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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斗境中土之地，赵国，土地延绵万余里，人君善战，战士骁勇，为北斗境七国之首。

　　　　四百年间战无不胜，古籍中有“七国龙雀携北斗，赵氏天下镇五方”的彪炳记载。

　　　　赵国北地有八千余里的天然森林，常年鲜有人迹，丛中凶兽密布，险象环生。而就在这森林渺无人烟的边偶一角，生存着一个村庄。

　　　　村庄的入口处是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几块斑驳的巨石随意的叠放着，其中一块坐北朝南的巨石上依稀可见“阳村”的打磨字样。

　　　　这是一个从没有赵国时便存在的小村庄，历史悠久却不问世事，常年以森林中的各种奇珍异兽为食，民风彪悍，在一代代人的传承下底蕴深厚，隶属于赵国，却又像一个小国。

　　　　正值烈日当空，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不时的饭香飘荡在空气中，几个光着膀子的小孩子捧着大海碗，聚在一起说笑进食。

　　　　村庄的一角，竟是一座书院，高高的草堆上斜挂着一道笔墨：闻香书院。

　　　　少年人坐在桃黄木的书桌前，合上手中的书，揉揉眼睛，这才歪头看了眼端着饭碗走进房间的妇人，咧嘴一笑，不似村庄里那些光膀子吃海碗的小子们一般黝黑壮硕，伴着书香味他白皙的皮肤下却透着几缕病态，也令人咋舌，这兽窝里也能诞生出小白鸭？

　　　　“娘，您和爹吃完了？”少年接过饭碗，仔细的嗅了嗅散发着肉味的饭菜，高兴的问道。

　　　　“摁，你爹吃完去打猎了，今晚稳妥给你捎山樵子回家尝鲜。”妇人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替他理顺几根参差的发丝，又道：“别太用功，看书看累了就出去走走，歇歇眼。”

　　　　“哎！”少年埋头吃饭嘴巴咕哝道，妇人这才含笑走出房间。

　　　　村里的一切都跟平常一样进行着，午后的休息，夕阳下的锻炼体魄，也没有人发觉那太阳的落下，就好似是一个帝国的陨落，包括那个看似是庞然大物的赵国。

　　　　也就是在太阳刚刚落下的傍晚里，却是有一道雄浑的声音自深山里传出，声音不大，却几欲席卷了整片森林，万余里天地间似乎只余下这一抹声音。

　　　　“无天，老夫远道而来，你还不现身一会。”

　　　　声音稳而有力，又连绵不断，经久不衰。

　　　　平日里兴风作浪的凶兽猛禽们纷纷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青山绿水被一片乌云遮住，恐怖的气息几乎要压塌这片万里青山。

　　　　村庄里的人们纷纷震撼又恐惧的瞅向森林，有男人进山打猎去的妇人慌忙跑到村口在焦急等待，不时的朝深山里喊上几句。

　　　　几个老人坐在村口，迷茫的看着天外的那一抹乌云，年迈的岁月给了他们一个感觉，今天的事情非比寻常，听那声音，像极了书上的神仙。

　　　　“妈，是神仙吗？”闻香书院里，少年兴奋的跑到院子里，浑然没有半点恐惧的神态，一旁的妇人却是一阵颤栗，慌忙打住儿子的话：“不可说这些怪力乱神的话！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神仙鬼怪！”

　　　　少年撇撇嘴，仍是一脸兴致高昂的瞅向天外。

　　　　一朵蔓延万里的乌云，厚重的仿佛压塌青天，伴随着太阳下山，几乎是遮天蔽日。

　　　　倏忽间，一道龙躯般的金光在乌云中翻滚，雷鸣阵阵，又传出几声巨龙的哀鸣，定睛一看，乌云中竟是探出一个硕大狰狞的金色龙首，怒目圆睁，有百里之长的龙须在天空肆意飘荡，龙口微张，锋利的牙齿上闪烁着点点金辉。

　　　　一抹清瘦的身影突兀的踏在龙首上，貌似肥大的袍影在空中扬起。也恰恰在这抹身影出现的同时，恐怖的威压也是升腾到了顶峰，万余里森林鸦雀无声，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弥漫开来。

　　　　村庄里满是妇人的惊叫，还有几声痛哭的悲呦。常年打猎的小村庄，虽历史悠久，却也从未见闻这世间的妖魔鬼怪抑或是神仙道侣，也不知此番遇到的是神仙还是妖魔，但一股末世的感觉已在村中缓缓酝酿。

　　　　“本尊三百年未存世间，没想到这天地中还有如此挂念我的人。”

　　　　仿佛是在回应刚才那道声音，在前者刚刚落下不久，一道洪亮的声音又是从森林里递射而出，言语间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天际上乌云剧烈翻滚，弯曲狰狞的龙身悄然咆哮。

　　　　随后一道黑芒从深山里暴射而出，隐约间，居然也是一抹人形。

　　　　与此同时，天空上风云变色，万里乌云翻腾出两抹颜色，一股黑光在乌云中激烈起伏开来。也就是半个呼吸左右的功夫，黑芒已化为人影在空中站立，背后却已有千余里黑云，几乎是与另一半的乌云平分秋色，似乎是瞥了一眼灰袍人影脚下的金龙，被称为无天的身影却是传出了一声霸道的轻笑。

　　　　只见黑云翻滚，漆黑色的神芒在其中孕育，一道道透着幽光的裂缝在黑云中崩裂，神芒起伏，一个个漆黑森然的可怖头颅从神芒中诞生。

　　　　竟是一头龙身蛇尾，无爪无鳞，却生有九个头颅的巨兽，最诡异的是，此兽的九枚头颅竟或欢喜或悲伤或忧愁或愤怒呈现了九种不同的情绪。

　　　　远古凶兽，九婴。

　　　　“三百年前人道大会，你无天翻手灭杀我儿，更是打碎了他的元神，这番账，老夫便是找你三千年，也会找到你。”

　　　　灰袍身影不喜不怒，身影平淡，又如滚滚雷鸣，舌绽神音。

　　　　“仙道如天道，大衍五十，天道四十九，若非天地如此，你又何必执着于这一子悲伤？”

　　　　无天轻笑，笑声如雷滚，他跃然而起，轻轻的踏在凶兽九婴欢喜头之上。

　　　　“正是这天无绝人之路，五十天道遁其一，说证的便是那一线生机，你做事不留情面，滥杀无辜，千年来死于你无天之手的道人术士又有多少？你此生杀戮，老夫今日寻你便是要替天道收了你这孽障！”

　　　　灰袍人朗口轻吐神音。

　　　　“哈哈，若你代替了这天道，我无天的性命你允取允夺！可就凭你现在？本尊不妨像随手捏杀你儿一般，随手捏杀了你！”

　　　　无天狂笑，黑云轰然爆发，猛地压迫向乌云。

　　　　“大言不惭！”

　　　　灰袍人一声震喝，金龙咆哮。

　　　　紧接着便是两股压塌万古的气息在天空中砰然撞击，一阵毁天灭地的波动在空气里迅速传播，几乎是一霎，长存万古的八千里森林烈火焚烧，土表翻飞。

　　　　而斗法才刚刚开始，两人都是世间顶级的修仙者，各种道术神法信手捏来，不停在空中轰击，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交手千百招，澎湃的道法余波也是在刹那间席卷开来。

　　　　少年人手捧古籍，目光呆滞，视线所至，一抹凌厉的涟漪以空中的两人为中心激荡开来，已经是瞬间到达村子。

　　　　他看到不远处的村庄小屋几乎被瞬间撕裂，几个叔叔的身体也是突兀的化为一团血雾，而下一秒，那波动的涟漪仿佛也从自己身上递过。

　　　　古籍跌落，随风翻开了一页，恰恰是一页上古记载：“古有仙人斗法，弹指间可遮天蔽日，施术时便毁天灭地；而仙人一怒，则伏尸百万。”

　　　　空中的两人斗法正酣，浑然不觉这片土地早已被二人打废。

　　　　其实即便是他们察觉到了，也不会有几分在意，毕竟这片天地下有五大域，而这赵国，只不过是五大域下亿万个小境之中的微小国家罢了，茫茫人海，几条凡人的生命在漫漫求仙路上，恐怕连草芥都算不上。“无天，三百年前便有传闻你是尊者第六个台阶，没想到三百年后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灰袍人神色肃穆，凭空点出一指，乌云翻滚下一指金光陡然激射。

　　　　“哈哈，臭鼻子老道，你们道门终日里不敢遇太古王族争锋，反倒处处打压我们魔修之人，今日本尊便杀了你，沐浴你的道血教天下人看看，人族的正宗是我们魔道！”

　　　　无天凶狠的眼眸中黑光暴射，脚下的九婴亦是在诡异嘶吼，手上道印飞速结下，便是一掌拍在了九婴愤怒头之上，后者密布血丝的大眼黑光弥漫，一道震耳欲聋的音波迸射而出。

　　　　音波与金光轰然相撞，又是平分秋色，双人都不落下风，均是一声轻喝，两人又结起道法继续交手。

　　　　伴随着两人交手的剧烈升级，他们脚下的深山森林早已毁于一旦，庞大的波动呈涟漪状扩散，附近的几个国家都是惨然遭殃。

　　　　不论是忍辱负重的人间小国，还是像赵国一般的诸国霸主，在仙的手下都仿佛是土鸡瓦狗，简直不堪一击，涟漪所过，哀嚎遍野，寸草不生。

　　　　无天与灰袍人大战了三天三夜，胜负难解难分，而斗法所带来的结果却是周围十数个小国国民无一生还，野兽仅存白骨，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似乎应了世间流传已久的一句古话：“一指光耀九千境，人间可曾见过仙”。

　　　　是啊！见过仙的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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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少年叶欢
　　　　一场暴雨下了一夜，好像是在衬托两尊仙人白热化的战斗，也仿佛是要洗刷那苍凉大地上尸山骨海般的罪恶。

　　　　旭日初升，天空中，无天耸落着一只胳膊，鲜血流淌不止，千里之外的灰袍人也在大口咳血，利用这一会儿功夫抿息养神，长达三天三夜的斗法令两人都几乎油尽灯枯。

　　　　凶兽九婴与五爪金龙也是奄奄一息，鳞甲脱落，鲜血瀑洒。

　　　　无天瞥了一眼身下的荒凉，突然咧嘴一笑。

　　　　“所谓的名门正道，所谓的为天除害，哈哈！可笑之极，斗法间弹指毁天灭地，百万生灵一朝屠尽！本尊且问你！尔等修仙，不若为魔！”

　　　　伴随着无天的狂妄大笑，灰袍人缓缓的将视线下移，后者眸光微滞，转瞬又恢复了几抹清冷。

　　　　“无天，今日为了除你，百万生灵惨遭无妄之灾，实非老夫所愿，但若天下苍生都可以舍己身除魔头！老夫今日定让你魂飞魄散！”

　　　　灰袍人明眸中暴射出惊人的神光，手中道印飞速结下，周身神华环绕，战意愤然！

　　　　“臭鼻子老道！同样是尊者六重天！本尊想留便留想走便走！你这为自己找借口的本领果然是道门千万年来一脉相传的绝招！哈哈哈！”

　　　　无天休息了良久，气机重新提炼上来，一道剧烈焚烧的黑焰便是从口中激射而出！直冲千里以外的灰袍人，而道法玄奇，几乎是在下一霎，黑焰已经扑向了灰袍人！

　　　　“雕虫小技！”

　　　　灰袍人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旋即又脸色大变，刹然手结道印，疯狂向天外遁去！

　　　　只见那一道黑焰在扑向灰袍人的一瞬间轰然爆炸，黑雾弥漫！九条森然白骨堆砌成的魔龙从雾中咆哮而出！一时间风云变色，漫天的鬼哭狼嚎！

　　　　“魔龙道！大白骨道！”

　　　　无天双眼燃烧着漆黑火焰，双手疯狂结印，深吸了一口气，猛喝道！

　　　　九龙嘶吼！青天白日下黑幕笼罩了大地，天际穹窿处亿万只魔眼张开。

　　　　魔光灭世，下一瞬，天空中星罗棋布，漫天的魔眼化为星斗，向下坠落，火焰剧烈燃烧，天空都要破碎，大地都要下陷！魔威几欲轰塌万古，毁天灭地！

　　　　无天的身影却悄然消失，九婴咆哮，渐渐远去。

　　　　“臭鼻子老道！想杀本尊？你还差得远呢！今日本尊饶你一条狗命！来日必随手取之！哈哈哈！”

　　　　无天嚣张的声音也是渐渐消弱，天空中九龙轰击，万眼魔光还未消散，灰袍人分身乏术，只能传来一声冷哼，继续施法破解无天的无上道法。

　　　　鲜血染红了大地，荒凉的土地上早已看不出山川河流的样貌，红褐色的土地上寸草不生，万物枯寂，而那个小村庄的遗迹上，堆满了累累白骨。

　　　　黑夜终究消散，天地间的魔威异象缓缓消逝，灰袍人凭空踏在空中，满眼疲惫，眼角一跳，他高高的俯视着脚下因战斗而破灭的大地，神情恍惚。

　　　　“咦！”

　　　　灰袍人眼神一滞，在那个原本小村庄的白骨堆中，他神色微变。

　　　　却是在那小小的白骨堆下，有一抹肉色隐藏，更甚至是动了一下！紧接着，白骨颤动，一只雪白的手臂扒开白骨，支撑着，一个少年慢慢站起。

　　　　正是那个闻香书院里的少年，他身无寸衣，都在灾难中毁灭了，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身体居然毫发无损！

　　　　他叫叶欢，是村里最出色的猎手的儿子，却天生体弱多病，不适合练武，便早早泡在书堆里学习古籍，尽管村里有不少人嘲弄他，但从未有人真的伤害过他。

　　　　而如今，沧海桑田般的变故发生在他身边，他无力改变一切，也无法证明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叶欢缓缓站起，错愕的看着满地的白骨，无限的荒垠。

　　　　一滴眼泪从他的左眼滑落，他茫然的看向天空。

　　　　下一刻，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灰袍，正在居高临下，宛若神明的看着自己。

　　　　“为什么？”

　　　　叶欢哽咽，声音不大，但天空中的灰袍人听到了。

　　　　“自古一将功成万古骨，成仙路上，不用说这百万生灵，即使是亿万生灵，也是历史长流中弹指一瞬的过程。”

　　　　灰袍人轻声道，他眸中流淌着丝丝神光，盯着叶欢，要把他看穿。

　　　　“这具完全不适合修行的体质中居然蕴含了上古神明的先天道骨！”灰袍人大惊，却又惋然，“没想到，这场劫难最大的损失居然是这样。”

　　　　“足以毁灭任何修道者的道法余波完全轰击到他身上，道骨自然护主，早已道法自然，融于自然之中了，唉！”

　　　　灰袍人喃喃自语，神情落寞，又剧烈惋惜。

　　　　叶欢不语，他听得到灰袍人的话，却听不懂。但此时此刻，无尽的悲伤围绕着他，见识过这番生离死别的他早已不在乎什么其他，他一心，只想为自己的爹娘，还有这百万生灵讨个公道！

　　　　“敢问上仙，既然能毁灭这百万生灵，能不能救活他们？”

　　　　少年稚瑟的声音响起，他眼神怀着泪光，但更多的却是恨意！

　　　　灰袍人继续打量着少年，神识透过少年的躯体直入体脉深处，想要看个究竟。良久后灰袍人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没有希望。道骨尽毁，虽然最后反哺给他不错的修道根基，但比起先天道骨来讲，始终差的太远！而且回光返照之体，必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地法则，谁都改变不了！”

　　　　灰袍人去意萌生，袍袖一挥，朗声道。

　　　　“凭什么！天地是公平的！明明是你们神仙斗法我们凡人遭殃！为什么要事后用天地来当借口！？”

　　　　叶欢愤怒大吼！父母的离开也令他了无牵挂！即使面对仙人，他也毫不惧怕！

　　　　“上天不会随便给一个人开一扇没有用的门，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价值，今日这百万生灵因为老夫与无天枉送性命，说明这是他们的命！也是他们的缘分，你且离去吧！你活着，这便是你的缘分！”

　　　　灰袍人黑发飞舞，又肃穆道“但愿来世他们都会成为一方人杰。”

　　　　叶欢木然，旋即又哈哈大笑，甚至是嚣张狂笑！

　　　　“但愿地府的爹娘以及父老乡亲别怪小欢不早点去找你们，我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为你们报仇！我要让这些草菅人命、视凡人为猪狗的仙人们知道！上天是公平的！做错了事！就要得到惩罚！谁都一样！”

　　　　这一刻，叶欢不想死了。他在心里默默的咆哮，转眼看向天空中的灰袍人

　　　　“我会去看看这天地究竟会不会为我开这扇门，若是不开，我定会砸开这道门！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去找上仙问问您，到底何为缘分！”

　　　　少年张狂的话在这片天际回荡。

　　　　灰袍人哑然失笑，活了千百年，从成名以来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他，甚至可以说是不敢威胁他，如今这个年少轻狂的小子却是说出这么一番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