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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劫-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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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英心中竟比三环紧张,听那啸声破空激昂,苍劲豪迈,渐渐由峰下向上飞升,但是,他去无法知道来的究竟是祖父?或是飞云庄主?
不论是谁,他都渴望能见一见他慈祥的容貌,因为,他们都是从未见过面的尊长,是他向往了十余年的亲人!
灰衣人附在罗英耳边轻声问:“你想看—看来的是谁吗?”
罗英连忙点头。
灰衣人脸上浮现一抹亲切的笑容,拍拍他肩头,哑声道:“只能看,不能出声,跟我来。”
他把一只手扶掖在罗英胁下,另一只探出洞顶,抓住崖边一根山藤,轻轻一送,悄声道:“抓紧它,不要动。”
罗英插回短剑,双手抓住山藤,身子被那灰衣人向上一托,双脚悬空,一双眼,恰巧可以从一堆杂草空隙中探望出去。
他闭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吐一口,凝神向崖上望去,只见雷家三环正并肩贴壁而立,全神注视着登山小径,三支闪耀着碧绿光芒的玉环,已紧捏端举平胸。
这时候,月正当空,正是午夜子刻时光。
峰侧啸声瞬息逼近,蓦地长啸一敛,小径路口,已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罗英一眼瞥见那人,不期然浑身一震,险些失声叫了出来,原来那人满头白发,左肘齐腕而断,右手提着一个小小的香烛包裹,竟是在孙家口和他同舟的老人。
老人在路口微—停步,湛湛目光,已扫过观日峰顶。当他发现山壁下并肩而待的雷家三环,神情似乎一动,随即含笑举步跨向空地上两座坟墓,将手中包裹解开,从里面取出纸箔香烛,一一点燃,插在靠右边的坟头前,竟没有再望雷家兄弟第二次。
雷家三环互望一眼,面上都显出诧异忿懑之色。
老人似乎全未注意三环的虎视眈眈,一面焚烧纸箔,一面漫声喃喃道:“孩子!可怜的孩子,你知道爹爹今夜来看望你了吗?唉!四十年,爹爹整整想念了你四十年,孩子,你知道不知道……”说着,泪水籁籁而下。
雷家三环同时一振手中玉环,各自向前逼近一步,但眼见那老人低语如常,毫无所动,不期然又停住身影,显见内心对这断腕老人,颇有些畏怯之意。
雷孟森低头看看自己削去四指的右手,蓦地眼中怒火复炽,沉声喝道:“陶天林,你还认得咱们兄弟吗?”
断腕老人毫无反应,悬崖后的罗英却陡然一惊,心下骇讶莫名,忖道:“呀!原来他就是……”
就是什么?他一时竟说不上来,四十年前,飞云庄主陶天林威镇武林,统御天下,那时候,甚至他的祖父也没有出世。
再说,陶天林既是他祖父罗羽的外公,又是杀害他曾祖父罗伟的凶手,泰山一连三次武会,莫不皆由陶天林而起,计算年龄,决已在百岁以外。这层关系,真叫罗英无法细算,但却万万想不到他仍然健在,而且,在黄河渡舟中,显露了他一身超人功力。
罗英一阵冲动,真恨不得立刻翻上悬崖,抱着他倾吐衷心崇敬铭感之情,但他心念方动,忽觉身边有人轻轻拉了他一下。
侧目看时,原来那灰衣人也握住一条山藤,悬在崖边,偷偷向上窥堕,这时见罗英情绪激动,以致山藤微微颤抖,忙示意他万勿弄出声响,被崖上之人发觉。
那飞云庄主和雷家三环都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些微响动,必难逍过他们耳目,罗英悚然暗生警惕,缓缓吸入一口真气,尽力使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
雷孟森出声呼喝,见陶天林仍然冲耳不闻,不理不睬,心头更怒,手中虎头环正待抡起出手,豹环雷孟彬突然低声叫道:“二哥,慢一些,有人来了!”
雷孟森闻声一顿,侧耳倾听片刻,嘿地冷笑道:“敢情堂堂飞云庄主,今夜竟约了帮手而来的?”
陶夫林仍然不理,自顾将纸箔银锭焚化殆尽,凝目注视坟土,好半晌,才黝然一声长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雷家三环霍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六道精光闪射的眸子,瞬也不瞬盯在陶天林脸上,那神情,仿佛怕他遽尔发难,显得颇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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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护坟之战
但,陶天林却仅仅回过头来,望着三人浅浅一笑,说道:“雷家故友,别来无恙?”
雷氏三环面面相觑,都不知他这话含意何在,虎环雷孟森怒声喝道:“姓陶的,别装痴呆,四十年前一剑之仇,难道你忘了不成?”
陶天林微笑道:“不错,多年前的往事,老夫何能记得许多……”
雷孟森厉声道:“你倒说得轻松,武林中冤怨相报,挫败断指之仇,雷某人却不肯善罢甘休!”
陶天林举起自己左手,道:“那么,老夫这只左肘,又该向谁去报复索偿呢?”
雷孟森听了一怔,强叱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姓雷的管不着。”
陶天林苦笑道:“雷老当家,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当年好名争强,老夫何曾后人?但是,除了满身孽债,老夫又争得了什么?自从四十年前三次武会,老夫自断一手,封剑退出江湖,老当家这个仇,只怕难以偿清了。”
正说着,峰下—阵衣袂飘风声响匆匆而至,片刻间,登山小径上,如飞出现了一大群人,其中男女僧道俱全,为首一个白发持拐老妇,正是华山掌门人尹婆婆。
在她身侧紧跟着华山七剑唯一幸存的三妹李青,双手提着几大包纸烛银锭祭奠之物。再后面,是峨嵋掌门灵空大师,昆仑掌门白羽真人,青城掌门元修道长,衡山掌门“追魂金针”
南宫显。邛崃掌门“凌空虚渡”柳长青。
六派掌门人连袂登峰,身形才顿,突然瞥见雷家三环和飞云庄主陶天林在场,个个大惊失色,一齐倒退,险些失声叫了起来。
他们对雷家三环只是久闻其剽悍凶暴之名,对陶天林,却畏多于敬,因为飞云庄主统御武林超过三十年,威望风仪,久慑人心,现在突然相遇,哪能不惊胆颤?
尹婆婆迅即向五派掌门人递个眼色,众人一字儿排开,人人提聚功力,凝神蓄势而待。
雷家三环纵声大笑道:“来得巧!来得巧,各位适时赶到,正好替咱们做个见证!”
“见证?”六派掌门人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如坠五里雾中,望塑雷家三环,又望望陶天林,脸上都流露出惊疑之色。
雷孟森阴笑说道:“咱们兄弟缘分浅薄,四十年前,未能参与泰山三次武会,今天正有点私因,要向陶庄主讨教高招绝艺,各位采得正好,先为咱们作一次公平见证吧!”
尹婆婆这才松了一口气,为难地道:“但在下等多年疏于致祭罗伟大侠夫妇,内情惶惑,深沉愧作,此次好容易邀约各派会齐,欲向罗大侠灵前,呈表疏慢罪愆,为时无多,作证之事,只怕……”
豹环雷孟彬冷哼一声,插口道:“只怕什么?难道咱们兄弟还不够资格劳动你们?”
尹婆婆忙道:“老身不是这个意思……”
龙环雷孟云又沉声叱道:“不是这意思就乖乖听话,咱们兄弟面前,可不容人放肆。”
尹婆婆乃是一派掌门之尊,一连被龙环和豹环抢白叱斥,脸上大感羞愤,于是,也冷冷答道:“我等此来,仅在祭坟,作证之事,不便应命。”
豹环眉角一扬,嘿地冷哼道:“除非是你们活得嫌腻了。”
六派掌门人脸色齐变,人人怒形于色,一齐侧身对雷家三环。大有忿忿之势。
雷孟森咯咯阴笑两声,道:“祭奠之事,暂可从缓,要是咱们兄弟败在陶庄主手下,各位只管祭奠,万一咱们兄弟侥幸占得上风,那时候,嘿——”
邛崃掌门人“凌空虚渡”柳长青不期然脱口道:“那时如何?”
雷孟森仰面望天,一派傲慢之态,缓缓说道:“那时候,咱们兄弟立即在观日峰扫平坟土,从此江湖中再不准罗陶二家立足,各位祭奠之事,大可从略了。”
这番话,听得六派掌门人个个神色一震,彼此面面相觑,答不上话来。
罗英躲在崖边,不觉勃然大怒,左手用力向下一收,右手翻掌握住剑柄,便待跃身上崖……
但他手指刚一触及剑柄,忽觉那灰衣人的手掌也迅速探来,累累将他按住,同时嘴唇牵动,悄声在他耳边说道:“孩子,何必急躁?等他真动手的时候,再冲动也还来得及!”
罗英想想,又把怒火极力压仰了下去,注目上望,却见陶天林负手而立,一片怡然,集体根本没有听到这些话。
雷家三环志得意满,不住阴阴而笑,雷孟森一拌手中虎头环,转面向陶天林道:“庄主可愿赐教了吗?”
陶天林淡淡地笑道:“老夫话已说明,昔年设誓退隐,双手不愿再染血腥,三位如欲逼分胜负,就算老夫输了,也无不可!”
龙环雷孟云忽然“嗤”地一声冷笑,道:“想不到堂堂飞云庄主,竟会说出这种泄气的话来?”
豹环雷孟彬接口道:“认败服输,何补实际,姓陶的未免想得太容易了。”
虎环雷孟森也纵声笑道:“庄主既吝于赐教,咱们就先行动手毁了坟墓,然后断你右手,血债就算勉强扯平,你能办得到么?”
说着,虎头环向右肘之上一套,脚下倏忽欺近一大步,左掌疾扬,便想一掌劈向罗伟的坟头。
身形才动,猛可里,六大门派中一声佛吃,一条人影飞闪而出,厉声道:“雷老施主请勿动手!”
雷孟森蓄力而待,侧目冷笑道:“还有什么话说?”
那人影闪出人群,双手合十,却是峨嵋掌门空灵大师,只见他面貌肃穆,朗声道:“雷施主欲与陶庄主清理旧限,贫僧不便置喙,但罗大侠冢墓,却是武林正道各派钦仰圣地,施主怎能辣手摧毁?”
豹环雷孟彬怪眼一瞪,暴叱道:“贼秃敢是要替姓罗的护坟?”
灵空大师垂目道:“贫僧艺业浅薄,不敢认护坟之责,但峨嵋弟子亏负罗家甚多,三位施主如果立意毁坟,请先杀了贫僧。”
三坏听了,不觉一怔,雷孟森嘿嘿—阵冷笑道:“杀你不过举手之劳,何足为奇……”
话声甫落,蓦地又是一条人影一闪而出,和灵空大师并肩屹立,朗声道:“老婆子也感深受罗家厚德,四十年来行径负疚良多,雷老当家如欲毁坟,须先毁了老婆子。”这人手持钢拐,目露杀机,正是华山派九指姥姥尹婆婆。
雷孟森怒极反笑道:“好!好!还有谁愿意舍命护坟的?一并请过来。”
随着语声,唆唆人影纷移,元修道长,白羽真人,“追魂金针”南宫显,“凌空虚渡”
柳长青等,一齐抢步而出,横身挡在罗伟的坟前。
雷孟森额上疤痕,早变成一片血红,反手撤出虎头环,仰天狂笑道:“姓雷的不夺人志,索性成全了你们吧!”
声落,人动,虎头环一式“横扫千军”,当胸挥出。
他那里招式一发,龙环和豹环不声不响也同时晃身上前,但他却并没有同时向六派掌门人出手,而是凝神戒备,防范陶天林会趁机发动。
陶天林昂首而立,除了一声轻微的叹息,根本毫无出手的打算。
雷孟森玉环抡动,锐啸之声应手而起,六派掌门人深知他一身武功不可轻侮,叱喝声中,五剑一拐同时出手,一开始,便已存心连六人之力,合斗他一人。
剑光拐影漫天汹涌,六样兵刃与那支虎头环一触,叮哨一阵脆响,刹时间,人影错乱,闷哼之声此起彼落。元修道长和“追魂金针”南宫显手上只剩下半截剑柄,灵空大师首当其冲,右肩上被虎头环重重砸了一下,不位兵刃脱手,肩骨也被砸破。
一招之下,六派掌门人两位受挫,一人负伤,众人心中陡然冒出寒意,这才相信雷家三环苦修四十年,胆敢向飞云庄主寻仇,可见日子并未白过。
尹婆婆一横心,双手抡拐,大一声冲向前去,同时喝道:“青儿,燃香焚纸,开始祭奠。”
李青应了一声,提着包裹,抢到坟前,立即燃点纸烛,插香焚纸,柳长青等眼见尹婆婆如此措施,人人热血激扬,一退又进,各出死力,紧紧围住雷孟森。
雷孟森勃然大怒,仰天发出一声震耳长啸,虎头环猛砸狂扫,不及三招,右肘飞起,蓬地撞中白羽真人前胸,昆仑掌门人闷哼一声,踉跄倒退三四步,“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亏得南宫显适时扬手打出一蓬金针,挡住了雷孟森,才由李青将他扶退到坟侧席地坐下,闭目调息。
这时候,观日峰上烛影飘摇,坟前纸焰,映着血战中的人影,越增阴森恐怖之感。
陶天林平静的脸上,渐渐被峰上惨烈的激战染得阴沉起来,双目之中,精光炯炯暴射,灵空大师负伤之时,他神情已深深一动,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及至白羽真人闷哼之声入耳,陶天林面上突然泛起无限痛苦之色,右拳紧握,似乎在极力控制心中沸腾的血气,口里低事喃喃,不住道:“断腕退出武林,断腕退出武林,断腕退出武林……”
他反复念着同一句话,又像在告诫自己勿忘誓言,又像在告诉六派掌门人,虽然他们舍命维护的,是他爱女和亡婿的坟墓,但他格于重誓,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在雷孟森的虎头环下。
内心剧烈的冲突,使他不能再矜持表面上的平静,片刻间,那边惨呼之声又起。他霍地扭头望去,只见青城掌门元修道长面如纸金,嘴角噙着一缕腥红的血丝,正被华山弟子李青,搀扶着退到灵空大师身边。
他猛然又是一阵颤抖,眼中流露出晶莹闪烁的泪光,轻轻对龙环雷孟云道:“六大门派,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怎忍心下此辣手?”
雷孟云冷面含霜,漠然答道:“阻拦咱们行事的,便是咱们的敌人。”
豹环雷孟彬接口道:“你若愿意出手,二哥自会饶过他们!”
陶天林又垂下了头,道:“老夫已经从血腥中抽身出来,怎肯再置身争杀之中——”
龙环嗤道:“血债,血债焉能推脱得开?”
豹环冷笑道:“你若能目睹咱们将六派掌门一一斩尽杀绝,并且让咱们撬开你儿婿坟棺,挫骨扬灰,当年一剑之仇,就算扯平了。”
正说着,蓦闻雷孟森一声厉喝,“当”地金铁交鸣暴响,两条人影各自登登登退出战圈。
那两人,一个是虎环雷孟森,另—个割是华山掌门九指姥才尹婆婆。
原来尹婆婆眼见虎环武功精湛,一人独战六派掌门人,瞬息之间,竟连伤峨嵋、昆仑、青城三派,似此下去,自己六人迟早是他环下冤鬼,她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心一横,贯足平生之力,跟雷孟森结结实实硬接了一招。
她功力虽然不及雷孟森,但仗着钢拐乃是外门重兵刃,初以为以拐击环,倘能一举挫敌,抢回主动,才有生面,殊不知拐环一记硬拼,猛觉玉环脆声震耳,拐身上内力倒涌逆袭,竟无法阻挡得住。
尹婆婆宁折不屈,大喝一声,浑身之力尽注在钢拐上,一震之下,总算将雷孟森震退三步,但她自己却在舍命力拼中,全身脉络尽皆崩裂,面上手背,全成了一个通红的血人。
淤血,在她喉头冲击着向外翻涌,尹婆婆深深纳人一口残余的真气,奋力压抑它,不使淤血喷出口外,直挺挺站在那里,撑着钢拐,宛如一尊木泥塑的神像。
李青惊呼一声,疾奔过去,伸手要去扶她,却被尹婆婆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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