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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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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三一边挥著鞭子,一边脑里像做梦一样的想著,就想他们大相公若是在别处安下了外家,他也得真个老婆,脚儿要这么小,脸儿要这么白!也别太白丁,太白就成了曹操了。他高高兴与地抱著希望随他的大相公西进。
由洛阳往西去,便渐渐步入了西北的黄土高原,两旁尽是黄土高原,连一块青石都看不见,上面的树木也很少,一层一层的,依著山挖成了许多的窖洞,居民就都住在里面,田地也都是随山势而辟成,麦苗儿都短稀稀的,望著连点绿色都少有。
右边是黄河,那条苍龙似的滚滚的河水,上面连船都很少。从河那边刮来的大风,挟著无数的黄沙,打得人的眼睛都怪疼的。毛三本来也是洛阳城长大了的,他没往西来过,如今看见了这一片荒凉贫瘠的景象他不由有点寒心了,觉著别说大相公不打算游山玩景,就是真想游,真想玩,这里河也真没有甚么游头儿,玩头儿。他有点趑趄,但仍耐著性儿随著往下走,在路上找个地方歇了一会,吃了点东西,再往西去。
直到黄昏的时候,才来到陕州境内的一个小镇,此时毛三已然马疲人乏,心说:如果大相公要是再不在这儿歇著,连夜往下走去,那可就真要了我的命啦。忽见在小镇黯淡的暮色之中,几家小铺摇摇的灯光里,韩铁芳下了马就向人打听此地是否是白庙镇,镇下有一家店在哪里,问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是急快,而且宏亮,可见他此时是更有了精神,毛三就也高兴了,心说:好啦!想不到原来不太远,蝴蝶红一定是住在那个店里面了。就是大相公嫌这里的地面小,不愿在这儿安家,还得往别处去,可是他们两人还不在这儿待几天,先叙叙旧情吗?并且想著:我天天听人提说著蝴蝶红,我还没见过呢,今儿倒要看一看。他遂就也帮忙打听那刘宋店。
原来刘宋店就在西边,走不到五十步就到了,韩铁芳将马交给了毛三,他先走进了门去,毛三在外面拿著大管家的腔调儿,喊叫:“店家,把马接过去溜一溜!留点神,我们这两匹马可不同别的马,草里多拌点料,别给脏水喝!听明白了没有?”
他抖抖衣棠,拍拍裤子,两条腿却酸疼,走进了店门,就见他的大相公,已然进了北房去了,这儿的房子可真是又低又破,真不配作洞房用,他来到了北屋的窗前,同里面叫了声:“大相公,我把马交给店家啦!我在哪间屋里住呀!另找一间房子吗?”同时他眼前看著窗上那一摇一摇的灯光,耳边希望能听见屋里的莺声燕语,但是没有听著,只听韩铁芳说:“你进来吧。”
毛三倒觉著有点腿肚子发麻,心说:我见了屋里的蝴蝶红,应当叫她甚么呢?叫她一声“少奶奶”她一定喜欢,于是毛三就把脸儿摸了一把,咳嗽了一声,开了门,进屋抬眼一看,不错,灯光下除了大相公之外,还有一个人,然而这人是穿著一件旧蓝布衣,头发很乱,脑袋像一个干梨,哪里是千娇百媚的蝴蝶红?原来是没毛儿少肉的瘦老鸦,毛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韩铁芳道:“毛三!你也见过萧三爷,萧三爷是我的师父,从明日起,咱们跟随他老人家走路,沿途都要听他老人家的吩咐,不可违背!”
那位萧三爷沉著脸瞪著眼向毛三看了看,又同韩铁方说,“问问店里有大屋子没有,叫他去住,为他单找一间房子,未免太费钱了。”
韩铁芳就转头说:“毛三,听见了没有?你去吧!问问店家有大屋子没有,若没有,在马棚里睡也没有法子,你既跟我出来就得受点苦,在外绝没有在家裹舒服。”
毛三瞪著两只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退出屋,又把嘴高高獗起,心说:倒霉!怎么瘦老鸦又飞到这儿来啦?有他在一块儿走,还有我发的财吗?真倒霉!只是大相公管瘦老鸦叫师父,凭瘦老鸦那儿样,会教给他甚么呀?毛三这时是又累又懊烦,走来找店掌柜的给他安置睡觉的地方去了。
这时候韩铁芳叫店家炒了两样菜,熬了一壶酒,他就与瘦老鸦同坐在炕上,一边饮酒,一边谈话,瘦老鸦原是早来到这里的,他怀仇多年,欲将韩铁芳教成一身精熟的武艺,以作他的臂膀,然后好共同去找黑山熊,为盟兄赵华升复仇,而今韩铁芳的技艺已成,同时四盟弟连枝节徐广梁也来到了,本来他们与黑山熊二十年的仇恨,就要凭一场拼斗来决定生死,却不料他们的大盟兄柳穿鱼韩文佩把当年的实情全吐露,原来是他动手杀死的盟弟,与黑山熊无关。
瘦老鸦跟徐广梁在那时候真是气炸了肺,但是韩文佩逞能去搬石桩子,一下又被石桩压死,两人弄得又气恼又悲伤,气恼的是韩文佩面善心毒,当年为要得到一个妇人,竟将盟弟杀死,悲伤的是四个人过去有三十年的交情,不但是师兄弟,而且还是盟兄弟,真在神前发过大誓,真是情逾骨肉,想不到结果竟是这样的凄惨,老大害死了老二,老三老四又把老大逼死,这真叫拜把子的人伤心,叫江湖人耻笑,所以连枝节徐广梁一懊恼就走了,临别时他又同瘦老鸦说:“从此我绝不再走江湖,要是再拿刀、打拳,就叫我烂手。”
他走后,瘦老鸦也非常没精神,本来么,现在还去找黑山熊干吗?黑山态与我们还有甚么冤仇?仇是大盟兄,可是大盟兄已然死了!瘦老鸦本来也想走,找一座深山古庙去出家,可是又不放心徒弟韩铁芳,黑山熊虽非杀死赵华升的凶手,但确实是霸占了韩铁芳的母亲的仇人,自己把武艺教会了他,时时鼓励他去报仇,共寻母,如今自己忽然又不管了,未免不像个老师作的事,何况韩铁方万一寻不成母亲,反倒在黑山熊的手下丧了命,自己也得负责,所以他还得管,便在韩铁芳分散家财的前两日,他们师徒就暗中订好了,约在这里见面,共议西上寻仇之举。
当下瘦老鸦喝了一点酒儿,暮黄色的脸儿渐渐发了红,更显得有精神,他就把眉毛皱了皱说:“早先的事情,我二哥金刚跌赵华升的事情,现在是都了啦。就是我见了黑山熊,我也不跟他再提。现在咱们西去,不为别的事,就为的是找你那生身的母亲。”
韩铁芳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使又愤然说:“即使我母亲在黑山熊的家里,住得很好,她不愿同我走,我也必定将黑山熊杀死,才能消恨!”
瘦老鸦摇了摇头,连说:“不能。不能!你母亲落在强盗的手里是不得已,强盗也不仅是黑山熊,连那你叫他十多年的爸爸,我尊他为二十多年大哥的也是强盗。如今,不是我又灰了心,又灭了气,而是咱们走江湖的人应当讲理,只要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就不可以下手杀人,黑山熊也不过是一个强盗罢了,与你也不算是甚么深仇大恨,据我想:你的母亲现在未必还活著。”
说到这里,就见韩铁芳的眼眶里滚下了泪水,面容也十分的悲戚,可见母子的恩情原出自天性,瘦老鸦就又叹著劝慰他,说:“不必烦恼;只要你的母亲尚在人世,你母子总能够见得看,这些年来她也一定很想你,黑山熊若是肯放她随你走,那咱们无话说,不能再细算过去的账了,若是他不肯,依然是他那强盗的脾气,那徒弟你也放心吧,我一定会帮忙你杀死那黑山熊,救你的母亲逃出贼窝。”
说了这几句话,见韩铁芳愈是伤心,愈是悲戚,于是瘦老鸦更将腰直挺了起来,把一盅酒一饮而干,握著拳头说:“徒弟!才出了家门这几步,你先发愁那还行!如今的事,救母当然是第一,可是你也应当藉此闯练闯练。今天不过才来到陕州,明天就得过灵宝,灵宝县内有一位老英雄刘昆,你应当去拜见拜见他,不然他要是挑了眼,就会叫你走不过去。还有,到了潼辟作可得提防点张家二弟兄,张伯飞外号叫作老君牛,张仲翔外号叫仙人剑,都是当今有名的江湖好汉,结交了他们就诸事有益,得罪了他们就管包你时刻不安。”
“进了潼关第一须留心华山上的铁棍杨彪,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有一百多个喽啰。再往西,霸桥县上有一位大侠客,名叫吕慕岩,是十年前关中道上的大镖头,使著一对护手双钩,人称他为钩侠,不过这个人倒很和善,你走到霸桥只要别狂别张口说大话,就是走在对面你不理他,也不要紧。”
“过了霸桥二十里便是西安府,那里的豪杰可就多了,东关里的镖店就有七八家,著名镖头不计其数,如方天战秦镖、钩镰枪焦衮、铁臂罗汉马如骤、金太岁余旺、托得塔李平、扳倒山陶俊。还有长安三霸,是金霸王高越、银霸王侯雄、铁霸王窦定远,这都是江湖驰名的英雄,一方的财主、绅士,同时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再往西,武功扶风一带又有歧阳双杰,进甘肃有陇山五虎,兰州城里有豹子崔七,凉川又有镇源州朱逢源,在这里就可以闻得黑山熊的威名了,假若你寻不著黑山熊再住西,那可就得出玉门关过沙漠,二十年来无论是多么大的英雄好汉,一出了玉门关就不敢逞强……”
韩铁芳越听越发怔,听到了这里,就不由问说:“为甚么?”瘦老鸦脸色变了一变,将声音压得小一点,说:“这件事我也跟你说过了许多回,二十年前北京城九门提督玉大人之女王娇龙因父病还愿投崖而死,可是有人说是那玉小姐实在未死,只是下落不明。最近我听徐广梁说,玉小姐当年是走往新疆在沙漠草原无人之处隐遁了。”
“因此,由黑山熊起,江湖人只要往西去,就都个个相戒,都怕遇见她。因为听说那位玉小姐的武艺,是由九华山哑侠门中学出来的,比江南鹤李慕白还要高出一头,真可称是神出鬼没,虎跃龙飞,换月摘星,追风入地,推山倒海,变化不测,无人能挡,无人能敌,所以个个一闻她名,便先丧胆。连我也是如此,要不然这些年我也不至于隐没不闻,实在也是怕遇见那位玉小姐之故,其实我不做非法之事,也得罪不著她,但听说她的脾气最不好,为一点小事就会杀人。”
“现在说这些话,也不是要打消你的锐气,就是为告诉你,走江湖绝非一件容易的事,遇事处处都得小心谨慎,遇人时时都得斟酌打量。俗语说: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尤其你,在家中娇生惯养,使奴唤婢惯了,你说个对,别人不敢说错,出了门可就不行,谁对谁都没有客气,你强?别人远比你更强!”
瘦老鸦的话如联珠,一句跟著一句的说出来,两只眼睛又瞪著在韩铁芳脸上转了一转,嘴角又露出点冷笑,他想著韩铁芳一定会有点垂头丧气,可是他却是态度平常,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瘦老鸦就又说:“只要能时时谨慎,便不会出舛错,千万可别逞强,因为咱们这点武艺,在江湖上是比下有余比上不足,尤其你,那几手伏地追风、翻身反砍,你还没有练熟,徒有点力气跟聪明,也决斗胜不过老江湖。”
他又饮了口酒,韩铁芳却微笑,说:“我出外本为找的是黑山熊,与别人都无干,我不欺人,谅别人也不会来惹我。”
瘦老鸦摇头说:“那可不一定,江湖人哪能都个个讲理?横著膀子撞,骑著没笼头的马瞎撞,有的是,还有一种江湖人养的没有规矩、没廉耻的丫头,自命为女侠,看见了你这样子的小白脸,她们一定会霸占。”
说的时候,又把眼瞪著徒弟发出微笑,韩铁芳却忿忿地说:“管他呢,我们走我们的路就是啦!等遇见事情的时候再说,反正,师父你放心吧,在路上我一定处处听你的话。”说毕,他就用个包装当作枕,倒头睡下。
瘦老鸦坐在一旁还是饮酒。少时,他隔著窗户,又跟站在院子里的店伙说了几句话,原来他跟这家店房很熟,所有店伙的姓氏排行,他都叫得出来,他先问:“给我们的那个人找苦睡觉的地方了没有?”
窗外的店伙答道:“大屋子没地方,我把东屋里地下的那块铺板让给他啦,饭他也吃完了。”
瘦老鸦又问:“马呢?”
窗外答:“三匹马都在棚里,都喂过了,萧三爷您是明天天亮就起身不是?绝耽误不了您!”
瘦老鸦笑了笑又叫说:“程二!”
窗外的伙计答应著,瘦老鸦就又问说:“广达镖店的镖车今儿走过去了没有?”
窗外的伙计答说,“今天没看见,也许是没走这段路。”
瘦老鸦点了点头,说:“好啦。没甚么事啦!明天早一点给我们烧饭。”
外面又说:“误不了。”足音响了几下,人就走了,瘦老鸦自己又明念了几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甚么,他下炕去,关好了门,待了一会噗的一声,将灯吹灭,就也倒到炕头睡觉了。
此时韩铁芳并未睡著,因为他觉得身子下的土炕是又硬又凉,而瘦老鸦的两只脚,更发出一种臭气,今天他虽因在路上太累了吃不下甚么东西,可是这股臭气也薰得他直反胃。风一阵阵的摇撼著纸窗乱响,像是甚么书上记的那些怪异之事,有个妖怪要驾风而来,要被窗而入似的。
这小村茅店中的夜,简直不是“一刻值千金”的春夜,墙外的梆子声梆梆地响,声音十分凄凉,而远处一声犬吠,近处的狗也都随著乱叫起来,太狗汪汪,小狗滋滋,仿佛大锣小锣一齐鸣,半天不止,搅得韩铁芳的心更乱。
此时,瘦老鸦所说的那些英雄人物,又仿佛一齐出现在他的身边,那些都是黑山熊的党羽,团团地把他给包围起来,他要抽剑去奋勇迎战。他又想著生母方氏夫人,以尊贵之身,落于盗贼之手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她度的是多么惨痛污辱的生活啊!不知那缺了一块下襟的红罗衫子,尚穿在她的身边否?母亲呀!……他抚著胸,身子压著剑柄,不由得心头一阵沉痛,又念记著明晨还要起身西去,在那强梁满地的路途上精神若不振奋点,是决不行的。所以他紧闭著眼睛,脑里不敢再乱想。
停了一刻钟,耳畔的更声、犬吠声,及风声,就渐渐由模糊而归于宁静,他第一次离家入了睡乡,睡得还是很沉。及至被瘦老鸦唤醒,瘦老鸦问说:“睡足了没有?收拾收拾东西就走吧!”他挣开了双眼一看,见窗纸上已发出惨白之色,便翻身坐起,揉了一揉眼睛,觉得左边的臂痛,原来是宝剑在臂下压了一夜,睡得沉,并没有觉得,可是这时十分的难受,窗外的雄鹅扯著怪嗓子在喊叫,母鸡也跟著咕咕,韩铁芳还觉著有些头晕,可是瘦老鸦很快地下了炕找著鞋,就把屋门推开,一阵春寒的晨风吹进来,触到人身上如同冷水似的。瘦老鸦先跑到院中去了,屋门也没给带上,屋子里的臭气倒趁此滚出去了。韩铁芳就也下了炕,揪平了衣棠,走出了屋。
只见天色即将黎明,星斗疏稀,残月倒挂,可是各屋里的人都已起来了,柜房里点著暗暗的灯光,有的客人还背著鼓鼓的钱袋子,推著独轮的小车,往店门外走去。韩铁芳看了这种情景,不禁想起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那两句唐诗,虽描写的是秋景,如今是春天,但自己的心实严肃凄惨,与秋无异。又计程遐想,这时蝴蝶红随著范彦仁必已走出几百里地之外了,她必定也正在饱尝著茅店鸡声,晓风残月的客味,她的心坎里必未将我忘记,她是一天一天的往东,我却是一天一天往西去,当年日一夕相会,酒绿灯红,轻挑琵琶私倾密语,如今却相背著各分东西,人生聚散实在无常,旧日的欢乐如今看来实如轻烟浮梦,他不禁感慨著。
这时瘦老鸦忙忙叨叨地催著店伙去给他备马,那毛三也被他从东小屋里撤出来了,毛三仿佛站都站不住,两眼还没大睁,不住地张著大嘴打呵欠,他气恼著说:“这时才甚么时候呀?还没打过三更吧?”
瘦老鸦推了他一把,咕咯一声他就坐在地下了,一坐下就索性不起来,还啊啊的打呵欠,瘦老鸦催著说:“快点!赶紧收拾了东西,吃点甚么咱们就走。”
这时厨房里风匣声呼呼、答答的已响了起来。有的屋里才起来还没走的客人,高声唱著山西的“迷呼”调子,说:“实在可怜啊啊啊!母子们咦哟哟!”公鸡又扯著嗓子跟人比赛。门外已有骤车像辙辘一般地响著走过去了,而天上星月渐淡,东墙外新绿的槐树后已隐隐地演起了一片淡紫的朝霞。
韩铁芳走回屋中,另换了身衣服,亲自将随身的包袱系紧,顺手拿起了宝剑,将剑身抽出半截来看了看,只见深青色的瘦剑,凛凛地发著寒光,他不由精神陡振,雄心倍起,暗想:母亲!儿凭仗这口宝剑要救你老人家脱出贼人的手中!又想起昨晚师父所说的那些江湖豪强,不禁暗发著冷笑,心说:你们都来吧,别看不起我初出茅庐,以为我武艺幼稚,但是只要有人敢袒护帮著黑山熊,那我就凭此宝剑,……他咬著牙,仿佛自己对著自己生气、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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