,回头一看,宫天宁已伫立在房门口。
               他一惊之下,脑念飞转,故作镇定,仍旧附唇向那壁间圆筒叫道:“喂?你是谁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宫天宁目中杀机毕现,缓步而人,静静立在罗英身后,双目炯炯注视着他,却没有说一句话。
               罗英如芒在背,只好讪讪掩上筒盖,回转身来,耸耸肩道:“这儿处处奇怪,刚才分明听见有人说话,好不容易找到这回筒,话声反倒停止了……”
               他从来不曾做过假,此时逼不得已,喃喃自语,无论语气神情,都显得极不自然。
               宫天宁是何等人物,锐目似刀,如透心腑,冷冷一笑,泰然坐下,道:“孩子,你是我嫡亲骨肉,何事心存猜忌?难道咱们祖孙,也是敌人吗?”
               他不待罗英回答,又含笑接着说道:“咱们爷儿今后相依为命,你就是我世上唯一亲人,来,坐下来,让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罗英心中忐忑,表面却不得不装作顺从,依言落坐。
               宫天宁笑道:“刚才你问起你奶奶下落,我已经查询过,百拉寺四大天王迄今尚未返山,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当真失手被擒,不过,你尽可放心,纵或她真被我手下擒获,也无人敢为难于她,只要她仍念旧情,咱们还是一样团聚,共享荣华么?”
               罗英听在耳中,笑在心里,却始终垂首不发一言。
               宫天宁伸过手来,亲切地握着着他的手腕,柔和而低声问:“孩子,你是我唯一亲人,告诉我,刚才是谁在跟你讲话?”
               罗英蓦地,扬头道:“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我只听得语声,待寻到话筒,又不闻话声了!”
               宫天宁笑道:“你的眼睛已经承认,这些只是谎话罢了!”
               罗英挣脱手腕,绅然道:“信不信由你,要是不相信,又何必问我……”
               宫天宁钢牙暗挫,目露凶光,但瞬息又强自按捺下去,晒笑道:“崆峒山中何事能瞒老夫耳目,孩子,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
               举起左手,在桌上轻敲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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