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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白莲出墙来-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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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大小两位美人一起向吴夫人行礼，那恭敬的神情和温软的语气如出一辙。吴夫人竟一时恍惚，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若是则两个皆是，不是则两个全非……
吴琳琅抬首，见吴夫人脸色不好，关切地询问：“母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吴夫人僵硬地笑笑，“还不是被你们气的，那么久不来看娘，娘怀胎十月的苦你们都不记得了。”
对于这种针对性明显的话，吴玉识相地保持了沉默。
吴琳琅果然面露愧色，“是女儿疏忽了母亲，那琳琅去和古婆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减少些练习的时间来陪陪母亲。”
“不行！”吴夫人立刻反对，话一出口才发觉着反对太过急切，透着不亲近的味道，连忙补救，“琳琅，练好舞蹈关乎你的前程，娘怎么能因自己的私利耽误你。好了，不说这些扫兴话，来人，去添两双碗筷。”
一顿饭下来，吴夫人不停地对吴琳琅嘘寒问暖，也不忘关心吴玉几句，场面异常和谐。
吴玉不讨厌这样的气氛，感情确实可以慢慢培养。
忽然，面前多了一双筷子，吴琳琅夹了一块肉放进吴玉碗里，“玉儿，多吃点肉，看你瘦的。”
吴玉想说分明你更瘦，握着筷子的手也想夹一块肉给吴琳琅，但看吴夫人紧紧盯着她们，她不知为何有几分不自在和兴味索然，手腕一转，把吴琳琅给她的肉放进嘴里，低声道：“谢谢姐姐。”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吴琳琅对她笑。
吴玉心里怪怪的。
这个初次见面的姐姐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还是她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吴夫人看吴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矫揉造作！然而视线一落到吴琳琅美丽的面庞上便转变成浓浓的关爱。
饭后，两姐妹相携离开。吴夫人绷不住怒火，立刻让人把春草叫过来，又是一通发泄大骂，这次倒没有再把春草砸得头破血流，只是阴阳怪气道：“翅膀硬了啊，以为有个二小姐就能帮你撑腰了？告诉你，我把事情交给你，是看重你，给你那残废弟弟一点希望！最后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那小贱人要还活着，你和你弟弟就等死吧！”
吴玉和吴琳琅并排走着。
吴琳琅突然开口：“母亲她，其实是个可怜人。”
吴玉一愣，不明白她开这口是什么意思？
“我能看出来，你和母亲不大亲近。”
“这是因为我才刚来……”
“玉儿。”吴琳琅打断她的话，温柔地注视着她，“我们是一家人，我怕你对母亲心存误会，所以我想……”
“我没有。”吴玉打断她，虽然面上还在微笑，但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这个姐姐太奇怪了！
美丽、温柔、善良、大度……这么完美的人竟然是她的姐姐呵！
干嘛不干脆插上两根翅膀做天使算了！
冷静下来。
她警告自己。
姐姐太过优秀，竟然给了她从所未有的压力。
呼……
其实就算有误会也没必要现在摊开来说，她们根本没有亲近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何况她不觉得她误会了什么，只是初来乍到，感情还没培养出来罢了。
“好吧，没有没有。”吴琳琅就像在哄小孩一样，安抚地笑道：“那就当做听故事一样，听听母亲的事情可以吗？”
不等她回答，吴琳琅已经将吴夫人的事情娓娓道来。
第26章 吴夫人的过往（）
大约是二十八年前，那时吴夫人刚刚及笄。她贵为郡主，又是幺女，极得父母和兄姐的疼爱，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女，非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就是她的长相在一众同龄少女中太过平凡。
她性格蛮横，无论什么喜欢的都要抢到手里，又对自己的容貌极不自信，经常发生下人多看她脸一下就被毒打至死的事。
这一年她遇到了俊美风流的吴钟国，然后一见钟情。
父母不允，吴钟国亦对她无意，但这却激发了她的斗志，自导自演了一幕拙劣的“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逼迫吴钟国娶她。
她以为从此能过上才子佳人的幸福生活。不想一向疼她爱她父母竟然和她划清界限，并亲自向皇上申请撤销她的郡主之位，令她颜面扫地，在一众闺友中再抬不起头。
这也就罢了，若是夫君疼爱她，她做的一切也值得。但谁都清楚，吴钟国不喜欢她，只爱各式各样的美女，最初一年甚至不愿与她圆房。是她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吴钟国才碰了她。
吴钟国原本的爱妾宠姬被她打得打，赶得赶，很快只剩下她一人，本以为这样夫君的心就会放在自己身上，却导致吴钟国干脆家也不回，整日流连花丛，不亦乐乎，直至今日。
“母亲过去……确实做了许多错事，但现在已经好了。我和大哥、逸才都不能常伴母亲身边，所以希望你能替我们好好照顾母亲，母亲真的很孤单。”吴琳琅语带哽咽。
吴玉很震惊，在吴琳琅和她说这些话之前，她完全没想到吴夫人是这样的人，只认为是一个比较高冷的普通贵妇，原来还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确实是……可怜又可恨。
两人步行到吴玉的院子前，吴琳琅又宽慰了她几句话才离开。
秋墨跟在吴琳琅身后，不理解地问：“大小姐为什么对……二小姐那么好？”
吴琳琅嗔了她一眼，“玉儿是我的亲妹妹，姐姐对妹妹好哪有什么奇怪？”
“是，大小姐。”秋墨委屈地低下头。
吴琳琅为学舞长期住在古婆婆的院子里。位于吴府最偏僻的角落，为了保证古婆婆的清净，还特意种了几排繁茂的大树将院子隔离开来。
吴琳琅回到院子里，对坐在院子里品茶的古婆婆笑道：“古婆婆，我回来了。”
古婆婆一头白发，满脸褶皱，眼皮耷拉下来，从面上看既不和蔼也不可亲近。看见吴琳琅，微微点头，问：“看过你妹妹了？”
“嗯，玉儿有些怕生，不过很乖巧。”
“那就好，回屋练习去吧。”
“是。”
吴玉回到院子的时候，春香已经回来了。她顺口问了一句：“春草的病怎么样了？”
“大夫说没有大碍。”
“那她现在在屋子里休息？”
春香露出迟疑之色，还是说了：“她被夫人叫去了。”
吴玉微怔，“春草和母亲很熟？”
春香摇头，“二小姐回来后，夫人才开始陆陆续续把春草叫过去好几次，大概……是为了多了解一些二小姐的事情吧。”
吴玉点点头，这个倒说得通。
现在她的院子里现在只有春草春香两个贴身丫鬟和几个粗使丫鬟，人员算是很精简了。
她回想着吴琳琅对她说得那番话，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她的亲娘是不是也是被吴夫人赶出去的？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追杀她的人……
不不不，如果吴夫人当年就想害死她，何必接她回来？她回府这么多日怎么也该动手了。
现在看来只是对她相比其他子女冷淡一些，而且这冷淡也在情理中，从吴琳琅的叙述中可以得知吴夫人相当霸道善妒，对于她这个“野种”偶尔还能笑一笑，应该是被吴钟国冷落这么多年，修心养性得到的成果。
这时春草回来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没有半点异样。她先对吴玉感谢一番，然后建议吴玉出去走走，对身体也好。
吴玉其实已经从外面回来过了，但想想春草受了伤，陪她走走晒晒太阳也好，便笑道：“好。”
在阳光的映衬下，那笑容太过朦胧和美好，春草只觉自惭形秽，慌忙低下头。
一行三人在吴府里慢慢散步。
吴玉走在前面，感受着清风暖阳，放松而惬意。
春香跟在后面，时不时看一眼吴玉，见她心情很好，自己也放松下来。
春草默默地走着，低着头让旁边的春香看不清她的表情。
走到吴玉曾落水的小湖边，春草突然上前一步拉住吴玉。吴玉回过头问：“怎么了？”
春草直视着吴玉，眼中闪过复杂，愧疚、茫然、恐惧、挣扎……过了很久都没有松手。春香担心吴玉生气，连忙劝道：“春草，有什么事先放开二小姐再说。”上前想要拉开春草的手。
轻轻一拉，春草的手就松开了，但同时她闭上眼，身子倒向湖中。
吴玉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去拉，但是碰到春草的刹那被她轻轻挣开，春草便直直坠向湖中。
春香瞪大眼睛，吓得赶紧大喊大叫：“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救命啊！”
这片湖离吴夫人的居所很近，所以她第一时间听到了呼救声，得意地勾起嘴角，命令所有人不得接近。
春香叫了很久都没有喊来一个人，这让吴玉感觉到不安，而春草落入湖中后没有半分挣扎的动作也让她产生深深的不对劲。
吴玉并不会水，眼看春草的动静越来越小，她一咬牙，正要脱鞋，一道身影先她一步跃入湖中。
“噗通”一声，水花飞溅。
春草的脑袋被托起水面，吴玉这才看清下湖救人的是她的小弟吴逸才。
等吴逸才把春草拖上岸，春草早就晕过去了，春香连忙赶去叫大夫。吴玉走到吴逸才面前，关切地问：“逸才，你有没事？”
吴逸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得意地说：“小爷我身体倍棒，哪像你和大姐娇娇弱弱！”
小孩做了好事是应该肯定，吴玉也就不吝啬夸奖，“逸才你真棒！”
吴逸才白了她一眼，“要你管。”
第27章 奶娘之死（）
消息传到吴夫人那里的时候，她眼前一晃，差点晕死过去。
偏偏吴逸才这时候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衣服跑到她面前，夸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吴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然而对着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儿子，她又不忍心发火，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逸才真是娘的好孩子。”
一天后，春草醒来。
春草一醒来就泪流不止，任凭春香怎么劝都劝不住。吴玉打发春香去煮姜汤，然后坐在春草床前，轻声开口：“春草，发生什么事了？”
春草浑身一颤，哭声渐渐小了。
“春草。”吴玉再次开口，这次声量偏高，带上几分威严。
春草突然扑下床，跪着就不起来了，一边哭一边磕头，“求二小姐赐死奴婢！”
吴玉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明明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稚嫩的脸上却满是无奈惆怅，看起来颇为滑稽。“只要你没有作奸犯科，为非作歹，有什么事我还是能替你兜着的。”
春草只拼命摇头，继续求她赐死自己。
吴玉好说歹说了半天，春草才含含糊糊地透露自己害过吴玉。“奴婢给二小姐熬的药里掺有岐山根。”
“我知道。”春香向古婆婆请教过药方，吴玉看了两眼，知道里面有这味药。
春草挣扎良久，才开口继续：“奴婢还在二小姐的房里放了冥黄，冥黄的香味和岐山根的药性综合在一起便会、便会……”
“慢性毒药？”吴玉诧异地接口。
春草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吴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幻莫测。心中腾起一把火，自己好端端地被下药半个多月，虽然阴差阳错贡献给了花盆，但险恶用心已然摆着那里。
她揉搓着自己的手指，良久才开口：“是谁？”
“求二小姐赐死奴婢……”
吴玉弯下腰，挑起春草的下巴，浅淡的笑容在春草看来格外慑人。她眼角微弯，带着诱哄地道：“既然都要死了，那就在死之前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吧。”
春草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二小姐突然变得这么可怕陌生，危险得让她从心里颤抖。
“让我猜猜，你是为了保护你的弟弟？”
“嗯，有人拿你的弟弟威胁你？”
吴玉一边猜测一边回想春香对她说过的话，“听说你最近常去母亲那里……”
“不不，不是的，跟夫人没有关系！”春草急切地否认。
吴玉微微一笑，“我什么都没有说，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哦。”
春草害怕吴玉去找吴夫人对峙，吴夫人就会把他们姐弟弄死。与其这样，不如让自己死无对证，吴夫人或许会放过弟弟。
这样想着，春草突然转身往墙上撞去。吴玉一直注意着她，快速挡在她面前。
“嘭！”
由于两人的身高差，弯下腰的春草脑袋撞到吴玉的肩膀上，肩膀后就是坚硬的墙壁。想要一死了之的力道非同一般，吴玉面色痛苦地捂住肩膀，顺着墙慢慢滑下来。
“二小姐！”春草大吃一惊，顾不上脑袋的疼痛，慌忙去扶起吴玉，“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吴玉拉住春草，不能让人发现她肩膀上的刺青。
“告诉我，是谁想害我？真的是母亲？”
“二小姐不要逼奴婢。”春草哭着摇头。
“那么你刚刚是想跳湖自杀？”
“奴婢……”
“你乖乖呆在这里，要是被我发现你再自杀，我就让你弟弟去陪你！”
吴玉扔下春草，去厨房翻出她的药渣子，又抓了一把花瓶里的冥黄去找古婆婆。她不知道古婆婆是不是吴夫人的人，但她很想让那个一口一个“我们是一家人，不想让你对母亲存有误会”的美人姐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走在路上，春香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不好了，二小姐，你奶娘没了。”
吴玉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怔怔问：“什么叫没了？”
春香咽下一口口水，害怕地开口：“刚传来消息，昨晚一伙贼人闯进庄子，杀了许多人，就包括、包括……”她不敢再讲下去，因为吴玉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吓人。
奶娘回来后，吴夫人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在府里做事，一个是去吴家的庄子里管收租。
奶娘当然是想继续留在府里，但吴玉不同意，她不愿意看到奶娘向这里的任何人卑躬屈膝，还不如在环境优美的庄子里颐养天年，等她在这里混熟之后，就能经常找机会去看望奶娘。
可是，她还没去过庄子一次，奶娘就……怎么就……
扔下手里的东西，吴玉迅速跑向马厩，要从里面牵马。被负责马厩的下人拦住，哀求她不要冲动，马很危险。
“玉儿！”
吴玉回过头，看见吴琳琅匆匆赶来。
吴琳琅一步一步走近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玉儿，冷静一点，我听说了你奶娘的事情，我带你去看你奶娘最后一面。”
“大小姐！”秋墨一惊，连忙阻止，“这不符规矩。”
吴琳琅置若罔闻，命人去准备马车。她虽然很少在人前露面，但下人都不敢忤逆她的话，很快一辆马车停在吴府后门。
吴琳琅给自己和吴玉都戴上帷帽，乘上马车赶往庄子。
吴玉心中一片乱麻，入坠冰窖，唯一的温暖来自吴琳琅握住她的手。她想抽回来，但吴琳琅格外坚持，紧紧抓住她不放。
两个时辰后，她们赶到吴家位于王都外的庄子，还未走近就听见哭声传来。
一片狼藉。
恍惚中，吴玉又看见七年前流民毁坏村子的那一幕，心狠狠刺痛！
如行尸走肉般被吴琳琅带到停放尸体的屋外，吴玉挣脱吴琳琅的手，低声道：“谢谢姐姐带我来这里，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吴琳琅微微颔首，“不要呆太久，我在主屋等你。”
“嗯。”
这次事件一共造成十三个人死亡，其中大多是老弱妇孺。大约是这些死者的亲人已经哭完了，现在停尸房除了冷冰冰的尸体没有一个活物。
奶娘被放在最角落，孤零零的，盖在身上的白布被风吹开，露出青白色的脸。
吴玉将白布掀开，跪在她面前，轻轻抚动她的头发。致命伤心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了，但令吴玉更为震惊心痛的是奶娘身上遍布伤痕，这些伤痕新旧不一，意味着在奶娘死前还承受着种种虐待！
主屋内。
秋墨气鼓鼓地说：“大小姐，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可怎么好？”
吴琳琅摇头，“母亲那里我回去解释，只是玉儿可能接受不了，刚刚回来，相依为命的奶娘就去世……”
正说着，吴玉回来了。
吴琳琅连忙迎上去，秋墨先一步拦在她面前，故意当着吴玉的面说：“大小姐，她刚碰了死人，晦气！”
吴玉淡淡看了她们一眼，径直走进屋内。
吴琳琅推开秋墨，走上前对吴玉道：“玉儿，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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