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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古怪的黑鸟竭力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看它疲惫的神色，干瘪的肚子，却应该飞行了很久了。

它忽然的直直的落下去。

掉到水面上时，却连一丝水　花都没有激起，就沉了下去。

“那是沧海鸦。”卓英倥道，“它们住在弱水彼岸的九幽之地，当配偶死去后，便试图飞过弱水，去地府中寻找自己的配偶，可是弱水无限广大，它们却是永远不曾渡过沧海。”

冯双大讶：“这冥界不都是阴魂吗？怎么还会……死？”

“冥界无限广大，乃是地下世界的统称。至于地府，十殿阎罗，不过是仙界派来监管轮回的狗罢了。”

冯双默然，卓英倥提醒仙界时，总会有淡淡的嘲讽。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觉得疲惫。几日的飞行，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反倒是卓英倥一直很精神，没有一点倦怠，冯双忍不住道：“你不会累吗？”

“我融合了一部分吞天的能力，只能这里有冥气，就可以吸收转化成自己的灵力。”卓英倥淡然道，忽然抱住了她。

有力的臂膀拥了她，她本就是灵体，可卓英倥也是灵体啊？这样奇妙的接触，已经超越了她的理解范畴。

本来想挣脱，但温暖的怀抱实在让人舍不得离开，与他没理由的熟悉，说不出的信任。一切都变成一种催人睡着的安全感。

“睡一觉吧，到了地方我再叫你。”卓英倥轻轻吻上她的唇。

冯双闭上了眼，有些生涩的不知道如何回应。

卓英倥忽然发觉怀中人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不由得怒了：“本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吸引力了？”

当下想叫醒她，竟然在这么庄严的时刻睡着了？不过看到她甜美安心的睡颜，又舍不得了。

也许……那场火后就没有睡过好觉吧。

他眼中闪过心疼，流过自己几千年的谋划，为她安排的苦难，每一点都想替她承受，可是这一切。又是对抗天道无可避免的步骤。

鼎立之时……希望你能明白我。

卓英倥漆黑的瞳孔愈发深邃，在弱水上无尽的飞翔，衣衫逆风发出猎猎的声音。好像心跳的节奏。

“这么一会功夫，竟然又看见了三次沧海鸦。”冯双醒来后，懒懒的蜷在卓英倥的怀里，再也不想自己飞行。

安静看着又一只黑色大鸦敌不过距离，落在了海里。忽然叹了口气。

每只都是孤独的一个，迎着冥界永远的逆风奋力飞翔。

“它们平时飞行在九天之上，我们贴海而行，看见的当然都是力竭的……这里和九幽越来越近了。”卓英倥只说了一句。

“我们不能帮他们吗？”冯双弱弱的问。

卓英倥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可以，那是它们的梦。它们就是到了地府，发现与*人生死相离，还是会死的。”

冯双听罢。不由得怔怔出神。

“我们和它们很像，也在向着飞不过的沧海努力飞越。”卓英倥抚着她的青丝，微哂道，“千年，双儿。终于可能爬上岸看一看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冯双身子一僵，他脸上那冷漠的笑容。隐藏在平日那个醉醺醺外表下有一个冰冷的灵魂。

有些陌生，却又觉得他本应就是如此。

忽然想起刚刚梦中所见，有一位绝美的女子，对着一身血腥的男子用了“欺天”道术。

她看不清他们的相貌，只看到半身的罪孽转移到了那女子身上，天上劫云密布，随时都会落下来。

那就是天双门发明这道术的祖师吗？冯双想起那个梦，泪水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卓英倥站起身来，轻笑道：“到了，你的苦海。把那只小龟召出来吧。”

冯双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玄武，正是那阵图中的那只。

秦广王跳得太匆忙，根本没机会带走那画框，它就留在了那里，被卓英倥擒住了，交给了冯双。

却带着冯双到了一座很大的岛，冯双不由奇怪，在一片大海上飞了不知几多日夜，到了陆地，却说是我的苦海？

她心神一动，颤声道：“苦海天劫？”

卓英倥点点头，一枪忽然把那只玄龟洞穿，一个透明的虚影飞出，被他拍入了冯双的识海中。

“四尊已齐，白虎被我捉起来挖回家的路，现在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卓英倥带着冯双到了大洞前，幽深看不到底。他执枪在洞边轻扣几下，看起来石壁一样，竟然有金铁交击之声。

“咣、咣”的声音在洞中穿出很远，过了很久，底下传来一声充满怨恨的虎吼，一只白色的大虎跃出大洞，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卓英倥，充满着憎恨、愤怒、畏惧等等情绪。

“挖好了吗？”卓英倥似乎看不到这大猫的眼神，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冯双注意到白虎提了下嘴，这只将要扑击的动作，却又迅速的压制了下来，只是点了点头。

“它不会说话？”冯双惊讶的问题，她感觉到了这只巨兽体内澎湃的金系力量，正是西方精金之主，甚至有可能是真身，而不是投影。

“在这里挖了八百年坑，爪子都磨没了，忘了怎么说话是很正常的。”卓英倥看似宠*的抚着白虎，忽然乾坤枪一闪，竟然把它扎了一个通透。

金色的虎血溅了冯双一声，她皱眉道：“为什么突然杀掉它？”

这白虎困在冥界劳作了八百年，早已丧失了锐气，此刻被杀，也只是低低呜咽了几声。就闭目不动。

“自然是为你凑齐五尊，重开自在心。”见冯双竟然有悲悯之色，卓英倥忽有一丝怒色，“你不要怜悯他们，这世间没有一个人对得起你，杀他们……应该笑才是。”

可是想起过去种种，他的脸上，却满是凄苦，哪里有半分笑意。

“我要如何想起过去？”冯双问道，她才到的元婴重天。还是靠生生造化丹这样的外力，想要激发苦海天劫重拾前世，却还需要很久。

“跳下去。我们回家。”卓英倥温柔的抓起她的手，跳下了大坑。

冯双却发现，这坑中落得很慢，是卓英倥带着自己向下流动。

可是随着下落，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无数画面在脑海中浮现，似幻似真。

“这条路曾经是仙界往来人间的最主要的一条通道，不过被我不小心给弄塌了，冥界其他出入口都是吸收记忆，只有这里，去往人间的路上被想起过去。只不过需要凭自己的力量对抗人间的斥力。”

半梦半醒间，卓英倥的声音如隔着一层轻纱，随后他开始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冯双陷入了回忆。

前生种种，在眼前闪过。

……

……

瑰丽剔透的宫殿上刻着万千星辰，大殿前，一个老者拉着小姑娘的手，不舍道：“女儿。爹爹要飞升了，以后一个人无聊了。就用玉露净瓶给喜欢的小草小花浇水，它就可以陪你说话了。”

“爹爹，你可以不去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天真的问道，却只得到一声叹息。

……

长大的少女每天一个人去海边看潮水，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踩到一株小草，发现它被大树遮住了阳光，有些黄了。

莫名的，一阵心疼。

因为她知道，她是一只九尾狐，不是人，所以不敢去人类的世界。

和这小草一样，与周围的所有，都不一样。

……

几十年，少女天天给小草浇水施肥，而把头上的大树枝叶剪掉，为他借来一寸阳光。

发现它长大后，竟然一株枯仙生凡草，乃天下奇物。一刹那剧毒，天帝吃了也化血而亡；一刹那天地至宝，白日飞仙，鬼复肉身。

……

少女想起爹爹，给枯仙生凡草浇了一滴玉露，替他开启了神智。

聊着聊着睡着了，醒来发现两只耳兽出现在草边，一人咬了一口。

公的那只中毒而死，母的那只却因为开启了神智，心伤配偶之死。

……

又是匆匆百年，枯仙生凡草化为一俊秀少年，戏名钟不二，与少女相恋，结婚，生下一个女儿。

正是商末，那一代的道德宗掌教上巡星宫拜访，替二人女儿取名为“妲己”。

……

钟不二大开杀戒，还是没有救回女儿，天降仙兵十万，　生劫数想亡他，少女分他的劫数为二，二人一并抗之。

一场血战，巡星宫坠落北极冰原，少女身殒，魂魄被擒去地府受万年雷劫。

……

地府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身滔天魔力的钟不二杀入地狱而来，以莫大魔力刺破冥界，将她的灵魂送入了异界，隔断了天道的追杀。

……

冥界之外的异界，是一个没有修真，反而是科技昌明的世界。

平凡的九十九世轮回，她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身分，却都有各种幸运可以安然终老，现在看来，是他安排的人在保护着她。

……

醒时，冯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高阁床上，门口卓英倥绾袖临风，倚栏独饮，千钟。

“不见韶华白首，浮生一梦从容。”冯双尽晓前尘，如梦似真，察看自己功力，却发现仍是元婴重天，发现这样尽识前尘，却不算渡过苦海天劫，忍不住吟出一句话。

这话正是钟不二立于坠落尘间的巡星宫上所言。

“这是哪里？”她悄然立在卓英倥旁，与他举杯对饮。

“巡星宫！”卓英倥轻笑一声，一指阁下万里雪原，忽然拔地而起！

“要去哪里？”

“云浮山，通剑峰，太上道德宫！”卓英倥手按枪柄，沉声道，“有些东西，该拿回来了。”

宫外　，雷声滚滚，劫云丛生。

☆、千终章千钟酒

俱是灵体的他们，在人间还是有些不适应。

卓英倥抬头看着无数雷光落在巡星宫上，控制着乾坤枪巡守于外，拦下了大部分劫雷，余下的，落在坚固的宫墙上也没有什么效果了。

他嘲讽的看向天空：“你看天道，又看见了我们。”

“这些年，你渡了多少次雷劫？”冯双早已泪流满面，她分不表眼前的人是谁，自己又是谁，却只觉得辛苦。

每一步，都有可能变成努力却渡不过沧海的蝴蝶。

沧海鸦万世百代几亿年不曾完成，他们两个准备千年，就可以改变天意吗？

血狂钟不二，也就是卓英倥现在使用的这具身体，功力早过阳神巅峰，千年前就应渡劫飞升，可以因为等待冯双的缘故，一直滞留人间。

于是天劫不时降下，卓英倥面对天劫，已经是喝水吃饭一样的常事。

现在这个家伙竟然可以一边抵御天劫，一边在冯双的手上揩油。

卓英倥当然清楚冯双在想什么，轻轻执手与她指点北极特有的奇兽异草，巡星宫飞起时动静极大，无数蛰伏的猛兽都钻了出来，四散逃避。

巡星宫乃是天双门旧时的宫殿，在围攻中受陨后被封印在北极，后来卓英倥因为炼剑的缘故重开此宫，顺手修复了浮空的阵法，又可以沿着天空中星辰运行的轨道遨游四海了。

不过这宫殿太过巨大，飞行速度不快，只似一朵大云般飘荡着，不时有好奇的鸟儿飞下来与冯双嬉戏。

她二人也不着急，饮酒聊天，讨论道法，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虽然。外面不时劫云凝聚，但只有手握在一起，似是最美的景致。

到了通剑峰时，却发现太上道德宫无比冷清，只有紫宁真人由一个青年道人扶着，站在道德殿看飞临的巡星宫。

“掌教真人！”看到这位垂垂暮年的老者，冯双还是很激动的，却发现道德宗只有一个人陪在掌教身边，心里感觉怪怪的。

紫宁真人听到她的声音，混浊的老眼看向冯双。忽然笑道：“没过苦海，你还是你……”

冯双一笑，她虽知前世。却不是前世，这也是蛮奇怪的一种感觉。

卓英倥立在冯双身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任她和紫宁真人叙旧。可紫宁真人又怎会注意不到他，呵呵笑道：“钟前辈也来啦。你如果要开锁妖塔，说开，想平了这太上道德宫，小老儿也拦不住你。”

“你不要……”冯双转头看向卓英倥，她一直没想好自己如何称呼他，依这一切叫他卓英倥。可他现在偏偏用得是钟不二的身体，长相虽然像，却终究有细微的差别。所以一路上，都是省略称呼。这时在人前，有些不知道如何称呼他。

卓英倥见她有些着急，不由笑道：“道德宗你这世的师门，你如何决定。我都只会帮你。”

冯双一喜，便道：“那我只取回身体。就去锁龙台，可好？”

“我说了，你随意处置，道德宗是唯一没有负过我们的，我自不会恩将仇报。”说着他对紫宁真人微一颌首，竟进了宫内。

“喂！”冯双微微气恼，不过却也拿他没有法子。

自行飘下巡星宫，与紫宁真人到了一处空无一物的广场。紫宁真人取出掌门令牌，颤巍巍的蹲下，将令牌填入地下一处暗格。

只见一　座高塔凭空显现出来，冯双心下了然，这正是她当初入九仪星尘微极阵时，看见的第十处阵眼。

“去取你看身体吧，我就不上去了。”紫宁真人对她摆摆手，转身离去，“去锁龙台小心些，这道德宗里面，也不都是可信之人。”

佝偻的身子一步三摇，好像比以往更老了几分。

与此同时，已经完工的锁龙台，本应主持大阵的景海真人却被人绑了起来，他的背后，是一队盔甲森森的墨甲军。

“玉滢，想不到你竟然……”景海一身伤痕，一张不再年轻的脸却是愤然的看着他面前诸人。

玉滢，司空启和，知常道当代掌门闻先生，花蝶宗宗主金楼铃……这里面有正有邪，却甚少道德宗的人。

“景海，立鼎谁来操纵不可？我们可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司空启和寒声道，“再者天下精通阵法的又不是只你一人，我花些日子，也一样可以完成定风凝水锁龙阵，只不过不想浪费时间罢了。”司空启和负手而立，他背后二万墨甲军极是整齐，更添他的威势。

景海一口啐在地上，不屑道：“司空启和你*咋整咋整，反正你不知道自在心与阵法相合之法，永远不能立鼎！”

司空启和冷哼一声，看着天空，没有一丝情感地道：“你还有三个时辰。”

他话音才落，忽然墨甲军阵外乱了起来。一位墨甲军官跑了起来，大声道：“报堂主知……那冯双的身体，被劫走了！”

“一群废物！”司空启和一声怒喝，“还不快追！”

却见一道极凌厉的剑光，闪过，一群着道德宗弟子服色的人极速退去。

清闲扶着脸色苍白的清彰边打边退，小声道：“你是不是喜欢你师妹？”

“你胡说什么？”清彰矢口否认，却动作过大，伤口又破了开来。

幸好他自己就是医生，连忙点穴止血。

清闲苦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次去抢冯双的身体，你冲在最前，不惜*重伤也要冲击墨甲军的军阵，以为我是瞎子吗？”

清彰不答话，转头看着被玉闲抱着的冯双身体，面露一丝欣慰。

“那说好了，公平竞争，你敢不许用肮脏手段！”清闲看他重伤无力，干脆背着他向前走。

“什么公平竞争？”清彰不解。

“抢师妹啊，”清闲剑气如虹，忽然威势大涨。“你可不许配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物暗中下毒手，各凭本事。”

“无聊。你没戏的。”清彰自信道，却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了天空，混战中的众人都抬起头来，看向突然出现在天空的巨大宫殿。

“这是……巡星宫？”闻先生声音颤抖。

“师父，你还是输了。”被绑在景海真人身后的叶逐羽笑了起来，他身边是受伤昏迷的钟梦华，罗裙染血，眉头痛苦的蹙起。

“他们来不及的。”话音刚落，忽然一阵烟雾笼罩了全场。雾中传来这样的对话。

“小紫薇，你现在功力这么差啊？现在落在我手里，岂不是任我施为？”一个得意的女声响起。声音成熟妩媚，可是语气却带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

“救钟梦华。”叶逐羽淡然的声音响起。

“我为什么要救情敌？”女声骤然怒道。

“你不救我现在就飞升！”

“算你狠！”咬碎银牙的声音。

在场是高手，立时就驱散这雾。雾气散开时，却见场上不见了叶逐羽和钟梦华的身影，一驾华丽的马车由四条黑龙拉着。向巡星宫飞去。

司空启和皱眉道：“是洛凤生？她竟然没死？”

那女声回头怒斥道：“司空启和，找你报仇前，我死不了！”

洛凤生到了巡星宫，跳下马车恭敬的对卓英倥行礼道：“师祖！”

然后转对冯双犹豫了一下，同样喊道：“师祖！”

冯双连连摆手：“师父你不要这么喊　我，我还没给苦海天劫。还是自己。”

她眼睛一转，看向二人，提声问道：“有些事。你们谁解释下？他们为什么要抢我的身体？”

这时的冯双已经恢复实体，面色与人身时几无二致，只是更添几分威严，如果用神识去看，她的背后有九条粗大的尾巴轻轻摇动。正在可怕的择人而噬。

她凤眼一立，有一种奇异的威严。道心稍有不竖的人，立时　就会丧失神智。

卓英倥哼了一声，虽然没心情废话。洛凤生一声苦笑，知道这里自己辈分最小，清清嗓子，开口道：“是自在心。欲铸万里山河鼎需要一物可以承载五行之力，这世间也就只有自在心可以了。可是我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