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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罗山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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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在头顶砸下,车夫和马都横死当场。
一条细长的素白绸带破空而来,穿过冰幕,穿过电弧,也穿过恐慌的目光,牢牢捆住了两个孩子。
寒凌只觉周身一凉。再一挣,就已飞到近前。
那个白衣女子衣袂飘飘,一头暗红色长发未沾霜雪,在风中狂舞。她的眉心有不知名的纹印,像大朵盛开的烟火,更衬得她容貌冶丽,眼神疯魔。这魔女长腿一拧,跨到车夫面前。
她十指纤纤,指甲不长不短,柔情款款,像极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然而就是这手,直直插进车夫胸膛,准确地取出了那颗尚鲜活的心脏。
捏碎,舔舐。
白衣晕色,红唇染血。
雨中是她张扬的笑声,沙哑癫狂:
“哈哈哈哈!时隔多年,我又品尝到这味道!”
孟驹已经吓傻了,寒凌半跪在地,尝试着用剑砍断绸带……
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血顺着伤处流下脖颈。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慵懒的脸,她轻笑道:
“剑是好剑,怎么糟蹋在你这凡人手上,倒不如我杀人取宝……这样小的孩子,饶你条命日后也是废了……”
寒凌紧张道:“不会的。我争取好好活着,还望美女姐姐高抬贵手。”
魔女:“……你倒是好胆色。”
寒凌陪笑道:“您过奖。”
白衣女子莞尔一笑,舔舔唇上鲜血,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
“真是没办法呢,要不是姐姐我重伤在身,好好栽培你个十几年,就这机灵劲儿倒也能成个上好炉鼎……与我夜夜笙歌欢好……”
寒凌一想到刚才就是这张红唇嚼心咬肺,就是一阵寒颤。
话里话外他早就听明白自己下场,不由心中大恨,举剑便刺,只欲趁其重伤寻一线生机。
魔女微眯双眼,抬手就将剑磕飞,用绸带卷到自己手中细细把玩,还调笑道:“你来,你来。”
他一次一次向前冲着,顺带卖萌求存。然而那绸带边缘却是锋利如刀,划破他衣服,入肉见血。
鲜血在她脚下汇成一个狰狞阵图,黑气蒸腾,血光微闪。她浑身光华流转,似十分舒畅。
寒凌躺在地上,感觉大地微微颤动。心中转念一想便知是美慧领人向这边赶,不由得大急,生怕魔女大开杀戒,为了自己的修为屠尽来人。
魔女仰起头,冰凌就在她脸上瞬间成雾消散,她的绸带缠上孟驹脖颈缓缓收紧:
“一个两个不够我杀,还要再来一帮……还真要感谢你们的大发善心。”
冰凌疯狂地钉在地上,划地寒凌脸上身上生疼,像被鞭子抽打。冰花碎在地上,迸溅出好听的声响。
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寒凌的心越沉越向谷底。
要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第十八章 死里逃生
寒凌浑身血流不止,然而他却奇怪地只是感到肉痛而没有想象中重伤失血的虚脱。趁着还有力气,他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强撑着往魔女处欲夺剑。
她幽幽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姐姐我快没耐心了。”
寒凌忙道:“其实我会唱歌……爱是妒忌,爱是怀疑,爱是种近乎幻想的真理……”
魔女:“……说真的,不差你一条命了。”说着她往不远处的密林扫一眼笑道:
“反正还有一群蝼蚁。”
寒凌努力地想要解释:“姐姐你看这样乡里乡亲的打打杀杀多不好……”
她反手就是一带子抽在寒凌身上,回眸冷笑道:“本座什么时候做事情需要别人指手画脚。饶你一条小命就老实待着。”
寒凌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果然不是这个身份自称本座会遭报应……我无能为力,各位自求多福。
冰暴渐停,一地狼藉。树披霜雪,晶莹剔透。
她用极优雅的步伐踩着一地冰碴向那些人的藏身之处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站定。
长啸一声,双带齐出,长空跨虹,皎白如练。她长发无风自舞,浑身气势犹如挟山戴海威压向外扩散。风中飘来的是闷在嗓子里的惨哼,是凌乱的四散奔逃之声。
寒凌看了看胸前那块沾染鲜血的孟驹和士德送的玉佩,又看看身边生死不知的孟驹,然后闭上了眼睛。
即使自己手上也有不少人命,但毕竟是在枪杆子时代生活的人,乍一眼看到这样横尸满地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终究不能适应。而这个世界的残酷与血腥,原来离自己如此之近,如此真实。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美慧,希望她千万不要跟来。
………
地毯精细绝伦,灯烛昼夜不熄。金色大殿,白玉石阶,如人间帝宫。然而却是侍者寥寥,阴云惨淡,暗香幽幽。
一只猫儿似的小兽摇着尾巴一脸无聊,细看却是长着虎头龙身狮尾,小是小,端得威猛异常。
胆瓶梅静静开着,香头渐弯,摔落炉中。
它趴在阶上,仰头看着上座的青年,口吐人言,声音娇美:
“蒋。我能感觉到鬼玺被激活了。”
那青年大红官袍,容色清俊,懒懒道:“是谁?”
“一凡人。不过似乎情况不佳。”
蒋姓青年似是无奈:“你惹出的事端。随你。”
小兽摇头晃脑:“与我是半点干系没有,我只喜欢看戏。”
青年便不再多言,只是张开双臂。那小兽轻轻一跃便蹦上他膝头,与他狎昵嬉戏。
大殿空旷至极,殿顶似乎高的不见尽头。一人一兽的说话声在殿中回荡。
………
这边魔女已经杀红了眼,闷头只顾补刀,忽然间她回过头紧盯着寒凌,又摇摇头转身追逐那些逃走的人。
寒凌被她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却见身上那块玉佩将染上的血吸了个一干二净,血色纹路更加鲜艳。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也是乱哄哄的,无暇顾及这个细节,只是照看着孟驹。
魔女走远了,但寒凌并没有胆量在她眼皮底子下逃走,只是把孟驹放在旁边树丛中,自己又向尸堆走进几步等待。
那些尸体或坐或卧,或仰或俯,但面部表情都是惊恐的。所有的全是一击毙命,喉管割破或是心口破洞,一直在汩汩流血,补充到那个依旧在闪光的阵图中。此时那阵图已经扩至半个庭院那么大。
不多时,她轻盈归来,喋血修罗。
魔女蹲下身来正欲把寒凌揽在怀里带走,然而却忽然起身眼波微动看向一个方向,眯眼不语。
寒凌心里大喊:大侠救我!
她收回目光,似有遗憾地轻笑道:“哟哟……真可惜,姐姐我就先走一步。收!”
那阵图停止光芒流转之势,应声缩小,收入其眉心纹印。魔女回眸一笑,白裙染血,在风中三纵两纵,身法微动就消失在寒凌视野中。
寒凌喃喃道:“好厉害啊……爱我草,我的剑!”
一道冰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向着魔女离去的方向而去,速度肉眼已经跟不上,只是看轮廓应该也是个女子。
寒凌也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一事实,返身回到草丛中,又是掐又是捏,把孟驹弄醒。
孟驹刚刚醒来,迷糊一会,突然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
树上仅有的几篇残叶带着冰雪下落砸在两人脑袋上,寒凌一脸黑线地捂住了孟驹的嘴:
“好像她仇人追过来,她就跑了。咱俩安全了!别喊,别慌,赶快回城。”
天已经全黑,阵图收走之后,两边林子的黑影森森,中间横七竖八躺了一路尸体,但是并不能看清楚。孟驹走的磕磕绊绊,不由得低下身摸索。
寒凌一把将他拉起来:“瞎摸啥,刚才下大冰雹,砸死一群过路的羊,一地羊血。”
孟驹一脸纠结,显然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假,然而再往前尸体分布就十分稀疏了,居然就让他这么蒙混过关地走过了那片案发现场。
这就让人不由得感叹智商低的好处了。无知即无畏,无知是快乐,是幸福。
两辆车风驰电掣从前方路上开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大批人的马车。
寒凌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家车和美慧的车,不由得心里长舒一口气。大概之前那些是先头部队,被派过来救急,结果大半壮烈牺牲。
寒肃跳下车几步上前握住他肩头急道:
“你怎么浑身是血!快快!大夫您给看看!抬上车抬上车!”
寒凌笑得很轻松:“我没事……虽然出了很多血,可我好像还好……”
谁都没有注意寒肃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孟驹还在恐慌与侥幸的迷茫中徘徊。美轩也在一边,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勒痕,忙道:“不好,这里还有一个小伤患,谁来给他看看?”
后面的车上下来好几个老大夫,一步三颠迈着小碎步过来给二人查看伤情。
那留着山羊胡的干瘪老头见到寒凌浑身是伤还好好地站着就有点傻眼,招呼徒弟也一起过来帮忙。
寒凌犹豫道:“爹……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大好的消……”
那老大夫吹胡子瞪眼打断了他的话:“你再说话,脖子上的伤口就会崩血,老朽就没见过这么抗打的小孩!想死你就说,说!”
寒凌:“……”
美轩闭了闭眼凝重道:“你想说的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寒凌点了点头。
那老大夫彻底急眼了:“别!动!”
寒凌:“……”
第十九章 清心
这件事过后,寒凌在床上休整了半个月,然后奇迹般的恢复如初。老大夫对其非常好奇,屡次找借口过来探望。
孟驹属于心大的像驴似的,没缓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美慧也稍稍安下心来,这孩子心里虽然不安于死了那么几十个凡俗的武人,但好在自己的小伙伴最终无恙。
而士德倒是十分担心那魔女会回来,寒凌对此充满无奈,自己的剑被她抢了,总觉愧对他爹在这间花的心思,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约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只愿幸运之神相助,宝剑终有一日还能回到自己手中。
而最近令他心情失落的是另一件事……
好说歹说,寒凌终于磨到夫子教其吐纳之法,引气之术。一旦学会,再配合剑法,他也就真正跨入了武道一途。
寒凌按照夫子所说的气运丹田,让劲力按序流转周身脉络,打通气穴……
微风依旧吹拂,花儿在枝头轻颤。但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
寒凌:“?”
夫子沉吟道:“这事急不得,你回家多试一试。遑论这般天资禀赋,哪怕是常人十天之内就有所反应。这才第一天。”
寒凌放下心来,回家后继续练习。
清辉皎白,天地静谧,如梦似幻。
寒肃看了看院中苦练的小人儿,摇了摇头回屋去。这房子是从上一任主人手中接管,他们全家因事迁去外地,寻一稳妥人家长时间租下老屋。它建自本朝之初,年头太久,夏日闷热,冬夜不暖,此时还得寻些保暖的法子。
贾明胜在这里倒是无忧无虑,他哥哥并未再发动什么奇术来寻他。说来也怪,自从他住进来,各式虫子多了不少,不过就像有人指引似的都往鸡圏去,倒是省了不少饲料。
寒凌摇摇头,今夜的尝试失败了,并没有什么身体发热,两鬓生汗,只是腿有点麻。
他回屋气闷地睡了。夜深,万籁俱寂。
从屋角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夜里细微却也清晰。
贾明胜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向声源而去,一身白色小衣,影子在月下很是浅淡。
一条蛇,静悄悄地盘在檐上,蛇头向下探去,左右摇摆盯着他。
这蛇已然不是普通的野蛇,浑身蛇鳞半透明而有光泽,像是上好翡翠。而蛇眼宛如最深的墨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蛇瞳细细立着,散出让人发寒的阴冷之色,看上去竟似精怪入凡。
贾明胜解开衣衫将它捂进怀中,口中嘶嘶作声,似在抚慰其长途跋涉之苦。
一人一蛇不知说了什么,那蛇又像来时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躺在床上,一室清冷,寒肃睁开的眼慢慢合上。
第二天,第三天……第十天。
寒凌都失败了。
他手持剑,口中苦笑喃喃: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
夫子也是一脸疑惑,只好让他再试。
一个月后,练武场上。
夫子:“?”
寒凌摇摇头。
夫子一脸抱憾沉吟道:“或许是体质所致……教你正气拳如何?不用真气也可大成。”
寒凌扯出一个笑:“夫子不必宽慰学生,正气拳……坊间老人健身所用,学生还没到岁数。”
老人一脸别扭:“不学就算了。”
寒凌也想开了:“学生就此专注于文途,用心专一,倒也不是坏事。”
周围一片孩子的喧嚣,有笑有闹,夫子只好默默点头。
那之后寒凌专心读书,进步神速。
这个世界的文士出自世家,所以写的文章不免玄而又玄,不沾人间烟火气。其中又按姓氏分流派,上古的传世篇章多出自几万年前的世家,这一部分有许多已经消失在无数次的动荡浩劫中,灰飞烟灭。其余也是隐世不出,只有几个还在活跃,广受尊敬。中古则为前朝乃至更远之前,这一部分由于身处太平之年,文风花团锦簇,歌功颂德,他并不怎么喜欢。
而近代则是本朝所写,倒是更切合实际,也更有学术研究的派头。寒凌所选读多为这类文章,其中道理也与前世相像,比如重典治世,仁礼安世,隐逸遁世……此外还有一些专于某方面的,比如军,民,礼,外交……等等。
孟氏学说偏向礼法并行,所述多为理论,算学著作也有很多。而州牧嘉氏则是军文较多,讲述演练行军之法,业界盛名不浅。
至于诗,人们并不看重,只是酒酣耳热之时助兴的玩意儿。
而据寒凌研究,新皇即位好大喜功,文风也是一变再变,为了迎合他逐渐向前朝靠拢。所谓盛世下的危机,由此便可窥得一二。为了考试,寒凌也只得硬着头皮读这些看着华丽非常,实际空洞无比的马屁文章。不知寒暑,窗外日月轮转。
夏去冬来,就是五年。
寒凌已是少年模样,眉眼灵动,唇红齿白,神采飞扬,只是身姿稍显瘦弱。以前夜里还悄悄起身存一丝希冀试着引气,却没一次成功,最后只得息了心思。
十岁,正是参加文武科考的最低年龄,寒凌今年就打算去试一试。
夫子认为他理论稍显不足,实践已是超越众人远矣,就看今年题目是哪个方向。不过仍是那句话,年岁还小,不急于一时。
这一日因夫子有事下学提前,寒凌刚拎了两大兜子书从私学回来,就听屋里似有说话声,近听竟是寒肃在与一女子说话。但外面路上人来人往也听不真切。
寒凌心里琢磨,暗道莫非自己马上就要有个后妈?
喜大普奔……寒凌一个箭步窜进去,喊道:
“爹我回来啦!”
趁着这时偷摸打量,这屋里只有寒肃一人,陈设丝毫未动,依旧是古色古香模样。
寒肃表情漠然道:“今日怎么这样早?”
寒凌笑道:“夫子有事,提前放了……我刚刚怎么听到你和谁说话?”
他爹一脸茫然:“?”
寒凌:“???”
哎…又是一桩无头悬案。
过了几天。
寒肃早上吃饭时候突然道:“按规矩,我该给家里请个丫头了。”
寒凌倒也听说过这事,满十岁孩子与父母分院而住,奴婢下人,吃穿用度都分开安排,不过心里仍是疑惑:“咱家小门小户,何时有那么多讲究?”
寒肃漠然道:“你是爹我是爹?”
寒凌:“……”
当晚回来,就见一褐衣少女在庭院洒扫,寒凌心道他爹动作神速。
他刚欲上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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