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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刀也只有默认。

　　“为什么这么多天杳无音讯，是死是活也不见个影子。你知道吗，自从你被蒙王抓去以后，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谁知你这个该死的男人命不该死，还能让我见到你活着回来……你这个负心的男人……”

　　或者女人的恨只是一夜之间的，天亮后什么都忘记了。

　　又或者女人的恨是一辈子的，既然无法忘记，就不会再去忘记。然后将这些，化成相逢拥抱时潄潄的泪水。

　　逻珈雅菲的背后，另一又美丽的眼睛蓄满泪水。那泪水里有担忧，有喜悦，还有无言的微笑。

　　“哑姑……”古刀失声叫起来。

　　“爹爹……”那声音有点羞涩，还有点陌生，但那毕竟是蓉儿的声音。

　　古刀慢慢走上去，把蓉儿抱起来。

　　“蓉儿……”古刀的泪水轻轻落下，“爹爹回来了……”

　　“爹爹，你是不是找娘亲了？”

　　“嗯……”

　　“那娘亲到底在哪里呀？”

　　“她……”

　　“她怎么没有跟爹爹回来呀？”

　　“她……”

　　“你到底看到娘亲没有呀？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蓉儿呢？是不是娘不要蓉儿了？”

　　“不，娘亲想蓉儿，她不会不要蓉儿的。”

　　“那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蓉儿呀？”

　　“那是……”古刀无法向蓉儿说清楚这当中的千丝万缕，“娘亲她有事，不能回来……”

　　“那她就是不要蓉儿了？”

　　古刀把蓉儿抱紧，“蓉儿，娘亲她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那她就不回来了吗？”

　　“嗯！以后都不回来了……”

　　“爹爹你骗人！”

　　古刀心一酸，他是在骗蓉儿，但不得不这么骗。如今李蓉蓉只有蓉儿这个女儿了，若非如此，他岂会……

　　可是，如果李蓉蓉要见蓉儿，或者向古刀要蓉儿，那将会如何？她毕竟是蓉儿的娘亲，他恨她爱她，可这些与蓉儿无关。不管如何，他没有让蓉儿失去娘亲的权利。

　　“爹爹，我就要娘亲回来……呜呜……”

　　蓉儿的哭声是古刀最揪心的声音。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七四】也曾思归
哑姑轻轻走上来，抱过哭泣的蓉儿。

　　古刀轻拭眼中泪水，暗自长叹。

　　当晚，古刀看着睡去的蓉儿，感慨万千。他轻轻为蓉儿盖好被子，看着蓉儿睡着后甜甜的脸，无限内疚。

　　帐外风雪沙沙作响，帐内离人久久难眠。

　　蓉儿长得与她娘亲几乎一模一样，看着蓉儿，古刀无法不想起李蓉蓉。

　　古刀在恨自己，为什么至今还对李蓉蓉牵挂万千？越是牵挂，越是下不了手杀她——这个与蒙王里应外合杀了他一家人的女人。如果不杀，那他一家人岂不白死？杀了她，那蓉儿将永远失去娘亲。

　　古刀曾想过，真正要杀他家人的是蒙王与安都宴，而不是李蓉蓉。但实际上，李蓉蓉与他相知相爱，这正是恶梦的开始。李蓉蓉与他在一起，根本就是等待机会，与蒙王联手，将他一家连家丁仆人全部杀光。

　　若非不是哑姑拼死抱着蓉儿逃离，连蓉儿也惨遭毒手。

　　古刀出征回来，映入眼帘的那一幕惨剧，古刀至今无法忘记。

　　蒙王忽然派安都宴宣告，古道风私通突厥，杀无赦。古刀与天鹰二人突围出去，才免一死。

　　九月初八，李蓉蓉生辰，面对仇人，古刀无法下手。原以为从此不再见面，从此离开这一切是非恩怨。哪知卷入了更多更深的爱恨纠缠之中。

　　“到底是回长安，还是继续留在西域？”

　　这个问题，古刀想了好多遍。与哑姑回去放羊已是不可能，难道就与哑姑一起回长安去？离开回纥，离开逻珈雅菲，离开李蓉蓉，就这样回长安？

　　长安多好啊，一年有四季。不像西域，除了风雪，就是风沙。

　　古刀悄悄走进哑姑的帐篷里，令正躺在床上的哑姑吃了一惊。

　　“哑姑，我们……走吧！”

　　哑姑瞪大眼睛看着古刀，她不明白古刀为什么会在夜里悄悄过来，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良久，古刀叹道：“我不要报仇，我只要让蓉儿有一个家。”

　　古刀说出这话，语气好沉重，让哑姑听得透不过气。

　　为什么？哑姑的眼睛看着古刀，在问古刀。

　　为什么？这连古刀自己也说不清。或许，太多的纠缠，离开才是最好的解脱。

　　只要古刀还留在西域，他就无法手忍仇人，不会杀蒙王，安都宴，李蓉蓉。

　　离开了，起码让蓉儿知道，古刀没有杀了蓉儿的娘亲。

　　只要古刀还在，逻珈雅菲无法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只要古刀还在，骨力斐罗就会让他成为一个杀人无数的战将，大唐就会让他驱逐突厥、平定西域。

　　如果离开，这一切都会解脱。古刀开始厌恶西域，厌恶那个让他数度驰骋的沙场，那个成就他一生辉煌的大漠。

【七五】无言之爱
哑姑怔怔地看着古刀，或许她正试图解理古刀现在想着什么。或是，她无法表达出来，那太庞杂了，一双眼睛如果能说明她的想法？

　　古刀轻轻拉起哑姑的手，正想出去。

　　哑姑慌乱之下，挣脱了古刀的手，尽管这是古刀第一次牵她的手。

　　离开西域，离开回纥，对哑姑来说并没有什么。毕竟，她还是与古刀，与蓉儿一起。古刀刚才说过，让蓉儿有一个家。

　　可古刀哪里会想到，他这句话在哑姑心里泛起多大的涟漪。

　　三年来，哑姑就是与古刀、蓉儿三人，在祁连山脚下，低矮的土夯房里，度过了平静的三年。那羊群，那石头堆砌的围墙，还有那片枯荣有期的宽阔的草原，围绕土夯房的小河流，几棵春发秋尽的树……那是多么美的一幅画卷。

　　自古刀带着蓉儿到蒙王城寻找李蓉蓉时，空空的房子里只有哑姑一个人，只有咩咩的羊群陪伴着哑姑。那时候，古刀说走就走，何曾说过要带哑姑一起？

　　现在，古刀忽然要带哑姑一起走，一起回长安。那么，他们是否会回到最初的幸福中去？那么，古刀会给哑姑一个什么名分？

　　还是奴仆丫环么？

　　三年来，古刀从来不曾在乎过哑姑想什么，因为哑姑无法向古刀说什么。

　　现在，为什么想走时，古刀拉上哑姑的手说走就走？为什么不问一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只因为她是一个哑巴奴婢？

　　“哑姑，你不想走？”古刀奇怪问道。

　　哑姑摇头。

　　“为什么了？你舍不得离开回纥？不愿意离开西域？还是不想回长安？”

　　哑姑还是摇头。

　　“如果你舍不得离开，那我只带蓉儿走。”

　　古刀话落，哑姑心头一震，泪如泉涌！原来，她在古刀的心中可有可无，她只不过是蓉儿的一个附属罢了。只要有蓉儿，可以不要她。她想向古刀说明，但她欲说还休。她是哑姑，不能说话；她是奴婢，不能说出心底里埋藏已久的对主人的非分之想。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流泪。

　　古刀伫立良久，道：“你是不舍得离开蓉儿吧？我知道，这几年来，你待蓉儿有如自己的孩子。如果你真的舍不得离开，那就跟我走吧。”

　　古刀几句硬生生的话，更让哑姑有苦说不出。

　　哑姑只有拼命摇头，不停流泪。

　　古刀长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歹也有个意思。我知道你说不出话来，可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不光是你舍不得离开蓉儿，蓉儿何曾舍得离开你呢。你可知道，当我对李蓉蓉拔刀相向时，蓉儿却不让我杀这个像你一样的人。她们母女连心，叫我如何下手。我已经不想在这里煎熬，我要离开这里。宁愿自己一个人痛苦，也不能让蓉儿受半点委屈。”

　　哑姑再次怔怔地看着古刀，泪流不止。这时，她似乎认为自己太自私了，不该有非分之想。奴婢就是奴婢，不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吧？毕竟，这也太不现实了。

　　终于，哑姑轻轻点头。

　　古刀道：“那我们今晚就走，马上走。”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七六】美人逼婚
哑姑觉得太突然，太匆忙了，还来不及准备。

　　古刀道：“那你收拾一下，我过去抱蓉儿过来，一会我们再走，时不宜迟。”

　　古刀转身出去，回来要抱蓉儿走。可是进了帐篷，哪里还有蓉儿的踪影？平时蓉儿玩的饰物，布娃娃都在，蓉儿穿的衣服也在，单独不见了蓉儿。

　　“蓉儿！蓉儿……”古刀疯狂的在帐篷里寻找，依然找不到蓉儿。

　　古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飞快走进哑姑的帐篷里。此刻，古刀完全呆住了：哑姑居然也不见了。

　　“哑姑！”古刀大叫一声，可是，哑姑真的已经不见了。

　　古刀正要冲出去，却见逻珈雅菲轻轻走了进来。

　　“还我蓉儿，还我蓉儿！”

　　逻珈雅菲却一言不发。

　　“你到底把蓉儿怎么了？快告诉我！”古刀吼道，“否则，我杀了你！”

　　古刀的刀已经慢慢拔出来。

　　逻珈雅菲闭上眼睛淡淡道：“那你杀了我吧，我不会说什么的。”

　　“你别以为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你动手吧。”

　　然而，古刀始终没有出手。杀了逻珈雅菲，永远别想找到蓉儿。

　　“怎么不动手？”

　　“唰！”古刀回刀入鞘，问道：“你说，到底要我怎么样？”

　　逻珈雅菲慢慢睁开眼睛，深情地看着古刀道：“我知道，要把你留住，只有得把蓉儿留住。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不过你放心，有哑姑照顾着蓉儿，她不会有事的。”

　　“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放蓉儿？”

　　“我没有把蓉儿抓起来，我只是暂时不让你与蓉儿见面罢了。日后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蓉儿就会没事。”

　　“你要我怎样怎么不直接与我说，为何要拿蓉儿来要挟？如果蓉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别怪我不客气。”

　　“我直接与你说了，你能答应我吗？”

　　“只要你放了蓉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知道你会说这句话，但是，可能你做不到的。”

　　“说！”古刀吼道。

　　“娶我！”

　　古刀一愣：“你要逼婚？”

　　“强拧的瓜不甜，我不会逼你，我要你自愿。”

　　此刻，叫古刀如何回答？

　　“怎么样？你可以慢慢想清楚再回答我，而且，不可以有半点勉强。”

　　“逻珈雅菲，没想到你会是一个这样的人！”昔日美丽的公主，如今变了另一个女人。若非站在古刀面前，他根本不会相信。

　　逻珈雅菲注视着古刀，良久，才道：“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知道我喜欢你，就连整个族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并且我真心待你。谁知你竟然如此无情，心里只有那么深深伤害你害你一家的那么恶毒的女人。”

　　如果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她会是世上最温柔美丽的。如果她恨这个男人，所有的美丽都会化成灰。

【七七】恨无头绪
“就是因为她吗？”古刀冷冷问道。

　　“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她是郡主，可我是公主。她害你全家，我却救你父女。她对你并非真心，带着你的爱却嫁给另一个男人，我对你全心全意，把你当成我唯一爱的男人。她夺走你的爱，我给你我全部的爱。我哪一点比不上她了？就因为她是蓉儿的娘亲？那我也完全可以做蓉儿的娘亲，我会把蓉儿当成我亲生的孩子。可是你呢，却甘心为了一个并不爱你的女人，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一死去救她。你到底为你自己想过没有？为蓉儿想过没有？万一你死了，回不来了，那蓉儿怎么办？你就那么乐意跟李蓉蓉做一对亡命鸳鸯吗？你在黄泉路上走得安心吗？你怎么那么自私啊！”逻珈雅菲声泪俱下。

　　古刀此刻不知说什么。其实这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李蓉蓉还有什么值得他去留恋？而让他甘心放弃逻珈雅菲不顾一切地寻找李蓉蓉？难道仅仅是因为李蓉蓉是蓉儿的娘亲？

　　古刀呆呆地坐下来，逻珈雅菲的话如醍醐灌顶，可他的心却更乱了。

　　其实，古刀心里不明白的是，在很多男人的心里，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往往会令这个男人一生无法忘怀。不管是痛苦，还是甜蜜，不管是爱是恨，第一个爱得深切的女人总在这一生中屡屡出现。每一次的出现，都会令自己内心无限震荡。

　　也许对于女人来说，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是最容易忘记的。但对男人来说，却恰恰相反。

　　可是，不管是男人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也好，还是女人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也好，难以忘记的或者最易忘记的，却不是这份爱，更不是这个人，而是生命初次绽放的美丽，鲜花散发的第一缕幽香。

　　李蓉蓉在古刀心里初次绽放的美丽，在古刀的心中，风雪冰封不了，仇恨洗刷不掉，刀剑刻画不去，温柔掩盖不住。

　　而且，这些古刀不明白，这便成了痛苦的根源。

　　逻珈雅菲也不明白，这变成了怨恨的开始。

　　逻珈雅菲忽然抱着古刀放声痛哭，边哭边道：“你以为我想这么做的么？我这么做，无非是让你不再在过去的痛苦里沉沦，让你有一个新的开始。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傻，守着一份无名的爱，放弃了你可以得到的一切。你知道吗，你这么做让我有多心痛，我恨死你了……”

　　逻珈雅菲可以恨古刀，可古刀又能恨谁？

　　李蓉蓉为了达成蒙王的一己之私，不惜出卖了古刀最深的爱。逻珈雅菲为了得到古刀，竟把蓉儿抓起来逼婚。面对这些，古刀又该恨谁？

　　“为什么这些事都发生在我的身上？”古刀总在不停问自己，却从来没有人能回答。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七八】爱是等候
古刀把逻珈雅菲轻轻推开。现在，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女人，他只要他的女儿。

　　只要带着蓉儿离开这里，除了把一份无尽的痛苦留给自己以外，这一切都可以结束。

　　逻珈雅菲是不会伤害蓉儿的，只有古刀伤害了逻珈雅菲。

　　古刀轻轻走出帐篷，迎着风雪，迈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前行。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没有尽头。

　　逻珈雅菲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失声痛哭。她说过，要古刀自愿、没有丝毫勉强地娶她。

　　或许，逻珈雅菲现在需要的不是古刀的爱，而是等待。等待古刀回心转意，等待古刀明白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她相信，她的爱会像春天的温暖一样融化古刀冰封的心，会像温柔的手一样抚平古刀心里的创伤。

　　这些，逻珈雅菲曾经做到过。就在古刀受伤那些日子里，逻珈雅菲已经知道古刀不停地动摇着。如果不是出兵瓜州，不是遇上李蓉蓉，他们可能已经再也无法分开了。

　　又或者，逻珈雅菲觉得那天不应该出手要杀李蓉蓉，不该心生妒意。而是以最大的宽容、最美的笑容让古刀送李蓉蓉回肃州，即使那是一条不归路，起码人走了，爱还在。

　　可如今，古刀从这个帐篷里走出，不知道还会不会走回来。

　　蓉儿还在这里，古刀绝对不会不回来。可是，古刀的心也会一起带回来么？

　　逻珈雅菲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哭得大声。

　　直到风雪声已经很大，很大，再也听不到逻珈雅菲的哭声了，逻珈雅菲还一个人伏在桌上不停抽泣。

　　******

　　逻珈雅菲在帐篷里等古刀足足等了三天。

　　这三天里，逻珈雅菲心里有着无数的担忧，无数的思念。只要听到风雪的声音，她便以为是古刀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便匆匆出去看看。

　　但每次看到的，除了风雪就是失望。

　　这三天里，逻珈雅菲形容憔悴，与往日明艳可人的公主判若两人。

　　爱一个人其实是受罪，只有痛苦到了尽头，或许才可以看到幸福的光亮。

　　逻珈雅菲不知伏在桌子上写了多少个“古刀”，每一个字都注满了最深的爱。她曾埋怨自己不该把蓉儿藏起来，可除此之外，她却没有任何办法。这么做，只有两个简单的结果：古刀从此离开她，古刀从此不再离开她。

　　她希望的正是后一个结果。

　　一个女人，为了爱，可以付出一切，也可以毁灭一切。

　　逻珈雅菲只是想，把古刀留下，再用她的爱慢慢感化他。她愿意用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或者更久等待。

　　直到那一天，逻珈雅菲已经无法等候了，她就会让古刀带着蓉儿从此离去。

　　又或者，逻珈雅菲对古刀的爱已经在等候中耗尽了，她也会让古刀带着蓉儿从此离去。

　　可是，这一天又该是哪一天？真的要等到爱尽了恨没了？

　　到那时，心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