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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印红



正文

第一回　海底龙行乞访高徒　李子文报怨杀罗府

唐高祖李渊推翻了隋王朝，统一了天下，建立了大唐帝国。二主唐王李世民是个有道明君，他精通文韬武略，真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满朝文武都是文忠武勇，称得起文官哈气成云，武将挥汗成雨。他办事公正，赏罚分明。老百姓是士农工商全都安居乐业，各得其所；整个社会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五谷丰登、普天同庆。

这一天早晨，从西京长安城内的越国公府里走出一个小孩。看这个小孩也就在十岁上下。长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前发齐眉，后发盖枕，头上梳日月双抓髻，浑身上下穿着一身白。往脸上看重重的眉毛，水灵灵的眼睛，鼻似悬胆，口似吞硃，看这一副外表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机灵鬼儿。透亮坯儿，心有灵犀不吃亏儿。他是谁呀？这位就是我们这部书的主人公越国公罗成的儿子，罗通罗开国。

听书的都知道，越国公罗成已经为国尽忠，死在淤泥河了。家里还剩下四口人：罗通的祖母秦盛珠、罗通的两位母亲庄金定和窦宪娘，再加上罗通他自己。一家四口是相依为命，谁也离不了谁。罗通的祖母和母亲娘儿三个一商议，老罗家祖祖辈辈为国尽忠，都死在疆场之上，如今罗家只剩下罗通这一条后了。

那位说了，银锤太保罗春不是还有个儿子叫罗仁吗？看官，那罗春不是罗成的亲哥哥，那个罗仁也丢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所以罗家就这么一条后了。娘儿三个不让罗通学武，怕的是将来到了疆场之上出了危险，老罗家就断了后了。所以每天让孩子到皇宫里头念书习文。罗成死后，二主唐王体恤遗孤，就把罗通收为御儿干殿下，这会儿正好和殿下李治在一起读书。

这一天罗通背着书包从家里出来准备进宫念书去。突然发现离大门不远，有一帮小孩正围了个圈儿嘻嘻哈哈地往中间扔石头。哟！这是干什么呀，罗通走到跟前一看，愣了！原来那圈儿里坐着一个老头。只见他发似三冬雪，须似九秋霜，额上皱纹累累，脸上黑斑点点，这岁数可不小了；再往身上一看，衣衫破旧，褴褛不堪。他坐在人圈之中双手抱头，不言不语任凭石块打在身上，也不躲闪。

罗通一看，心里直翻个儿：怎么能这样对待长者呀！他赶忙上前拦阻，向那些小孩讲了一番尊敬长者的道理，把大家给劝走了。罗通来到老者的跟前深施一礼：“老伯伯，请问您家住何方，因何来到此地，受这些顽童耍笑？”

老头抬头看了看小孩，眼睛似睁非睁，慢条斯理地说：“你问我家在哪儿住哇？没家没业！”

“那您想上哪儿去呀？”

“哪儿都想去，没准儿！”

“请问老伯做何营生？”

“什么也不会做，就会要饭了。”

罗通一想，这么大岁数了沿街乞讨，怪可怜的，又问道：“请问老伯贵姓高名？今年高寿啦？”

老头儿没精打采地说：“连饭都吃不上，哪有心思记自己的岁数和名字呀！”

罗通一听乐了：这老头儿说话可真有意思呀！哪有把自己的岁数和名字饿忘的，接着他又不乐了：饱汉不知饿汉饥呀！也许是真饿懵了，行了，我别问了，回家给他取点吃的吧，罗通说了一声：“您等着！”转身就往家跑。不大一会儿拎来了二斤点心。老头谢都没谢，接过点心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了一抹嘴：“糟了，不如不吃了！”

罗通一听直愣神，心说，这可奇了，我拿来的是上等点心，糟什么呀？他刚要再问，老头自言自语嘀咕上啦：“不吃还好，一吃倒把馋虫引上来了。”

罗通这才明白：“噢！没吃够哇！那好办，您等着！”转身回家又取来二斤点心。老头把这二斤也吃了个精光，懒洋洋地站起身，拍拍身上泥土，连个谢字也没说，抬腿就走。罗通也不介意，径自上学去了。

中午时分，罗通下学回来，走到家门口，看见老头还在原地方晒太阳哪！罗通又施礼发问：“老伯伯，您怎么又回来了？”

“是啊，我又回来了。上哪儿要饭也没这儿吃得饱、吃得好哇！我琢磨着，哪儿也别去了，就在这儿吃点心吧。”

这倒好，他盯上这儿了。罗通二话没说，进屋又取来四包点心，老头照样狼吞虎咽，吃饱了拍拍屁股，又是扬长而去。

晚上，罗通放学回家，老头又在那儿等上了。罗通心说我也别问了，干脆取点心吧！好家伙，又是四斤。一连四天，天天如此。老头也不腻，小孩也不烦。这样一来可就惊动了夫人庄金定，她把罗通叫到跟前：“儿呀！我听家院说，你一天就拿走十多斤点心，是你自己吃了，还是干什么去了？”

“娘，不是我吃，是给了门口要饭的了。”

“噢！给要饭的了，那他也不能顿顿都盯住咱们哪！”

“娘，他说在这儿吃得饱，吃得好！”

庄金定一听乐了：“那要给他摆席就更好了！儿呀，他是个什么样人哪？”罗通把老者的情况诉说了一遍，庄金定心头一动：“走，带为娘看看去！”

罗通答应一声，把娘领到门外用手一指：“娘，就是他！”

罗夫人上前又问了一番老人的家乡住处，老头还是带理不理的，还是那套话，还是絮叨点心好吃。罗夫人疑惑地看着老头，没言语。罗通在一旁憋不住了：“娘，看这位老伯多可怜哪，别让他走了！我们家有的是钱财，也不多他一口人吃饭，把他留下吧！”

庄金定赞许地点了点头：“难得吾儿一片敬老怜贫之心，就依着你的意思办吧！”

老头一听留他进府，顿时来了精神，站起身，没容谦让就大摇大摆往里走，走到门口又站住了，转身问庄金定：“你们留我可是留，我这么大岁数了，可是啥活也不能干哪！”

罗夫人笑了：“没想让您干活，就在家里养老吧！”

“这还差不离。”往前走两步，他又站住了，“我这儿牙口不好，粗茶淡饭可不行！”

罗通在一旁也笑了：“老伯伯，少不了您的点心吃！”

老头这才点点头，大步流星走进了罗府。旁边看热闹的直咂舌头：“好家伙，越国公府请来个老太爷！”

就从这天起，这个怪老爷子住进了越国公府。罗通和这老头还真投缘，他白天进宫念书，晚上回来天天到老头住的地方看看。这一天他居然发现这个老头会画画儿，画得还真好，画龙像龙。画凤像凤，跟活的一样；不但会画，还写得一手好字。

“老伯伯，您能不能把写字、画画儿也教教我呀？”

“噢！小公子愿意学？那可以呀！”

打这天起小孩白天进宫里念书，晚上回家就跟老爷子学写字画画儿。一来二去小孩不但发现了老爷子会写会画，言谈话语中还发现老头懂得三略六韬。什么是三略呀？上略天时，下略地利，三略人和；六韬是文韬、武韬、鸡韬、犬韬、虎韬、龙韬，敢情老爷子还懂得兵书战策呀！什么武子十三篇、姜维兵书、诸葛兵书，全明白。小孩这个高兴呀，便要求跟他学习兵书战策。老头又是慨然允诺。就这样过了两年，宫中学文，家中学武，罗通的学问大有长进。

这一天念书回来，来到东跨院老爷子住的房间，一看门关着，听里头有“呼噜呼噜”的声音。嗯？老爷子睡觉了？往常睡不了这么早，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呀？小孩轻敲房门：“老伯伯，您睡了吗？我来了。”连问两声，里边没人搭腔，小孩一看房门虚掩，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迈步来到房里一看，可把小孩吓了一跳。这老爷子头朝下，脚在房梁上吊着，正打呼噜睡觉哪，哟，这么睡多受罪呀，罗通轻轻走上前，小声说道：“哎！老伯伯，您醒醒！”

老头睁眼一瞧，是罗通来了，身子往上一使劲，“哧——”脚尖朝下一点，又站到了地上，轻得就像四两棉花絮儿一样，连点响动都没有。

“老伯伯，您这是干什么？”

“我练功哪！”

“老伯伯，我早就看出您会武功，教人教到底，干脆我拜您为师，教我武功吧！”罗通说罢，趴地下就磕头。

老爷子手捻胡须哈哈一笑：“起来起来，我就是为这个来的！要不然干嘛赖在你家门口要饭哪！”

罗通这才明白老爷子的来头，自然欢喜不尽。打这儿起，小孩每天早晨都早早起来，偷偷跟老爷子练武功，晚上也跟他一起练。

谁知有一天，这事让老家人罗德发现了，他一步闯到老头跟前，抓住了袄领子：“好哇，你这老要饭的！在我们家你白吃白喝白挑眼，还破坏府上的规矩，你知不知道我们老夫人、少夫人都不许少爷学武？你胆敢私自教他，你是吃饱饭撑的！干脆你别在这儿呆了，走吧！”罗德往外推老头，但见老爷子不慌不忙，用手一叼罗德的腕子，功夫劲儿里面分：痛、酸、麻、木。这一下子就摸到了罗德的麻筋上了。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老爷子一松手，罗德“叭叽”就趴到那儿了。

老爷子赶紧伸手把罗德扶起来：“老管家你好胡涂哇！想当初你是老王千岁罗义手下的一员战将，你跟他出生入死感情深厚，后来就当了老罗家的家人，是吧！”

罗德点了点头，心说，这个人有两下子，不但有武功，还知道咱的家底儿。

“那你最该懂得老罗家的情况。老罗家辈辈忠良，为国出力报效。尤其是罗成为了国家东挡西杀、南征北战，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鞒，那真是一脚高一脚低，一步沙窝一步泥，冷枪杆热肚皮，趴冰卧雪不容易。最后为国捐躯在淤泥河。怎么？他的后代就应该无声无息，不许为国出力？罗通练武用以强身，用以报国，把老罗家的光辉业绩继承下来，你不但不鼓励他，反来挡道，你这不是老胡涂了吗！”

老爷子一番话直说得罗德闭口无言。他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好吧！那你就教他吧，我替你们保密。”

过了二年，罗通的武艺是大有长进。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长日久庄金定发现自己的儿子越来越英俊，身子越来越灵巧，“嗯！这里有事，他是不是练武了？我得盯着点。”

一天早晨，罗夫人早早就起来了，悄悄在外面等着。果然四更天儿子就起来了，起床后直奔东跨院，夫人在后边悄悄跟着，罗通进了东跨院，一回手“哗啦”把门给闩上了。夫人一瞅门是进不去了，从门缝往里看吧！只见院子里边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着四盘点心，还有茶水，桌子后边坐着那个要饭的老头，背后站着老家人罗德。院子中间，他儿子罗通手里拿着宝剑正舞呢，只见宝剑上下翻飞，寒光闪闪，夫人心中一跳，儿子果真是偷着练武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人把罗德叫来。开口问道：“罗德你可知罪？”

罗德没有吱声，不知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只见夫人脸一沉：“罗德，我五次三番跟你说，让你看着少公子不许习武，你怎么还偷偷陪着他练武呢？”

罗德一听就为这个呀，他不但没害怕，反而轻轻一笑，把老头跟他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叙说一遍。最后加了一句：“夫人，少公子文武全才不是更好吗！”

夫人沉吟半晌，吩咐道：“罗德，去到院子里给我摆上一张八仙桌，再拿来四盘点心，把茶水沏好！”

罗德没敢多问，不多久进房回话：“夫人，一切准备妥当。”

“好，去把那位老爷子和公子都请这儿来！”

老爷子和罗通一前一后来到了正院。夫人起身相迎：“老人家，您请坐！”

“谢坐！”老头坐好后向庄金定一拱手，“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老人家，您教我儿子练武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请问您贵姓大名？”

老爷子微微一笑：“既然夫人知道了，我也只好实言相告，我名智相，外号人称海底苍龙，久慕罗府几代忠烈，愿将薄技献与公子。只是未曾实言，还请夫人见谅！”

罗夫人一听，暗暗吃了一惊，他是谁？智相！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呀，名声简直能与风尘三侠媲美。连忙欠身施礼：“久闻侠客大名，恨未一见，来到舍下，多有怠慢，还请高师海涵！小儿得遇高师也是他的造化，就请正式收他为徒吧！”

海底苍龙点点头，夫人又命取来香烛，叫罗通正式拜师。拜师后夫人又对智相说：“从今以后高师可以公开教小儿习武了，不过这件事不能让我婆母得知，免她生气。”智相点头答应，日后传授武艺更是精心了。

这样又过去了二年，罗通这时已经十二岁了，练就了全身武艺，更加出落得威武英俊。这一天智相来到了夫人的房间：“夫人，告辞了，我要出外办点事。”

“您此一去几时可归？”

“时间不定，办完事立刻返回。”

夫人点点头，连忙吩咐设宴饯行，智相临走又嘱咐夫人说：“夫人，现在罗府里多是女眷，罗通尚在年幼，我走之后，诸事要多加注意！”

罗府怎么都剩了女眷呢？原来银锤太保罗春也没在家，干嘛？找儿子去。自从儿子罗仁丢了之后，罗春是每年都要出外寻找一次。今年又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夫人点头应允，大家依依送别。

老爷子离开越国公府自去办事，暂且不提。再说越国公府，老太太这几天染病在床，窦宪娘每天精心照料婆母不离左右，家里的事情统由庄金定照管，小罗通每天是早起晚睡习文练武，一家和和美美相安无事。

这一天，忽有家丁进来：“禀报夫人，府门外来了个四抬小轿。”

“谁来了？”

“是山东济南府的元帅唐璧，他说要晋见夫人。”

“好，说我这就出迎。”

唐璧是谁呀？他是老王千岁罗义的徒弟，父亲在京城作官，他也常来看望父亲，和罗府时有来往。可庄金定并没跟他见过面。这是贵客，夫人当然要亲自出迎。庄金定带着儿子罗通来到外面一看，果然有乘四人小轿停在门外，可是唐璧呢？今天没下轿子。夫人心里也觉得奇怪，急忙来到轿前飘飘下拜：“仁兄来了，请您入府吧！”

话音刚落，顺打轿子里头走下一人，用水袖挡着脸，朝夫人还了一个礼：“弟妹不必多礼，愚兄这里问好了。”

“仁兄，请进府吧！”

“好，多谢弟妹！”

唐璧在前，罗夫人一行随后来到书房，自然是互相让座，谦逊一番。庄金定招呼家人献茶、这位唐璧坐下之后不给夫人正脸，老是偏脸。正面说话的时候也总是用水袖挡住自己的脸。夫人心想，这是什么毛病？噢……自己是个寡妇弟妹，唐璧是大伯子，可能不好意思。夫人也没介意：“仁兄，怎么这样闲在来到长安？”

“弟妹，我是到京城看望父亲，顺便来给师娘问安，再看看我两位弟妹。”

“仁兄，婆母近日欠安，染病在床。”

“那我就不打扰她老人家了，今日天晚，明天我再给她老人家问安叩头去。”

“那仁兄今夜就住在前面书房吧，我派人侍候您。”夫人说罢忙吩咐摆宴。

待到酒宴齐备，唐璧又发话了：“弟妹，我喜欢清静，自斟自饮，弟妹家务烦忙，请自便吧！也不用留人侍候，我自带的从人也就够了。”再三推让，唐璧终是不让留人，夫人也就罢了，便带着罗通回房去了。

再说老家人罗德，回到自己房里，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这位唐璧他见过，觉得长相和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像。尤其是说话的时候怎么总是用水袖挡住脸呀？讲究礼貌也不是这个样子啊？不行，我得提防着点儿。这家里少男多女，可别出了什么差池儿。老家人想到这里，悄悄找来了罗府的家丁：罗锤、罗梆、罗底、罗心。五个人在二更天时分，蹑足潜踪，高抬腿，轻落步来到了书房的窗户外面。罗德用舌尖舔湿了窗户纸，捅了个小窟窿，木匠单吊线往里边瞧。这一瞧不要紧，只吓得罗德目瞪口呆，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这位唐璧坐在桌前呲牙瞪眼并不睡觉，一张脸看得正着，此人并不是唐璧。唐璧生着一张红脸，而此人却是黑脸，脑门之上还有一个白月牙儿。他来的时候看着是张红脸，莫非是假面具摘下去了？哎呀不好，有贼！老爷子回身冲大家一摆手贴着耳根子说：“这人看样子绝非善良之辈，你们四位快给老夫人和窦氏夫人送信，说是家里有贼，赶紧到外边躲躲，我去给庄氏夫人送信。”四个人点头答应，转身便走。

再说罗德来到庄金定的住房外面，叭叭叭敲打房门：“夫人醒醒夫人醒醒！大事不好，快开门！”

庄金定从梦中惊醒，赶忙穿衣起床，打开房门，罗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夫人，今天来的那位不是唐璧，是个盗贼！”

夫人大惊失色：“罗德，那咱们怎么办？”

“您赶紧跟公子到外边躲一躲，以防万一。”

“那家里怎么办哪？”

“家里由我们来抵挡。”

夫人赶紧叫醒了罗通，穿好衣服。老罗德一伸手，“呛啷！”从墙上摘下宝剑，第一个往外走。老爷子刚刚走出房门，就听院子里头“哈哈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