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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劫-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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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奶奶和你秦爷爷对事情略有所获的时候,先是你偷离了桃花岛,接着,你爹爹忽然从百丈峰脱逃,这一来,事情又演变得复杂起来了……”
竺君仪忽然住口,斜视罗英,却发觉他木然而坐,面颊上缓缓淌着两行泪水,竟已不闻呼吸之声。
她心中骇然一惊,急忙探手捏住他腕脉穴,一试之下,果然已自消沉,渺不可觉。
竺君仪又疼又急,银牙一错,反手扣住罗英双耳后侧“颅息”、“率谷”两处穴道,扬起右掌,重重在他背心击了一掌。
罗英身躯一阵颤抖,“哇”地张口吐出一大口淤血,两行热泪,夺目而下,这才凄楚地叫出声来:“爹爹……”
竺君仪双臂一收,紧紧搂住爱孙,泣道:“孩子!孩子!你的命太苦了,哭吧!放声哭出来吧!别把气闷憋在心里……”
罗英抽搐半晌,却始终无法畅声一哭,只扬起苍白的脸,颤声道:“奶奶,你说的都是真的?”
竺君仪流着热泪道:“这是什么事?奶奶能骗你么?”
罗英用力摇着头道:“不!不!不会是真的,奶奶骗了英儿十六年,这一次,一定又是骗英儿的。”
竺君仪长叹道:“奶奶如能长此骗你下去,今日也不会带你到百丈峰来,对你从头述说这些当年恨事,你们虽不是真正罗家人,但却是奶奶的亲骨血……”
罗英突然一挺腰身,霍地跃起,双手紧紧抓住竺君仪双肩,死命摇撼着,声嘶力竭地叫道:“奶奶,您告诉英儿,谁是我嫡亲的爷爷?谁?谁?……”
竺君仪眼中神采一扬,缓缓道:“奶奶带你来此,正要告诉你一句话,但是,孩子,你一定要先知道,他虽是你嫡亲爷爷,但却是奶奶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罗英痛苦地点点头道:“英儿知道。”
竺君仪一横心,咬牙切齿说道:“他就是现今盅惑飞云山庄作孽,准备在江湖中掀起无边风浪之人,也很可能就是那所谓的‘祁连山主’……”
罗英浑身一震,道:“啊!他是谁?”
竺君仪仪一字一顿,道:“宫天宁。”
“宫——天——宁?”
罗英细细咀嚼着这三个似亲切,又似陌生的名字,全神欲在脑海中组合一个影子,但总觉不能如愿。
突地,灵光一闪,脱口道:“他……是不是身材很魁梧?”
“唔,不错”。
“是不是头发已经花白?”
“照年纪算,应该斑白了。”
“他是不是断了一只右手?”
竺君仪蓦如速遭锥刺,颤抖地一把抓过罗英手腕,沉声问:“你见过他?”
罗英含泪凝视远方,并未直接回答这句问话,却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他——”
竺君仪脸色一沉,道:“孩子,奶奶将你带上百丈峰,使你目睹你爹爹当年熬受苦困的地方,你可知道奶奶的用意?”
罗英颔首道:“英儿知道,奶奶要英儿效法爹爹,作一个忍辱负重的男子汉。”
竺君仪含泪赞道:“好,由你这句话,你虽不是罗家亲骨肉,但较之你爷爷罗羽,毫不逊色。可是,奶奶却将这终生羞辱,加诸你肩上,你……恨不恨奶奶?”
罗英正色道:“英儿生于忧患,教养之恩,厚比天高,何况,英儿也是奶奶的骨肉。”
竺君仪叹息道:“奶奶今日告诉你自己身世,自觉尽了我做尊长的责任,今生今世,已无奢求,你如欲返姓归宗,去投奔你那被万人唾骂的亲祖父,从此你我祖孙情谊,至此而止。
奶奶虽然含恨,却死得瞑目了。“
罗英忙跪在地上,泣道:“英儿纵有不解事,平时受奶奶教诲,尚能以忠好分断是非,奶奶既从罗姓,英儿焉有异姓的道理?”
竺君仪抹泪道:“但你这身体,沿于姓宫一家,如今宫天宁复出江湖,巨祸将生,你知道他是你祖父,怎能再次忍心仗剑武林除害。”
罗英毅然道:“他为祸苍生,便是武林公贼,沾辱奶奶,更是英儿私敌,昔年爷爷仗剑观日峰,含泪力败飞云神君,难道飞云神君不是他老人家的外公吗?奶奶放心,无论为公为私,英儿都不放过他,何况爹爹因此负屈十余年,迄今尚在水火之中,他若有一分父子之情,怎会嫁祸爹爹囚禁百丈峰顶,受了这许多年苦……”
竺君仪听了这话,长嘘一声,心中一块大石,才算重落实地,噙泪惨然笑道:“能有这番壮志,才是奶奶的好孩子,奶奶忍辱苟活了四十年,亦不甘将这手刃巨仇的机会,平白让与他人,孩子,你若言由衷发,咱们娘儿立即动身西赴崆峒,务必赶在一月之期内,寻着那恶贼,不使他肆虐江湖,荼毒天下。”
罗英拜谢道:“英儿愿追随奶奶,绝无反顾。”
竺君仪仰天叹道:“恶贼曾在少林显露武功,功力已达化境,但愿苍天有眼,别令咱们一番壮志,又成画饼才好。”
取出丝绢,亲手替罗英抹去泪痕,携臂长身而起,低喝道:“走吧!孩子,与其蒙羞苟活,不如仗义一死,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才是罗家真正的后人——”
话声中,两条人影冲天而起,冉冉向峰下掠落。
第七十九章 屈志事仇
崆峒山,自从“百丈峰”宋英和六大门派交恶,收容飞云山庄残余,门庭冷落阴森,崆峒声誉,也在江湖中淡淡消失。
但是,如今甘凉古道上,突然又恢复了往年的车水马龙,成群结队的武林中人,有的出天散关向西,有的循眠江趋北,纷纷向崆峒蠕集。
西倾山下积雪初溶,洮河水涨,渭水也增加了澎湃声势。
这一天,一大早,崆峒山腰巍峨的石牌坊前,正缓步走来三名神情凝重的道装老人。
三个道人步履沉稳,肩头闪现剑穗,一望而知乃是武林高手。
石牌坊下,搭有一间简陋的竹棚,棚中条凳三五张,靠牌坊的角落上,用一只大木桶,盛着满满一桶茶水,此外,三五个青衣壮汉负手立在棚前,大约便算是接待来宾的管事了。
那三名老道行到石牌坊下,抬目一望,见棚中竟已先有六七个江湖人物俯首坐在条凳上,为首道人脸上不禁一阵红,羞愧地停了脚步。
在他身侧另一道人脚下一滑,抢行一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师兄,请记住天玄师弟惨死血仇!”
为首道人闻言精神一振,暗叹一声,重又举步向竹棚行去。
这时候,棚边一个青年壮汉傲慢不屑地问道:“喂!干什么的?这是什么所在,能乱闯的吗?”
那道人脚步一顿,垂首稽首道:“贫道等待来求见宫大侠!”
那壮汉扬扬眉头,道:“求见宫大侠也该先通个姓名,似这般大模大样,倒像是宫大侠在求见你们嘛?”
道人“唉”声一叹,斜退半步,注目道:“贫道乃武当派十二代掌门人天一,率领天风,大罡二位师弟,专程拜渴。”
那壮汉“哦”了一声,诡笑道:“看不出,原来是武当掌门道长,失礼!失礼!”
口上说着,人却倨傲未动,摆手向竹棚一指,又道:“不过,道长虽是一派掌门人,也是访客之一,请在棚中坐一坐,这几天求见宫大侠的武林高人的确太多了,总得容小的依先来后到,向上回禀,看看宫大侠愿意先见谁?后见谁?”
天一道长听了这番无礼之辞,怒目连轩,却终于按捺住满腹怒火,低头走进竹棚,自寻了一条长凳坐下。
天风道长和天罡道长紧随而入,四目一扫,恰与棚中那六七人目光相触,似觉满含讥讽之意,于是,他红头脸默默坐下。
那壮汉缓步上前,一伸手,笑道:“道长前来拜渴宫大侠,有拜帖没有?”
天风道长从怀中取出一只大红盒子,递了过去,孰料那壮汉却不接受,冷冷道:“来的都是客人,道长最好少搭名门大派的架子,须知咱们这儿不吃这一套。”
天风道长愤然道:“依你便须怎的?”
那壮汉一把夺过拜盒,鼻孔中冷哼一声,道:“依我说,道长最好安安份份坐在这儿,无事不要擅动,口渴时那边茶桶有茶,但茶水炭火,都要力气整治,在家靠父母,出钱靠朋友,难道小的们应该白服侍人?”
说罢,大步转身,一丢衣袖,穿过石牌坊,扬长而去。
三位道长忍气吞声,仰首无语,三张脸,却臊得像猪肝一般。
三尺外一个身著短袄的虬髯汉子咯咯笑道:“半月之前,武当派在嵩山少林,跟六大门派平起平坐,何等威风,想不到如今却变得如此低声下气了。”
天一道长闻言一震,扬目望去,却见那虬髯大汉嘴角流露出鄙夷笑容,抱拳道:“在下太湖洪刚,道长不识得吧?”
天一道长苦笑道:“原来是洪当家,彼此一般,洪当家何苦语带讥刺?”
洪刚大笑道:“洪某在江湖中,算得什么人物,怎敢与武当相提并论,只因宫大侠在嵩山会上,曾订下一月之期,洪某冀希附从麾下,求免殒威之祸,敢问道长,也是专程来投效宫大侠共举大事的么?”
天罡道长接口道:“宫大侠嵩山一现,技慑群雄,中原各派相顾失色,武林迟早是宫大侠囊中之物,常言道:识时务为俊杰。洪当家不愧英雄,竟与贫道等不谋而合。”
他这番话,并来直接答履洪刚的问话,但却巧妙地将来意隐于词句之间,天见道长大感赞许,轻声叹息道:“武当没落已久,前此嵩山之会,的以为少林派领袖群沦,不亚武林盟主,故此应柬前往,那知一见,竟和宫大侠如污泥之比云霓,贫道只好选木而栖,厚颜来到崆峒了。”
正说着,山径上突然传来一声长笑,一条人影迅若奔雷,掠到竹棚前。
棚中众人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扬头望去,却认得那人竟是崆峒掌门“百丈翁”宋英。
宋英轩眉扬腮,神情远非嵩山会上时可比,含笑向天一道长一拱手,道:“宋某早料到道长近日必至,扫榻相候多时,快请随宋某登山。”
天一道长稽首道:“敢问宫大侠侠驾可在?”
宋英哈哈笑道:“在!在!在!难得武当首先响应,远来裴助义举,宫大侠正在庄中接见几位西漠异人。”
天一道长闻言微微一怔,已被宋英携手向山上行去,那太湖一霸洪刚等人不禁都流露出羡慕之色。
越过一座小山峰,迎面现出偌大一片庄院,房舍层棂,高逾百切,远处山头上,还有许多瓦石工人,正大兴土木,搭盖新屋。
崆峒派在一夜之间,气势大变,天一道长看在眼里,心中嗟叹不已。
宋英领着三人才转进前庄,突然一人疾步而来,其速如飞,与天一道长错身而过,腾身向山下掠去。
天一道长匆匆一瞥那人面目,神色顿时大变,天风和天罡二人也同时霍然止步。
原来那人,竟是“海天四丑”老二——瞎子许成。
宋英已看透了他的心意,淡然笑道:“营大侠不愧一代圣雄,嵩山一现,便已名震天下,连海天四丑也甘愿臣服。”
天一道长道:“闻得海天四丑剩余三人,早已投靠在祁连洞府中……”
宋英抢着道:“祁连与崆峒山邻咫尺,如有唇齿,互通讯息,也是情理中事。”
天一道长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忽然稽首为礼道:“宋施主请恕贫道失礼,武当派与海天四丑,仇深似海,贫道纵有共事之心,派中弟子难免愤懑不耻,设如四丑也在宫大侠麾下,贫道就此告辞……”
宋英不等他说完,笑着一把拉住他的手,朗声道:“道长怎的说出如此话来,宫大侠和宋某,倾慕道长已久,今日幸得相聚,万勿因过去一点私怨误却大事,来!来!来!天大仇恨,有宫大侠作主,不难一笑而罢!快随宋某进去,宫大侠已等久了。”
天一道长望望两位师弟,终于无可奈何被宋英拉进一座轩昂大厅。
这大厅长宽各有十丈,壁饰油彩,地铺经毡,整座房屋中,看不见一根支柱,不但设备金碧辉煌,而且建筑也巧夺天工,显非自庸匠之手。
此时,大厅中密密麻麻站满了数十名武林人物,远远遥对正前方一张大理石案,鸦雀无声,垂手肃立。
石案后,是一把宽大的虎皮交椅,椅上坐着一个锦袍斑发老人,剑眉朗目,面白无须,正是一夜名震天下的宫天宁。
下首左右,各按放两只锦凳,坐着四个奇装异服的高大喇嘛,宫天宁趾高气扬,据案踞坐,对厅中近百名武林人物视若无睹,只顾跟那四匹喇嘛高声谈笑,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
石案两侧,雁形排列二十四名美貌侍女,默默奉酒送菜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天一道长虽贵为一派掌门,却也没有见过这等威势气派,一脚踏进厅门,心底下不免泛起一阵寒意。
尤其当他发现人丛之中,约大多数都是曾参与少林大会的武林豪雄,想起自己在竹棚中所受冷遇,越加连迈步也沉重起来了。
宋英进入厅门,遥遥躬身一礼,竟换了一副卑颜,奴膝神情,高声禀道:“武当掌门人天一道长,晋谒宫大侠!”
这一声禀报,使得厅中数百道目光一齐转注在天一道长身上,堂堂武当掌门,更惶恐得将头低垂下去。
人丛中响起一片低低惊讶之声,但议论之声立时又沉静下去,因为,宫天宁竟含笑站起身来。
宋英低头疾行,趋至宫天宁身侧,在他耳傍低说了几句,宫天宁面含诡笑,大声道:“道长远来,请恕宫某失迎。快请这边设座。”
天一道长决未料到竟获如此殊荣,当时反倒一怔,连忙稽首答礼道:“武林未学,冒昧造访,汗颜实深。”
宫天宁大笑道:“好说!好说!宫某心仪已久,请还请不到呢?”
侍女们桌案之前,又设了三只锦凳,宫天宁春风满面,亲自招呼天一道长和天风,天罡三人落座,这才跟那四名奇装异服的喇嘛介绍道:“武当一派,在中土武林中,地位仅逊少林,四十年前被姓罗的挑拨,全派精英,折于一战,殊堪惋惜,难得天一道长埋首苦修,重振门威,武当闭关四十年,艺业已胜往昔,宫某初张义帜,便得八大门派中两派推诚相交,从此少林秃驴,直如草芥了。”
转面又向天一道长道:“这四位,乃西倾山百拉寺活佛座下四大天王,武功别成一派,承伽蓝活佛指派来到崆峒,助宫某一臂,彼此同道,正可多多亲近。”
天一道长连声久仰,询问之下,才知那四大天王法号“章嘉”、“比勒”、“罗阿多”、“瑞轮”;四个喇嘛也分别请教了天一道长三人道号,但脸上都流露出傲慢之色。
比勒喇嘛冷笑道:“闻得中土武学,系达摩东来,才流入中原,后来张三丰祖师潜移默化,另创柔拳七十二手,示别于少林、一八罗汉拳,并为中原武学之源,似不知武当与少林,究竟孰优孰劣?”
天一道长听了,含笑道:“天下武术,异除同归,贫道数十年未履江湖,不知少林武学究竟到何种玄妙之境,但以臆讨度,明尘大师胸罗万机,实贫道所不及。”
四个喇嘛全不料他竟说出这种自损颜面的话来,罗阿多喇嘛纵声笑道:“咱们兄弟虽不敢自诩功力,唯视那明尘,直如小儿一般,近日之中,定要找上少林寺,好好折辱他一番。”
天一道长笑道:“以大师西域绝学,横扫少林,当亦是意料中事。”
比勒喇嘛扬扬眉头道:“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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