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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劫-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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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英满脸胀得通红,霍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向她深深一揖,颤抖地说道:“老前辈,可否容晚辈放肆请问一句话?”
紫薇女侠讶然道:“自然可以,你尽管问就是。”
罗英用力搓着双手,脸上一片铁青,过了半晌,才含泪问道:“请问老前辈,那……那位可敬可爱的女人……是……是不是……我的奶奶……”
‘紫薇女侠毫未迟疑,爽然道:“正是,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罗英脑中轰然雷鸣,两眼一阵金星乱闪,险些当场昏了过去,以手握拳,频频击着掌心,口里喃喃说道:“果然是这么一回事,果然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他不许奶奶告诉我……”
紫薇女侠惊道:“孩子,你说些什么?谁不许你奶奶告诉你?告诉你什么?”
她尚未想到,因为她一句话,已撕碎了罗英整个心灵,此时,他误会已成,满心都是羞辱和悲愤,既未冷静地想想明尘大师的情操,也未想到如果事情真如许成所说的那么卑鄙下流,紫薇女侠又怎会毫不迟疑地说出来?所谓一念之差,终生遗恨,这时的罗英,气愤、羞惭、悲哀、痛恨,只盼能寻个人迹不到的地方,好让自己放声大哭一场。
伍大牛是个愣人,一见罗英气得脸青面黑,登时大怒,破口骂道:“老婆子,烂嚼什么舌根?罗家兄弟要是被人气得有个三长两短,俺大牛准跟你没完!”
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拉住罗英的手,关切地道:“好兄弟,什么事气成这样?那老婆子八成疯了,你别听她胡说,只当她放屁吧……”
不料话犹未毕,罗英突然振臂一挥,挣脱他的握持,出手如风,便欲夺取紫薇女侠手中那柄短剑。
多亏紫薇女侠阅历极丰,见他神色不对,暗中已有防备,左手一沉转腕疾翻,短剑如飞藏在身后,同时右后一圈一收,反扣住他的腕脉要穴,沉声叱道:“你要干什么?”
罗英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泪水夺眶直落,顿足大叫道:“把剑给我,把剑给我!”
紫薇女侠五指用力扣住他的脉门,扬手将短剑掷给了红衣女婢,左掌倏起倏落,连拍了他“灵台”穴三掌,厉叱道:“清醒一下,你这胡闹的东西!”
伍大牛勃然大怒,戟指着紫薇女侠骂道:“直娘贼,你倒辣手,气疯了他,还要揍人?”
抡臂捣拳,便向她扑了上来。
这大牛人愣性憨,不辨好歹,铁拳猛捣,帮着罗英便要合殴紫薇女侠,紫薇女侠苦于无法剖解,吸了一口气,带着罗英跃起闪避,伍大牛一拳打在红木椅上,“蓬”然一声,早将一张椅子打得粉碎。
那红衣女婢见他动手逞凶,娇叱一声,呛地撤出剑来。
紫薇女侠沉声喝道:“兰英,不许动手,挡住他就行了。”
回头扶住罗英,将他搀到床前坐下,松开穴道,罗英废然滚倒床上,不觉放声大哭起来。
伍大牛暴跳如雷,奋力要冲过来,几次都被红衣少女挥剑逼退,及至听见罗英哭声,又见紫薇女侠并未再扣拿他的穴道,这才诧异地停了手。
紫薇女侠呆立在床前,长长松了一口气,道:“孩子!尽情哭吧!把脑中积压的委屈,痛痛快快哭出来!”
罗英满腹幽怨,尽化悲声,这一哭,直哭了顿饭之久,才渐渐停止。
紫薇女侠移身坐在床沿,亲切地抚摸着他的乱发,柔声问:“现在好些了吗?孩子,你怎的不容老身把话说完,就气成这般模样?”
罗英拭泪道:“老前辈,请你不要说了,我耻于再听这件可鄙的事,从今天起,罗家已没有我这个人——”
紫薇女侠骇然大惊,叱责道:“你怎会说出这种忤逆不孝的话来?”
第五十九章 语重心长
罗英低垂下头,泪水纷坠,喃喃地道:“我自出娘胎,从未见过爷爷的面,一向就视明尘大师犹如祖父,崇敬他,钦佩他,但是,怎料到一旦拆穿他虚伪的面具,竟是这般丑恶……”
紫薇女侠细细咀嚼这番话,心下方始骇然领悟,忙道:“孩子,你错了,明尘大师虽与你祖母情如姊弟,当初,在你祖母未嫁你爷爷之前,确曾暗中倾心于他。但是,他们是何种人,怎会如你想象的那么庸俗?他们相识数十年,情操早已升华,只有互敬互勉,从未涉儿女之私,好孩子,你万万不可听人谗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罗英的头,垂得更低,痛苦地问:“可是,你说过,他是为了对我奶奶失意,才落发为僧的!”
紫薇女侠长叹道:“唉!你哪里知道,这其中有一桩秘密?”
罗英霍然仰起头来,目中射出炯炯迫人的光芒,急声道:“什么秘密,老前辈,求你告诉我!一桩什么秘密?”
紫薇女侠十分为难,方才一时溜嘴,险些使罗英痛不欲生,她怎能再告诉他——竺君仪曾被一个万恶的淫徒沾污?
啊!不能,她绝不能说出来,可是,罗英追问得那么急迫,如果不说,怎能令他心安,怎能使他释疑?
这片刻,紫薇女侠好生为难,既不愿说,又不能不说,思之再三,只有避重就轻,尴尬一笑道:“这桩秘密,乃是你们:罗家的私事,老身局外之人,怎能置词……”
罗英不待她说完,早已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哀声求告道:“不!老前辈,你是我爷爷和奶奶的好朋友,你老人家忍心看晚辈长此懵懂活在痛苦中么?求求你!老前辈,求你告诉我,求你看在我爷爷奶奶和惨死的父母份上,把那件秘密告诉了我吧!”
紫薇女侠深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莞尔笑道:“孩子,不要胡思乱想,相信老身,也相信你秦爷爷,老身以这数十年薄名保证,那桩秘密,绝非你奶奶和秦爷爷之间的私情,你现在年纪还小,这种事,还是暂时不要知道的好!”
罗英一颗头,又深深低垂下去,泪落如雨,却没有再出声。
紫薇女侠抚慰地道:“好孩子,你应该心地放光明一些,罗家声誉,父母惨变,武林诡云,目前不是追问隐密的时候。其实,那件秘密,也说不上是什么秘密,有一天,当你见到你从未见面的爷爷和父亲,他们自然会详详细细地告诉你的。”
罗英不言不语,呆若木鸡,沉默得没有一丝表情。
紫薇女侠心里代他难过,暗暗叹息道:“好一个真情纯厚的孩子,他比罗家的亲骨肉哪一点上不差啊!”
但,这些感念,她只能隐在心底,于是,歉意地问:“孩子,你不怨老身不肯多言了么?”
罗英抹去泪水,柔顺地点点头。
紫薇女侠爱怜地道:“这才是乖孩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不名小节,不探私隐,不为感情所困,不受私情所搅的,你好好记住这几句话,当年你爷爷仗剑为武林正义而战,对手却是自己嫡亲外公,他毅然决然,义无反顾,这才是大丈夫大义灭亲的表现,这些年来,罗家声誉,就是这样挣来的!”
罗英凄迷地抬起头来,怔怔望着她,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要晚辈有朝一日,也毅然仗剑,大义灭亲?”
紫薇女侠慌忙笑着掩饰道:“不!老身只是这样说说罢了。”
罗英点点头,又摇摇头,泪水又滚滚而落,喃喃道:“也许我是个平凡人,只怕那一天,我不能像爷爷在泰山武会上那样作为……”
紫薇女侠不敢再往下说,连忙岔开话题道:“好啦,不要尽纠缠这些无谓的事了,谢谢你们千里迢迢送讯来,论理,应该留你们多住几天,但瑶丫头失陷,少林会期又已经不远,你们也有事南行,老身不愿虚留,已令厨子整治一席酒菜,既为你们接风,也为你们送行。”
回头道:“兰英,叫他们把酒席开到这儿来。”
红衣少女应命离去,不多一会,低头疾步进来七八名女婢,移桌安椅,端酒上菜,那消片刻,已罗列了一席极其丰盛的酒筵。
酒席安妥,最高兴的,莫过伍大牛了。
自从淮阳郊外,一场激战,到现在,他就没有痛痛快快喝过一顿,此时眼看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涎水早在喉头翻涌了。
他一伸脖子,咽了一口馋水,指指席上珍肴,傻笑着道:“这……这是请俺吃的么?”
紫薇女侠笑道:“正是,放心吃饱以后,休息一夜,明天又该上路了。”
伍大牛嘿嘿笑道:“你这老太婆敢情不记仇,刚才还打架,现在又请客了,说不得,俺大牛只好搅你一顿了。”
他掳掳袖子自在上首位子坐了,端起酒壶,嘴对嘴儿,一仰脖子,先干了一壶,喷喷嘴唇,赞道:“好酒!好酒!你们也别客气,俺先干为敬啦!”一手伸出,又抢了一只鸡腿,大啃了起来,旁边侍女们个个忍俊不住,全掩着口儿笑。
伍大牛眼珠骨碌碌乱转,满口塞着鸡肉,含糊地道:“笑什么,你们只笑俺吃相难看,却不知女人家生儿子,那模样才更难看呢!”
婢女们听了,个个涨红了脸,低了头,一顿啐!
罗英却怀着满腹心事,怔怔地一语不发,紫薇女侠叫他坐,他就坐,要他吃,他也吃了一些,但山珍海味,入他口中,竟然味同嚼蜡,连酒夜人口,也觉不出丝毫美味。
紫薇女侠见了这般情景,心里暗暗叹息,取了包裹和短剑,交还给他,他既不称谢,也不整理,顺手就系在身上。
紫薇女侠轻声道:“你囊中有两封密柬,其中一封,注明‘抵济南后拆阅’你为什么不现在拆开来看看呢?”
罗英一声不响,低头从包裹中取出密柬,却递给紫薇女侠。
紫薇女侠越加诧异,又道:“这是你的东西,其中也许有不能入外人之目的话,还是你自己拆开吧!”
罗,英仍然不晌,随手将密封柬囊拆开,囊中仅有一张字条,他取出看了一眼,又默默放了回去。
紫薇女侠忍不住又问:“上面有何事故?”
罗英就象成了哑巴,默默又取出纸笺,交给了她。
紫薇女侠好生惊讶,却又不便询问,好奇地展开纸笺,只见笺上写着极其简短的两行字迹:“十五月明之夜,独登泰山观日峰顶,或有所见,事后束装南下海宁,抵鳖子门再拆第二封锦囊。”
紫薇女侠看罢,心头不期然深自—震,偷眼望望罗英,却见他神情木然,似乎根本没有用心去体昧笺上之言。
她再屈指一算,心下更是一惊,可不是,今天正是十五,而济南前往泰山,纵走荒野捷径,也有百余里,这怎能来得及?
紫薇女侠心里一慌,沉声急问:“孩子,这封密柬,是谁给你的?”
罗英木然道:“少林明尘大师。”
紫薇女侠又问:“柬上所说,你看见了吗?”
罗英依旧木然答道:“看见了!”
“你要不要去呢?”
“不!”
回答得斩钉断铁,紫薇女侠猛可一跳,脱口道:“为什么不去?”
罗英冷漠而傲慢地反问道:“为什么要去呢?”
紫薇女侠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探手握住他的手腕,柔声道:“孩子,不要任性,赶快照柬上的话,老身替你安排快马,午夜之前,也许还来得及赶到。孩子,听我说,你要是去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而这发现,说不定正与老身所说的秘密有关。”
罗英听了这话,忽地浑身一动,但随即松驰下来,哂笑道:“老前辈真会说笑话!”
紫薇女侠正色道:“老身怎会跟你说笑?实对你说,观日峰上,埋着你的曾祖父母,明尘大师特嘱你要在月半鬼节之时,独自赶到观日峰,其中定有深意!”
罗英固然知道观日峰上,埋葬着曾祖父遗骸,但当他一想到“月半鬼节”之时,心中却不禁猛然震动。
是啊!现在正是初秋,年年七月十五,俗称普渡鬼节,乃家家焚化冥钱,超渡亡魂的日子,他指定我必须在午夜月明之前,独自赶到观日峰,难道当真含有深意?
好吧!不管能不能见到什么,我既然来到济南,也应该专程到二老坟前,为两位老人家洒扫奠祭一番。
第六十章 睚眦必报
主意一定,立即站起身来,道:“请老前辈赐借一骑快马。”
紫薇女侠大喜,连忙吩咐备马,伍大牛正吃得兴头,听说备马,翻着一双大眼,嚷道:“谁要备马?罗家兄弟,你要去哪儿?”
罗英结扎停当,拍拍他肩头道:“大哥,你在这儿慢饮一会,我有点事,必须离开一下。”
伍大牛一把拉住,道:“不行,要走俺也跟你一起走!”
罗英道:“我不会去多久,天明之后,定会回来,大哥就在此地等我吧!”
伍大牛仍然不肯放手,紫薇女侠脸色一沉,亲自拦住大牛,罗英才得脱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一来,伍大牛如何肯罢休,酒也不喝了,鸡也不吃了,大吼大叫,只要备马,紫薇女侠拗他不过,无奈何,也替他准备了一匹马。
伍大牛上马出门,早不见罗英去向,丝缰一勒,又奔了回来,吼道:“老太婆,俺罗兄弟往哪儿去了?”
紫薇女侠随意向东一指,笑道:“他往历城去了,你自去寻他吧!”
伍大牛掉转马头,拨蹄如飞,果然绝尘向东门而去,紫薇女侠注视他远去的身影,不禁兴起感叹道:“这傻小子人虽鲁莽,心地去难得……”
怒马飞驰,疾如星九。
百多里路,要是一路加鞭,三两个时辰,也足够赶到了,但因尚有许多山路,马匹无法攀登,观日峰又在泰山绝顶,时间上,就显得十分仓促。
穿党庄,越张夏,他都是飞马而过,毫未停留,抵达界首,夜色早已笼罩了大地,时刻已过戌牌。
罗英在界首略停,匆匆购买了一些香烛纸钱,看那健马,已累得气喘嘘嘘,遍体是汗,心中不忍,索性便把马匹寄放在一家客店里,自己迈开大步,徒步登山。
山路崎岖,步行远比骑马方便,尤其皓月临空,洒步于万籁俱寂的荒野,正可不再顾忌惊世骇俗,尽量展开身法。
罗英仰望泰山,林木萧萧,月色如银,凌空奔窜而上,越行越觉体内真力充沛,步履飘逸,显得比从前不知轻灵了多少。
出乎他意外的,仅费了不到一个时辰,竟已纵登到观日峰下。他在峰下略作调息,看看天色,犹仅亥牌刚过,便从怀里又取出那封密柬,就着月光,再度细看一遍,心忖道:柬中只要我在午夜之时,赶到观日峰顶,并未告诉我是应该正大光明上去呢?还是偷偷寻一处隐密之地,查看动静?不过,“或有所见”四字,并非肯定他说一定能见到什么?我何不趁时间还早,先行登上峰顶,祭奠了曾祖父母,再偷偷守候查看,这样才不致浪费时间。
打定主意,当下迈步登峰,片刻之后,已达峰腰,突然一阵山风吹过,仿佛嗅到一股纸箔的焦味,从峰顶飘散下来。
罗英脚步一顿,侧耳倾听,蓦地里,峰顶又随风传来一声长长地叹息:“唉——”
他心里机伶伶冒起一股寒意,飞快地转念道:峰上原来已经有人了?
七月鬼节,荒山旷野,这一声叹息虽然微弱,罗英却不禁毛发悚然!到底是人?是鬼?
他立身之处,距离峰顶还有数十丈,若非他耳目灵敏,那一声叹息,只怕还不能查觉,迟疑一会,再听,峰上却又寂然无声了。
罗英壮一壮胆,一只手提着香烛,一只手轻轻从肩头上抽出短剑,提气蹑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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