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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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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他来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所感受的奇耻大辱想到悲愤之处.真恨不得就着眼前大石一头撞死算了猛可里他拔出了长剑向着迎面大石一阵疾风骤雨般地劈砍霎时间石屑纷飞溅了一片落下的碎石屑就像是冰雹般落向四野。

    他这样像疯子也似的泄了一阵子独自个坐在当地喘息不已。经此泄之后心里才像是舒坦了一些再看手中剑兀自青光灿然这般猛砍硬磕却不会想到是否会伤及心爱宝剑?这时冷静下来好不心疼当下小心地把剑身拭抹洁净细细观察一会幸无片毫损伤家传名剑毕竟不同一般。

    想到了方才之事总算万幸如果自己来前没有穿上那件护心宝甲此刻料必已死在了对方穿心剑下再者奋身投崖之时如果没有看见岔生崖畔的那棵古松一脚踏空之下更是焉能还有命在?该死不死显然冥冥中另有安排。

    想到这里他不禁雄心顿起暗中咬了咬牙自忖着只要自己此生不死终必能练成绝技再一次找过龙江分一胜负。

    他心里这么盘算着便自还剑入鞘一步步续向山下行去。只是这一霎脑子里尽自都是过龙江的人影尤其是方才双力比斗时的那些动作过程、此刻想来极为清晰一幕幕由眼前掠过想到了对方那招狠厉的一剑穿心兀自由不住心有余悸。

    他虽不似过龙江那般自负过人目空四海但是凡武功练到了一定境界确实不易服人倒是真的但是一想到金鸡太岁过龙江那般身手却不能不令他暗自折服。

    越是这样便越加地激励起他的雄心壮志不只一次地为自己许下心愿此生今世当以打败这个过龙江为第一要务。这样着狠心里真个便似舒坦多了不知不觉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华灯初上栈房里来往客人甚是熙攘关雪羽自忖着这副作子实在见不得人便绕到了后街小巷纵身而入摸着黑来到了自己的居住的这爿院落。

    他性喜安静每一次居住客栈都煞费周章特意地要店家安排静室一来便于自己练功。再者为的是逃避乱嚣的酬酢就像眼前他所居住的这个地方便是闹中取静小小的院落里只有三间静室其中两间是空着的关雪羽占住一间。独享这满园秋色倒也有一分恬静。

    然而他似乎就要失去这份恬静了。

    当他一步踏上廊道时意外地觉到紧邻着自己的那一间客房现在竟然有人居住了。

    原因是这间房子此刻竟亮着灯。

    微微愕了一下心里不免有气记得当日来时他早已与店家说好这里不再收受外客自己情愿多付些钱想不到却是变了卦原想立刻去找寻店家理论想一想自身此刻之狼藉模样实在是见不得人暂且隐忍不明天再说。

    想着他便特意地放轻了脚步.继续前行。

    一阵清雅的琴声随着微风隐送过来声音里透着凄楚古雅。

    先时当他一脚踏入院墙时便仿佛听见了这阵子琴瑟之声事属平常也没有留意现在当时再次听见时情形便自不同。原来琴音处正是自己这位新来的邻居。

    弹琴弄瑟的人敢情不是凡俗之辈这乍入耳际的三擘四划已是大有余韵声调古雅正是引人入胜。

    “哦”关雪羽一步站立不免神驰“这是什么人?竞有此功力造诣?”

    一念之兴便不禁把先时怨忿之心打消了一半若非眼前龌龊。真恨不能直趋造访倒要见识见识这是何等人物?

    只是现在他却宁可保持着一副属于自己的寂寞虽有诧异之心想过也就罢了。

    进屋亮灯一翻清洗之后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这才像是真的舒畅不少。

    “不才愧我非名士可喜卿能作解人”那阵子幽雅含有古韵的琴音自一开始就若即若离的响着对于此刻的关雪羽来说实在是一种心灵上最恰当的安抚。

    斜倚着倦躯原应思睡的神情却竟外在此缕缕音韵里得到了振奋、亢进敢情是欲睡不能了。

    昔蔡中郎得桐木而制琴乃名“焦尾”自此而后这门乐艺便屡有进展展至今堪称洋洋大观极不简单良琴择主而造佳士亦非良琴而不乐诸此自不比一般巷坊凡俗大抵而言擅琴者必得弦外之音而佳否则便落俗矣。

    关雪羽于此道虽然算不上一流之境却也得窥堂奥说得上一个知音正因为如此这乍然飘临的琴音才令他格外感觉亲切、惊喜平心而论对方于此琴艺之一途却是较乎自己更高明多了。

    眼前这人显然既琴又瑟尤其难能所谓“琴传而瑟不传”是因为擅琴者多而懂瑟者稀合琴而瑟者更少矣这人必将是右手挑琴左手弹瑟左右互换一樽满俯谓之“珠玉满怀”寓意于白香山“大珠小朱落玉盘”之典故也。

    过去在青燕峰关雪羽常见父母双合琴瑟那才是叹为观止晋朝的杨泉曾说:“琴欲高张瑟欲下调。”是因为瑟声偏高不慎便将夺琴声故只能取其幽至于所弹之曲琴如是瑟亦如是同声相应才能配合无间。

    有了这番认识关雪羽此刻再听隔室人所和琴瑟更不禁大为钦佩。

    他所以猜测隔室只是一人独奏并非二人配合那是因为由相同无隙的指法中听出一个“小间勾”接下去一个“大间勾”魂魄相依听起来真个回肠荡气接下去的一段大四走弦“大漠风沙”更不禁把关雪羽听傻了。

    正因为这一曲“大漠风沙”也是他父母喜爱的曲子此时听起来便越加的感到亲切当日父母双合此曲时曾使他叹为观止直认为当今人世再无人能与之抗衡而眼前这陌生客人的造诣更像是较诸父母犹上一层令他惊异的是只闻曲韵的抑扬曲折一擘一划都似与父母一般。

    他这里正自如痴如醉弹者更似难能自己陡然间音歇飞吟所谓“弦瑟欲断声声按本”琴瑟道中得此“奇”境者实不多见。

    关雪羽忍不住脱口而出轻轻地喝了声彩。

    彩声方自出口隔室的琴瑟声蓦地中止弹者用了一手轮指乱音一转就此打住却听得隔室传来了一声冗长的叹息就此归于寂静。

    关雪羽心中甚是后悔只道是自己一时盂浪大意失色败坏了人家清兴那一声叹息多半是为此而想要到隔墙说上几句道歉的话只怕益增唐突。

    “算了今夜晚了明天再说吧!”

    心里这么想着便过去拨暗了灯光顺便打开了门扉向隔壁看了一眼却只见银红的窗户纸上映着一个高髻长髯的老人形影不过是匆匆一窥紧接着那房里的灯光便自熄了。

    关雪羽益地觉出无趣方要把门关上只听得一声女子的口音说道:“慢着!”

    暗影里人影一闪一个高挑的窈窕身影陡地现身眼前。只须瞄上一眼关雪羽便立刻认出了她是谁来。

    “凤姑娘?”

    “是我”一抹笑靥展显在凤姑娘脸上“抱歉这么晚来造访我可以进来么?”

    “这……请。”

    凤姑娘一笑进入屋内。

    关雪羽走过去正欲剔亮了灯。

    “不用难道你忘了我是不太喜欢亮光的……”

    关雪羽点点头回身坐下。脑子里记起那一次在麦家晤谈时果然是置身于黑暗之中比较起来今夜还算是亮的了。

    “你的命真大居然还没有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

    说时凤姑娘那一双充满了睿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他身上滴溜溜转了一转浅笑着点了一下头。

    “看来还算好只不过破了几块皮有些擦伤罢了。”

    关雪羽奇怪地道:“你都知道?”

    “嗯知道的不少。”她唇角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我知道你见着了过龙江两个人在竹林子比剑你败了跌落悬崖……”

    说到这里她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缓缓地又睁开来颇有怨意地白了他一眼接下去道:“害得我饱受虚惊白忙了一场……”

    “白忙了一场?”

    关雪羽一时被弄糊涂了。

    “怎么不是?”凤姑娘说“我得着了讯儿特地带着几个人灯笼火把。在山洼子里一阵子好找连个影子也没找着可是我还是不死心。”

    大眼睛转了一转怨叹一声她才又接下去道:“待他们回去以后我一个人又施展轻功登上峭壁找了半天……咳那可是真吓人差一点连我也活不成了山又陡壁又峭连个借力站脚的地方都找不着隐约看见了生在半壁间有几棵松树我心里就求神说阿弥陀佛好歹要也掉在树上就好了……”

    关雪羽报以微微一笑掩不住眼神儿里的感激之情。

    凤姑娘那双剪水双瞳似嗔又娇地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接下去道;“我心里是这么祷告了可就是没法子能爬上那几棵树去没法子就拣了几个小石头子儿往树上乱一气丢了半天也没有回音可见得你不在上面这才失望地回来。”

    顿了一下她幽幽一叹道:“这样就只有两个可能了一个是你已经脱险返回客栈另一个便是凶多吉少了我心里可是乱极了。”

    在关雪羽印象里这位姑娘还很少说过这么多话一喜一嗔跃然脸上表情真挚丝毫不带做作。

    在说到“心里乱极了”那句话后忽然觉出了有语病脸上由不住有些臊正巧关雪羽正在注视着她她便把头转过一边看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关雪羽苦笑道:“多谢你的关怀你倒是真的没有猜错也幸亏那几棵树才救了我只是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凤姑娘眨了一下眼睛道:“因为我想要知道……你信不信?只要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就一定会知道。”

    关雪羽倒也不太惊奇这句话如果出自一般人嘴里也许是夸大其词但是出自这位来自“七指雪山”凤姑娘的嘴里便不足为怪。

    由方才对方所说的话中推测关雪羽已猜测到凤姑娘现在身边颇不寂寞似乎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早先在临淮关他曾听过一个传说说是这位凤姑娘已收服了闻名的皖北大盗“沈邱四老”据说这四个人甘愿听其驱使做任何事他虽听知、却并未加以证实这时由凤姑娘语气里显然是煞有介事了。

    “你在想什么?”

    凤姑娘一双澄波眸子直直注视着他。

    关雪羽摇摇头说:“没什么。”

    接着他轻轻出了一声叹息由衷地看着她道:“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愧无所报……每一想起便曾无限遗憾我只望有一日能为姑娘做些事……免去我心里的歉疚但愿能达到这个志愿才好。”

    “你别……啦!”凤姑娘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笑了嘤嘤地笑了两声又再抬起头来“求求你以后别再说这些话了好不好?酸不拉吉的噢我差一点还忘了听说你还是个念书的还中过举人呢是不是真的?”

    关雪羽摇摇头说:“我不想谈这些就算是吧!”

    “啊那可真好。”

    话声充满了兴奋。

    接着她拍了一下手说:“你刚才不是说想要报答我对你的什么恩……吗?现在机会来了……”

    也不知道她脑子里转的是什么念头只见她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挑着眉睁大了眼满脸喜孜孜的样子。

    “你到底是愿意不愿意嘛?”

    “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关雪羽无奈的样子心里却几乎已猜出是什么事了。

    凤姑娘摇摇头乐不可支地道:“我一高兴就糊途了……是这么回事我爹从小就骂我不喜欢念书……性子太野说我像个男孩子只是天知道……可谁又来教我呢?……这一下机会来了我可找着人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关雪羽说:“你是想跟我念书?”

    “对了”凤姑娘说“不知你肯不肯收我这个学生?”

    “这……”

    “不愿意?”

    “不”

    “愿意?”

    “不……”关雪羽讷讷道“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哪个意思?”

    圆睁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期盼地瞪着他就怕他说这个“不”字。

    “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关雪羽微微皱着眉却也无能拒绝。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凤姑娘绷了一下嘴角哼了一声道:“就来一句干脆的话吧。行还是不行?”

    这可是难题一件答应吧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拒绝吧刚才嘴里还在说着要报恩轮到对方有事相求时自己可又往后面退又后悔了岂非语出无诚出尔反尔?”

    风姑娘脚尖一连串地踢着椅子脚半嗔着:“怎么回事嘛?够久了答应了吧告诉你收了我这个学生包你不吃亏我一定用功不调皮捣蛋怎么样?”

    关雪羽终于点了头凤姑娘脸上这才现了笑靥。

    “好!咱们可是说定了以后我就管你叫老师了。”

    “那可不要……”关雪羽皱了一下眉道“这么一来我岂不是被你拴住了?而且在这里我也不打算住很久……”

    “你放心我也不会死缠着你你不走我还得走呢只是看机会就是了。”凤姑娘轻颦黛眉道“只是我们念什么书好呢我只念过四书……”

    关雪羽一笑道:“这些你倒是不必费心书我有的是。”

    凤姑娘秋波一转可没看见这些书放在什么地方。

    关雪羽指了一下头:“都在这里今天我累了改天再上课吧。”

    一听他答应了凤姑娘可是打心眼儿里开心就道:“这样吧我们暂定每逢双号就是我念书的日子明天是四号双日我晚上来到时候可不能说了不算哟!”

    关雪羽想了想点头道好。

    凤姑娘这才高兴地站起来忽似又想起一事道:“我差点忘了我带来一些药也许你用得着过来我瞧瞧你。”

    关雪羽摇摇头说:“一些皮肉擦伤不碍事。”

    “那可也不一定小伤治不好等到化了脓可就麻烦了你就是这个样死硬死充的。”

    说着她就走过来攀着关雪羽肩膀往他脸上、臂上、手上细细地瞧着嘴里还自一个劲儿地“啧啧!”响着样子令人噱。

    关雪羽总算认识她了。

    记得第一次在小店邂逅她时这位凤姑娘是绝少说话缜密沉着。以后在麦家二度见面已可见其勇敢坚毅、机智伶俐之一面。如今再度交往才知她亦不失天真可见得一个人的天性固可为环境所左右却不会为环境所掩埋。即以眼前这位凤姑娘来说想象中的她到底与真正的她大有出入所谓“不可尽信传言”便是这个道理。

    脑子里只管这么想着那双眸子情不自禁地便又落在凤姑娘的脸上。

    她这时全副精神只是贯注在关雪羽身上的伤痕手上拿着金凤堂秘制的外伤药用晶莹的手指甲轻轻挑起来一些然后轻轻抹在关雪羽的伤处再用一根纤纤食指慢慢揉抹。

    这些小动作她竟是十分的认真那么心细直到把那些看似油质的药膏搽抹得不留下一丝痕迹才算完事。

    在这个动作里双方的距离很自然的便接近了。

    凤姑娘原来就是直率性情看来不拘小节的人——凑巧关雪羽颈下有一处擦伤皮破肉绽看在伊人眼里便似格外心疼。

    “嗳——唷——这里还有啊——”

    纤指轻抹檀口轻吹。她这里娇躯前耸几乎把身子都偎进了对方怀里几根散挑逗般地在雪羽脸上拂着那里微微散着桂子花香和少女芬芳。

    关雪羽情不自禁地觉得脸上一阵子热落下来的眼神儿偏偏留在了对方粉搓玉揉的颈项之上——一阵心慌意乱再想目逃都来不及了。

    玉也似白的颈项上覆盖着大蓬黑细的柔而在那一抹浓密的柔满生在根处正是少女芬芳的泉源无限童稚天真融汇其间敢情她还是个大孩子。

    凤姑娘轻吹一口气在他新搽了药的伤处翻过眸子来问道:“还痛不?”

    关雪羽已觉出了自己的尴尬脸红心跳傻子般地摇了一下头。

    陡然间他看见了隐藏在浓遮盖的颈项间的一粒红痣红红的亮亮的像煞一粒南国的红豆。

    凤姑娘也现了。

    “你坏死了。”

    就势施劲儿地往对方胸上一推移开了身子。

    四只眼睛接触之下两张脸都红了。

    心是通通地跳情焰如蛇在血脉里四下窜着。

    夜深了风沙沙叶儿窸窸多情灯焰只噗突突地冒着每一朵冒起的灯花都似两性相爱的多情情结。

    镣乱了眼花了……迷离迷离几许意乱情迷。

    四只眼睛兀自对吸着如痴如醉。

    孤灯、怅惘、迷离再加上多情而体贴的今夜一霎间勾动起来了情焰如怒火烧天。

    足以自持的君子今宵恁地变了?

    情焰来袭时浓眉乍展目光如炬张开的铁腕敞开的胸足能把佳人溶化了。

    “你……坏死了。”

    短短四字出自佳人的芳唇一抹媚笑似羞欲荡。

    凤姑娘像是欲图振作偏偏力不从心摇散了的头云也似的撒了下来。

    敢杀、敢打、敢爱、敢恨……无限多的“敢”字就是姑娘的写照爱就是爱她不在乎。

    一步一步她走过来。

    伸出来的一双皓腕枷锁般地落在了雪羽肩上锁住了这段“情”锁住了这个“人”。

    凤姑娘半边脸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接受了眼前男人有力的一双铁腕。

    忽然关雪羽捧起了她已似迷离的脸。灯下但已见珠泪籁籁。

    “姑娘我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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