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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无神深深地看着他，走近他，坐在他床边，撩过他额前的发丝，并不回答。
就这样，两人在无声中相视良久。
独无神突然嘴角扬起神秘一笑，“如果我告诉你我可复你武艺，你会如何？”
孤鸿影也笑了，打趣道：“教主不会是想让鸿影以身相许吧？”
独无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俯下身将那张美妙绝伦的双唇攫取。身下的人也搭上他的肩热烈回吻。
一吻即罢，独无神放开他，带着邪笑在他耳边低声道：“复你武艺？其实我不想……”
雾霭沉沉，云海苍茫。远处高峻直耸九天的峰如在云间，风起云涌，如狂澜骇浪般，气势汹汹，雄奇壮观，变幻莫测。
平林凝碧，相去万里，其间鸟鸣啾啾，神出鬼没的兽隐于暗处，发出低低的嘶吼。
赤霞山中的最高峰——临月峰上，有一泉，名为临月泉，此泉中的水，一年四季皆为热。
泉边有一人，慵懒地泡在泉中，倚在一块大石上，闭着眼，神情悠闲。
临月泉氤氲蒙蒙，烟雾缭绕，那人裸露的身上凝着细细水汽，使他的肌肤显得更加晶莹剔透，金色的眼光洒在他身上，伴着那轻轻随风飘逸的袅袅云烟，他就如一谪世仙子，梦幻，旖旎，不染纤尘。
有一段时间，独无神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这飘渺似是虚幻的美景。
靠在大石上的人悠悠睁开眼，缓然道：“来了？”
独无神冷笑一声，“要不要跟来随便你。”说罢转身便走。
“哗！”一阵水响，孤鸿影毫无顾忌地从水中站起，走向独无神，魅然笑道：“无神，你手里拿着我的衣服。”
独无神转身，目光直接而坦然。
此时，孤鸿影美得像这泉中走出的精灵。
他扬唇一笑，将衣服递给他。
孤鸿影拨开覆住他背脊的发，赤裸光滑的颈后，一红蝎纹身妖异又邪魅地显现出来，只不过是一瞬间，下一刻，那道纹身便被红衣的衣领与落下的黑发所覆。
这纹身他不知见过多少次，但每多看一眼，心中就会有种隐隐的不安，究竟为何而不安，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有时甚至会让他喘不过气来。
孤鸿影转眼看着他，嫣然笑道：“我那纹身有那么好看么？让你百看不厌？”
独无神也看着他，“挺适合你。你就如它一样，美丽又危险。”
孤鸿影闻此笑得更加美艳，他系好腰带，继而望进独无神冥然深瞳，“或许有一天，你会恨它。”
“什么意思？”独无神锐利的眼神似要将人在刹那间刺穿。
孤鸿影但笑不答，迈步悠悠前行，“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说或许而已。”
不知怎的，独无神觉得他的话语中，带着藏也藏不住的忧伤，即使他在笑。对了，就是这种忧伤，最近变得越来越浓，就那么蕴在他眼底，如影随形。
他究竟在为什么而忧伤？
他望着孤鸿影飘然妖娆的红色背影，那背影越来越寂寥，越来越凄美，轻盈得仿佛会随时乘风而去一般，没有人能留住他，没有人。
“鸿影。”他唤道，那道红影为他而敛足，在不远处等着他，他箭步跟上，与他肩并肩。
他们来到泉边小林中的一座小木屋中，屋中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两椅一床一柜，却干净素雅。
刚推开门，孤鸿影有些支持不住地靠在门边。独无神知晓他现下已四肢无力，但没有扶他。因为他还可以走一小段路，他此时不需要他人的帮助，也不屑。
这近十日来，独无神每日让他先在临月泉中泡上一个时辰，泉中的奇特药性和热气会渗入肌理，进入血液。此泉中的水有活血养气，疏通经络之效，可助独无神将真气输入到他体内，然后流向四肢百骸。
天下间，凡四肢之筋尽断之人，再无可能续上。但独无神可力挽狂澜，因为他练了凌天炫。但天下间，他只能救一人，是练功时，将血给他的那个人。
是孤鸿影。
独无神不仅可将他四肢之筋续上，他还可拥有与独无神不相上下的武艺。
因为，他们的血液融在一起。
因此，待孤鸿影与他拥有等同武艺之后，他们便成了一体。
若其中有一人中毒了，另一个也会中毒。若其中有一人死了，另一个也不会独活。
生在一起，死亦与共。
真正的同生共死。
独无神取出银针，在孤鸿影手臂上的天泉，曲泽，郗门，内关等穴位扎下。
孤鸿影见他一脸严肃，抿唇不语，笑道：“堂堂无影教教主现下成了神医。”
独无神斜睨他一眼，“我才不想，我巴不得你手筋脚筋全断，那你就可安安静静待在教中，不会成天给我找麻烦。”
“教主此言差矣，若鸿影真成那样，我就不是天下无双的孤鸿影，也入不了你独无神的法眼了。”孤鸿影笑得美艳，转而又道，“你可知男儿有八景？”
独无神抬起头道：“哪八景？”
“泰山乔岳之身，海阔天空之腹，和风甘雨之色，日照月临之目，旋乾转坤之手，磐石砥柱之足，临深履薄之心，冰清玉洁之骨。”
独无神笑了，“那都是些文人墨客的追求罢了。况且……”在腿上扎下一针，反问道，“你在此八中又有几？”
“你以为呢？”孤鸿影看着他。
独无神大笑两声，旋即坦然道：“一个都没。”
“为何？至少也应有其中一二吧？”孤鸿影不悦道。
“你狂妄自大，杀人如麻，全身上下沾满血腥，哪来的海阔天空，和风甘雨，日照月临，临深履薄，冰清玉洁？而且就依你现下这状况，又怎能泰山乔岳，旋乾转坤，磐石砥柱？只是……”再扎下一针，独无神没再继续说下去。
孤鸿影，狂傲狂妄狂野的孤鸿影，本不屑此八景，又何以有此八景？他随心所欲，游戏人间，八景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脚下之泥。
孤鸿影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流光溢彩的深目中透出不知为何的情绪，迷魅又炫亮，而后轻轻叹息一口，“无神，你可知此八景中我最没有的就是那海阔天空之腹？”
独无神嗤鼻一笑，“你连挑断你手筋脚筋之人都能原谅，又何以最无海阔天空之腹？”
孤鸿影摇了摇头，妖艳的笑挂在唇边，“非也。你可知天下之大，广袤无垠，泱泱万里，可我却无那能装河山之腹，我的腹中，天下间，只能容一人？”
独无神抬首看着他。
许久。就那么一直地看着他。
看见他眼底，脉脉流淌的忧伤。
时间停止，空气凝滞。
许久，独无神嘴边勾起一笑，伸手轻抚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如羽般一吻，轻柔，却浓烈，缠绵，千丝万缕蓄于其中，剪不断，理不开。
“鸿影，你该闭嘴了。”
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旋即开始运气，将真气徐徐输入到他体内。




第十二章

时光荏苒，健步如飞。
三个多月了，也就那么过去。独无神每日都从不耽搁地为孤鸿影治伤。现下，孤鸿影不仅能活动自如，还拥有独无神的七成功力。
这日，他们沿着临月峰山腰间的一条小道漫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潭，名曰玉龙。此乃临月峰的胜景之一。
尚未接近，便可闻玉龙潭那边传来隆隆的瀑布声。光是闻此声，便能想象那瀑布从九天之上直垂而下，激起茫茫紫烟的情景。
蜿蜒曲折的小道，将他们徐徐引至玉龙潭，透过密林的缝隙，微微可见那条如银河般的瀑布喧嚣着，咆哮着落入潭中，气势先声夺人。幽幽玉潭在林间若隐若现，清澈碧透的玉龙潭如镜般倒映着四周的青山，幽美清湛。
再过五步，便可目睹全数玉龙胜景，但孤鸿影却拉住了独无神。
独无神转过脸看着他，“何事？”
孤鸿影有些诡异地笑了笑，瞅瞅潭那边，给他使了个眼色。
独无神顺着那个方向看去，透过已不算密集的林间，见到在玉龙潭边相拥的两人。让他们无比熟悉的两人。
独无神低低一笑，有点讶然，“怎么会是他们？”
孤鸿影也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调侃道：“你堂堂教主，居然一点也不关心手下人之事。”
独无神会意道：“火使说的是，看来我这个教主应替他们选个良辰吉日，让他们成婚才是。”
“唉……”孤鸿影大叹一口，“我是不是该说你有点迟钝呢？”
“迟钝？”独无神提高嗓音，头一次敢有人如此说他，他斜睨着孤鸿影，“你说我迟钝？”
孤鸿影不以为然地摊摊手，“啧，不然又是什么？我觉得他俩平时挺明显的，可怜无影教教主独无神一世英明，却连这个也看不出。”
独无神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孤鸿影莞尔，转身向前走去。独无神想拉住他，却不知怎的，自己脚步不听使唤地跟上那个红艳飘然的身影。
两人已来到潭边，由于瀑布声势浩大，进入境界，完全忘我相拥的两人仍未察觉有人站在他们十步之外。
孤鸿影轻咳一声，悠然吟道：“天机织罢月梭闲，石壁高垂雪练寒。冰丝带雨悬霄汉，几千年晒未干。露华凉人怯衣单。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
独无神也叹道：“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惟妙惟肖，生动活灵，妙哉！”
听见有人说话，在浓情蜜意中沉醉的两人终于如梦初醒，惊诧尴尬又呆滞地看着来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须臾之后，他们立即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他们有些惶恐慌张地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单膝下跪，低头拱手道：“见过教主，见过火使。”
“雷使风使，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欺瞒于本教主，你们可知错？”独无神假意嗔道。
“回回教主……”麟结巴着，这种事怎么好说出口？
“禀教主，我与麟是真心的，望教主成全！”瑛是一豪气直爽的女子，心中藏不住话。她瞪了麟一眼，真没用啊你！
麟在她锐利的瞪视下噤若寒蝉。
独无神爽朗地笑起来，“你们都起来。你们早已到了婚嫁年龄，若我不为你们主持一下的话，我这当教主的岂不是很不尽人情？”
闻此，两人立即理解了独无神话中的意思，继而眉开眼笑地喜道：“多谢教主成全！”
“好了，你们都退下，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至于你们成亲之事，此乃教中一大事，本教主会择一良辰吉日给你们风风光光地办了。”
因他们两人都从小失去爹娘，后独无神收留了他们，因此成婚之事就由独无神来主持。
他们向独无神道谢过后便恭敬离去。
孤鸿影带着浅笑轻叹一口，在潭边一齐膝的大石上坐下，“无神，有个问题一直在我心中没问过你。”
独无神站在他旁边，望着那倾泻而下的瀑布，缓缓道：“有话便说。”
“其实你亦早已过成婚之龄，且天下间倾心于你的女子何其多矣，为何不择其中之一？一般男子到了你这个年龄，儿女都已及腰了。”
闻此，独无神微低下首，看着他，他此时也仰望着独无神，一红一黑，一上一下，两人又如此脉脉相视许久。青山碧水，飞瀑嚣响，更显出两人无言的静默。
只在那么一瞬间，孤鸿影从独无神那深不见底的眼中，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凄凉。
终于，独无神开了口，“你以为呢？”
孤鸿影却笑得讥诮，“你乃傲视群雄，睥睨天下，卓尔不群的独无神，又怎会让自己有弱点？”
独无神只是淡淡地笑笑，邃然的眼眸愈发深沉，凄凉的意味比方才更加明显了几分。
孤鸿影仍然仰望着他，眼中又透出那隐隐的忧伤，他拉住他的手，“无神，你真的无懈可击吗？”
只听见一声悠然的叹息，独无神回握住那只手，转首看着那一泼碧潭，原以为等不到他的答案，但此时，低沉的嗓音却从上方传来，“我的弱点很强，强到，可以让我更强。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孤鸿影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笑得美艳，明艳，妖艳。
有这么一个传说。
秦朝时，有这样一个没出息，浑身都是毛病的青年，他懒，从不干家里农活。他好酒，常醉成一滩烂泥。他好色，见着漂亮姑娘就迈不开腿。他没礼貌，对官对民都是大大咧咧。最可气的是他好撒谎，好吹牛。他经常让人看他左腿上的七十二颗黑痣，他不说这是皮肤病而说是天相图。他经常遥望咸阳，摇首叹气，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他撒谎也越来越离谱。他不知从哪弄来一生锈铁棍，告诉乡里人说这是一把从南山仙人那里得来的宝剑，名曰：赤霄。他把它奉为至宝，整日“剑”不离身。他还说自己不是人，而是天上的一条赤龙。他牛越吹越大。他说他早就认识皇帝，始皇帝是白龙，他还说始皇帝不如他，因为他是法力更高的赤龙，他将来要取而代之也做皇帝。他说他知道始皇帝的元气已化为一条白蛇，最近一段时间在丰西泽附近游弋。他说他要去斩那白蛇。
无人信他，只当他是个满口胡言，满口大话的疯子。
可，在一天晚上，一切都变了。那晚，乡里几十个结伴去县里学徒作工的青年走到了丰泽西，这个青年也在其中，但他不是去做工而是去凑热闹，他边走边拿着酒壶喝酒。
这帮人走到丰西泽时停住了脚步，说来也怪，最近，去县城学徒作工的人常常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丰西泽附近，所以，为保险起见，大家派了个身手敏捷的青年先走几步前去打探，不一会儿，探子吓得面无人色逃了回来，他说他走了一段路闻到前方隐隐有腥气，于是爬上大树望了望，看见一条硕大凶恶的白蛇挡在道路中间，象是在等什么。人群大惊失色，再也不敢向前。
这时，这个青年分开众人向前走去，他说那条白蛇在等他，他要斩了它。他边说边拔出铁棍，脚步踉跄，看来他喝了一路，现下已醉了。人们屏住呼吸看着他歪歪扭扭远去的背影，心里都在说，这个傻小子……
一夜过去，这个青年再也没有回来，人们知道他一定成了蛇的美餐。云开雾散，大家继续前行。走了一段路，突然，他们看见一条硕大的白蛇，被斩成两截扔在路边。再向前走了几里地，发现那个青年正躺在路边呼呼大睡，他的身体上方有一团云气笼罩，云中有条赤龙正懒洋洋地飞来飞去。而他手中的铁棍也已不见，代之的是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宝剑，剑身上清晰地镌刻着两个篆字：赤霄。
这一刻，大家都相信了这个青年原来说的话皆是真。
这个青年就是刘邦。
这把剑，就是他斩蛇起义的赤霄剑。
赤霄剑，乃一把帝道之剑，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帝道。
只有有王者帝道之气的人，才配拥有它。
江湖又有传闻，说华山派掌门得了此剑，至于如何得此剑，尚是一个谜。不过以他的修为，还不能使那剑，据说他连剑都拔不出。
可不管怎样，其奥秘可慢慢研究，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此剑真正地据为己有。虽华山派掌门一再掩饰，但已是欲盖弥彰。
天下间谁人不想得此神兵？但祝长云学聪明了，比寒阎君更狡猾了，见纸包不住火，他便将赤霄剑藏到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后邀请武林各派人士开武林大会，当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这样可让武林各道相互牵制，谁都得不到什么好处。
这日，独无神到孤鸿影房中找他时，他已不见踪影，桌上留了一字条，“十日后，鸿影必携赤霄回教。”
独无神微微一笑，再次觉得复他武艺是个错误的决定，早料到，这只鸿，是只闲不住的鸿。
五日后，武林中很多有头有脸，名扬天下的人士齐聚于华山，翔龙教人对此无甚兴趣却也派了几人前来，道貌岸然地端坐于练武场两边。
祝长云命人将赤霄剑抬上场。赤霄剑安静地躺在锦盒之中，但见此剑，场内的人立即两眼放光，皆有些躁动，可碍于是江湖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极力保持冷静。
今日一览当年刘邦携此号令天下的赤霄剑，才知此剑是如何的神奇了得。三尺又五寸长的剑身，仿佛一活灵活现的赤龙正腾然盘旋而上，凌厉寒冽的锋芒蕴于剑鞘之中，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威严肃穆，不容直视，不可亵渎，俨然一傲视天下，睥睨四海的王者。
祝长云坐在练武场的最前方，面带和善之笑，眼中却暗露狡黠之光，他向堂下个武林人士道：“我祝长云武艺疏浅，今日邀各武林同道来赏此剑，为的是想请各位与我共同参透这剑中之玄机。”
“此剑有何玄机？”嵩山派掌门问道。
“张掌门可以试试。”
嵩山派掌门站起，走到锦盒前，将赤霄剑从盒中拿起，脸上带着自信之色。祝长云拔不出此剑的传闻他早听过，心里常常讥笑于他，那家伙武功修为不如他，怎可能拔出此剑？这天下间能拔出此剑的人，定然是非他莫属，到时候他的威名会更加远播。
他握上剑柄，一个使力。他一惊，脸上尴尬地阵红阵青，剑身如有一股力量紧紧地抓住一般，它纹丝不动地锁于剑鞘之中。他暗中运功，几度使力皆是毫无效果。祝长云和堂下各人见此场景皆面露讥诮之色，嵩山派掌门面子挂不住，难堪得恨不得挖地三尺。但人也丢了，只好悻悻地回到座上。
后又有几位掌门前去挽袖一试，皆是以失败告终。
现下堂下只剩一片叹息之声。
祝长云眼中闪过一丝小人得志之色，他轻咳两声，蹙起眉肃然道：“还有没有人愿意出来一试？”
场内之人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