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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由得一阵慌乱。
孤鸿影走到他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而后眯眼笑道：“教主，此人相貌生得如此美丽，杀了岂不是有点可惜？”
“火之使所言极是，这扬州城中象姑馆数不胜数，如果将他送至那里的话，以他的姿色定会是楼中红牌，前途无限……我们趁此也可大赚一笔，这几日我们在这扬州城中的盘缠也就够了。”
孤鸿影却摇首笑道：“教主，您有所不知，此人乃堂堂血刃教主跟前的红人，要真那么做的话，可能血刃教主会不悦哦，到时候来找我们麻烦岂不是扰了我们游玩扬州的兴致？不如……先把此人扣在这里，看看血刃教主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
……
两人沉浸在如何处理莫清言的兴趣之中。
莫清言被两人羞辱与戏弄的话语激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紧紧握住了拳，怒火覆盖了他周身散发的寒意。他只怪自己愚钝暴露了行迹，可他更没想到的是，向来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与隐藏之术居然在他们眼中只是小菜一碟。不过事实上，就算那时在独无神发现他就即刻逃走的话也无可能逃出他们的掌心。
“住口！”他怒吼一声，拔出腰间所佩长剑，指着他们，他岂能任人宰割？他心中已暗下决定要为自己拼出一条血路，然后再找出一丝空隙趁机逃走。
见此，孤鸿影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骤然敛去。冷冷的目光扫向莫清言。
他徐徐拔出腰间的佩剑，挡在独无神的前面，面色冷凝，原本妖娆魅惑的深瞳乍现寒光，周身的杀气猛然提升，冷厉冰寒的刀锋冒出丝丝彻骨寒气，惊飞枝头之鸟，连整个别苑都似在此冷峻凛冽的杀气中簌簌颤抖。
连独无神都为此气势而感微微惊骇。
莫清言被这气势震慑到，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着，不禁退后一步。
孤鸿影又逼近一步，嘴边勾起一丝嗜血冷漠的笑，“你敢怒吼无神教主，你敢拿剑指着无神教主，你敢对无神教主不敬？”他冷哼一声，“本想放你一马，看来现下是没这个必要了。”
莫清言睁大眼，紧握住剑柄的手心已被冷汗打湿，孤鸿影频频向他逼近，他只有连连后退。手上的剑似乎也有千斤重，不觉间，他已垂下那执着剑的手。不是他怕死，而是被这杀气禁锢在其中，压抑而难以呼吸，感觉像是濒临死亡边缘，活了又死，死了再活，活了又死……顷刻之间，似乎自己已经死了好几百回。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只能等着他死亡的裁决。
太可怕了，比死还可怕！
失神与惊恐缠上他此时脆弱的意识，连孤鸿影的剑尖抵在了他喉间也浑然不晓。
喉间已破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丝缓缓漾出，在白皙细嫩的颈上蜿蜒，美艳而妖异。
“真美……”孤鸿影眯上眼，轻佻狂野地笑喃道。
独无神看着虽在杀人但依然风华绝代的孤鸿影，不禁想起三年前他们两人相遇时的情景，继而在心中轻叹，摊上这么个手下，真不知是福是祸。
只要再一使力，莫清言便会命丧黄泉。
莫清言绝望了，不是他不想活，不想抵抗，是真的再也动不了，全身就像被点了穴一般，就连后退一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天下间居然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杀人手法！
难道左家庄就是被这样在一夜之间被灭的门吗？
不，不是，左家庄的人是死于他的天门阵下，那么……难道这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魅影迷魂”？天，孤鸿影都这么厉害，那么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无神呢？他又有多厉害？
就要死了。
浓浓的悲哀在心中升起，脑中再次浮现出那位白衣男子的脸庞和身影，他，睥睨天下，傲视群雄，他，无与伦比，俊美华贵，像天神一般。他，似乎正看着自己，温柔地；似乎正抱着自己，紧紧地……
视线朦胧起来，那人似乎近在咫尺。
在这个时候居然会看见他，难道自己已产生了幻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血液汩汩流出，身体也愈发冰冷，意识已渐渐模糊。
闭上眼，死，似乎并不那么痛苦。
失去血色，却依然动人心弦的唇微微扬起……
倒下。
“他死了？”独无神目睹了方才惊艳的一幕，他没想到死居然可以这么美丽。
“他死得很幸福。”孤鸿影已没了方才那煞人的杀气，把目光转向独无神，奇迹般的，那昭如银月的眼瞳中，藏了一丝凄凉，他宛然笑道，“他在死前看见了他最心爱的人。”
独无神叹了一口气，看着他，“你的魅影迷魂已练得登峰造极了。”
孤鸿影云淡风清一笑，“……没想到，他死的时候，才是最美的时候。只可惜……穆血刃没有看到这一幕。”
独无神抚住额头，无奈道：“我又得替你收拾烂摊子。”
“无神，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无影教和翔龙教向来关系恶劣，再恶劣点也无所谓。”孤鸿影收好剑，缓缓走近他，一抹媚笑浮上俊脸，眼中泛着疏狂之光，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没有人可以冒犯你，冒犯你的人，都得死！就算与整个武林为敌我也无所谓。”
独无神笑笑，突然深有感触地说：“魔教啊……无影教大概会因为你而永远沉沦在魔教的阴影之中，以后再难有回头之日了……”
“魔教？魔教比正教要来得有意思多了吧？”
“从你身上，我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游戏人间。”
独无神睨了他一眼，敛起笑颜，顿下来，不再继续此话题，他对隐在暗处的雷之使说道，“麟，你有何事要向本教主禀报？”




第三章

凌天炫，此功诡异玄妙，神秘难测，没有人知道其奥妙所在。它究竟有多厉害，无人见识过，它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只有传说中才有。
武林中谁人不想武功盖世？
武林中谁人不想傲视群伦？
武林中谁人不想天下第一？
武林中谁人不想得到它？
传说中，轩辕帝当年便是凭此武称霸天下。所以，只要得到它的人，便可武功盖世，傲视群伦，天下第一。
为此，江湖中再次掀起抢夺秘籍的血雨腥风。阴谋，厮杀，尔虞我诈，平日里所谓的正派人士，也露出了真面目。
炎玉堂堂主寒阎君被人谋害，秘籍被夺走。落在崆峒派掌门的手上，而后崆峒派掌门惨死于回崆峒山的路途之上，随行的弟子也死得一个不剩。凌天炫又落在华山派掌门手上，后他又遭人暗算，身中剧毒，时日无多。既而又落在五毒教教主之手，不出多日，五毒教教主的尸体便出现在一堆毒虫之中，惨不忍睹……
江湖大乱。
凌天炫已成一祸害。但被其蛊惑的人仍然执迷不悟，做着天下第一的梦。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渔翁，其实……不然。
独无神和孤鸿影笑看江湖这场纷争，尽观世间百态，将人性的险恶与贪婪尽收眼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而，黄雀的后面站着猎人，那么等在猎人后面的，又是谁呢？
是这场游戏真正的赢家。
是翔龙教。没有人能暗算到翔龙教教主穆血刃，因为江湖中现下已鲜有人有此能耐。就算是无影教也难。
踞独无神遣人将莫清言遗体暗中送到翔龙教已是三十九日。令人惊讶的是，翔龙教没派人来寻仇，教中平静得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穆血刃将莫清言的遗体藏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他不让任何人去骚扰他，夜里梦中叫着那个人的名字，呓语着，清言，你没死，你不会死，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独无神说，穆血刃是个人物，是个枭雄，没有被仇恨乱了方寸，还分得清主次。
孤鸿影却戏谑地道，这种人才可怕啊，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穆血刃打算学了凌天炫给我们来个秋后算账呢！
独无神笑了，别有深意道，日子还长着呢。
独无神和孤鸿影已回到了教中。孤鸿影一直抱怨这次远途没什么收获，只是玩了玩扬州。独无神却笑道，他本来就只是想去扬州游玩一番。
狡猾，原来你早就料到会没收获。孤鸿影如是说。
这日清晨。无影教湘竹苑中。
风萧萧，卷起地上尘埃。翠竹摇曳，飒飒作响。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竹林间正上下纠缠，兵刃相接，频频的撞击声如沉沉龙吟虎啸般不绝于耳。双方剑招精妙绝伦，时如灵动游蛇，时如流水行云，时如闪电霹雳，在酣畅淋漓的挥洒之中，一道道剑影连成白练一片，炫亮，刺目，令旁观者目不暇接。
狂舞的衣袂在空中漫扬，如腾龙，如飞凤。两人身形轻盈飘逸，流畅无滞，气与剑交融在一起，只剩下忘我境界，他们仿佛是置身于浩瀚的天地之间一般，纵横驰骋，啸傲天下。
百招之后，默契般地，两人顿足，收剑。旁观者大感失望。
孤鸿影摊手道：“啧，又是平局。”
独无神不露情绪地看了他一眼，不置言语，只是走到苑中的醉风亭下，拿起侍从为他们准备好的香茗饮上一口。
孤鸿影也随着他来到亭下，“教主有心事？”
“……”独无神饮下第二口茶。
见独无神根本不理会他，心中也大概猜出个缘由，于是他微笑着又继续道，“教主若再与我打上数个回合，那么教主一定会赢我。”
闻此，独无神终于放下手中茶杯，看着他，嘴边扬起一丝深意的笑，“你知不知道，我只想在一百招之内赢你？”
孤鸿影一捋鬓边的发丝，两眼带着含媚的笑，“原来教主也是局中之人，教主想当此次江湖纷争中最后的赢家。”
“你该早有觉悟才对。我从未说过我不想要。”
孤鸿影一听此言再也笑不出来，他以前真的认为，独无神其实对凌天炫不屑一顾，就算他去扬州探听凌天炫的消息，但更多的只是想看武林的笑话，没想到……他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瞳，微蹙起眉，紧抿薄唇。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眼前这个人，头一次，他这么觉得。那双如泓潭般深邃的眼眸中，藏的东西太多，让人感到危险，危险得根本不容任何人将其洞悉。
独无神走近他，捏起他的下颚，脸上蒙着一层邪气与强势，“平日里狂妄又杀人如麻的你，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你是觉得此次任务有困难，还是……”手下一紧，孤鸿影有些疼痛地将眉蹙得更拢，“因为此次任务的对象是你亲大哥？”
这算是一种试探吗？
孤鸿影打掉他的手，嫣然一笑。心道这个主子真难伺候，时而如挚友般可与他谈笑风生，时而又摆出主子的架势威慑于他，让人有点应接不暇。
“教主可否明白这个江湖是个属于强权的江湖？”
“你想说什么？”独无神似乎记起了什么，逼视着他。
他并不急于回答独无神的问题，再道：“教主可记得你与我三年之前的相遇？”
“那又与此有何关系？”
他笑颜依然，继续问，“教主可知刘备三顾诸葛亮茅庐之事？”
独无神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脸上已无方才凌人的气势。他负起手，望向眼前那密密的翠竹林，抿唇凝思。竹林那沁人心脾的新绿，刹那间，已随着悠长的思绪变成一片火红，在他的脑海中，映出那天见到孤鸿影时的情景。
那日，孤鸿影就站在那片火红之中，身着一身红衣，带着神秘而迷魅的笑，远远地看着他，或是说，等着他……
三年前，江湖传闻南边的彤云山住有一杀手，精通奇门遁甲，武艺超凡绝伦。只要能找到他，无论让那杀手杀谁，谁就活不过三日，不论对方武艺有多高强，在江湖中的势力又有多大，三日之内必下黄泉。
只是要找到此人甚难，第一，要先寻得他的所住之地。他的住地其实从未变过，只是他在周围布下了迷阵，只要破了此阵者，方能觅得到其住所。第二，就算是寻得了他，他也未必会见你，他只见有缘人。第三，见到了人，他也不一定会给你办事，你还得有财。因此，江湖中鲜有人睹过此人，去寻他的人甚多，有的是要找他杀人，有的是要目睹此人的神奇之处，但大都无功而返。当然也有见到此人的，只是隔着一层屏，看不到那人的真面目，那人也替来访者杀了人，干净又利落。只是小试牛刀，但已足见其本事。
当年，独无神所创的无影教才刚刚起步，势力不大，却如坐春风般的蒸蒸日上，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但欲翅震九天，胸中怀有鸿鹄之志的他，又怎甘心于此小小成就？然世间不可能事事顺心，无影教要更加强大，还缺了一个人，一个全能的人，一个能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拼打天下的人。
独无神想起了他，那个在江湖中叱咤风云的杀手。
他敢夸下海口，三日之内杀比自己强的人，他有勇；他能在三日之内杀比自己强的人，他有谋；他精通鲜有人能的奇门遁甲，他有智。
他需要这个人。
于是他来到了彤云山。
这里云深雾罩，密林凝碧，而且人烟稀少，走入这里，有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他究竟在何方？环视四周，皆是高耸直入云霄的青山，他曾听找到那人的人说过，那人住在一片枫林之中，那里枫叶四季都是红色。但其他的，那些人都不予透露，因为那些人都答应那人不可与外人道，不然会死于非命。
可这里都是满眼的绿，哪来的红？
但他坚信它的存在。
孤鸿影，他的名字叫孤鸿影，他想起了那人的名字，孤鸿影，孤鸿影，他喃喃地念着，难道此名中藏有玄机？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独无神想起这两句诗。
那里的枫叶四季都是红？一般的枫只在秋季转红，那么……鸿雁在秋时会南飞，所以这暗示他的住所处在山中之南？不对，后还有一句，惊起却回头，鸿雁回头看幽人，这就是说，那幽人住在山中之北。
没错。
独无神便朝山之北箭步而去。差不多行了五里路，眼前，密密的绿林间，立着一有三尺高的石碑，上有篆字：鸿影居。
独无神笑了笑，找到了。
当他向里迈进时，一团火焰猝然从他脚下燃起，轰的一声，来势熊熊，须臾之间，已被火海包围，红红的烈焰霎时间席卷整个空间，原先眼前的树林已消失无影。满眼都是火，跳动的火，刺眼的火。热，被赤焰包围，身体似在被焚烧，皮肤被火焰燎得嗤嗤作响。痛，火辣辣的痛，蚀心腐骨的痛，令人疯狂的痛，直想举剑了结自己以图痛快。
灼热滚烫的火焰几乎让人窒息。
独无神处在极度痛苦之中，在模糊的思维中努力唤回自己的意识，不能一开始就输在这里，这一定是孤鸿影摆的火之阵，有什么破解之法？
水火木金土，五行相生相克。什么可以克火，对了，是水。哪里才有水？眼泪？现下这情况，怎么会有泪？身体愈发疼痛，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虽此乃虚幻之相，感觉却无比真实，足以使人崩溃，哪里有水？喉咙渴得厉害，阵阵灼痛着，独无神不禁咽下一口口水。他突然眼前一亮，知道了解救之法。
乱吐唾沫，独无神也是被逼无奈。
梦幻般的，前一刻还欲将人吞噬下腹的熊焰下一刻已消失无踪，仿佛方才眼前那情景只是自己的噩梦一场。回神之际，发现自己已身处一片密林之中，与刚才所见的密林截然不同。这片密林诡异阴森，放眼望去，林之深处，是无边的黑暗，黑暗得连人的三魂七魄都会被吞噬得无影无踪。野兽饥饿的低吼，飞禽怯懦的弱鸣，从不知名的方向传来，似近在耳畔，又似远在天边，不见它们的踪影，却又觉得它们正在黑暗中窥探着自己，眼中闪着残酷又锐利的凶光，露着血淋淋的獠牙。
天上雷鸣电闪，阴暗的密林忽明忽暗，长得狰狞扭曲的树影乍隐乍现，张牙舞爪，如同暗夜里前来索命的鬼魅冤魂。
独无神顿感一股恶寒袭身，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时也产生一阵恐惧之感。这又是什么鬼地方？他深吸一口气，再大吐一口，镇定下来，沉思应对之策。
但观此象，应该是传说中的“冥林迷踪”阵。一旦进入此阵的人，如果不懂的话，就会从此迷失在此林之中，不住地在原地来回打圈，直到意识绝望地崩溃掉。当然此阵也是一幻象，不过是迷乱人的意志罢了。
此阵看来是据八卦之象所布。此林中有天地风雷水火泽山。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风雷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有天地，然后生万物焉。盈天地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物之始生也，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
独无神想着八卦之奥秘，天地生万物，那么天地之始又是什么？
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乾乃天，坤乃地。若将天地相容，便是天地之始……
独无神嘴角扬起一抹会意的笑，原来如此。
他刷地一下拔出腰间佩剑，腾空跃起，剑尖指地，几度挥洒之后，独无神收剑轻盈落地。
地上已凿一刚劲有力，飘逸潇洒的“君”字。
将君藏于坤，乃天地相容。象由心生，一切皆虚，万物乃君之意识也。
果然，眼前那阴森恐怖的丛林已因此字消失殆尽。
下一刻，出现在眼前的，又是另一大相径庭的画面。独无神此刻有些无法保持原先的冷静和沉稳。这又是幻觉吗？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幻觉？那些阵已经结束了吗？还是这又是迷阵中另一个幻境？
红，漫山遍野的红，像是烈焰燃烧般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