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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双看着他的小脸，发现这几天他没有吃苦，反而比在太上道德宫的时候还胖了几分，不由调笑道：“看来你师父对你不错，都教你什么好东西了吗？”

明旭闻言却是神情一黯，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到底是不是个带把的？”冯双一指点在他膀上。

其实这些粗俗的话，倒是和卓英倥相处那几天学会的。

“当然是带把的！”明旭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受不得激，挺起小胸脯傲然道。

“那你想和师叔说什么？”

“我觉得……张传龙不是个坏人。”明旭想起在敌人中卧底这几天，又补充道，“有些妖人，也不是坏人。”

冯双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也认真起来，问道：“然后呢？”

“我们道德宗，那更不是坏人了！”明旭手指按着下唇，眼中越来越多的困惑之色，“既然都是好人，为什么要打来打去呢？好人不应该一起打坏人吗？”

“天下哪有好人坏人这么简单？”冯双抚着明旭的脑袋，“你说，小羊被狼吃掉了，羊妈妈很伤心，那个狼是坏人吗？”

“当然是啦！他为了自己的肚子，就杀掉了别人的孩子。”明旭握起拳头，愤愤道。

“可那是一只公狼。有一个温柔漂亮的老婆，刚刚生了一窝毛绒绒的小狼崽，天天叫着找不到吃的，他要不要去吃羊吗？”

明旭是极聪明的孩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如果不是吃羊，就会饿死自己的孩子，所以不得不做这些。可我们又不是狼，我以后只吃素就好了。”

冯双笑了起来：“小麦稻子这些果实，也是植物的下一代啊！”

“啊，草木也有自己的下一代……”明旭被冯双说得糊涂了。“那怎么办才好？”

“我们每个人活着就是对资源的索取，这个世界空间有限，我们想活得好一些。自然会挤得旁的人不舒服，于是就有了冲突。我们每个人都是羊又是狼，可是大部分时候我们根本没有想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只是旁边去做，自己也跟着上了。”　冯双看着脚下的莽莽大山。摇了摇头，“你的师父会是个好人，那是因为他站在你的这一边。今天那些修真者，一定恨死无妄堂了吧？”

明旭点点头，有点害怕：“杀了好多人的……”

“可他们恨无妄堂，道德宗的我们却会感激雪中送炭的盟友。这就是立场不同。然后死人了。亲朋好友喜欢的人，就种下了仇恨，世世代代的杀下去。”

“好可怕。”明旭顺着冯双的话想象下去。浑身一抖。

“所以道德宗不会停，那些人也不会停。”冯双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好人会死，坏人也会，只论好坏没有任何意义。这片天地已经是一片丛林。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活下去。只有握紧手中的剑　，才能杀出一身平安。杀得一派安宁，杀得……天下太平！”

冯双忽然明白，也许道德宗的真人们，是早就看透这一切，才淡然的为之准备了无数年吧。

不会停的战斗，至死方休！

她目光转向无相宗所在的西边，心下森然，狠狠道，十日后，从此这个天下第一邪门就要在世上除名了！

带着明旭一行向南飞去，小家伙疑惑起来，奇怪的问道：“师叔，我们不回道德宗，这是向哪里去？”

“送你们出海。”冯双道，“现在雍州境内局势已然明朗，附近几州的妖人也会被吸引过去，防守压力大轻，景耀真人负责的青州更是提前修完了大阵。现在只有景海真人在金陵忙锁龙台的修建，其他各位真人齐聚东海，送你们这些小辈弟子出海。”

明旭一惊，随即默然。送他们这小辈弟子出海是早就定下的计划，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现在轩辕皇陵将开的传言马上就要传遍天下，相信到时会吸引住天下大部分修真者的注意力，正好趁机召各宫真人和中坚力量回山，将他们这些小辈弟子送出海。

这是不能更改的计划，道德宗的传承乃是第一等的大事。明旭几次开口说要留下参与战斗，都是欲言又止，知道冯双也不决定他的去留问题。

一行无话，冯双在盘算十日后的战斗，明旭却是翻来覆去的想冯双刚讲的话，想得通又想不通，只觉得号称逍遥自在的修真，也有许许多多的矛盾困难，不掉那虚无飘渺的飞升，只活着的各种人祸是非，却比天劫还要能以抵挡。

雍州在中国的西北，此去南海甚远，二人剑光虽速，却也行了近一天，到第二日午时才到。

到了约定地点，明旭忍不住的惊叹道：“好多大船！”

“是啊，曾以为我上元宫出海船队是天下第一，看了真空楼集合的舰队，才知道我们是井底之蛙啊。”一道剑光飞出天空迎接二人，摸了摸明旭的头，然后回头看向冯双，极是兴奋的喊了句，“冯双师妹，别来……无恙？”

却是上元宫弟子清闲。清闲看到冯双，声音竟是有一丝颤抖，冷动着灼热的光芒，踏进一步，手臂微张却又停了下来，只是笑着道：“听师父说你为了寻我中了陈易埋伏，我很是担心，听说你没事……这就好了。”

冯双看着清闲激动的样子，不曾想自己去找陈易寻仇，却被清闲误会是去解救他，也不好明说。接着他的意思道：“只是那时却被薛磊带走，白白跑了一趟。后来听说师兄倒是把薛磊耍了个够，自己逃了回来，反而是冯双多此一举了，给大家添乱了。”

上次清闲被渡罪坊的薛磊带走，自己在外的时候就一直担心他的安危。后来听清彰说清闲自己回山，正随着景耀真人驰援各方，细问道才知他与那武夫薛磊一路斗智斗勇，闹腾了半个江湖，让那位渡罪坊长老高人变作了江湖笑柄，潇洒回山功力还进了一层，这便放下心来。

不过重逢清闲还是很开心，三人一路谈些最后的局势，最近道德宗得了无妄堂这个强援，形势一片大好，大家压力下了很多，只是提起各大邪门时，怎么也掩不住眼中的仇怨。

落到中间最大的船上，三人通名而入主舱。除了道德宗各宫掌脉真人，还有一个清秀少年坐在主宾席上，大家相谈正欢。

“有苦楼主这条航路较正，此去南海相应可以减少许多风险，景耀在这里多谢了！”背插双剑的景耀真人从面前的海图中抬起头来，神情颇为激动。

“景耀真人言重了。海路危险，互通有无乃是生存之道，景耀真人给我的海图上，有不少好生意啊！”那俊秀少年自然是苦海，他手里也有一幅海图，越看越是开心，笑得和一只小狐狸似的，船舱中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钱袋。

见到众人动作，冯双不禁苦笑起来。苦海是她找来的，道德宗送众弟子出海，还有千年来积攒的各种宝物材料，自家的船不够用，冯双就让紫宁真人去找苦海，同时联系苦海去让他备船，让他在船钱上多多照顾道德宗！

冯双的话苦海自然不敢违背，以极为实惠的价格真空楼下所有可以出海的船都借给道德宗利用，总数上甚至超过了道德宗本身的船队！毕竟道德宗只有一只船队，景耀真人每五年出海一次，而真空楼出海活动是长年不断的，繁华和收益率都高得多了。

但是苦海商人本性难改，在船钱上亏了之后整日痛心疾首，告诉冯双如果趁机要高价，道德宗也是给得出的，她冯双可以分得到好大一笔钱。

冯双对钱财并不看重，只是一笑，拍板了那个实惠价格，要苦海亲自来配合道德宗出海。

古代造船技术相对简陋，虽然大家都是修真者，身负道术上天入地，可是海中各种巨兽海妖也是比地上的大上许多，出海远比陆上危险百倍，除了道德宗和真空楼这样的大型船队，敢进入深海的船十不存一！

苦海得了冯双命令，在南海见到道德宗诸位真人之后，日夜商谈，把自己这些年船队积累的经验和探明的道路都贡献出来，得到了道德宗的信任。

景耀真人投桃报李，也把自己的海图与苦海分享，双方都是得到了好处。

会议间隙，苦海会悄悄把扯过一位，就偷偷告诉他，自己有一桩“好生意”与他一谈。真空楼经营范围极广，道德宗各位真人各有痴迷，景南真人看上了上等炼器材料，景淳真人发现了符纸材料，玉滢真人听说真空楼有灵兽幼崽，不自觉钱包都瘪了一圈，听到苦海说“好生意”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会按住自己的钱包。

听到有人进来，苦海抬头看见冯双前来，微不可查的行了个礼，眼神闪烁，有话要对她说的样子。

☆、章五扬帆。二

不过冯双暂时还没有机会和苦海单独说话。这里的负责人是景耀真人，他见自己徒弟带着冯双和明旭回来，就知道轩辕陵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剑眉一挑，问道：“无妄堂可杀人了？”

冯双没有回答，看向明旭。想到杀人，明旭脑海中不自主地回想起那重甲将军，他号令手下放箭的铁血杀伐，给他小小心灵实在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不自觉的就抖了一下。

幸好他道德真经已有不俗功底，灵力运转一周天，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正色道：“回禀真人，那无妄堂派出万名墨甲军，一照面就已杀人逾百，各门派弟子都已经约好要召集人马，不会放过轩辕陵中的宝贝。”

景耀真人虽不喜这样的阴谋诡计，转过来对冯双躬身一拜：“冯双师侄，你想出此计，道德宗不知少伤亡多少弟子，实是大功一件！景耀有礼了！”

“景耀真人言重了！为宗门对冯双培养之恩重如再造，为道德宗出力，乃是冯双的义务。”冯双没想到景耀真人如此客气，连忙欠身让过，不敢受他这礼。

“好，好！”景耀真人看得出冯双脸上的真诚，不由笑了起来。这名弟子天资横溢，修行勤勉，更难得是居功不傲，实是甚好。

又想到她救单身相救自己*徒清闲的事情，对冯双好感更佳。

看来清闲会误会冯双救自己的举动，与清闲真人的后来的讲述是分不开的。

“这位是苦海大师，乃是真空楼楼主，这次我们出海，要多谢他的大力相助。”接下来景耀又给冯双和明旭引见苦海。

接下来二人继续相谈出海之事。道德宗运小辈弟子出海避世，这只船队甚大，光大型就有二百余艘。路线、吃喝、人力等等许多事情都需要协调。

景耀真人虽然出海经验甚多，但实不擅言辞，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话，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文采，远不如他的剑光犀利。反观苦海这位万年难遇的大奸商，不多几句就把谈话的主动掌握在手里，后面基本是他在话，景耀真人附和，很快就已经定下大部分事宜，剩下的需要等玉闲真人回来之后再决定。

因为本次出海。道德宗还为这些小弟子准备了不少修炼必须的物品，比如改造灵气环境的阵法材料等，道德宗可不是只想临时躲避。很有借此机会开辟海外道场的势头，准备的极为全面。

而这其中有一些资质，是难以用现在的船搬运的，连真空楼都找不到足够大的船运送这些东西。这时久不理事的玉闲真人主动请缨，准备驱使海中奇兽到搬运。之后就带着几名弟子出海，至今未归。

事情大部分已定，景耀真人指点左右：“开宴！”

当下有小弟子送上菜品酒水，大家就在船上招待起苦海来。

千年大派风范，虽只招待苦海一人，但是道德宗准备在仍极为丰盛。各种陆上灵果珍奇异药流水价的摆上，还有望舒宫的小弟子献上歌舞。

冯双也留下陪宴，古代宴会是会席的。大家各坐一个小桌子，她留心歌舞，发现当中跳舞的正是上次看见表演转圈绝技的小女孩，松诗晴。

上次她排的舞蹈本是为了道德宗祭祖庆典准备的，紫宁真人本打算在庆典上请来无妄堂堂主司空启和。还有知常道当代掌门闻先生，密谈修建定风凝水锁龙阵的事情。谁知道景则真人身故。自然不会再有庆典，修阵之事提前发动，松诗晴的舞蹈也没有机会在世人面前出来了。

不知道她感到有没有失望呢？看着松诗晴一板一眼的动作，在场的可只有苦海一个外人，他依然跳得异常认真。

冯双忽然想抱抱这个水一样的姑娘。

这小女孩乃是水系天灵根，到了水气充盈的海边，十成功力可以发挥十二成来，举手投足间水光盈盈，极好看。

冯双发现苦海竟然没有去谈生意，在认真的看舞蹈，不由奇怪，这少年手下有金陵第一妓馆，真空楼名下的妓馆更是数不胜数，什么样的舞蹈能让苦海如此入迷？

再看看松诗晴，又看看苦海，忽然笑了起来。原来苦海少年身量，大部分女弟子都比他要高，只有松诗晴还是小女孩，与他身高最为般配。

莫非这不知道多少岁的少年春心萌动了？这些天的神经崩紧，难得的放松下来，冯双忍不住去想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换换脑子。

等松诗晴跳完舞蹈，施礼退场，苦海才又活跃起来，与景耀真人对饮几杯之后，拉过一个人闲坐的景平真人，小声道：“我有一桩好生意，真人有没有兴趣？”

在场众人多被他拉着“密谈”过，见景平真人也中招，相视一笑，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其实在暗中关注。

不过景平真人一心飞升，除非苦海能拿出让他功力连升上几阶的密药，否则这个世上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景平真人的。修炼功法？这世间又有哪一门的功法，可以比得上道德真经高深，成为世间飞升仙人最多的第一正法？

苦海无功而返，在座的有人欢喜，有人失望。欢喜这个大奸商也有失败的时候，失望自己没有景平真人沉得住气，这涵养功夫，还需要再练几层。

不过却没有人会恨苦海，因为他卖的东西虽然可能价格会高一些，但确实是他人急需之称，而且极为珍惜难寻。

从景平真人桌旁离开，苦海握着酒爵，眼睛转了几圈，又拉了几位景字辈高人相谈“好生意”，再没失手。

这时大家已经酒至半酣，见苦海后面连战连胜，大家已经没有更多兴趣了，这时，走路已经有几分摇晃的苦海找上了冯双。

众人一奇，这还是头一次见苦海找三代弟子谈生意呢！可转念一想，大家又醒悟过来，这景字辈玉字辈的高人，除了景平真人有一线清明，玉闲真人不在场，都已经被苦海坑过一轮了。

现在他开始对三代弟子下手了，真是蚊子再小也算肉的超级商人啊！

“冯仙子，在下有一桩好生意，不知可耽误几分钟谈一下吗？”苦海装模作样的走到冯双桌旁坐下，主动碰杯一饮而尽，爽快道，“我干了，你随意！”

冯双轻抿一口，却听苦海小声的对自己道：“我多方打清，连几万年的典籍都查过了，没有发现过有什么卓姓的修真家族。”

“没有吗？他应该是很大的家族啊，家里来的那一队人，最低的都有灵丹境修为，领头的更是有元婴重天，听语气还是侍女。”冯双低头挟菜，以掩面上的失望之色。

这些天他拜托苦海查有关卓英倥之事，以防他万一逃不出来，自己就去救他，谁知道竟然一无所获。

苦海表现上在给冯双推销一把飞剑，却飞剑精光流溢，中间镶嵌一块上品的火系灵石，可以极大的增强火系法术。

只有略为粗大，为了照顾中间那块巨型宝石，本就极宽的剑面还多了一个诡异弯折。

可就这么一把奇怪飞剑，却让不少弟子都上了心。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不是二代弟子，也是三代弟子清字辈中的佼佼者，都是各真人的*徒，都是识货之人，看得出这剑虽然是法宝，但攻击力，堪比仙器！

光这一点，这剑价值中极高！不少人心中蠢蠢欲动，心说若是冯双付不出合适价钱，一会自己就上前把这剑抢了下来。

不过看冯双的样子，也很是喜欢这飞剑，把玩着飞剑微微出神。

他们哪里知道，冯双是在听苦海汇报，与他用密语交谈，尽量提出更多的有关卓英倥的信息。

“你看这根灵枝。”忽然自怀中取出一物，递给苦海。

这物一出，大家又是一惊。这物虽然不是仙器也不是法宝，只是一块原料，但是其中蕴含的生命力强大不说，还隐有几分仙灵之气，这东西交给优秀的炼器师手中，以合适的方法引动其中的仙气，那就是一件下品仙器，甚至运气好，造出中品仙器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家看到苦海眼睛一高，拿起那树枝时，就知道那品质接近仙器的飞剑自己拿不到了。

“主母这是要造什么好东西？”苦海笑了起来，“我有合格的匠人可以打造出中品仙器，甚至您再画点图纸给我，我自己添点东西给您打个上品仙器来！”

冯双却是摇摇头，有点失神看着这根小小灵枝，想起沙漠深处那一场大战，叹气道：“我不是想打造什么，这东西给你看，是让你感觉上面残余的攻击，你可以逆推出其中的功法吗？”

原来这段灵枝乃是青龙背后一棵小树上的枝子，在卓英倥与青龙战斗时，枪气也沾染到那棵树，恢复能力却比青龙还强，一直没有任何损伤。冯双见它青葱可*，折了一枝收藏起来，这时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