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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劫眉之二神武衣冠-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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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人包围住的那个黑衣女子手中持着一柄长刀,长刀飞舞,她一刀刀砍向身周红衣人,奈何武功太差,丝毫不是对方敌手,落败受伤只是转眼间事。钟春髻呆呆的看着这场面,显然那黑衣人身受重伤,否则岂会让如此一群三角猫的角色欺负到如此地步?只要她不救、只要她不出手相救,这两人不消片刻就尸横在地,而她——而她针刺唐俪辞的事、她那自私丑陋的心事就再也没人知道—— 

    “当”的一声,那黑衣蒙面女子长刀落地,红衣人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就待当场刺死。而有人已爬上树去,一刀刀砍向黑衣人攀住的那根树枝。眼见此景,钟春髻一咬牙,手腕一翻,剑光直奔身侧与她一同前来的林逋。林逋浑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一剑,“扑”的一声长剑贯胸而入,震惊诧异的回过头来,只见与他同来的紫衣少女收剑而起,头也不回的驾马而去,梅花儿快蹄如飞,刹那已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林逋张大嘴巴,仰天倒下,她为什么……天旋地转之前,他突然明白——因为她想见死不救、而在场唯一知道她见死不救的人只有自己,所以她杀人灭口。 

    好狠的女子…… 

    正当林逋昏死过去之时,树林中也有人叹了口气,“好狠的女人。”随这一声叹息,那群红衣人纷纷倒退,林中树叶纷飞,片片伤人见血,“啊”的几声惨叫,那些被树叶划开几道浮伤的红衣人突然倒地而毙,竟是刹那间中了剧毒,其余红衣人眼见形势古怪,不约而同发一声喊,掉头狂奔而去。 

    “春园小聚浮生意,今年又少去年人。唉……想要随心所欲的过日子,真是难、难、难,很难,难到连走到大和尚寺庙背后,也会看到有人杀人放火……阿弥陀佛。”树林之中走出一位手挥羽扇的少年人,脸型圆润,双颊绯红,穿着一身黄袍,手中那柄羽扇却是火红的羽毛。黄衣红扇,加之晕红的脸色,似笑非笑轻浮的神色,来人满身都是喜气,却也满身都是光彩夺目,无论是谁站在他身旁都没有他光芒耀眼。 

    “你是谁?”从地上爬起的那名黑衣蒙面女子低沉的问,听那声音却似很老。黄衣人挥扇还礼,“在下姓方,草字平斋,绰号‘无忧无虑’,平生少做好事,救人还是第一桩。”那黑衣女子跃起身来将悬在空中的黑衣人抱下地来,“你救了我们,真是多谢你啦!”方平斋道,“不必客气,马有失蹄、人有错手、方平斋也会偶尔救人。”那黑衣女子道,“那你想要我们怎么报答你?”黄衣红扇方平斋哈哈一笑,“如果你们俩肯把蒙面纱取下来给我看上一眼,就算是报答我了。”那黑衣女子却道,“我不要。” 

    这黑帽蒙面的男子自然是柳眼,而这武功极差的蒙面女子便是玉团儿了。她本不愿离开森林,但柳眼说能治她怪病的药物必须使用茶叶、葡萄籽、月见草、紫苏籽等等东西炼就,为了炼药,两人不得不从大山里出来。而出来之后,那一路上盗窃之事自然是这两人所为,玉团儿心思单纯一派天真,柳眼言出令下她便出门偷盗,虽然心里觉得不对,但也没有太过愧疚之意,毕竟她偷得不多、又都偷得是大户人家。而邀请名医前来就诊更是理所当然,玉团儿的罕世奇症令不少大夫啧啧称奇,流连忘返,但无论是哪家名医却都治不好这早衰之症。就这么一路北上,渐渐到了苏州,倒也平安无事,今日突然被一群红衣人围攻,听前因后果却是不久前被玉团儿偷盗过的一户人家雇来出气的杀手。这等人若在柳眼当年自是吹一口气吓也吓死了他们,但虎落平阳,今天如果没有方平斋突如其来插入一脚,两人非死不可。 

    “你不要?”方平斋红扇一飘,“那就是说——你在诱惑我非看不可了。”地上林逋生死不明,他却只一心一意要看两人的真面目,果然是视人命如草芥。黑衣女子犹豫了一下,“你要是把地上那人也救了,我就给你看。”方平斋嗯了一声,“那人又不是我杀的。”黑衣女子道,“你再不救他他就会死了。”方平斋不以为意,却听柳眼冷冷的道,“谅他也救不活。”他顿时哎呀一声,笑道,“方平斋无所不通无所不会,救这么区区一个书生有什么困难?困难的是你这句激将并不能激到我。”他那红艳艳的羽扇又挥了两三下,“这样吧,我不看你的脸,我要看他的脸,只要他把面纱自己撩起来,让我看个清楚,我就把地上这人带走。”

黑衣玉团儿推了柳眼一下,柳眼撩起面纱,冷冷的看着这位“无忧无虑”方平斋。方平斋果然哎呀一声,却是面露笑意,“好汉子,我敬你三分,地上这个人我带走了。”他将地上的林逋提起,黄影一晃,已不见了踪影。 

    “他为什么非要看我们的脸?”玉团儿很困惑,“我们便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才蒙面,他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看?”柳眼淡淡的道,“因为这人喜欢出风头,越是正常人不做的事他偏偏要做,大家都以为他应该这样,他就偏偏要那样。刚才他出手救人不是因为他善良,是他看见钟春髻见死不救,他就偏偏要救,你明白么?”玉团儿点了点头,“他以为你不相信他会守信救人,所以他偏偏要守信、偏偏要救人。”柳眼冷冷的道,“我的确不相信他会守信,他救不救人我也不关心,要死的又不是我。”玉团儿却道,“但如果没有你那样说话,他肯定是不肯救人的啦!”柳眼眼睛一闭,淡淡的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现在快离开这里,这不是什么好地方。”玉团儿将他背在背上,快步往山林深处奔去,“刚才那位紫色裙子的姐姐为什么要杀人呢?明明她和那书生是同路的。”柳眼仍是淡淡的道,“她?她是个极端自私、又爱做梦的女人,不过她会杀人灭口,真是出了我的意料,了不起啊了不起,雪线子教的好徒弟。”玉团儿仍问,“她为什么要杀人灭口?”柳眼今日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仍是淡淡的答,“因为她是白道江湖女侠,今日见死不救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她就无法在江湖中立足了。”玉团儿又问,“她为什么不救你?”柳眼道,“她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世上没几人知道,其他人不会说,她怕我说出去。”玉团儿道,“这也是杀人灭口啊……她究竟做过几件坏事?”柳眼冷冷的笑,“人只消做过一件坏事,自己又不想承认,就要做上千万件坏事来遮掩……” 

    说话之间,两人已奔入洞庭东山深处,只见满目茶树杂各色果树而生,越行入深处越闻芳香扑鼻,沁人心脾,吸入肺中就似人全身都轻了。玉团儿在一处山泉前停下,“你身上的伤还痛吗?”柳眼不答,玉团儿将他轻轻放下,揭开他的盖头黑帽,以泉水轻擦他脸上的伤疤,经她这么多天耐心照顾,柳眼脸上的伤口已经渐渐痊愈,狰狞可怖的疤痕和疤痕边缘雪白细腻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望之越发触目惊心。看着他冷漠的神色,玉团儿心情突然不好了,“你为什么不理我?”柳眼冷冷的看她,仍然不答。她顿了一顿,“你……你从前长得好看的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关心你,是不是?”过了一阵,依然没有回答,玉团儿怒道,“你为什么不理我?我长得不好看,我关心你照顾你你就不希罕吗?”

“如果是我求你的,你关心照顾我,我当然希罕。”柳眼冷冷的道,“是你自己要关心照顾我,又要生气我不希罕,我为何要希罕?莫名其妙。”玉团儿怔了一怔,自己呆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你自己的命,你也不希罕吗?”柳眼道,“不希罕。”玉团儿默默坐在一边,托腮看着他,“我真是不明白,你是一个坏得不得了的大恶人,却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连自己的命都不希罕,那你希罕什么?为什么要带我从山里出来呢?” 

    “我一生只有一件事、只恨一个人,除此之外,毫无意义。”柳眼索然道,“带你从山里出来,是为了炼药。”玉团儿低声问,“你为什么要为我炼药?”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泛起了一股寒意,对柳眼即将开口之言怀有一种莫明的恐惧。柳眼淡淡的道,“因为这种药是一种新药,虽然可以救你的命,我却不知道吃下去以后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其他影响。”玉团儿怒道,“你就是拿我试药!你、你、你……我娘当我是宝贝,最珍惜我,你却拿我来试药!”柳眼冷冷的看着她,“反正你都快要死了,如果没有我救你,你也活不过明年此时。”玉团儿为之语塞气馁,呆呆的看着柳眼,实在不知该拿这人怎么办,这人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但她总是……总是……觉得……不能离他而去、也不能杀了他。 

    “哎呀呀,我又打搅美人美事了,来得真不是时候,但我又来了。”茶林里一声笑,黄衣飘拂,红扇轻摇,刚才离去的那名少年人牵着一匹白马,马上背着昏迷不醒的林逋,赫然又出现在柳眼和玉团儿身后,“我对你们两个实在很有兴趣,罢了罢了,舍不得离开,只好大胆上前攀交情,看在刚才我救了你们两条命的份上,可以把你身边的石头让给我坐一下吗?” 

    “方平斋。”玉团儿睁大眼睛,“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方平斋笑道,“因为我很无聊,你们两人很有趣,并且——我虽然救了这个人的命,但是我不想照顾他。”玉团儿一眼望去,只见林逋胸口的伤已被包扎,白色绷带上涂满一些鲜黄色的粉末,不知方平斋用了什么药物,但林逋脸色转红,呼吸均匀,伤势已经稳定。柳眼淡淡看了一眼方平斋,方平斋嘴露微笑,红扇摇晃,“你叫什么名字?”柳眼淡淡的道,“我为何要告诉你?”方平斋端坐在他面前另外一块大石上,“哎呀!名字是称呼,你不告诉我,难道你要我叫你阿猫或者阿狗,小红或者小蓝么?”柳眼道,“那是你的事。” 

    “嗯——你的声音非常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男人的声音,你旁边那位是我听过最难听的女人的声音,我的耳朵很利。”方平斋用红扇敲了敲自己的耳朵,“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又穿的是黑色衣服,我就叫你小黑,而你旁边这位,我就叫她小白。”玉团儿仍在关心马背上的林逋,闻言道,“我叫玉团儿。”方平斋充耳不闻,谈笑风生,“小白,把马背上那位先生放下来,他身受重伤再在马背上颠簸,很快又要死了。”玉团儿轻轻把林逋抱下,让他平躺在地上,“我叫玉团儿。”

“黑兄,我能不能冒昧问下,你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事,又是什么人如此有创意和耐心,把你弄成这种模样?哎呀呀,我的心实在好奇、很好奇、好奇得完全睡不着呀。”方平斋摇头道,“我实在万分佩服把你弄成这样的那个人。”柳眼不理不睬,玉团儿却道,“天都没黑,你怎么会好奇得睡不着?”方平斋道,“呃——有人规定一定要天黑才能睡觉吗?”玉团儿怔了一怔,“那说得也是。”方平斋转向柳眼,“我刚才听见,你说你一生只有一件事、只恨一个人,如果你告诉我好听的故事,让我无聊的人生多一点点趣味,我就替你去杀让你怨恨的那个人,这项交易很划算哦,如何?”柳眼淡淡的道,“哦?你能千里杀人么?”方平斋红扇一挥,哈哈一笑,“不能但也差不多了,世上方平斋做不到的事,只怕还没有。”柳眼道,“把我弄成这样的人,叫沈郎魂。” 

    方平斋怔了一怔,“这样就完了?”柳眼淡淡的道,“完了。”方平斋道,“他为什么要把你伤成这样?你原来是怎样一个人?讲故事要有头有尾,断章取义最没人品、没道德了。”柳眼闭上眼睛,“等你杀完了人,我再讲给你听。”方平斋摇了摇头,红扇背后轻扇,“顽固、冷漠、偏执、怨恨、自私、不相信人——你真是十全十美。”听到这里,玉团儿本来对这黄衣人很是讨厌,却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方平斋哈的一声笑,“我的话一向很精辟,不用太感动。黑兄不肯和我说话,小白,告诉我你们两个到洞庭东山灵源寺来做什么?说不定我心情太好,就会帮你。” 

    “我们到东山来采茶炼药。”玉团儿照实说,“我得了一种怪病,他说能从茶叶里炼出一种药物治我的病。”方平斋哦了一声,兴趣大增,“用茶叶炼药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趣有趣,你们两个果然很有趣,那我们现在即刻搭一间茅草屋,以免晚上风凉水冷。”他说干就干,一句话说完,人已窜进树林,只听林中枝叶之声,他已开始动手折断树枝,用来搭茅屋。玉团儿和柳眼面面相觑,柳眼眼神漠然,无论方平斋有多古怪他都似乎不以为意,玉团儿却是奇怪之极——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别人要炼药,他却搭茅草屋搭得比谁都高兴? 

    黄昏很快过去,在夜晚降临之前,方平斋已经手脚麻利的搭了一间简易的茅屋,动作熟练之极,就如他已搭过千百间一模一样的茅屋一般。玉团儿一边帮忙一边问,方平斋却说他一辈子从来没有搭过茅屋。不管他有没有搭过,总之星月满天的时候,柳眼、玉团儿、林逋和方平斋已躺在那茅草屋里睡觉了。鼻里嗅着茶林淡雅的香气,而听潺潺的水声,四人闭目睡去,虽是荒郊野外,却居然感觉静谧平和,都睡得非常安稳。 

    第二天清晨,林逋缓缓睁开眼睛,一时间只觉头昏眼花,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呆了好半晌才想起昨日突如其来的一剑,虽说和钟春髻相交不深,但这剑委实令他有些伤心。他以真心待人,却得到如此回报,那位貌美如花的紫衣少女竟然出手如此狠辣,世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真真是人心难测。再过片刻,他骤然看到一把红艳艳的羽扇在自己面前飘来荡去,一张圆润红晕的少年人的脸正在自己眼前,只听他道,“恭喜早起,你还没死,不必怀疑。”林逋张开了嘴只是喘气,半句话说不出来,黄衣红扇人一拂衣袖,“耶——你不必说话,我也不爱听你说话,你安静我清净,你我各得所需,岂不是很好?” 

    林逋满腹疑惑的躺着看他,这人究竟是谁?昨天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事?他年纪虽轻,见识却广,心知遇上奇人,处境危险,便不再说话。目光转动,只见身处之地是一个茅屋,身下也非被褥,而是树叶石块铺成的草窝,身旁一位黑衣人盘膝而坐,面罩黑帽,看不见面目,另一位黑衣女子却在搅拌浆土,似乎要烧制什么巨大的器皿。而那位黄衣红扇人高坐一旁,看得绕有兴味,“哈哈,烧一口一人高的陶缸,采百斤茶叶,只为炼一颗药丸,真是浪费人力金钱的壮举,不看可惜了。”
 
 
玉团儿卖力的搅拌泥浆,要烧制诺大的陶缸,必须有砖窑,没有砖窑这陶罐不知要怎么烧制?林逋心里诧异,那黑帽蒙面人手中握着一截竹管,注意力却在竹管上,右手拿着一柄银色小刀,正在竹管上轻刻,似乎要挖出几个洞来。林逋心念一动:他在做笛子? 

    “抱元守一,全心专注,感觉动作熟练之后手腕、肩部、腰力的变化,等泥水快干、黏土能塑造成形之时,再来叫我。”柳眼不看玉团儿搅拌泥浆,却冷冷的道。方平斋笑道,“哈哈,如果你只是要可塑之泥,刚才放水的时候放少一些不就完了?难道人家不是天仙绝色,你就丝毫不怜香惜玉么?可叹可叹,男人真是可怜的生物。”林逋心道可怜的明明是这位姑娘,却听方平斋自己接下去大笑道,“哈哈,这位躺着的一定很奇怪为什么男人真是可怜的生物?因为世上男人太多,而天仙绝色太少,哎呀僧多粥少很可怜哦。”玉团儿却道,“我知道他在教我练功夫,搅拌泥浆并不难,不要紧的。”她在树林中挖掘了一个大坑,拔去上面的杂草,直挖到露出地下的黏土,然后灌入清水,以一截儿臂粗细的树枝搅拌泥浆。柳眼要她将清泉水灌满大坑,却又要她搅拌得泥水能塑造成形,分明是刁难,她也不生气。 

    这位蒙面女子心底纯善,看起来不是坏人,如果她不是恶人,为什么要和两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人同路?林逋神智昏昏,正在思索,突听一声清脆,几声笛音掠空而起,顿时他心神一震,一颗心狂奔不已,竟不受自己控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即刻昏死过去。方平斋哎呀一声跳了起来,脸色微变,“你——哈哈,好妙的笛音!好奇妙的人!好奇异奥妙的音杀!黑兄你——留的好一手绝技,让小弟我大大的吃惊了。” 

    柳眼手中竹笛略略离唇,淡淡看了方平斋一眼,“好说。”方平斋手按心口,“这一声震动我的心口,黑兄既然你已断脚毁容,留这一手绝技称霸武林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传给了我,我替你称霸天下,杀人盈野,弥消你心头之恨如何?”他含笑而言,玉团儿蓦然转头,抗议之言尚未开口,却听柳眼冷冷的道,“哈!如果我心情好,说不定就会传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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