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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罂粟公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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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哲的画像
    小哲发现,虽然明哲已经过世两年多,但是街巷里依然贴着他的照片、播放着他的歌。有一个地方设立了他的纪念馆,旁边紧挨着还有东方傲君的纪念馆。小哲已经不能说出此时是何年何月,但看到这样冷的天,她忘不了明哲的生日在冬天。一定是在祭奠明哲的诞辰,纪念馆里一定有许多关于明哲的东西,有些小哲知道,有些小哲不知道,小哲多么想前去看看,可是那里人很多,小哲不能。

    明哲不是一个明星,而是一颗流星,诞生在冬天,释放了那么多热量,那一瞬间的光芒太耀眼,刺痛了人的心,无法淡忘,爱他的人那么多,他的突然陨落也让太多人遗恨,念念不忘。小哲躲在远处痴痴地想着。一想到明哲,小哲就能稍感温暖,可是又一恍惚回到现实,她就像掉进一个大冰洞,她只怕自己太冷了,冻醒了,发现自己还在泠利亚岛。

    她已经冻僵了,还没有听到海声。

    一群小孩从她身边呼喊着跑过,小哲没有注意他们,可是他们身后却传来一阵喊骂声:“到一边玩去!你们这群野孩子!滚开,滚远点!”

    小哲惊愕地站住,那声音是她熟悉的,是属于莞美琅嬛的,是她的亲人!她连忙回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灯光牌子里面是明哲的照片,玻璃上有几块那些孩子们刚打上去的已经玩黑了的雪球,望上去好像是明哲俊美的脸上的血疤,在灯光牌子前面,一个穿黑色拖地长裙的金发女人呵斥着那群顽皮的孩子,挥舞着手臂吓唬他们。那群孩子依然肆无忌惮地嬉皮笑脸:“女疯子!疯子来啦,快跑!哈哈哈哈……”

    金发女人把他们赶走,掏出洁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明哲脸上的血疤,仿佛那血疤连着肉、牵着心,一不小心会弄疼那俊美的人。她旁若无人地爱惜着那幅巨大的画,她自己被比得那么弱小。虽然那只是隔着玻璃的薄薄一张纸,但是没有人会知道画中那英俊潇洒的人曾经是怎样用健壮结实的臂膀将她拥住,又怎样细语柔肠地亲吻她、对她说悄悄话的。她自言自语地说:“那群野孩子天天来!野孩子,该打的……”

    她用手帕擦不干净就用那白皙的手去擦,世界俨然不存在,她也没用想到,害她丧失丈夫的人就在身后看着她。

    “热妮娅嫂子!”小哲失声地轻喊了一声。

    …
热妮娅的规劝
    热妮娅顿时停下手里的事,全身僵硬地捕捉这那轻盈的声音,确定有人喊她“热妮娅嫂子”,她霍然回过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哲,小哲摘下眼镜,那双眼睛虽然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熠熠光彩,但热妮娅绝对认得,她的妆扮一点都没变,甚至连衣服都是从前那熟悉的一身。

    “真的是你?小哲回来了?”小哲突然出现,让热妮娅以为又在做梦。她走过去仔细端详着她,她额前稀少的几根细发、修长的眉、枯叶一样的睫毛、黯淡的眼睛、不再高傲的神情,和明哲曾经最喜欢如今却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

    “孩子,你怎么成这样了?”热妮娅心生疼惜,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抚摸她,可又突然想到自己的手不干净,怎么能碰洁癖的小哲。

    看着热妮娅又缩回去的手,小哲却紧紧地抱住了她,让热妮娅不知道如何是好。热妮娅虽然衣裙厚重,可是小哲感觉得到她瘦了许多。

    热妮娅缓过神,把冰冻的小哲拥在怀里。她这时候才突然理解了明哲当时那番话:“你还有玛莉娅妈妈、澴瀛和那么多兄弟姐妹,可是小哲却只有我,只要我活着就不能不管她。”所以,那时候他留下来为小哲牺牲。现在,她果然还有玛莉娅妈妈、澴瀛和众多兄弟姐妹,可是小哲什么都没有了。

    “可怜的孩子,冻坏了吧?赶紧回家去吧!”热妮娅拉着她的手,想了想又说:“先到那边的店里暖和暖和吧,说着把小哲拉到了旁边温暖的咖啡屋。

    热妮娅坐在小哲对面,怜惜地望着她枯瘦得吓人的脸庞说:“真不敢想象你这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没有虐待你吧?”

    小哲没有说话,她只是觉得热妮娅的神情好像是从前明哲看到小哲受苦时会呈现的,回忆里明哲那双温柔多情的明眸是她心口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现在看见热妮娅这种表情,也会隐隐作痛。同样受过明哲爱的馈赠的热妮娅,是唯一和小哲一样懂得那种疼痛和幸福的人,她们两个同病相怜,却又彼此不知道那伤会何时发作。

    “小哲,以前那座木房子已经空出来了,傲君大嫂、明哲、淳羽。;姊絮都死在那里,我们不敢回去住了,爸爸给我在老房子附近买了一套新房子,我妈妈搬过来陪我和澴瀛一起住,我爸爸和兄弟姐妹时常过来住几天,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又多了一个人,明哲留下的和爸爸那边寄给我们的钱足够供养我们生活和澴瀛上学。澴瀛很懂事,像你一样聪明,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第一名,连续跳了好几级,今年十岁,已经读中学,他看着你的那些奖状,说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他还说等他长大了他要去泠利亚岛把你接回来。玛莉娅妈妈总会说起你,你现在回来了,她一定会对你像亲生女儿一样好,我们相依为命,坚强地活下去,妈妈常说,谁也不可能一辈子只享福不受苦,你如果还想做点什么也可以,可怜的孩子,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找个好人家……”
热妮娅的思念
    “热妮娅嫂子!”小哲打断了她的话,热妮娅说的那些信仰对小哲只是被人说俗了、也被自己听腻了的话,热妮娅不懂小哲的情况和心境。她顿了顿说:“贤哲大哥呢?”

    热妮娅听到这个话题开始支支吾吾的,最后终于说:“他疯了,你走了以后没多久他就从傲君大嫂的家跑出去,跑丢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之后依左倩和依左南回来了,说他们一直不读报纸、不看电视,当他们得到消息时已经太晚了,悔恨当时没能回来帮忙,依左倩姐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她去找贤哲大哥了,依左南不放心就陪着她一起去了,说找到他会立即告诉我们。可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依左倩姐老了好多,像个老婆婆。”

    小哲一语不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热妮娅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哲,你为什么要和泠威卡走呢?果真莞美琅嬛没有你就不再是莞美琅嬛,一切都毁灭了。你走了以后淳羽。;姊絮来了,明哲一枪打死了她,然后明哲也自杀了。我能够理解明哲,姊絮杀死了我们的熳滢,你又走了,他最爱的两个女孩子都不在了,他那时多么难过啊……我理解他……那时候你要是不走多好啊!我也不应该走,其实我那时上了飞机就后悔了,我每天都打电话回家,可是那天我打电话回去,接电话的却是警察,告诉我明哲杀了姊絮后自杀了,我立即赶回来,家里面一片凌乱,我只在停尸房看见了明哲冰冻的尸体……”热妮娅说着泣不成声,重新经历了一遍那段过程,依然不减丝毫伤恸。

    小哲像个冰雕似的坐在对面,面无表情,一滴眼泪都没有,好像她的眼泪是血做的,灵魂没有了,血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壳。热妮娅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小哲不能再告诉她另一个真相,别让她再痛苦一次吧。

    热妮娅哭了一阵又说:“家人让我再找,可是我爱过寮明哲,怎么还能再爱上别人?爱过他,再看谁都不如他好。我从抽屉里找到他让我签的离婚协议书,他没有去办理离婚手续,没有真的和我离婚,他把离婚协议书撕碎了。我不为别的,就为这撕碎了的离婚协议书,我也会爱他到我死。”

    ………
扫墓
    小哲沉默了一会儿,问:“明哲哥哥的墓在哪里?”

    “在老房子的那片古树林里,请了一个老人守着。”

    小哲要去看明哲的墓,让热妮娅先回去,热妮娅只好看着她离去。她又追上去嘱咐了她新家的地址,小哲只是应付了一下。热妮娅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拉住小哲,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移动电话,小哲走后,这个东西迅速在整个明湾利亚流行起来,热妮娅把它递给小哲,说找不到家就打电话。小哲轻轻地瞥过一眼,没有伸手接,淡淡地说了一句:“不需要了。”就已经转身走远了。

    小哲一个人沿着那越来越熟悉的路走回莞美琅嬛,她一踏进这片地域,就感觉像走进了画里,洁白的雪密密地落在古树林尚且葱绿的树顶上,这场雪下得一定突然而匆忙。

    她顺着从前走了十几年的街道向莞美琅嬛走去,可是她几乎不能找到那条伸进古树林的林荫路了,围墙没有一个入口,竟把她拦截在了那个世界的外面,使她不能看见围墙里面那花园门牌上她朝思暮想的“莞美琅嬛”四个大字。热妮娅刚才忘记告诉她,为了不让这里再受到侵扰,他们已经把正门连接上了围墙,用砖石结实严密地封死了。

    小哲整整绕了大半圈才到另一个小门,这个门依然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从前一直锁着,如今,树荫下的高墙上挂起了一个牌子,上面的字被树枝挡住,不能分辨,只能隐约看见最后两个字“墓园”。这个小门只能进一个人,这就是进莞美琅嬛的唯一的入口了。除了天上的飞鸟,真的是再没有什么能侵扰这座封闭的园林了。

    可是这个门也依然紧锁着。

    小哲正在门口想办法,一个老人从门里的小房子里出来,和蔼地说:“小姑娘,明哲的墓园只有每周五才对凭吊的人开放。周五再来吧!”

    小哲说:“老伯伯,我是寮明哲的妹妹。”

    老人摇摇头,“寮家的亲戚我都认识,很多小姑娘愿意做寮明哲的妹妹呢。”

    “我是寮莞哲。”小哲只好说。

    守墓老人吃了一惊,仔细盯着小哲看,小哲摘下墨镜,老人看到那双眼睛果然和莞美琅嬛照片里的那个小姑娘一样,这样绝世惊艳的小姑娘可不是随便能有的,老人立即肯定面前这个一定是寮莞哲不会错,连忙打开铁锁,让她进来。

    “没有花吗?”老人说着,从小房子的水桶里拿出一大把白色百合给她。

    老人给她指了路,小石路被老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路旁的花丛里种着顽强的花朵,等待着不久后的春天。看着这宁静美丽的墓园,小哲很安慰,老人很能干,把明哲最后睡下的地方管理得很好。

    老人也很懂事,不给小哲带路,不听小哲说给明哲的私语。他关上小屋的门,把小哲一个人留在园里。

    小哲往前走了不远就看见了花园的铁栅栏。铁栅栏里,圣哲之前栽种的植物都疯了一样乱长着,杂草比她还高,和肆意的野藤一起在铁栏里又形成了一道围墙,使小哲只能从植物的缝隙里望着那座美丽的房子,它被白雪覆盖着,还有那棵大榕树,好像开满了白色的花,风一吹,树上、地上便掀起了茫茫白雾一片,模糊了她眼前的图画。她是多么地思念这个花园,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在铁栅栏这一边的古树林深处,小哲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两座醒目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原本小熳滢的碑旁,并排多了一座。她伫立了一下才慢慢走过去,那双迷离的眼睛闪闪地望着墓碑上那小小的照片。她把百合放在墓碑前,缓缓地蹲下身去近看那张始终微笑的面孔。
一个人的话语
    哥,寮莞哲回来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你没有想到这么快吧?两年前我们还在挣扎,现在都不用了。如果你还活着,今天就是我们重逢的日子,你说的对,一切都会过去,只是我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时候,你却不能依旧带着多得无处释放的活力从楼上冲下来,用你粗壮的臂膀把我举得高高,我们争不过命运,争不过时间。我那时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静静地躺在这儿、再也站不起来的竟会是你,一直以为这里是我的坟地,而来碑前送花的是你,可是造化弄人,一向生命力旺盛的你竟死在我之前。那时都怪我,一再地错,你恨我吗?这两年多,我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醒着,被折磨,睡着了,连梦里也是折磨,我没有一天好过,没有一刻能逃脱。

    哥哥,你在这里睡了那么久,身上的伤都痊愈了吗?等我去那边找你的时候,你再带我去开赛车,去打球,去荒郊追着根本追不上的野兔疯跑,我一定不再像以前那样矜持。当你看到我的时候,你还会像那次在你的车里一样抱着我流眼泪吗?你有没有变老?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整天除了玩什么也不做?是不是人死了以后就没有身体上的疼痛?所以你残废的左手也可以再弹钢琴了?

    你终于回到你宠爱的小女儿身边至少得到些欣慰了吧,而且也如愿让她永远不会长大,在那边的世界里,时间是永远的,是人死的那一瞬间被定格的,并且也没有什么注定的宿命,我们都不必再被时间、命运所摆弄,死亡是永远的厮守,对吧?

    大嫂呢?她还是无怨无悔地照顾你们的起居吗?她会时常想念大哥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还记得我吗?明哲哥哥,你真的就睡在这下面吗?这下面那么阴冷那么黑,怎么有另一个世界的莞美琅嬛?我不相信你在这里,你那么叛逆怎么肯老老实实地屈身在这狭窄昏暗的棺木里?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怎么能让我相信这块冰冷的石碑就是我亲爱的哥哥!谁曾经告诉我人死了以后就会到他向往的地方去,现在你最有发言权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正在莞美琅嬛等着我呢?

    难道你已经变成了一片玄虚空白,彻底烟消云散了?而我不论怎样痛苦流涕地找你也是根本找不到的了?于是我的记忆还有我的灵魂也会一样随生命的消逝而成为虚无的、永远不复存在的?难道我们流的眼泪、付出的感情都是空幻的吗?这样的结局太残忍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那样僵持的面容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明哲哥哥,你还在吗?我问的是你的灵魂而不是漆黑的棺木里那枯朽的白骨!我所有的记忆和情愫要寄放到哪里去?我不能接受一无所有的结局,我只想知道人死了以后是与故人重逢,还是各自灰飞烟灭。为什么你始终不肯言语?难道你的沉默已经是给我的答案?

    我不愿意相信,尽管我学过法医、学过科学,却仍不懂生命和死亡,那些都是活着的人凭空编造的诠释。还有那些说喝孟婆汤的,你喝了吗?你忍心吗?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我就当一次赌徒,把我的记忆和情愫都当作赌注押上去,赢了就与你相拥而泣,输了就愿赌服输地和你一样化成青烟。

    如果能够就在这个世界相厮相守,本该多好,何苦去做这样的赌徒?……我害怕输掉,我已经后悔了,后悔太久了,也后悔得太晚了,这时候,我只有孤注一掷了。一切会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个世界终归短暂。
等不回来的姑姑
    守墓的老人在小屋子里望着小哲窈窕的身姿,既不见她说话也不见她哭,而只是静静地看着明哲碑上的照片和名字出神。他不太明白,因为他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不流泪的女孩,还自称是明哲妹妹的女孩。如果真的寮莞哲,见了那么爱她的哥哥的墓而不哭泣,那她也太冷了些。

    小哲又看了看熳滢的墓碑,也是默默地没有言语。

    在热妮娅家,热妮娅早跑回来不知是伤心还是欢喜地告诉玛莉娅妈妈,寮莞哲回来了!说着眼泪涌泻下来。玛莉娅妈妈把家里收拾得格外干净,还做了丰盛的饭菜。

    澴瀛知道姑姑回来了,下午都没有去上课,在家等着姑姑省墓回来。澴瀛等着等着睡着了,他梦到他正在教室里上自习,老师过来告诉他一个人在校门口等他,说是他的姑姑,他立即扔下手里的笔和数学题冲下楼去,果然有一个穿着黑风衣的女孩站在铁门外的树下等他,她盘着一个高高的发髻,简单地插着一支水晶发簪,明澄澄地映着苍白的阳光,她是那么美丽,简洁而高雅,从来没有人比她更有尊贵的气质。他终于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姑姑,他虽然不能完全懂得他的爸爸、伯父们为何那么爱惜她,但他确也被她身上散发的特殊气息吸引着。小哲看见他出来,完全转过身来,远远地望着他微笑着。澴瀛也笑了,可是,小哲的身影慢慢地变模糊了,澴瀛急忙跑过去,却也赶不上了,小哲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澴瀛大喊着姑姑,从梦里醒来。

    他醒了看了看表都下午三点多了,冬天天短,再过两个多小时天都要黑了,起初他们谅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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