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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同人)迢递故园-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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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亲自前去长沙。若非此次太康事急,在下本当与家师同去。”
萧策摇头笑道:“张真人太客气了。吴老高兴得很,当即便应了你与阿浣之事,还说待到天候和暖一些,他便亲上武当回礼。”
俞莲舟一拱手道:“吴老年纪大了,若是不便,待到此间事了,还是由在下亲自登门为宜。”
萧策不答,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与俞莲舟道:“吴老让我将此信转交于你,只让你二人沙场之上万事小心,婚事自有他与张真人费心便是。吴老还说,你二人如今既已定下名分,以后也便不用顾忌。阿浣交托于你照顾,他也能放心。”
俞莲舟双手接了吴澄的信,萧策又从袖中取出一物,却是巴掌大小的一枚通体晶莹温润的羊脂白玉如意。
萧策将那玉如意交与俞莲舟道:“这如意俞兄弟先收着。当初阿浣家中遭难,她与阿竹死里逃生,身上只余这枚她母亲匆忙塞给她的传家信物,是陆家历来只传长子的信物。如今也算是陆家唯一的一点东西。前两年颍州军困苦太过,她送阿瑜去金陵之时凑不出半文银子盘缠,只得当了这如意,后来在下费得不少功夫才得以寻回。此物既是陆家唯有的家传之物,如今且便交与俞兄弟做个信物吧。”
俞莲舟听得此物来历,当下郑重收入怀中,“谢过萧兄。”
萧策倒是坦然受了,却对俞莲舟笑道:“阿浣前些日子忙着太康战事,尚未得知此事。我这做师兄的军务到比她还忙些,所以此事还烦劳俞兄弟自己告诉阿浣吧。”
俞莲舟闻言一怔,正要开口,却忽听得有脚步声向这边而来。侧头看去,正是沈浣。
萧策此时也瞧见沈浣身影,当下拍了拍俞莲舟肩膀,再不多说。
沈浣丝毫不曾知晓两个人都说过什么,竟似有些心不在焉。
沈浣接过俞莲舟递过来的照雪乌龙的缰绳,听得萧策唤道:“阿浣,怎么了?”
她见得周围除了俞莲舟与萧策再无旁人,微一犹疑,开口道:“师兄,火烧太康一事……”
萧策只听得她这前半句,似乎便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向她摇了摇头,“此事回头再说,不急于这一时。”
沈浣却似未曾听见萧策所言,一边伸手至袖中摸取什么东西,一边皱眉道:“方才思秦卜出一卦明夷卦,我……心中甚是不安。这次火烧太康……”
萧策竟似不仅知道她要说什么,还知道她要取什么,当下按住她的手,“阿浣!”
沈浣被他这一声唤过神来,抬头看他。却见他叹了口气,随即抬手替她理了理罩在外面的大氅,开口道:“太康一事,待你由楚州回转回来再说。眼下你只和俞兄弟前往楚州尽快将余毒清尽才是。”
沈浣听得他所言,怔愣半晌,终究点头应允。
二人当即翻身上马,向萧策抱拳道别。萧策同俞莲舟点了点头,转头向沈浣笑了笑,颇有深意道:“阿浣,你常年带兵征讨。此行楚州,且出去看看外面。”
看看外面,苍生黎民,瞬息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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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浣看着揪着自己衣襟的稚童,久久不语。她蹲下身,轻轻摸着那小姑娘的头。小姑娘衣不蔽体,天寒地冻之中赤着一双满是冻疮的脚踩在泥水里,头上一根枯草草标,怯怯的看着沈浣。
沈浣心中酸涩,不知所言。但觉肩上一暖,却是她身后的俞莲舟一掌按在她肩上。
鹿邑至楚州,千里之遥。
于俞莲舟来说,不算甚远。
自出道以来师兄弟中以他行走江湖为多,这些年张翠山下落不明,师兄弟几人为寻人更是江南塞北踏遍。
于沈浣来说,也算不得甚远。
她常年转战,动辄连夜奔袭,亲领数万兵马一日间急行三百里已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一千里路,沈浣却是走的艰难异常。这更不是她第一次,被路边这样被变卖的稚童拉住。
中州大地,流民遍地,饿殍遍野,田埂荒芜,十室九空。
自去年夏末,河南一路战火纷飞,兵戈连天,到得如今已是大半年时光,汴梁路、安丰路、淮安路、南阳府、归德府、汝宁府无一幸免。
远襄、柘城、皇集、兰阳这等恶战爆发之处,战火过后,早已是死城一座。寻常百姓如何能有元军与颍州黄州二军动作速度相比?往往尚来不及逃出避难,两军的炮火兵戈便已将半座城轰为瓦砾,血浸三尺。待到恶战过后,只换做断井残垣间无人掩埋的荒尸白骨。
一场恶战下来,死伤最多的,不是元军,亦不是颍州军,而是手无寸铁尚不知发生何事的寻常百姓。
上万性命,连天烽火金戈厮杀之中,亦不过微薄如蝼蚁。
每一场恶战,来不及出逃的是所攻之城的百姓。而于周边城镇能得以出逃、避开战火的人,却只是灾难之始。
多年战乱,中州之地田野贫瘠,黎民穷苦,家中有米下锅的已是不多,更何谈富庶?一夕背井离乡,无钱无粮,只做得流民。
流民,只是中听得说法。
所谓流民,其实便是乞丐,夹杂无数老弱妇孺,人数上万的乞丐人流。
十余年动荡战乱,接连半年战火连天,中州大地之上,四处炮火疮痍,已少有完整城镇,唯余血色侵染三尺的荒野之上,遍地白骨,一股股流民乞丐徒劳而绝望的缓缓迁徙,祈望能寻出一丝生机。
太康的一把火,烧去的远不止一座城。丧命在太康大火里的平民有多少,沈浣已经无从知道。然则这一把火烧出的流民,却远不止几十倍于两军死伤。北至长垣、封丘,南至西华、陈州,东至虞城,西至通许,整个汴梁路,竟有七八成的城镇已经是空城一座。
蝼蚁尚且偷生。流民乞丐,终究比战火之中一具枯骨强上太多。
从鹿邑一路往南,接连数日,她与俞莲舟竟不曾到过一座尚算完整的城镇,处处荒芜,民生凋敝。天寒地冻之中,荒野天边无处不是缓缓往南迁徙的流民。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少有青壮多是老弱妇孺。
“好心的大爷,求你买了我吧……”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姑娘说着沈浣已不知听了多少遍的话,红肿的小手扯着沈浣的衣袖。
小姑娘旁边,尚有七八个孩子,各个骨瘦如柴,各个头上插着草标。
“大爷,您别看我家杏儿瘦,缝补煮饭洗衣样样都能干,模样性子都是好的。过得两年大些了,还能给您铺床暖被。您就收了她吧,当个粗使丫头,给口嚼头就行!”小女孩的父亲头发脏污蓬乱,一双眼睛布满红丝,模样狼狈不堪,拉着沈浣与俞莲舟乞求。他见得眼前二人虽然一身衣衫行套不似富贵,但神清气正,挺拔俊秀,虽不知其来历,可念着自家闺女若能跟得其做个粗使丫头,总是比跟着那些来替勾栏收姑娘得人牙子走强上千百倍。
虽是卖女,但声声情切,亦曾带着幼弟流落街头的沈浣又如何听不出其中拳切之意?
沈浣苦笑,暗道若是眼前这汉子知道自己便是下令火烧太康、将这群平民百姓生生逼成乞丐流民之人,是否还会这般将自己当做能给这小姑娘一口饭吃的救命稻草。
那小姑娘也只七八岁年纪,看她不出声,竟哭了起来,一把抱住她的手臂,抽抽噎噎道:“大爷,您就收了我吧!我、我、我什么都能干的!也不要钱、钱的。您给我爹爹和小弟两个馍就好!小弟他、他四天没东西吃了,还、还病了……”
犹自稚嫩的童声入耳,蓦然间,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沈浣,仿佛被这小姑娘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饥饿、幼弟、惊恐、病痛、幼时朝不保夕的时光仿佛重现在眼前。
她少年立志,要争一个清平世间。然则如今,近二十年前她所受之苦,经她之手,又被转嫁给这些未曾长成已先尝尽乱世之苦的稚童。
世事离乱,骨肉分散。这便是她浴血沙场十余载的成就。
昔年仅只沈家一家家破人亡,而如今,这放眼望去,哀鸿遍野,又还有多少这般苦苦挣命的黎民?
她为了给自己,给沈竹,给将士,给百姓一个清平世间一个安宁故园,可以不惜性命血染沙场,可以十载韶华一掷金戈。可到底是何处错了?竟然无数将士以血肉、以性命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四处离乱的世间,满眼疮痍的故园?
懵懵懂懂间,俞莲舟如何处理眼前之事她已再无力注意,甚至不曾留意自己使如何上了马继续往南赶路。直到日落时分被俞莲舟带到一户人家大门之前,才听得俞莲舟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肩头,“莫要多想了。”
沈浣苦笑摇头,这才注意到俞莲舟正在敲眼前门户。举目四顾,但见这一处小镇亦是门户破落,大多房屋早已毫无人烟,唯有眼前一家,虽然寒創,总算尚有些人气。
俞莲舟敲到第三次,院中总算传来脚步之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的是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手脚粗大,似是个庄稼汉子,只是愁苦憔悴,见得俞莲舟和沈浣,不由一愣。
俞莲舟拱手为礼,开口道:“这位兄弟,在下与舍弟途径此处,天色将晚,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二人借宿一宿?”
那汉子犹豫半晌,开口道:“大哥,不是俺不借,实在是俺家不仅没口嚼谷,也实在是不方便。”
若在往常,俞莲舟自是不强求。只是如今沈浣旧日寒疮未愈又添毒伤,连日赶路,她虽不开口,却也只怕多有不适。他当即从袖中取了一两银子,递给那汉子道:“舍弟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最忌风寒,还请兄弟行个方便。”
那汉子见得手中一两银子,犹豫半晌,开了门让两人进来,开口道:“我瞧二位不像坏人,住一宿倒也可以。只是……只是我那婆娘正生孩子,家中脏乱得很,两位可莫要介意。”
俞莲舟和沈浣听闻皆是一怔。谁也没想到这家中主妇正值生产,俞莲舟自不必说,沈浣一身男装亦是不便。只是如今既然也已经进来了,也矫情不得。
那汉子将两人安顿在偏屋之中,苦笑道:“家里一点子吃食也是没有,就一点前些日子挖来的野菜,两位大爷凑合一顿吧。”
“无妨。我二人带有干粮,兄弟不必费心。”
那汉子当真忧心自家生产的妻子,也来不及多说两句便匆匆而去。
对方妻子生产,俞莲舟与沈浣自是持守礼数,待在屋中并不外出走动,只简单洗漱,取了些干粮出来。正值此时,忽然有人敲门。俞莲舟起身开门,却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端着一盘煮过的野菜站在门口,见了俞莲舟,有些胆怯,懦懦地道:“爹、爹……叫我送这个过来。”
俞莲舟侧身让小姑娘进了房间。那小姑娘将一盘子煮过的野菜放在桌上,看见桌上两人赶路所备的几个烤馍和些许肉干,当即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沈浣将她神情收入眼中,温声道:“饿了吧?你爹娘如今怕也无暇顾及你,你先同我们吃吧。”说着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示意小姑娘坐下。
小姑娘的眼睛几乎掉进那烤馍与肉干里,然则怕生天性却让她犹豫半晌,怯怯看了看一脸严肃的俞莲舟,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榻边上,仿佛颇是怕他,准备随时逃跑,却又抗拒不了烤馍肉干的诱惑,接过沈浣递过来的筷子。
看俞莲舟虽然神情静肃,一语不发坐了下来,倒也并没有要轰走她的意思。小姑娘稍稍松了口气,两只筷子攥了又攥,却不敢往外伸。正当此时,俞莲舟抬手将一块肉干夹入她面前碗中。她惊讶的盯着碗里的肉干,不信一般用筷子戳了戳。
沈浣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别怕,快吃饭。”那小姑娘再不犹豫,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沈浣看着她模样,心有所感,抬头去看俞莲舟,只见得俞莲舟却也正看着自己。幼时街角的相逢情景历历在目,引人感慨。俞莲舟抬手,夹了肉干放入沈浣碗中,“吃吧。”
声音低沉,似是旧时,却又不同。个中情愫,难以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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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俞莲舟让沈浣歇下,自己坐在椅上闭目运功调息。
深夜之中,隔壁似有妇人哭泣之声。压得虽已极低,奈何两人均是内功深厚,听得甚是清楚。俞莲舟闭目运功岿然不动。沈浣却是白日情景历历在目,听闻那抽噎,辗转反侧,终是难眠。
时至三更,却听得“嗵”地一声,虽然不大,却甚是突兀。
两人出于习武者本能,立时察觉声音不对,沈浣当下翻身而起,见得俞莲舟已经悄无声息推门而出,跃至院中。
声音异处出自厨下,两人三两步便到厨房门口。一推门,奈何门从内被拴住。俞莲舟微一皱眉,运力于臂,内力过处,门栓从内无声无息震断。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两人见得门内情景,无不一惊。只见房梁之上两条人影,竟是一个妇人和晚间那个小姑娘。
俞莲舟手上一闪,两只钢镖寒光闪过,挂在梁上的草绳瞬间断裂。沈浣已跃身而上接住两人,伸手一探,尚有气息,当下无暇多言,赶忙替二人推宫过血,输导气息。
此时那中年汉子也已听得动静,打着赤膊奔了出来,一见厨下情景,当即明白发生了何事,急得红了眼,待要抢上,却被俞莲舟扣住,“等等。”
沈浣与俞莲舟行动甚快,那妇人与小姑娘被草绳勒得不久,沈浣推宫过血数下,当即缓过气息,悠悠醒了过来。俞莲舟手刚一松,那汉子当即冲上去,一手抱住自己女儿,一手揽住妻子,惊怒哭吼道:“你这婆娘咋地这般糊涂?!咱们一家子逃荒,便是饿死,也死做一处。你猪油蒙了心,咋能带了丫头寻短?!”
而那小姑娘俨然被吓得呆了,哇哇大哭。
俞莲舟与沈浣面面相觑,均不知如何劝起,只得一边扶了那妇人与小姑娘,一边扶了那发抖的中年汉子回了屋中,便避嫌回了自己屋中。
夜深人静,隔壁屋中的哭泣低诉之声,却是清清楚楚的传来。
原来这镇上前些年接连水患颗粒无收,本已艰难,这几年又是烽火连天,朝不保夕。去年年末远襄一开战,镇上之人便陆续逃难而去。只是这对夫妻,妻子怀了身孕,无法长途跋涉,只得留了下来。然则世道艰难田埂荒芜,家中早已断炊许久,全仗丈夫刨些野食过活,有上顿没下顿。那丈夫虽只是个粗人,却是重义,不肯抛下妻子独自逃难求生,强撑着等妻子生产完,打算带着分娩过后的妻子一同南下逃难。
然则那妻子心中明白此等世道,逃难之中一人过活已是艰难,丈夫又如何养的活自己与女儿,加上一个刚刚降生嗷嗷待哺的小儿子?她不愿连累丈夫,却又望能给丈夫留个后,左思右想,低泣半夜,一狠心带着大女儿自尽,只盼能省些粮食给丈夫与小儿子,莫做拖累。
隔壁夫妻哭泣之声渐弱渐息,沈浣却再不能眠,怅然独立窗边。俞莲舟也未曾想到会遇到这等事情,叹息一声,取了大氅,替沈浣披上,问道:“可要出去?”
沈浣只觉着屋中无比憋闷,当下点头。
两人也不走远,只当跃出窗外,一翻身上了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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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之中,月色深寒,沈浣心中纠结难耐,无声叹息。
俞莲舟递过一物,却是一只酒囊,低声道:“皇集之时萧兄送来的酒。”
沈浣一怔。那时他不让她喝,只说以后待她身体见好,再陪她喝。她回营以后,军务繁重,已把此事忘光,却不曾想他到还记得此事,如今竟带了这酒一起。
沈浣心情郁结,只欲痛饮一场,当下一声不吭接过酒囊,仰头便喝,一口气竟足足喝了半袋。
俞莲舟也不阻她,任她仰头痛饮。
那酒号“千日醉”,确实是极品的杜康。以沈浣酒量,半袋下去,也只觉得酒气上涌,双颊发热。胸中块垒,烈酒难浇。
她肩上忽然一沉,却是俞莲舟拍了拍她。总是没有只字片语,内里安慰之意却是鲜明温热。
沈浣心中一动,只觉不吐不快。
“我年幼尚不晓事之时,便知父母要我做男装打扮是为了能替阿竹承担祖父遗志,克元复宋。其实那么小的孩子,又懂得什么蒙汉之分?后来家中被鞑子屠灭满门,流落街头,直到被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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