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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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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麦七爷嘴里空咽了一下唾沫眼巴巴地转着向直立于厅门、对方那个当差的祝天斗“老当家的……他睡着了?”

    祝天斗却是见怪不怪地点了一下头冷冷一笑道:“不错他老人家累了不过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你的我家主人可是句句在心。”

    “啊?是是是。”

    除了说“是是是”之外麦丰可也实在不知能说些什么别的虽然如此他可也不能冷扬麦家大小生死关头岂可儿戏?

    “老当家的——”麦七爷吃了烟袋油子也似地颤抖着“有关你老人家早先下的……那张帖……”

    鼾声忽止贵客哼了一声意思是在要他继续说下去。

    “我家主人收到了……收到了……”

    麦七爷一连说了两次“收到了”往下的话可就大费周章苦着一张脸半天才讷讷道:“老当家的……你老人家也许还不知道……我家主人他……早年虽干过几任京官可是不比外官……是以是以是……”

    说到这里他的话声不得不暂时为之中止一来是往下的话益难出口再者对方显然又睡着了起伏的鼾声真够惊人。

    麦七爷拳着两只手频频苦笑:“这这……”

    眼神儿可就又膘向一旁的祝天斗张口讷商地道:“祝爷你看这……老当家的要是困了咱们就——”

    “你不必张罗了我看你也别说下去了。”祝天斗冷声哼着“麦老七咱们总算见过一面不能不讲些交情。”

    麦七爷连连赔着笑脸:“是是是祝爷你多担待。”

    “哼!”祝天斗迈着他的八字步一直走到了麦丰跟前不屑一顾地瞅着他道“我家大爷这些年有个行事的规矩你难道还不知道?”

    “这——什……么规矩?”

    “哼这就难怪了。”祝天斗耸动着他那一双黄焦焦的眉毛鄙夷地看着他道“不是我吓唬你赶快通知你们主子叫他准备后事去吧!”

    “啊?”

    这后事的一句话对麦丰来说简直就像是脑瓜上打了一个雷才刚站起了一半身子突地直挺挺地又坐了下来。

    半天他才又像是从梦中醒了过来一条口涎粉条似的拖了下来:“祝……大爷……”

    “你不必再多说了。”祝天斗狞笑着“这就去给你家主人报信去吧……”

    “祝爷……这件事不知还能不能取个商……商量。”

    话声才住只听得熟睡中的金鸡太岁忽然间中止住如雷的鼾声。

    祝天斗冷冷地道:“方才我曾跟你谈到我家大爷有个多年不易的行事规矩……这个规矩可想要知道是什么?”

    “祝……爷赐告——”

    “哼……那就是睡后杀人。”

    “睡……后杀人?”

    人字出口麦七爷的舌头都好像少了一截儿似的。

    “你还不明白?”祝天斗瞪着他那一双白多黑少的杏仁眼珠子“这个意思就是说我家大爷总喜欢在杀人之前小睡片刻……”

    “啊原来这样?”

    “不错!”祝天斗直直地瞪着他“我不妨再透露点消息给你那就是我家大爷这会子可就要醒了麦七爷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赶快去通知麦玉阶?那就悉听尊便了。”

    “啊哟——这……我走……我走……”

    麦七爷可是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由椅子上窜起来:“我这就去……禀报。”

    没留神脚下绊着了门坎儿着实地摔了个大马趴紧接着爬起来哪里还敢片刻逗留?一溜烟也似的跑了。

    “没出息的东西起来说话。”

    麦大爷重重地跺了一下脚看着地上缩抖成一团的麦丰似乎已想到了什么事了。

    “大……爷……不得了啦……他来了……”

    “谁来了?”

    “那只老金鸡……他……他来了……”

    麦丰简直像是没有了骨头几次扶着茶几想站起来都力不从心。

    黄通看不过去走上来搀住了他一只胳膊算是把他给硬架了起来让他坐下了。

    “七爷不必惊骇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吧!”

    “是……多谢黄爷……”麦丰这才像喘上了气儿“大爷……姑娘……事不宜迟……你们快逃命……吧!”

    几个字出口眼泪成串地淌了下来。

    麦玉阶脸色一阵子青紧紧咬着牙半天才哼了一声道:“老七……你是看见了什么吧男子汉大丈夫干嘛像个娘儿们?我早先听见了枪响……敢是前面开了火?阮大元他们呢?”

    “大……爷……快别指望他们了。”

    麦丰两片嘴唇抖成一气:“阮爷王……爷……还有侯爷……他们几位……可都……完了。”

    “完了?”麦玉阶呆了一下“死……了?”

    “死了……都死了。”麦丰打摆子也似的颤着“还有神机营的……张……把总和他手下的弟兄……也都……完了。”

    “你是说他们全部死光了?”

    “是……死……死光了。”

    麦玉阶脸上一阵子苍白两片嘴皮微微颤动着:“我们家的那些护院师……傅们呢?”

    “大爷……你就别再问了……”

    说着说着麦丰可就呜呜有声地哭了起来。

    麦玉阶出一声长长地叹息苦笑了一下道:“这都是我害了……他们……”

    站在他身边的麦小乔聆听至此女孩儿家的心地慈善忍不住低头饮泣出声。

    “好孩子你不要伤心了爹心里乱得很……”

    一面说麦玉阶站起来他的脸白中透青心情正如他所说乱极了。

    “自古艰难惟一死”——这个世界上真能够看穿、看淡这一层的人毕竟是为数较少麦玉阶亦非人死到临头敢情才知道平常养气修身功力之不足。

    只见他来来回回地只在花厅里踱着步子。

    麦丰眼巴巴地看着他:“大……爷……大……”

    麦玉阶摆了一下手制止了他的言——他两眉深皱显然遇见了极难决定的大事。

    倒是麦姑娘悲极怒起霍地抬起头来:“七叔他人在哪里?”

    “在……在前面大厅……”麦丰征了一下“姑娘你想……干什么?”

    “哼我这就瞧瞧他去。”

    一伸手就去几上找剑却被黄通一只手按住。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黄通微微摇着头:“大姑娘你不能……”

    “为什么?”

    “你……斗不过他。”黄通紧咬着一嘴牙“再说令堂那边……也得有人……看……”

    麦小乔挑着眉毛正想回嘴听到后来一时也无话可说.一言不地垂下头来。

    “大爷……呀……时候已是不多了快拿个主意吧……”

    麦玉阶终于下了决心重重叹息了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七你同着小乔进去吧!”

    “进……去?”麦丰吓傻了“去……去哪里?”

    “你就别问了。”麦玉阶向小乔道“记着不能离开你娘……你们去吧!”

    “爹……”麦小乔只叹了一声两行泪水由不住夺眶而出。

    “大爷你……想怎么样?”

    麦丰抖成了一气结巴着道:“大……爷……你可不能做糊涂事……你老人家是……”

    麦玉阶挥挥手不答理他却转向黄通道:“黄爷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黄通凄然一笑点点头道:“大爷总算定下了心这样才好说话。”

    原来他不一言是不欲扰乱了麦玉阶起伏的思潮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尽管他已有效死的慷慨雄心却不愿事在临危陷主于不义这件事除了麦玉阶本人之外谁也不能妄置一词麦某人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黄……爷……”麦玉阶一只手在他肩上拍着“我惭愧得很……”

    “大爷何愧之有?”

    “黄……兄弟……”麦玉阶微微颤抖着道“我妄自为官多年读圣贤书……事到临头才看出……我不够镇定比起老弟你……”

    “大爷说哪里话?”黄通冷森森地道“你的胆识不止为此大爷生死事小义不可失否则尊府数十条人命岂非死得不值?”

    这几句话一句句有似锋锐钢针深深刺进了麦玉阶心肺之中一时间由不住地机灵地打了个寒颤。

    “兄弟你说得好……”麦玉阶频频点着头苦笑道“愚兄差一点竟作了无义之人。”

    “哈哈……”黄通朗笑了一声。

    时穷节见这时才看出了他的胆识。

    “大爷你过谦了黄通这双眼睛不瞎要不然俺千里投奔?有什么话你只管关照吧。”

    麦玉阶目睹对方神态心头一震暗道了一声惭愧这才想到对方久不置言实则是在考验自己为人方才如果一时惜命听了麦丰之言自顾逃命只怕不待那只老金鸡下手只这个黄通也必是饶不了自己想到这里真是不寒而栗由此证明这个黄通真乃顶天立地奇男子;较之自己私心所计犹要高出不知凡几心里既感又惧更有无限钦佩。

    “好兄弟。”麦玉阶转向一旁未去的小乔道“黄爷义薄云天不愧男儿本色……时候不多了你就代我老夫妇感谢黄爷舍身相从大思快快磕个头吧!”

    麦小乔叫了声黄大哥躬身拜倒涕泪交流着连连叩头不已。

    麦丰似乎不能尽然明白这番道理却也体会到此情可感跪下来也向黄通磕头却被后者一把搀住。

    “七爷、姑娘这就不敢当了。”

    两只手分别把小乔与麦丰双双扶了起来。

    “姑娘万安愚见受之有愧。”他面色极为凄苦却强作欢笑道“令尊的安危就交给俺吧!”

    麦玉阶看看小乔唇角动了动原是有几句父母死别之言想要交待一来不忍出口再者语涉不祥话到嘴边又复吞向肚里。

    长叹了一声他转向黄通点点头道:“一切多有仰仗黄兄弟我们这就去见见那个老魔头去吧!”

    黄通抱拳道:“遵命!”

    麦玉阶向着女儿微微点头举步待去。

    “大爷。”黄通唤住他道“在下还有话要当面明说。”

    麦玉阶苦笑道:“说吧!”

    黄通道:“等一会面见了那人言谈交涉在下不敢妄置一词全由大爷作主只是一旦动上了手大爷却要听在下处置不得异议。”

    麦玉阶黯然点头道:“兄弟……这是当然之事……依你就是。”

    黄通再微微一笑只见他脱下身上长衣又脱下内着紧衣将身子转向一角。

    “兄弟……你做什……么?”

    麦小乔脸上一红随即转过了身子。

    那黄通大节不顾细行也不避在场的小乔他又自脱下内着紧衣却自贴肉处褪下了一件护心宝甲——正是当日关雪羽临别相借之物。

    ——他脱甲在手匆匆将衣服穿好双手捧着这件宝甲送向麦玉阶面前。

    “这……是干……什么?”

    麦玉阶一时如堕五里雾中。

    “大爷不必多问只请将此衣贴身穿好以防万一。”

    “这……”麦玉阶大惑不解地道“这又为了什么?”

    黄通摇摇头却道:“此衣功能防体大爷穿上自有护身之用。”

    麦玉阶心头一喜伸手接过一想不对再要还给对方后者却径自步出厅外。

    “兄……弟使不得……”

    待要追送而出却为小乔拉住——

    “爹穿上吧……”麦小乔垂着眼泪道“黄大哥既有此忠心……爹爹你还是接受了吧!”

    麦玉阶瞠目以对半晌才微微颔忍不住淌下泪水来。

    大厅内边一霎间显得格外的沉静。

    偶尔袭起的夜风轻叩着窗户上银红的棉帘轻轻地颤抖着在掀起的湘妃垂帘角落里泄进来如银的月色似乎在提醒着厅内的人莫忘今宵今夕何夕。

    麦玉阶早已经说完了他应说的话似乎也已好话说尽然而这一切显然并不能感动对方当然也就不能挽回眼前的这步浩劫——他的绝望与畏惧可想而知。

    那位“万里黄河追风客”的义士黄通紧紧贴着麦玉阶的身边伫立。

    他似乎已领会到静寂中的无限杀机其实在他踏入厅门之先早已经有所准备一股真力始终提自丹田以备随时而来的出手一搏生死存亡早已置之度外倒也心胸坦然。

    在灯下他凌厉的目光早已把对方这只老金鸡打量清楚了。

    正因为这样他便更加地内里急惴惴难以自安。老实说像黄通这般身手阅历之人临阵对敌之先只凭着一双眸子也能把对方看透八九俗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正是这个道理。

    ——他的忧惧不安显然因此而起他甚至于已经揣摸出一旦动手之时的出手方式部位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忧”在即将来到的出手之前他不得不为自己预留“生机”对敌人却预布“杀机”。

    万里黄河追风客黄通一向对敌都是以此而稳操胜券今夜在面临着对方这个有生以来他所面临的最大强敌之前更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灯下金鸡太岁大刺刺地坐着。

    在聆听过主人麦玉阶一番情深义切的陈述之后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阴沉气质始终令人无从窥测说句俗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沉默的气氛继续着。

    沙沙落叶由庭前扫过。远处的野犬声声长吠这一类不经意的琐碎竟然也能构成惊心动魄之势确乎证明夺人气势的攻心战术有其使敌不战而屈的存在威力了。

    麦玉阶苦笑着抬头看了身边的黄通一眼内心大起恐慌凌厉的杀机便得他有遭致“窒息”的感觉对方这般应对神态简直使得他心鼓频催难以自己。

    黄通很能领会出麦玉阶的一番感受只是却无能理会事实上他早已感觉出隐在的杀机对方的出手很可能已是迫在眉睫。

    黄通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问题如果等到对方这只老金鸡先行出手自己二人苟能逃得活命的机会便是微乎其微因此他不得不抢先制敌先机然而尽管如此他仍然落得没有获胜的把握与自信。

    “麦玉阶。”金鸡太岁总算开了金口“我很明白你的心意也很佩服你的胆识但是我却不能放过你你就求仁得仁吧!”

    最后四字出口即使连麦玉阶不通武功的人也能感觉出他那眼睛里的逼人目神。

    几乎就在同时一幢无形的力道直直地逼体而来。

    黄通却在这股力道逼近之先快地向左侧面踏出了一步身子晃了一晃又复稳住。

    “嘿嘿……好见识。”

    一抹冷笑现自金鸡太岁唇边在斜起的眼角里冷电般地目光这才注意到了黄通这个人。

    “不辞风霜行万里眼看黄河盖顶来。”紧接着一串冷入骨髓的阴深笑声:“我听说过你——黄天保。”

    化名黄通的黄天保微微惊得一惊。

    他此刻早已全神贯注于未来出手无能分心然而几句场面话却也不能不答。

    “——夜来细数坟头鬼金鸡三唱早看天。”

    黄通凌声道:“姓过的俺也不含糊你。”

    金鸡太岁似乎惊得一惊老金鸡、金翅子、金鸡太岁……等一大串的称呼都不稀奇对方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不欲人知的姓氏不能不令他吃惊只凭这一点他就不得不多看上他几眼。

    “很好。”金鸡太岁自嘲也似地笑道“祝天斗跟我提起过你我还不大相信今夜一看足下算得上是有心人了。”

    一面说着金鸡太岁原本抚按在椅把子上的一只右手这时轻轻抬起落在了膝头之上。

    只是一个极平常普通的动作黄通竟不敢等闲视之。霎时之间他快地向侧面踏出了一步却乘势向前抢进了一步。

    金鸡太岁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黄天保是非皆因强出头麦家这档子事又岂是你所能担当的?罢了看在你是一条好汉子的份上我破例对你容情……”

    话声一顿转向门前伫立的祝天斗道:“让他出去。”

    祝天斗闻言恭应了声“遵命”两旁门开一步道:“黄爷请……”

    黄通目光仍在注视着大刺刺高坐堂上的金鸡太岁聆听之下他双臂合拢抱拳道:“黄某人不识时务今夜之事只争是非无畏生死足下如有成全之意当行自去黄某人感激不尽。”

    话声才歇即听得在座上的金鸡太岁出了一阵子冷笑声:

    “姓黄的你真也不知好歹了。”

    只听得那张坐椅上格吱吱传出了一阵子响声金鸡太岁的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黄通乍见之下吃惊不小眼前已不容许他再作多虑如待对方出手自己二人万无生机。

    一念之兴猝起难猛可里身形狂飆而起“呼——”一片疾风里已腾身而起起势虽然不高可是快如闪电容得临到了金鸡太岁当头蓦地向后一收极其利落地已经落向金鸡太岁的眼前。

    这番起落落在外行人眼中也许只见其快并无特殊之上只是明眼人眼中那可另见高明了——只当他是袭敌后项偏偏他却险中迫降攻敌正面诚所谓火中取栗了。

    好个金鸡太岁竟而镇定如斯。

    事实上在先前的一番对答里他早已窥出了对方心意以他当今身分如果主动地向对方出手颇似不当如果对方先行出手自己被迫还击情形自然不同如此一来黄通此刻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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