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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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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认得我吗?女儿……”
春雪瓶却高声争辩说:“我不是你的女儿!他!韩铁芳才是你的儿子呢!”
韩铁芳也忍不住流泪向他的耳边哀声叫著:“爸爸!爸爸!”
但罗小虎这时耳朵似也聋了,没有听见,他又向雪瓶说:“你妈妈的脾气真……”他两只眼睛都瞪起,说:“你快嫁韩铁芳:快嫁!快嫁!别等著他作了官再嫁,别学……别学你妈妈,你!听我的话!当韩铁芳的老婆吧!韩……嘿!朋友!……”
他的力气尽了,喊也喊不出来了,双目都闭上再也睁不开了,他的头也颓然向下垂去,脖子搭在韩铁芳的臂上。北风卷著山雪吹得他的头发和胡须更乱,无主的数匹野马四下奔跑著,地下卧著的横七竖八的死人和刀剑也都半被雪给盖住了,流的血也早结成了冰,那边的大湖””净海,仍在“哗哗”地发著狂啸,似是昂壮的歌声。
罗小虎喘了半天气,就死在韩铁芳的臂上,春雪瓶也泪满双颊,幼霞擦了擦眼睛却说:“算了吧!把罗爸爸就在这里埋起来,或是送到白龙堆里……”
雪瓶却站起身来摇头说:“不必,就埋在这里倒好!”
韩铁芳心中悲痛得麻木了一阵之后,就轻轻将罗小虎的尸身放在地下,他站起来,忍悲泪,振精神,就向雪瓶说:“可惜这里处处是石头和冰雪,无法埋葬!”
雪瓶向四下看了看,然后又用番话跟那几个哈萨克人说了半大,哈萨克人给她出了主意,旁边幼霞听了也点头认为那样辨是最好。韩铁芳发著怔,听著他们说话,对他们的意思虽听得出来,话却一句也听不明白。
春雪瓶就转告他,说:“在这里虽不能刨坑,可是石洞很多,要将罗大叔的尸体移进洞里,用雪封住洞口,天气冷一些,雪再变成冰,那较埋在地下还稳当。等到来年春天雪化,你再来备档接灵也不迟!”
韩铁芳却叹了口气,说:“人事难料,将来谁还知我能来到此地不能?不过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这办法也还好,那么就请姑娘分派他们诸位帮助我去找找,看看哪里有山洞?”
雪瓶还没分派,幼霞便以番语指挥了她手下的人,当时这些哈萨克人又都欢跃了起来,有的往山上爬,有的往岭下去找。这些峰岭之间的大山洞、小山洞本来无数,随处都可以找到。
幼霞就随他们前去查肴,待了一会儿,她便回来告诉雪瓶,说:“就在这上面,崖上有两个山洞,一深一浅,地方倒很幽僻,不容易破人查看出来,请你去看一看,以便决定。”
雪瓶就转过脸儿来,把这话又向韩铁芳说了一遍。
韩铁芳说:“只要有个地方掩护住他的尸体也就行了。深的山洞免不得是虎豹的洞穴,倒不好,就找一个幽僻之处浅一些的洞,要紧的是把洞口封堵住,那就如同是葬埋了!”
春雪瓶于是就指挥著哈萨克们将罗小虎的尸身抬起,韩铁芳又叫他们把几辆车上的狼皮裤子、棉被套等等拿下来几条,将罗小虚的尸身一层层的包裹了起来,份量很沉重,六七个人才拾得动。
有的哈萨克人还不住大笑,可是一看见了他们的“秀树奇峰”春雪瓶这时候的面色非常严肃,幼霞也合著悲哀之意,韩铁芳更是不禁的凄黯流泪,他们就不但不敢再笑,连大声说话也不敢了,都静默默地,抬著这只大包里似的东西,往崖上走去。
这座山崖上面的冰雪更多,大家怕滑倒,迈步都十分谨慎,特别地慢。北风呼呼吹著,天地显得更为愁点,韩铁芳与春雪瓶先到了上面查看山洞,见那个深的山洞里面黑忽忽的不知有多深多远,由石缝中流下的泉水早已结上了坚冰,雪瓶也认为这座洞太深,不能作为墓穴。
于是二人退出来,又到旁边那洞中去看。见这个洞倒是很浅,洞口也不大,春雪瓶的脚底下还发生“克崩”的一声响,她低头抬起来那个东西,就著由洞口进来的淡淡的光,仔细去看,原来是一片破瓦,大概是个破罐子,可见早先,不知多少年之前,这洞里一定住过修炼的老道或是僧人,现在洞口内外并无别人的足迹,可知现在倒是没有人住。雪瓶就又向韩铁芳问了一声,韩铁芳点头,又说了一声:“好!”自己都觉出这声音太是悲惨了,心中痛楚如刀割。他不是哀怜罗小虎一世英雄竟葬埋于此地,而是他由这时的事情又联想起他在大漠中葬埋玉娇龙时的情景,他想:若果他们真是我的父母,那么我这次到新疆,倒像是为葬埋他们二人而来的。
唉!他们生平都是桀骜不羁的人,一个是平生驰骆于草原大漠之间,一个是一生沦落于绿林江湖之上,这样的结果不算是委屈了他们,他们的灵魂还许在高兴。可是我目睹此情,亲逢此事,以后真能把我的志气完全消磨,我真对于人间的诸般事都灰心了:他暗暗地慨叹著,便与春雪瓶出了石洞,而那几个哈萨克人就将罗小虎的尸身抬进去,还有的哈萨克人就跪在雪地上念他们的经。待了一会,那几个哈萨克人也由洞里出来,向雪瓶跟幼霞说了几句番话,大概就是禀报:“尸身在洞里已经安置好了。”
幼霞就令人填封洞口,当时这些哈萨克人又都紧张了起来,忙碌地拿刀拿手铲冰,搬雪,连同大大小小的石块,枯树枝,“哗啦哗啦”都乱往洞里扔去。
韩铁芳这时又不住流泪,春雪瓶也拭眼睛,幼霞却也移动娇躯帮助人去抬雪搬冰。北风这时更紧,吹得冰雪纷飞,但这些人却都累得不住喘气,不多时竟将一个丈多高、五六尺宽的石洞完全封堵住。幼霞怕封堵不严,再令人搬冰抬雪,又多时,冰雪在洞外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很像一座坟,皑皑生光,呈现出一种凄惨之色。
此时各人的身上也都为雪花冰屑所布满,弹都弹不下来,又都前前后后地慢慢走下这座山崖。大家仍旧不说话,只听见那些哈萨克人都不住的喘气,到了下面又听见声声的马嘶,远处的净海还在狂啸,天色更阴晦。
韩铁芳这时才细细地看,见那些车辆都已扔下,连赶车的人都死于地下,逃活命的人大概没有几个,那些无主的马有的跑往深山绝迹之中不见踪迹了,有的已被哈萨克人捉住。这时韩铁芳与春雪瓶还都是满面的愁容。
幼霞却拍手儿笑著走过来,她向雪瓶问说:“姊姊!你跟我姊夫还到哪儿去呀?是回迪化还是跟我们一同回尉犁城呢?”
韩铁芳听了这个称呼,倒觉得十分难为情,被冻得都僵了的双颊,忽然又热辣辣地发烧起来。
春雪瓶却仍然沉著脸儿,不生气,也不如辩论。她就转脸儿向韩铁芳说:“我是要回尉犁去,为取那件衣服,你……”
这一个“你”字称呼得韩铁芳更是脸红,并且春雪瓶这柔细和婉的声音,抚媚多情的态度,真与昨天晚上在那小店里大发脾气的时候,截然不同。她又说:“你也跟我们一块儿走好吗?”
这话说的像蜜一般的甜润,而更令人想到她是受了罗小虎临死时的那遗言所感动,她肯于接受那句话了。但韩铁芳却怔了半天,也没有回答,心中翻来覆去地想:到了尉犁,免不了又受那小霞的纠缠,其实那还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家中原有妻子!他此时愁得简直不像样子了,不能决定是点头,还是摇头。
那边的幼霞似乎猜出了他一半的心事,就又笑著,慢慢地走过来,说:“姊夫!你跟我们一同到尉犁城去吗?等你们回到那儿,我再跟我母亲去给你们贺喜,以后你们在那里住,得多么幸福呀?……还有一件事,我告诉你,你别再担心了。我那姊姊小霞,她在白龙堆里受了伤回到家里,我的母亲看见了她那狼狈的样子,就很惊讶,向她盘问出来原由,我母亲真生气,把她好骂,派了人看著她,不放她再出去惹事了。过了年,我母亲就要给他找个人嫁了,也许嫁得很这,所以你们别担心,我母亲并没脑你们!”
韩铁芳说:“不是因为那件事,而是我此刻真有些犹豫不决!”
春雪瓶在旁边一听了这话,她就急躁了起来,赶紧过来说:“你就快说一句话吧!我们在此地不能多待!”
幼霞也说:“迪化的官人只死了几个,那些都被我们放走了,他们若是出了山,就许勾了大队的官人来!”
雪瓶也说:“我看你也不要再住北边去了,往北下山回迪化,或往达圾城,还须走你来时的路径,那路上就有人认识你,必出麻烦!”
幼霞笑著,甚至于要伸手来拉韩铁芳,韩铁芳这时却忽然心一横,坚决地摇头说:“我不能再到尉犁去了!”
幼霞一怔。春雪瓶忽然就似乎翻了脸,厉声地问说:“尉犁城是你的家!那里的房屋、牛马,全都是你的,你为甚么不肯去呢?你不去,那些东西应该归谁?”
韩铁芳一听这话就更是摇头了,急又不敢急,冷笑也恐怕雪瓶误会,他只是又叹息一声说:“那里的东西本来是谁的,以后就还归谁管理,我岂能够据为己有呢?我自河南洛阳具徒手出来,这次我到新疆很侥幸就是了,让我亲手,亲眼看著,葬埋了人间的两位奇侠,并得见两位姑娘之面,我就很高兴了,很觉得荣耀了。刚才……罗前辈临死时所说的那话,我自愧无才,不敢允许!……”
幼霞更是发怔,扭著脸儿望著雪瓶,雪瓶却只是脸儿微红,并不露一点生气或失望之色。
韩铁芳把话说到这里,态度倒显得很是平和,只拱拱手说:“雪瓶姑娘跟幼霞姑娘就过山往南去吧!山中风冷,也不可多耽搁时间,我,我现在要往北去了!”
幼霞急急地说:“你往北去?你认得路吗?”
雪瓶却把她拦住。韩铁芳就慢慢地过去牵了那匹黑马,将马的肚带又往紧束了束,宝剑也挂好,鞭子也由鞍旁摘下来。
这时大概是春雪瓶授的意,只见幼霞的双手托著个缎子包儿,又笑吟吟地过来,就把这包儿给他系在马鞍之前。不待韩铁芳发问,她就笑著说:“你既不肯到尉犁城去作姊夫,那我们就也不能请你、央求你啦!但是我们知这你的盘缠不够用,衣服也没有钱买,这包里里就是钱跟银子,你带去吧。你若不肯要,随便抛在哪个山沟里都好,可就是不能当著我们的面抛。”
韩铁芳倒更惭愧了,拱手向幼霞和雪瓶这了声谢,就上了马,又向雪瓶说:“我由此就要往达圾城去了!姑娘……”
他不想说:姑娘到了那里,我们再见面!可是只见雪瓶跟幼霞正帮忙著叫那些人去收抬地下的死人,顾不得再看他了,韩铁芳只得就悄然地上马往北去,连头也没敢回过去,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愁闷。越走山路越往下,地下倒还好走,因为那群被杀死的张仲翔和官人等就是由这条路上来的,所以他们的车轮马蹄把这股路上的冰雪早给辗轧得很平坦了,如今走上去倒不十分滑,然而北风凄凄,四顾荒凉,连一只飞鸟也没有,他更感觉得魂断望绝。一连向下转过了几个山环,骤然听得身后有“踏踏”的马蹄之音,他不禁又吃了一惊,赶紧扭头看去。
原来是春雪瓶骑著白马这下来了,他急忙把马缰绳勒住,扭身仰面向上去望,只见雪瓶也勒马停于一座带雪的山岩之旁,向他又呈出嫣然的笑色。他不知雪瓶又有甚么事,刚要问,却听雪瓶向下发出了娇声,藉著山谷的回音是更为清楚、了亮。她说的是:“韩大哥!你就往达板城去吧!那里店房有限,你到了那条街上定能遇见我的萧姨夫,请你告诉他,我不能去了,我回到尉犁把那件罗衣取出,交给别人带了去,也就行了……”
韩铁芳一听,她这话是来告诉我,永不能再见面的意思呀!刚待要说你的爹爹也曾有意将你许配于我,叫咱们永久在一起呀!可是,风吹著他的后腰,寒气堵柱他的嘴,心中著急,却难发一语。
又听春雪瓶在高处说:“韩大哥一路珍重!后会有期!”
这声音也显得凄熬了,就见秀树奇峰春雪瓶黯然转身拨马,当时“踏踏踏”一阵蹄声,她又驰往山上去了,霎时间人马的影子就都已不见。
韩铁芳又怔了半天,心里倒是慨叹说:好!这样好!如今只是在达板城还有一件小事,除那事情以外,我在新疆的一切事情就算全都告终了。于是他又催马往上走去,又走过了一道山环,眼看著就到了山下的旷地了,忽见有两个人正走在前面,一见著他的马从后面来了,就全都惊慌著藏躲,他觉得诧异,赶紧催马下去,那两个人都惊喊了起来。
其中的一个还跪在一块山石旁求饶,韩铁芳马到临近才看出来,这两个原来都是差官,红樱帽早都丢了,箭袍上也滚满了泥雪,样子都是十分的疲惫,而且恐慌,不过身上还都没有伤。他们看见韩铁芳不是哈萨克人,这才都惊慌略定。
韩铁芳就勒马问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两个差官一个是全身颤栗,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另一他倒是说:“我们是迪化抚台派来的差官,押解的是半天云罗小虎,往伊犁去。不料有钦差分馆的护院仙人剑张仲翔,还有他的哥哥老君牛张伯飞,陇山五虎等人,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走,在路上他们虐待罗小虎,我们拦也拦不住,就把春小王爷给得罪了。刚才我们走到山里,春小王爷手下的那些哈萨克人就把我们截住,乱杀乱砍,幸亏对我们当差官的还留些情面,我们两人这才逃了活命,仙人剑,老君牛那些人可多半都死在山上了!……”
韩铁芳就问说:“你们这差官之中是谁为首?”
这差官回答说:“是飞镖虑大,刚才我眼看见他被一个哈萨克人给砍下脑袋来啦!”
韩铁芳听了,不禁皱眉,又问说:“你们如今想要往哪里去?”
这差官说:“差事已出了舛错,我们就是回到迪化,也得担受大处分。好在新疆的地方大,我们只好逃到别处,换名改姓去要饭吃吧!我们带著的钱跟东西全都搁在车上,这时候谁敢回去拿呀?”
韩铁芳看这两人的可怜情形,倒觉得十分不忍。就将幼霞给自己的那个包儿打开一看,里面除了银子之外,还有许多黄金,就知这这绝不是临时打劫来的,遂就取了两块银子,扔给差官每人一块,就说:“你们拿著这个沿路买饭吃吧!快些走!待会儿那些哈萨克人就这来了。”
说完了这话,就又催马往下走去,不多时就到了平地上,他就将马越发鞭得快,走下不到半里路,却又听得耳畔发出一种惨厉声音,喊叫著说:“救命呀!救命呀!……”
韩铁芳疾忙又收住了马,烟尘由马畔四下纷落,他纵目向两旁望去,才见这左远远的旷野之上趴伏著一个人。他急忙拨马走过去,低头一看,见原来是一个从那边山上逃下这里的人,背上的刀伤很重,浑身是血,穿的也不是官衣,韩铁芳想著这个人必是张仲翔的一伙。自己不能够救他,本想要拨马走开,可是又见这个人把头都贴在地面抬不起来,两腿空抖,两手也在地下乱抓,一边悲惨地呼救。
韩铁芳看了,又实在不忍心走开,便下了马,间说:“你是谁?被甚么人伤的?”
这个人听见旁边有人向他问话,他才停上悲呼,但仍是不住呻吟,缓了半天气,他才渐渐地将头抬起。韩铁芳一看,这个人的脸上满是土,可是又黑又胖,自己分明认识他,前几天他还骑著大马,雄赳赳地跟著张仲翔等人在一块儿呢,于是就面现严厉之色,问说:“你叫甚么名字?你不就是那老君牛张伯飞吗?仙人剑不就是你的兄弟吗?”
这人原也认识韩铁芳,他就不禁惊慌失色,连连点头摇头,连连地呻吟著说:“我不是!我真不是!张家兄弟我都不认识……”
韩跌芳冷笑著说:“你到了此时,何必还跟我说假话?你放心好了!你既伤成了这个样子,我绝不能将你杀死,可是你得实说出你的真姓名来!”
这个人又把头贴在地下,又呻吟了半天,他才说:“我叫瘦虎常明!”
韩铁芳说:“我看你可是一点也不瘦,而且陇山五虎想必都是甘人,你说的话却像是潼关人!”
这个人却说:“我本来是潼关县的人,和老君牛、仙人剑他们兄弟都是同乡;我早先本是个瘦人,近年才肥胖的,但我那外号儿还是改不过来,江湖人还称我为瘦虎。”
韩铁芳手抡起来鞭子,本要狠狠地向这个人抽去,却又自己将自己拦住,暗想:这个人已经伤成了这样,我还打他干甚么?遂就责骂他说:“你既是江湖人,也得知这江湖人虽甚么事都作,义气却不可不讲。罗小虎本是堂堂的好汉,他犯了法,自然有官人治他的罪,把他解到伊犁去正法,那即便是他的至亲、好友,只要深明大义,就不能有甚么怨言,但你们一非官人,二非捕役,铁霸王窦定远,方天戟秦杰二人之死,又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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