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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文一开口，陈亮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好好，我马上带他去看。”

　　　　吴玉好奇所谓小家伙是什么，就跟着陈亮和辛文走。来到一个看起来相当荒芜的破房子，门上加了把岌岌可危的锁，陈亮开锁进去，辛文跟在后面，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

　　　　她仔细观察四周，院子东北角有一口破井，井边堆着砍得整整齐齐的木柴。院子连着厨房和两间屋子，门上都结了或大或小的蜘蛛网，里面的物品也积了厚厚的灰尘。

　　　　陈亮对辛文说：“你带你老乡去屋里坐坐，我去拿东西。”

220　第220章（）　
辛文捡了根柴火，将一间屋子门口的蜘蛛网卷掉，随手扔掉，又拿自己的帕子将一张凳子擦干净，“大人请坐。”

　　　　她看着，若有所思。突然笑问：“你和陈公子认识多久了？”

　　　　辛文没有多想，答：“半年。”

　　　　“他常常私贩兵器？”

　　　　辛文唇角微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她也笑：“嗯，我方便了，你也能方便。”

　　　　陈亮这时提着一个包裹走进来，往她面前随意一扔，包裹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她的目光凝住。

　　　　那是各种各样的雕像，展翅欲飞的鸟、低头饮水的牛、相互啄斗的鸡她拿起其中一件，细细摩挲，心中百转千回。直到陈亮等得不耐烦了，才笑着问：“这些怎么卖？”

　　　　萧清澜回到住处，被告知吴玉跟着辛文出去了一天还没回来，他微微诧异，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迅疾的脚步声，就见吴玉猛地冲进来，关上门。

　　　　“你有没有蒙黎兵器的样品？”她问。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长一短两把短剑，“有什么问题？”

　　　　她拿起短的那一把，在长的那把的剑身上一划，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伴着铁屑簌簌下落。“如何？”

　　　　他道：“上好。”这两把是蒙黎给他的样品，样品理所当然是品质最好的。

　　　　她咧嘴。

　　　　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小鸟雕像，比起市面上昂贵的青铜器，这块由铁制成的雕像显得廉价而平凡。她将鸟喙对准那把被划过一次的短剑，在旁边划下一道同样长的线，不同的是，削下的不是小铁屑，而是丝状铁屑，极为纤细，落在一旁卷成几道圈。

　　　　萧清澜果然面色微动，“你从哪里拿到的？”

　　　　“哈！”她难掩得意，却不说今天的事，而是盯着他问：“你给我说实话，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调查谁和西戎勾结篡秦？这种事情真的重要到特意跑来一趟？”

　　　　他被她盯得无法，无奈摊手：“你不都知道了吗？”

　　　　这个时代，冶铁炼钢技术并不发达，普通兵器的材质自然是铁，但大都品质低劣，粗糙，且不够锋利。贵族用的所谓削铁如泥的兵器，实则是青铜器制作而成，青铜器稀少昂贵，故而不能大范围推广。

　　　　而铁器中也有区别，拿铁陨石制作的铁器所耗费的工序比铁矿石少得多，但铁陨石亦少有，真正用来炼制兵器的都是铁矿石，不仅过程繁复，效果也平平。

　　　　吴玉初来这里的时候还不习惯，明明是刀，捣个墙都要半天，后来看到处都是这种水平就释然了。

　　　　直到这回见到陈亮口中的“小家伙”。

　　　　大家伙自然是刀剑之类的兵器，小家伙则是小巧的工艺品。

　　　　蒙黎国用于国家间交易的大家伙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算上乘，但和小家伙相比就差得多了。不说小家伙身为工艺品却拥有比兵器更大的强度和硬度，还能制造出这样复杂的工艺，可见蒙黎的炼铁术已经领先各国到什么程度。

　　　　“与其说炼铁，不如说是炼钢了。”她弹了一下雕像的翅膀处，声音清脆，音调高，声音慢悠悠地才消失掉，又敲了下同样厚度的短剑，那声音却沉闷许多，很快便停止了。

　　　　这个时代不是没有炼钢术，但是才起步，并未得到很高重视。

　　　　萧清澜转身去拿来一样武器，这是一把匕首，材料依然是铁，拿这把匕首在短剑上划下第三条线，和鸟喙一样，划下一条常常的丝状铁屑。

　　　　她挑眉。

　　　　“这是在埋伏在西戎的探子发现的。”他用软布擦拭匕首尖端，收入鞘中。“各国之中，蒙黎的锻造技术最高，我和陛下第一个怀疑目标便是他们，但是蒙黎流出的兵器也从未到达如此程度，所以我亲自来走一趟。”说完用漆黑若寒潭的目光看着她，嘴角含笑：“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你一出门就拿到这样的好东西，朱雀大人果然能耐不小。”

　　　　“哼，要不是你隐瞒，我早就可以拿到。”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表达对他的鄙视，绝不承认是机缘巧合，巧合也是她实力的证明！

　　　　“嗯，是我不好。”他语调轻柔，含着浅浅的笑意和宠溺，“那能告诉我东西是从哪里拿到了吗？”

　　　　入夜，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在黑暗中潜行。

　　　　“动作快点，磨蹭什么！”吴玉回头看走走停停的萧清澜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无辜地望着她：“第一次穿这个，太紧不舒服。”

　　　　“少来这套，不然你做见不得人事情的时候都穿什么？”

　　　　“平时穿什么就穿什么。”

　　　　她一滞，“废话少说，再拖拉我扔下你自己去。”

　　　　他拉住她的手腕，在她惊诧的目光中，轻缓道：“不要扔下我。”目光柔情似水，带着莫名的眷恋和依赖。

　　　　她心脏一跳，飞快回过神，反握住他的手腕，捏紧，警告：“我说了，你再敢这样我就、就”半天没想到就怎么办，最大的威胁不过杀了他，但她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他，大步往前走。

　　　　他嘴角荡开笑意，跟上她，“很有意思不是吗？朱雀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小的随时愿意配合。”

　　　　她回头，咧嘴：“好，你不许躲。”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这拳用了十足的力气，他捂着肚子弯下腰，痛得青筋毕现，却还不忘调侃她：“你对旧情人也太狠了。”

　　　　她刚下去的火气又腾起来，这次干脆对准他的脸，挥出去的手却被他截住，他直起身子，笑盈盈地说：“脸不行，这张脸毁了我还怎么与朱雀大人玩笑。”

　　　　某一瞬间，吴玉真的有把他先毁容再杀掉的冲动，在心里默念三遍“冲动是魔鬼”，慢慢平静下来。再不看他，直往前走。

　　　　来到上午的破宅子，看见门锁着也无所谓，她在宅子旁边找到一棵树，利落地翻墙进去，刚一落地，就看到本应在她后面的萧清澜已经好好地站在她面前，状似无辜，嘴角却噙着笑。

　　　　撇撇嘴，不理会他的挑衅。

　　　　今夜的月光还算明亮，萧清澜借着月光打量宅邸四周围的时候，吴玉径直往角落的破井走过去。他跟上去，微微惊讶：“他蠢到连放东西的位置都暴露给你？”

　　　　“怎么可能？当然是用我的聪明才智发现的。”走到井边，手指随意划过边缘，然后把光洁如新的手指展示给他看。

　　　　在到处都尘埃满布的地方，这口井如此干净自然惹人怀疑，但他依然笑着调侃：“朱雀大人慧眼如炬，大晚上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注意到水井上的灰尘。”

　　　　装逼被识破，她不爽瞪了他一眼，才道：“这里杂草散乱，但是从门到井的路径最干净，而且正常人家谁会把木柴堆在井旁边，也不怕潮了，当然，枯井另当别论。”

　　　　久不住人的宅子里井枯了也不意外，但杂草痕迹却是实打实的，也幸亏她在白天来了一趟，不然大晚上还真不能一眼发现。

　　　　“唔，有理。”他笑笑，划开一个火折子，直接扔到井里。

　　　　她吓了一跳，“万一着火怎么办？”

　　　　“别担心。”他盯着火折子，在掉落地面的瞬间就熄灭了，粗略一看不过两三米的深度。

　　　　她这才想起，要是井太深的话，陈亮进出一趟，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松，衣服也不见怎么狼狈。

　　　　两人依次跳进去。

　　　　萧清澜捡起火折子，重新点燃。

　　　　井底很窄，并不见想象中到处堆放的铁器，但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他们顺着甬道往前走，在尽头看见一扇半人高的小铁门。

　　　　比起宅子大门充充场面的破锁，这道门连下三道锁，一看就非常精密。

　　　　她尝试直接推门，纹丝不动。不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寄希望于对方蠢到忘记锁门。

　　　　萧清澜把火折子给她：“帮忙拿下。”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铁丝，对着锁鼓捣了一会儿，第一把锁开了。

　　　　她眼睛一亮，拿着火折子凑近了些。

　　　　第二把锁如法炮制，但是第三把锁试了几次不行，他转而将铁丝扭成各种形状，再次一一尝试。

　　　　她等到失去耐心的时候，听到“啪”的一声，锁开了！

　　　　缓缓推动铁门，两人弯腰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火折子的亮度只能容他们看清脚下。

　　　　萧清澜从她手里拿过火折子，不一会儿，室内亮起来。她下意识回头一看，原来门后边挂着烛灯。

　　　　这里大约二十平米，除了门以外，四面墙都镶嵌了木架子，木架子被整齐划分为一个个正方形框格，每个框格中摆了一到五个不等的铁制工艺品。

　　　　地上还堆了不少箱子和麻袋。

　　　　箱子里的像是半成品，每个都有部分残缺，但依然精美。

　　　　而麻袋里差不多就是残品了，有的甚至连形状都没做出来，就是个光秃秃的铁块。

　　　　当然，就算只是个光秃秃的铁块，也代表了这个时代的最高炼钢术。

　　　　“怎么样？”她得意洋洋地说：“要不是我，你找到头发花白也别想摸到这儿的边。”

　　　　他点点头：“多亏了朱雀大人。”

　　　　“哼！”她随手拿起一个铁制小人把玩，“东西都在这儿了，你准备怎么做？”

　　　　他反问：“你觉得该如何？”

　　　　“最差的方式是直接和他们交易。不过他们把炼铁术捂得这么紧，恐怕不容易答应，就算谈下来我们也要大出血。”

　　　　“唔。”

　　　　“还有个法子，就是直接抓了炼铁的工匠带回去。”她转头看着他，眼里闪闪发亮，“你觉得怎么样？”

　　　　他笑：“这样确实省钱。”话锋一转：“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发现，蒙黎就和我国不死不休了，再狠一点，用炼钢术煽动别国，多几个西戎也不在话下。”当然，秦国不是应付不了，不过代价也颇大，不合算。

　　　　她听着他的话，隐隐约约捕捉到什么，皱眉道：“有话直说。”

　　　　他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蒙黎的皇帝年老体衰，是不是该退位让贤了。”

221　第221章（）　
吴玉之前一直认为自己足够胆大，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只是在小打小闹。

　　　　“你要谋朝篡位？”哪怕四下无人，她也不由压低声音，而且莫名其妙心虚得紧。

　　　　他笑着纠正她的说法，“是帮助贤皇子改朝换代。”

　　　　这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忍着焦躁说：“你疯了？就为了一个炼钢术要动这么大手脚？”

　　　　“蒙黎有的可不仅仅是炼钢术。”他捡了一个残品铁块收进袖子里，往外走去，吴玉只得跟出去，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灭掉烛灯，然后把小铁门的三把锁一把一把锁上去，每把锁的位置方向都和之前无异。

　　　　“蒙黎国土不足我们秦国五分之一，金银铜矿资源却是我们的十倍有余，各种矿石的提纯淬炼技术也远胜他国。”他走在她前面，背影修长挺拔，火折子的光一闪一闪，周围的窄道忽明忽暗，她有种跟他走在奈何桥上的感觉，心中且惊且寒。

　　　　“上天如此厚待他们，也该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了。”他先翻出水井，转身把手递给她。她犹豫了一下，抓住他的手，爬出枯井。

　　　　一路无话。

　　　　吴玉低头跟在他身后，心中翻江倒海。回到住处，下意识跟进他的房间。

　　　　他回头一笑，“长夜寂寞，朱雀大人来找我陪伴？”

　　　　她无视他的调侃，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略微干哑的喉咙，仍有些心绪不宁，问他：“贤皇子是谁？”

　　　　他在她对面坐下，支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她，“还在考虑，你觉得哪位皇子比较好？”

　　　　她冷笑：“是比较听话吧？”

　　　　“嗯，除去早夭和年幼的，蒙黎有资格竞争皇位的共有四位皇子。太子箜久仁、三皇子箜久岚、四皇子箜久尧，和六皇子箜久空。”

　　　　“太子文才平平，但魁梧力大，曾徒手制服一头大黑熊。本身并不受老皇帝待见，但他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朝中又有一批坚定的支持者，才坐稳太子之位。”

　　　　“三皇子箜久岚文成武就，母亲是当今德妃，德妃颇为受宠，箜久岚也颇得老皇帝看重。他早年曾来我国兰亭书院就读，后来又来了一次，你应该见过。”

　　　　吴玉点点头，“嗯，他喜欢我们贵妃娘娘。”

　　　　“四皇子箜久尧在文武方面都不甚出名，出名的是他豢养男宠，还把兰苑开到全国各地，单论财力，是诸位皇子之最，但男宠之事令皇室蒙羞，被皇帝厌恶。”

　　　　她哼了一声，“连性向都不能克服，怎么做大事。”

　　　　“六皇子箜久空行事不羁，生母澜妃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爱屋及乌，最得老皇帝喜爱。”

　　　　她道：“我敢打包票，他喜欢柳白白。”

　　　　他略显无奈：“你为何总纠结他们情爱方面的事情。”

　　　　“你不照样总提他们老娘和老皇帝的关系吗？”她反唇相讥。“所以呢，选谁？”

　　　　“我说选谁，你都答应？”

　　　　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想挖坑给自己跳。立刻道：“先说清楚，这事是你要做的，和我没关系，不管最后成不成，你自个儿回去跟我们陛下交代。”她迅速撇清关系。

　　　　开玩笑，这么大的事情她半点都不想掺和，何况他这表现一看就是皇上不知情，先斩后奏。看他还想再说什么，她连忙摆手，“算了，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你也别指望我帮忙。我有空就去找找他们的炼钢的工匠在哪里，找到了要不要你自己看着办。”

　　　　“真绝情。”他笑盈盈地望着她。

　　　　回应他的是更绝情的甩门声。

　　　　这个疯子！

　　　　吴玉忿忿不平地回到房间，进入房间的瞬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窗前似乎有投影一闪而过。

　　　　她戒备地慢慢走近，经过桌子的时候，发现茶壶旁有几滴水，壶盖也没有完全盖紧，微微露出一条缝隙。再仔细看，壶沿还沾着三两粒白色粉末。

　　　　什么人？

　　　　她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周围，动作缓慢地倒出一杯茶，送到嘴边，将茶水缓缓倒进袖子里，然后吹灭蜡烛，回到床上躺好。

　　　　她想，大约是蒙汗药，右手紧紧压住腰间的匕首。

　　　　果然，没过一会儿，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被人一把扛到肩上。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继续装死，看对方到底什么来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扛她的人把她交给另一个人。

　　　　另一人紧接着把她扛到一间屋子，放在床上，又拿了绳子把她手脚都绑起来，才关门离去。

　　　　她睁开眼，稍微动动手脚，绑得还真紧。坐起来，把被绑在背后的手从脚下穿过来，这样活动的范围就大了些。

　　　　跳下床，像僵尸一样一蹦一跳地在屋里绕了一圈，最后回到床边，一屁股坐下。

　　　　不是她胆子太肥，热爱被绑架。而是对比参与萧清澜的计划，她觉得还是被绑架更安全一些，回头皇上问起这件事，她也可以宣称自己主动打入敌人内部。

　　　　至于敌人是谁？明早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水泼醒的。

　　　　站在她面前一脸耀武扬威的人似乎有点眼熟，哦，这不是四皇子的小可怜吗。

　　　　香雾作为四皇子心尖尖的人物，从没受过什么委屈，所以那日被吴玉羞辱之后便怀恨在心，誓要让他付出代价。当然，凭她自己是没法让他付出代价的，所以她这些天非常努力地给四皇子吹枕边风，总算让他答应把吴玉绑来，之后便是任她欺负了。

　　　　香雾脸上的神色太精彩，以至于吴玉把她心中所想猜了个十有八九。在她开口前，先道：“你不是四皇子的男宠吗，抓我干什么？难不成向我讨教怎么讨四皇子欢心？”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香雾冷笑：“就凭你？怕连我们殿下的衣角都碰不到。”

　　　　吴玉挑衅：“哈，就连你这种货色四皇子都看得上，我稍微动动手指头，他就要对我投怀送抱”

　　　　“啪！”香雾扬手就是一巴掌，看见吴玉脸上鲜红的掌印，得意不已。回头吩咐丫鬟：“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扔到柴房去！”转身往外走，不满嘟囔：“殿下的人真是的，绑架完了不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