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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永莲分侍左右一路向北而行。

　　一连数日，妙善大师三人晓行夜宿，倒也平安无事。那一天走到一个所在，只见一座高山阻路，离山数里之处，有座村落，其时天色已经薄暮，她们便投向村落而来。

　　到了村中，见有一户人家，高门大院；一望而知是这个村中的大户。遂走到门前，见门口坐着一位老者，年纪约有七十多岁，面上却深深现出忧虑之色，妙善大师上前合十道：

　　“老丈；贫尼等乃是兴林国人氏，欲往须弥朝山；路经宝庄，因天色已晚，特造尊府请求借宿一宵；多有打扰，还望恕罪。我等明日清晨一早就动身，还望老人家行个方便！”

　　老者摇头道：

　　“你等来得实是不巧，若在往日，莫说是留一宿，就是多住几日也无妨。可是现在不行了，你等还是往别家去罢！”

　　妙善大师道：

　　“这又奇了，究竟甚么缘故？敢请告知。”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

　　“说起我家员外郝仁，端的是个行善好施之人，往日里最爱斋僧念佛救困济贫，数十年来始终如一未曾改变；只是没有一男半女。可怜见老天有眼；在前年春间我家夫人生了一位小官人，全家庆幸，村中人也都说这是行善之报。不料在本月初旬，这小官儿忽得了腹泻之症，当时就请了大夫诊治，都说是脾虚之症不易治愈，故服药并无效益。在药力到的时候，稍为好些，药性一过，便依然如旧。据一个老医生评说，如要治愈此症须得三合糯米煎汁服下，使中腹得了生机，然后才可用药医治。只可恨我们这里是不产稻榖的，要求此物须要越过这座天马峰，渡过碧溪河，到那琉璃城，方可求得。本来相去只有百余里路远近，前往求取也非难事。却奇不奇巧不巧怪不怪，在这天马峰中，本是平坦之路，向来连豺狼都是没有的，怎的在半年之前，忽地来了五只斑烂猛虎据住山头，闹得山中不得安宁，大家因此不敢由此来往，明知那边有糯米可买，却无人敢冒死去取啊！只眼见那小官人的病一天沉重一天。听那老医说，这孩子的性命只在此一两天之内。现在我家员外正急得死去活来，那里还有闲心招待你等呢？故请你们往别家投宿去罢！”

　　妙善大师听了言道：

　　“善哉；善哉！老人家据你说不巧，我却来得正巧。这也是注定的缘法，你去告诉员外，叫他不要着急，若说要别物，出家人却没有，三合糯米我这囊中却有，如能救小官儿性命，出家人决不吝惜。”

　　老者听了，口中连呼：

　　“员外；员外！好了；好了！小官人有救了！佛菩萨亲自上门送糯米来了。”

　　那时郝仁员外正闷坐厅上发愁，听了不觉一振；随即一跃而起，忙说：

　　“郝二，快去大开了正门，说我亲自出迎三位活佛进门！”

　　郝员外将妙善大师三人迎进了大门，直到厅堂重新叙礼毕，分宾主坐定，略略寒暄了几句，妙善大师说道：

　　“员外；闻得小官人病重，须得糯米浆吃方可保无虞。可巧贫尼袋中粳糯米谷都有，只消拿来细细拣择一下便可，莫说三合，就是三升也有！”

　　便向卢芸讨了一只盘来，命永莲将米倾入仔细拣择糯米。不消片刻已拣了一升光景。郝仁便亲手将盘中糯米捧到里边，交给老奶奶去煮。约有半个时辰，糯米粥已经熬成，香气扑鼻，于是给小官人盛了一盏去吃。吃完后再看那小官人就似沉睡的一般；老奶奶不觉大吃一惊。

　　原来那小官人的手脚，先前虽不似常人的温暖，却还有一点儿热气；现在吃了一盏糯米粥下去后，不仅一点儿热气也没有了；却反变得冷如寒冰。老奶奶急得忙了手脚，一口气奔到厅上告知郝仁。　郝仁与妙善大师等正在用斋，一听此话，却惊得呆了。老奶奶只当那糯米中有甚么花样，定要和妙善大师拼命。正在纷扰，恰好老医到来问明原因，便道：

　　“你等且休纷扰，待我进去先诊一诊，好歹自见分晓。”

　　于是；　郝仁和老奶奶陪老医一同入内，待诊了小官儿的脉，老医便向郝仁道：

　　“恭喜员外！小官儿有了转机了！”

　　郝仁闻言欣喜，但因不知孩子却为何反而表现出如此情状，便问老医道：

　　“大夫啊！这孩子现在气如游丝，手足如此冰冷，分明是个死兆，如何反说有了转机呢？”

　　老医答道：

　　“员外有所不知，这就叫做神气内聚小官人病了许多日子，气血已两不相属，幸得米汁助了原气，故内部已将精气神聚敛起来，外首却仍有此表现，且待他好好地睡上一觉醒来，包管大有气色。”

　　大家听了此话方才定了心，老医生就写定了医药处方便告别而去。妙善大师得知情形心中十分喜悦。郝仁遂携全家出来向大师拜谢请罪，　　　　妙善大师道：

　　“你等住在这么一块好地方，想不到却不产米谷，真是个缺陷。现在贫尼尚有数升米谷在囊中，倒不如送给你们作了种子罢！”

　　郝仁等人听了此话都乐得手舞足蹈，谢天谢地。当下妙善大师便叫保姆将贮谷的布袋解下，将内中剩余米谷都交于郝仁。又将其如何耕种和灌溉的方法，一起详详细细的告诉了他们。郝仁拜谢受领了，心中感激不尽。

　　次日清晨，妙善大师向郝仁告辞上路。郝仁说道：

　　“三位此去须弥必然要从天马峰经过，不料半年前那里来了五头大虫，专门伤食人畜，因此这条路就早已无人敢走。三位都是娇弱女子，如何去得？还是让卑人挑选一队精壮庄丁，各带武器来护送三位过山；*稳妥，以免发生意外。”

　　妙善大师怎能推辞？　郝员外片刻之间已挑选得三十二位精壮力健之人，各执刀矛叉棍齐集庄外。妙善大师遂告别了郝仁，同着保姆等二人出了庄门，骑坐上白象直向天马峰大路而行。众人入得山谷一路迤逦而上，走到半山腰里，却遇一道石梁，四周乱石纵横林莽丛杂，忽然间听得一声狂啸，窜出两只猛虎分左右扑向众人。就见那头白象将身一横，用后臀障住三众，待虎切近时，它猛地甩起鼻子将虎腰卷住举向天空，随即狠命的就是一摔，将那只猛虎摔到数丈之外的巨石之上，顿时骨断筋折，再也窜不起来。那班壮丁见白象杀死了一头猛虎，顿时胆壮起来，一阵叉矛棍雨过后，把另一只大虫也结果了。就在两下争持的时候，又有三只大虫翻山越岭直奔喧闹之处而来。那头白象见了就又迎面冲上前去，待得猛虎来到切近，他又是把鼻子一卷一摔，将这两头猛虎摔在尘埃。同时；众壮丁各操兵刃也一拥上前，刀棍齐下，把余下的一只猛虎也杀死了。经此一番战斗；将那天马峰的虎患得以彻底除去。那五只死虎，自有壮丁抬回了郝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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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蟒吞象功成往生　猿学人信徒朝山
第二十五回　蟒吞象功成往生　猿学人信徒朝山

　　当下；妙善大师等别了众庄丁取路向东进发，非止一日，远远见了须弥山顶，大家的希望和勇气越发增加，行路也更迅速了。到得山麓，永莲便驱着白象，想寻路上山，不料那一向驯善的白象，今天却发起性来，犟住了一步也不肯走。

　　妙善大师见了如此情形，便下了象背，抚着象鼻道：

　　“白象呀！你是通灵的了，你自从金轮山中救了我的性命，随我朝山，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辛苦，到此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为何却发起野性来？难道这座山不是云莲峰不成？”

　　那白象闻说，连连把头摇了几下，表示不对；反把妙善大师弄得莫明其妙。

　　论象这种东西，在野兽中性情虽极驯良，但生得皮粗肉厚，力大无穷，自卫的能力，极为充足，就是虎豹，它也不怕。所怕只有两种东西，一种是老鼠，会从它鼻孔中钻进去吃它的脑子；一种就是蟒蛇，会缠绕它不得脱身，到死方休。故象对于这两件东西的气味，特别的敏感，一闻便知。那么这种腥膻之气白象已经闻得，妙善大师三众却如何一点都闻不到呢？这因为兽类的嗅觉比起人类来；灵敏得多，故此她三人并没有得知。

　　当下妙善大师便耐心的向白象谆谆劝告，叫它做事情千万不要有始无终；一旦功亏一篑是件十分可惜之事。关于它能否成得正果；关键也只在此一念。白象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反复挥舞着象鼻表示点头。妙善大师大喜，重又上了象背；白象果然缓缓的依山径而行。刚走了五七里，忽一阵风刮来；三众闻得风中夹杂一种腥秽之气，十分刺鼻还令人作呕。妙善大师便招呼永莲等暂停了脚步，自己跳下象背来看时，只见前边树林中游出一条大蟒蛇来，一个三角型的头有西瓜大小，瞪着两只大眼睛如同一对点亮了的灯笼，一张嘴宛如小小一个月洞门，吐出一条两尺长的舌头，好像已出鞘的一对双股宝剑。此蟒在游在林外看到的约有两三丈长，还不知尾巴在那里。

　　妙善大师叫声：

　　“不好了，大蟒来了！我们快些避让！”

　　此时；保姆和永莲也都已看见，三人口中一阵乱叫，赶快飞步向斜刺里小路上逃去。

　　那头白象见了蟒蛇出来，也不住的急叫，四蹄却已不能举步。那蟒蛇游到白象相近，张开了血盆般大口对着白象呼呼的嘘气。那象一受了蟒气；不消片刻便径自筋疼骨软，忽听“扑通”一声；再也休想支持得住；翻然跌倒在地。那蟒蛇见白象倒地；便蹿过去一口噙住了一阵乱咬，顿时把那白象咬死，随之；就连拖带曳的游向对面的一个山峰。

　　妙善大师三人逃了一程，回身看时见没了动静，却远远望见那条蟒蛇将白象的尸体拖去，都说：

　　“可怜啊可怜！此象护送我们到此实不容易，不料它的命却伤在那孽障手里，真是可惜！”

　　保姆道：

　　“如此我们只得多诵几遍往生咒，使它早登极乐世界，也算尽了我们的一片诚心。”

　　妙善大师道声好，于是三众都默诵起<；往生咒>；来。

　　事毕；三人仍旧寻路前行，山高水低，直走到天色昏黑并不见尽头。向下望望，离开平地却已有好几十丈高；再向山顶上看时，却仍旧与地上仰望无异。三人觉得；似乎这许多路好象未走；当下便找了一个山崖边的石洞藏身。三人进洞以后就找地打坐入定。　永莲功行最浅；又因日间看那蟒蛇受了一番惊恐，心神不宁；刚坐不多时，便觉周身如同在洪炉中一般火热；只觉得空中霹雳一声响亮，从天上下来了无数金盔金甲的天神，个个都生得身高丈二；腰阔十围，手中都拿着八棱金瓜锤怒目而视，内中有一个豹头环眼的天神飞身走入这石洞，不问情由，猛然举起金瓜大锤照她顶门“飕”的打来，把永莲吓得神魂出窍，凄厉嘶叫一声“啊唷！”，早惊动了妙善大师和保姆，争着问道：

　　“永莲这是怎的了；却如此怪叫起来？”

　　永莲至此方才如大梦初觉。她便将梦里之事，向二人一一说明。

　　其时天色已经黎明，三人便重新收拾了行装，遂出了石洞觅路上山，沿途采些野果充饥。走到日中时候，忽然远远望见有一头大白人熊向她们迎面走来，看那模样；似乎还没有看见她们三人。妙善大师眼快；慌忙牵着二人迅速逃到树林中去。　

　　妙善大师悄悄的对她二人道：

　　“等那大白人熊来了；我们如躲得过最好，假如实在躲不过去时，大家一定要倒卧在地上屏住气息，切不可呼吸动弹，要扮作死人一般模样，或者可以避过此难。”

　　刚刚说完；就见那白熊走到林子相近的地方，忽闻得有生人气味，就四下里找寻。她三人看见；早已倒卧在地上屏气装死。那白熊一路寻到林中，看见地上躺着三个人，它便立在那儿看着，待注视半晌，仍见她们无声无息一动不动，便真的把她们当成是死人，便哼哼叽叽地叫了几声；就踱将开去，头也不回的径直向北走了。

　　妙善睁眼看白熊去得远了；才招呼二人起来；当下三人赶快出了树林寻路上行，又走了五七里，三人觉得口干舌燥疲倦已极，恰好有一条山涧当前，妙善大师喜道：

　　“且坐着歇息一会，待舀些水吃了再走。”

　　于是大家倚石而坐，永莲便取了钵盂，到涧中舀了半钵盂清水，先递给妙善大师吃了几口，余下的她就和保姆分着吃了。三人饮过水；闲着无事；便席地而坐，拾取溪边小石块向涧中抛掷，看那水花飞溅来取乐。妙善大师见了含笑说道：

　　“永莲啊！石激水飞，这其中含有禅机啊！你可参得透吗？”

　　永莲道：

　　“敢请大师先说。”

　　妙善大师道：

　　“水本是静的，被你石子一激，便变动起来，飞溅起来，这一动一静便是造化之机。”

　　永莲道：

　　“不对不对！水本是动的，不信你看！我就是不用这石子去激它，它也兀自昼夜不停的流啊流；所以；石头才是静的呐，要不是我去抛掷它，它决不会自己飞跃到涧中去哩！”

　　妙善大师频频点首，连称善哉善哉！正在此时，忽然平空飞来一块石子，“扑”地打在永莲的额角上，于是她摸着额角很奇怪的说道：

　　“哈！静的竟动了，谅来动的也终会静的啊！”

　　妙善大师道：

　　“你这才又观透了一层哩！”

　　她们正在谈论禅理，忽见对面涧里　“吱吱吱”的跳出一群猿猴来，永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刚才一块石子是这群猿猴打过来的。于是永莲就顺手抛石击打那群猿猴，那群猿猴甚为乖巧；因见永莲抛石激水，它们就学着她的样子抛石来击人。你想；这边只有三个人，如何经得起三五十个猿猴的抛击，永莲和保姆二人站起身来欲待奔逃，妙善大师看了便劝止道：

　　“永莲莫跑；莫跑！你如一跑，猿猴就追上来了，它们的脚步比我们要敏捷得多，我们终是跑不了的，那时反要被它们所扰。我想猿猴这种东西，生性最灵，虽不易对付；但更欢喜学习人的动作。我等三人不妨一字排开，向前面行进，走三步拜一拜，猿猴如果学我等的行为动作，虽它们会在我们屁股后面跟上来，也不怕它们再来伤害我们了！”

　　当下大家依言，果然排成一行三步一拜的向前走着。那群猿猴见她们如此，以为好耍子，果真学起样来，也一路走着拜着，再想不起用石子抛掷三人了。

　　这三步一拜的朝山，从古流传至今；其源流实是妙善大师当初为避猿猴击石所施的权宜之计，后来信佛的香客，就传为定轨，无论往朝什么山什么庙，则都是由山麓三步一拜的直拜到山顶。

　　（下接第二十六回　弥勒佛引渡慈航　践佛缘跋涉中土）

第二十六回　弥勒佛引渡慈航　践佛缘跋涉中土
第二十六回　弥勒佛引渡慈航　践佛缘跋涉中土

　　她们三众在前边拜着边走着，猿猴在后也一路跟着，如此走了很远一段路程，忽然天空中一阵　“啪啪”之声，煽出了好大的一阵风来，三人抬头一看，大吃一惊！　只见一只大鹏鸟在空中盘旋飞舞，真是翼可蔽日、足乱浮云，两翅拍动就煽出了狂风。

　　猿猴这种动物天生灵敏；就好似顽皮的孩子一般，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但却只怕鹰鹞之类猛禽。因为它们爪子异常锋利，飞在空中不易躲防，它们由上而下如擒住了猿猴，那猿猴难于抵敌，不消几啄就得毙命。　猿猴若用力抗拒时，它便从高空两爪一松，将猿猴跌下活活摔死，然后再俯冲飞下来啄那猿猴的脑子吃。因此；　猿猴但凡见了鹰鹞之类，就如同老鼠见了狸猫一般的骇怕。今天；那些猿猴见是大鹏鸟来了；那里还敢学三众的跪拜，一阵　“吱吱吱”的乱叫纷纷四散奔逃；　一刹时躲藏得无影无踪。

　　妙善等三人见猿猴已经逃开了去，便不再拜，一路缓缓的上山。转过山腰，那周围的景物却大大的不同了。只因山间的空气一步冷似一步，地上有水之处都结成坚冰，又冷又滑，行走十分困难。而山顶上的积雪被风刮下来扑到面上时；竟好像刀割的一般疼痛。正走之际，忽然看见前方有一座石牌坊，横额上刻着　“金顶胜境”四个大字。妙善大师道：

　　“好了；好了！只要见着有这么一座牌坊，那肯定是有修真之士或庙宇的了！”

　　于是三人又三步一拜的拜过了石牌坊，又约摸走了三里光景，只见前面悬崖之上高处，有一个很大的石刻，上面用蝌蚪阳文雕凿着屋一样大小的　“引渡慈航”四个金光闪闪大字。　悬崖脚下突出一圆形高台；高台之上筑有一华丽石室。三众见了；知是来到了非同一般的神圣之地；于是便一步一拜的拾级而上。走上石台之后；见石室门洞大开；里面却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福相庄严的长眉老僧。三众赶快匍匐到石室里，拜倒在座下，妙善大师口称：

　　“活佛在上，弟子妙善等一行三人从兴林国来此朝山，拜求仙踪、一心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