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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之镖行天下-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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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地吸了一口气,颤声道:我已经很小心地用了五六个香囊,为什么他仍然能够闻到。 

  方梦菁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彭大哥本来是个天下第一的厨子,对于气味确实非常敏感。 

  远远的传来彭无望等人欢呼饮酒的喧哗声,这些无忧无虑的江湖儿女此时已经将所有不快统统忘记,而尽情沉浸在今夜短暂而美好的欢乐之中。 

  华山舍身崖,二月初二龙抬头,青凤辗转难去。拿着方百通死前的一个夜晚草草写下的一张武林轶事录的草稿,方梦菁陷入了沉思。多天来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绞凤同盟发动起来的风媒不断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个青衣人在雍州和蒲州交界处出现,但是一闪即逝,无法确定行踪。按照方百通的记述,顾天涯和当时身为东突厥公主的萧月如,也就是现在的青凤堂主曾经在华山定情。这华山舍身崖,就是他们海誓山盟之地。而二月初二,正是他们定情之日。 
  如果没有猜错,每年二月初二,青凤堂主必定会前去华山追忆往事。如今山穷水尽的她应该不会忘记这个刻骨铭心的日子。因为......方梦菁想起青凤堂主听到彭无望一句何须证明,竟然矜持尽失,如疯如狂地呼啸而去的样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深爱着天山剑神顾天涯。 

  爱人远离,心如死灰,只有杀人泄愤,平生唯一可以慰藉的,就是存在于华山舍身崖那铭心刻骨的回忆。她又如何能够不去?方梦菁微微苦笑,情之一物,竟让人痴迷至此。而顾天涯,虽名为长情剑神,却又何等绝情。一时之间,她几乎开始痛恨自己竟然利用痴情之人的唯一弱点,定下如此卑鄙的伏杀之计。 

  但是,父亲被杀之时凄惨的景象,还有洛氏一门被青凤堂主无情诛戮的恐怖情形,令方梦菁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书房大门。 

  在书房外的客厅里等待她的,是她秘密召集的和她关系良好的各大门派著名高手还有武林七公子,他们将要对处于绝境的青凤堂主加以围杀。 


身成毒鼎

  收拾起行囊的贾扁鹊在洛府中人的白眼中,傲然走出仁义堂的大门。她根本不会浪费口舌去向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像一个僵尸一般吸取彭无望的鲜血。就像她根本不会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拿监狱中的死囚来试制新药,为什么要在隐瞒住病人家属的情况下解剖新死之人的尸体。她更不会去炫耀自己因此解救了多少涉死的生命。她一生所作的事有太多的惊世骇俗,也引起了太多的误解。平庸之徒对她满是不解。嫉贤妒能之徒对她指手画脚,大加贬抑。而自命清高之徒对她不屑一顾。在她看来世间之人都是不能共语之辈,和他们谈话也只有让自己更加寂寞。她平生只有一个知己,那就是方梦菁。但是,已经足够了,一生能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她想要找一个平静安详的小村庄,在那里饮下绝蛊的毒药,然后默默等待死亡或者重生的来临。这也是贾家和以钟狂剑为首的钟家仍然在继续的决斗,如果不能分出胜负,贾扁鹊就算是死了,也没有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爹爹和师父。 

  这就是我生命里最后一个春天么?贾扁鹊略带伤感地看着波光粼粼的瘦西湖,还有横湖而过的乳燕。 

  贾姑娘!这时,一个清朗豪迈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贾扁鹊恍然从沉思中惊醒,回头一看,却看见了飞奔而来的彭无望。 

  方姑娘全都对我说了,所有有关妳的事,我都知道了。彭无望不待贾扁鹊开口就迫不及待地说。 

  那又如何?贾扁鹊已经厌倦了那些名为好奇实则心存责难之人的刨根问底。 

  我......彭无望的脸涨得通红,他忽然猛地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七八个响头,沉声道,小子对贾大夫多番误解,更加大打出手,怠慢了救命恩人,实在该死。 

  贾扁鹊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个场面,俏脸羞得通红,连忙用力一扯他的袖子,急道:快起来,这成什么样子。 

  彭无望这才挺身起来,急切地说:贾大夫,本来我应该立刻就想来向妳道歉,另外有要事相商,但是明日我就要随着其他豪杰共赴华山围杀青凤堂主,又听说妳今天就要离开,所以迫不及待地找妳来了。 

  好了,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也原谅了你。你走吧。我也要上路了。贾扁鹊苦笑着说。 

  等一下,彭无望犹豫着说,贾大夫,我听方姑娘说妳要以身为媒,提炼解药以解绝蛊之毒,心中十分钦佩。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 

  不必了,贾扁鹊微微一笑,你的血我已经饮下不少,足够应付蛊毒,我们这就告辞吧。 

  彭无望眼珠转了一转,忽然道:贾大夫,不知道妳可否让我看一看妳提炼的绝蛊,以解我之疑惑。 

  看在他是世上第二个对她如此推崇的人,贾扁鹊格外耐心地从腰中取出一小瓶为自己准备的绝蛊之毒,道:这就是绝蛊之毒。绝蛊毒性极重,一经服下立刻发作,极难控制。这一瓶绝蛊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我用了江南名酒第一泉泡制,酒水可以抑制蛊毒,令其直到人的胃部才发作。而胃部可以分泌出有利于抑制蛊毒的毒素,如此以毒攻毒,可以让蛊毒发作时的痛楚减少少许。说到这里,她脸上泛起得意之色,因为以酒水融制蛊毒,乃是她所首创,也是她生平得意之作。 

  贾大夫真令我大开眼界。彭无望衷心赞叹道。 

  我这是怎么了,如此急切地想要在他面前炫耀。贾扁鹊不由得微微摇头苦笑,大概是我真的寂寞太久了。 

  就在这时,彭无望忽然夹手夺过贾扁鹊手中的绝蛊酒瓶,飞快地拔下瓶塞,将里面的毒酒一饮而尽。 

  你疯了!贾扁鹊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劈手夺过彭无望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瓶。 

  彭无望朗声大笑,道:贾大夫,妳只吸了我几口鲜血,哪里够用,我浑身上下都装满了血星的鲜血,比妳更适合试药,相信我一定能为妳炼成化解绝蛊的解药。 

  你真是疯了!疯子!贾扁鹊又急又气,心里更是一阵难受,我根本没有太多的把握,这只是一个推想,还没有进行过任何尝试。你很可能会死的。 

  我完全相信妳!彭无望笑道。 

  荒谬,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你相信我有何用?贾扁鹊失声叫道。 

  我有信心......彭无望刚要继续说话,突然胃部传来一阵蚀心刻骨的剧痛,虽然他性格刚毅不拔,坚强无比,但是这股子剧痛也让他禁受不起。 
  他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身子无力地靠在一棵柳树之上,不住地痉挛。 
  发作了么?贾扁鹊惊慌失措地将他扶住,不停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挺得住么?彭无望感到胃里面宛如一万把钢刀在不停地挖着自己的胃壁,一阵痛彻心肺的感觉令他几乎昏死过去,好疼!他惨然道。 

  谁叫你逞强。贾扁鹊难过而愤怒地说,这本来就是我们贾家的家务事,根本不用你来操心。你简直疯了。 

  我知道妳是不愿留名的良医!彭无望疼得满地打滚,但仍然坚持着说,我知道妳受了很多委屈。我要帮妳。他说到这句话,突然长生惨叫,原来,绝蛊之毒已经浸透了胃壁开始向全身扩散。此时的他只感到无数只老鼠在周身百骸不停撕咬抓挠,令他生不如死。 

  贾扁鹊看着他的样子,吓得几乎哭了出来,她没想到绝蛊之毒竟然如此犀利,让一个铁一般的汉子疼痛到了惨叫连声的程度。 

  你这个浑蛋!贾扁鹊哽咽着说,你这么死了,人家一定会认为是我毒死你的,你的朋友,你的义妹,你的家人该有多伤心,你想过吗?还有,你不是要去杀青凤堂主么,现在你怎么去杀?这些你都没想过吗? 

  彭无望喃喃地说:我根本没想过,因为我绝不会死。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闪亮的牙齿。 

  他是在对我笑么?贾扁鹊出神地看着他的牙齿,不由得愣住了。 

  彭无望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浑身犹如筛糠般抖个不停,汗水呼呼地往外冒,不一会儿周身就宛如从水中捞出的一般。他拼命地用头撞着树干,双手撕扯着衣袖,将粗布衣袖撕得粉碎,露出筋骨交结,虬劲有力的双臂。 

  贾扁鹊看到他的右手脉门处的那个由自己印下的牙印旁边,刺着一行小字:天下第一名医济世救人处。一生冷傲的她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贾扁鹊哭到了筋疲力尽才抬起头,发现彭无望已经不再呻吟,而是无力地斜斜躺在柳树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嘴边淌下一行血迹,是他将牙关紧咬时咬破了嘴唇所致。他的双手因为捶打柳树而血迹斑斑,他的头上也淌下数道血流,应该是他以头撞树造成的。 

  你怎么样?看到这个情景,贾扁鹊急切地问道。 

  呼!彭无望长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问道,我还活着? 

  是啊。贾扁鹊连忙道。 

  好!我就知道我绝对不会死。彭无望用力站起身,用力晃了晃头,摇去眼中满天乱飞的金星。 

  你终于挺过来了。太好了!贾扁鹊兴奋地说,看来这个办法是灵验的。 

  我早说过,我相信妳。彭无望得意地说。说完挥了挥右手,以加强语气。 

  你这里是怎么......?贾扁鹊的脸忽然一红,指了指彭无望右手被咬地方的文字。 

  噢,见笑了。彭无望忙说,我听方姑娘提到妳的事迹,心中对妳非常敬佩,又想到那日我对妳如此无理,心里又敬又愧,所以让人在我手上刺下这行小字,以作留念。 

  你这人......贾扁鹊不知道如何说好。 

  噢,我要走了,今天早一点睡,明天就要去华山了。妳把剩下的毒药都给我。我会每个月按时服用。彭无望朗声道。 

  不必了。贾扁鹊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从今天起,我会跟在你的身边,直到我确定你不会再有危险为止。 

  千万不要让思雪知道,她可能不会赞成我这么做。彭无望忽然想起,连忙说。 

  贾扁鹊神色一黯,默默点了点头。 



黟山缘散

  黟山仍然风景秀丽,山石如怪,云雾奇幻,飞瀑如龙,就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但是物是人非,当年俊雅飘逸的佩剑少年,如今已经一头华发。顾天涯步履矫捷地走在黟山坎坷不平的山道上,心头一阵悲伤。 
  就在三十年前,因为一时的意气,自己不理月如的再三警告,毅然踏上黟山光明顶和当时初登越女宫主的左念秋一场比剑。这是一场如何惊心动魄的激战啊,黟山的云雾因为这次的比剑而飘寒三日,而黟山的飞鸟也因为这次比剑所激起的剑气而三日不敢飞掠光明顶。仙羽一剑名不虚传,当时没有炼成倾城剑法的顾天涯几乎使出了所有擅长的剑法才勉强和她战成了平手。越女宫主,代代都是如此卓越。而月如也因为这次震动江湖的比剑,误会他移情别恋而愤然离去。这一走,就是三十年。 

  为了一次酣畅淋漓的比剑,我实在付出了太大的代价。顾天涯苦笑着慢慢回忆这些令他又爱又恨的往事。 

  越女宫神女殿弟子赵颖虹,罗恋虹,庄千虹,古义虹恭迎顾前辈。四个白衣如雪,容貌如花的越女宫弟子浮云般出现在顾天涯面前。 

  嗯,华惊虹何在?顾天涯微微颔首,朗声道。 

  面对着武林人士疯狂崇拜的不灭偶像,无数江湖女侠至今仍然梦魂萦绕的第一剑侠,四个越女宫弟子不禁感到一阵激动不安和手足无措。四双眼睛贪婪地打量着这个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传奇人物,想要把他的影像用心记忆。 

  峨冠博带,长袖迎风,面如冠玉,三缕长髯,蓝衫白袜,长剑悬腰。俊逸的面容仍然保留当年倜傥潇洒的风貌,而一头的华发却诉尽了岁月的沧桑。而那一股犹如实质的傲然之气,令越女宫的弟子肃然起敬。天山剑神,名不虚传。 

  顾前辈,......华师姐就在光明顶比剑台恭候大驾,就让晚辈们引路吧。为首的赵颖虹连忙说。 

  不必。顾天涯笑道,我人虽然老了,但是还记得路,你们先去通禀一声,我随后就到。 

  这......赵颖虹一阵犹豫。 

  快去吧。告诉左念秋,我顾天涯又来啦。顾天涯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是!赵颖虹忙道。她一使眼色,四个越女宫弟子整齐地向后飞掠出三丈,然后一回身,飘然离去。 

  超海神剑!顾天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牠是否值得我再来一次? 

  就在这时,一个挺拔瘦长的身影飘然来到顾天涯身后,朗声道:晚辈跋山河,参见顾前辈。 

  噢?他真的来了?左念秋听到方飞虹的禀报,一向秋月无痕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惊喜震撼的神色。 

  赵颖虹师妹在山下飞鸽传书写得清楚,此事千真万确!方飞虹大声道。 

  好,妳下去。左念秋轻声道。 

  师父?一旁的华惊虹脸上露出询问的神情。 

  左念秋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将双手盘在袖中,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走,我们去比剑台等他吧。 

  嗯。华惊虹点了点头。她看到一向冷静如冰,泰山崩于眼前而神色不动的师父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连语气都有些颤抖。一抹艳如烟霞的红晕出现在她冰雪般的容颜之上,这使得本来就冷艳无双的左念秋宛如一朵迎风绽放的花朵,发散出一生最摄人的美丽。就连身为女子的华惊虹都对她此刻的容貌有一瞬间的颠倒。这就是爱么?华惊虹的心中一阵悸动:如果拥有牠将会是一种怎样甘甜快美的幸福? 

  沉重,凄凉而灰暗的比剑台,青色花岗石堆砌而成,没有任何花纹和雕饰,也没有任何刻传,碑石。只有平滑宛如明镜的台面,还有上面无论如何擦拭都无法洗清的淡淡血痕。 

  光明顶比剑台,不知道多少桀骜不驯的豪杰,多少自命无敌的英雄,多少豪勇无双的烈士,在这里洒下了不屈的热血。只为了挑战永远霸占着天下第一剑派头衔的越女宫。仅仅为了越女宫这三个字。比剑台上斑驳的血迹仿佛要向天下证明,越女神剑是由无数血泪和生命铸造而成。天下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这四个字一把抹煞。 

  但是,在比剑台的中央,赫然刻着不舍,见华四个字。这四个字,让本来冰冷,森寒,毫无生气的比剑台充满了奔放如火的生机。那是一个情深如海的汉子为了见挚爱的伴侣最后一面在这个世上留下的不灭痕迹,也是一个智比天高的桀骜剑客曾经用自己的生命撞击过越女神剑的千古明证。牠们静静地在比剑台上存在着,默默地印证着那曾经让天地动容的惊世恋情,和那曾经令风云色变的无双神剑。甚至连越女宫中的弟子都不忍心将牠们毁掉。 

  左念秋端端正正坐在这四个字旁边,在她的面前摆着越女宫特制的茶具。一股清淡雅致的茶香在比剑台上弥漫着。那就是黟山特产的天下名茶——黟山毛尖特有的清香。左念秋细心地将茶饼研碎置于一旁,将银质茶釜置于架上,用左掌轻抚釜底,片刻之后,釜中茶水开始微微沸腾,鱼目水泡争相奔涌。左念秋将茶末放入水中,继续催动内里加热茶釜。当水开始高沸,茶叶呈茶花和大叶状浮于水面之时,左念秋杓出浮于表面的茶叶,放入一旁茶案上的熟盂之中。当茶水三沸之时,她将刚才盛出的茶叶再次放回釜中,令茶水继续混合,再用竹荚环击汤心,催发茶性。在她的旁边摆放着两盏用越瓷精制而成,高足而扁身的茶碗。 
  他还没来么?左念秋忽然轻声说道。 

  恭立在一旁的华惊虹凝视着师父恬静安详的面孔,轻声道:没有,他还没有来。 

  嗯,老了,他毕竟也老了。左念秋的眼中露出一丝感怀的神色,当年的他,茶水三沸之内,已经到了比剑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悠然地想着:他还会记得当年曾经赞不绝口的黟山第一茶么? 

  你叫住我所为何事?顾天涯剑眉一皱,脸上露出少许不耐。 

  顾前辈,你可仍记得当年与你在华山舍身崖私定终身的人?跋山河操着洪亮的声音沉声道。 

  顾天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是天下敬仰的天山剑神,他绝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眼中那刻骨铭心的绝望。 

  这么多年了......顾天涯的嗓音充满了难言的酸涩,我已经忘记了。 

  原来如此,跋山河的眼中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那么,即使那个人已经危在旦夕,命在顷刻,你也不会在意了? 

  顾天涯标枪般笔直挺立的身形宛如一棵在晚风肆虐中挣扎的秋树,苍凉地颤抖了一下,长长叹息一声,怅然道:她的事已经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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