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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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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芳这可真气了,解下马来,提剑出门,却见一些胆子大的好事的人,都拥挤到门前来了,都齐声笑著叫说:“好!好!韩大相公真好!” 
  铁芳就问说:“独角牛的家在哪里?” 
  人群之中就有人高声说:“就在后街,新盖的房子,路北的门儿!” 
  铁芳说:“请诸位朋友乡亲领著我去!打完了他我再去打官司!”遂即上马挥鞭走开。 
  后边真有不少的人跟随著,并且说:“他们镖店里住著二十多个人啦,全都没走,也都预备著跟大相公拼了,可是大相公来得太猛了,就把他们全吓得不敢出头。刚才的那个娘儿们就是花三嫂,若不是大相公,别的人只要瞪她一眼,她就饶不了!” 
  说著,已到了后街,很窄的一条小巷,那里新盖的十几间新房,很具显眼。可是那门前站著两个戴红缨的人,其中的一个,铁芳认诚他,正是府衙里的班头小雷公陶九。 
  铁芳骑著马一进巷口,他就迎上来,笑著说:“韩大相公,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千万别听拐子申飞的坏话。并不是独角牛跟我作了亲,我就护著他,他真不会得罪大相公,因为早先彼此都是朋友嘛!” 
  铁芳却问说:“谁跟他是朋友?我早先就不认识他,不过如今我倒颇慕他的大名,特来拜会拜会他。” 
  陶九勉强笑著说:“大相公走了一趟新疆,真是会跟人开玩笑了!我跟我妹夫独角牛昨天就想要到庄上去……” 
  铁芳不容他说完,就瞪起眼睛来问:“昨夜到我家里去的那些个人之中,就有你么!” 
  陶九的面色不变,笑得更是厉害,说:“大相公你把我看得也太不懂得规矩啦!难道十多年的官差我白当啦?你那里是深宅大院,我就是拜会大相公去,也得在白天,还得躲开你用午饭的时候,没有现成的名帖,我们也得买一张红纸写上职名,到那儿先递到门房。……哈哈!那么一来才像个拜客的,要是半夜里去那可就成了贼啦!大相公你说是不是?” 
  铁芳也一笑,说:“哼!陶班头,你在府衙多年了,咱们的认识也非自今日始。” 
  陶九拱手说:“一向多承关照!” 
  铁芳又说:“我跟独角牛当日结仇,以及我走后,他对我家的百般欺辱……” 
  陶九故意诧异著说:“大概不至于吧!” 
  铁芳又忿忿地说:“昨夜我们望山村中去一群贼人,抢走了妇人,殴死了乡人……” 
  陶九说:“哎哟!我怎么不知道呀!” 
  铁芳说:“你哪里知道!你事先也不会知道!不过,班头,你是当差应役的,你的两眼也能看得出人来。我韩铁芳早已将家财散尽,妻子早都不顾,我在这洛阳城若闹出事来,至多以后不到这里来,这还得说白昼,若是夜间,我虽不是个贼,可是我仍可以到你家里去拜会你!” 
  陶九的面色可真有点变了,还笑著说:“大相公真会说笑话!其实我倒是不怕你半夜光临,无论你甚么时候到我家里,我就是没有菜饭,也有好酒。” 
  铁芳突然跳下马来说:“好!等我会完了独角牛,我再去吃你的酒!”说著他就往门前走去。 
  但那另一个戴红缨帽的人把手臂一伸,就拦住了他。这个官人可连陶九那点假客气也没有,就沉著脸说:“喂!你知道王法吗?这是人家的宅子!”说时手按著腰刀,气势汹汹。 
  铁芳却也冷笑,将缰绳放了手,宝剑向鞋底上磨了磨。 
  陶九就跑过来,赶紧推开了那个人,说:“这是我的伙计小佟,他是新当差不认识你,大相公莫要怪他。既是大相公今天一定要见我的妹夫……” 
  铁芳说:“你放心!我惊吓不著你的令妹!” 
  陶九说:“我妹夫真没在家……” 
  铁芳说:“他没在家我也要进去,因为昨夜他到我家去了,今天我得来回拜!”说时上前“咚咚”地用脚踏门,那小佟已经抽出腰刀来了,但陶九向他直摆手。 
  铁芳见门闭得紧,踏不开,他就一纵跳到了墙头,小佟扬著刀向他的腿就砍,但他却早已跳到院里,喝一声:“独角牛出来吧!我要会会你!” 
  此时两个官人倒在外面“咕咚咕咚”地推门,铁芳直走向里院,口中连说著:“独角牛出来吧!你出来吧!” 
  他手挺宝剑飞似的闯进了北屋,北屋中就有几个女人惊叫著往里屋拥拥挤济地跑去。铁芳反倒止住了脚步,摆手说:“你们都不要跑!我只找的是独角牛,不会伤你们女人!” 
  就有一个年轻艳妆的女人,由里间又畏畏缩缩地走出来,说:“他真没在家!韩大相公你改日再来找他吧!”又脸红了一红说:“韩大相公大约不认识我了吧!你总还记得蝴蝶红吧?我们是干姊妹,我早先的名字叫小桃花,上个月才到了这儿来!” 
  铁芳点了点头又问说:“独角牛他往甚么地方去了?” 
  小桃花说:“他到灵宝县去啦!得过了年才能够回来!” 
  说话时眼珠儿可是一转,并且把嘴向里间一勉,铁芳倒不大明白了。 
  这时外边的陶九等人也都爬了墙,进到院里。 
  陶九还嚷著说:“大相公!你要这么办可就不对啦!这不是叫我们为难吗?” 
  他直追到了屋里,拉著铁旁的手臂说:“不信我就领你到各屋中去看看,我陶九以后还要跟你大相公见面,哪能够跟你说假话?” 
  说著,他就真拉著铁芳进里间、进套间,全都看过了,真没有独角牛的踪影。只是除了小桃花之外,还有一个三旬上下的妇人,陶九给引见了,原来这就是陶九之妹,独角牛之妻,再有就是几个仆妇样子的女人了。 
  铁芳倒觉得很难为情,向几个妇人连道:“惊扰!惊扰!”身子便又退到了外屋。 
  陶九随著他出来,笑著说:“怎么样?我没有跟你说假话吧?我妹夫他真是前天走了,没在家里。要是他在家,有我在这里,我想他也没有甚么不敢见你大相公的!” 
  铁芳又不住冷笑说:“独角牛娶了令妹,可真是娶得值,你这个当舅爷的,不但能够护庇著他,还能够替他遮掩脸面。可是今天我到他镖店里,那里只出来了一个女人,我来这里,又见到的是他的妻妾!” 
  陶九笑著说:“韩大相公你可看明白了一点,我可都快留胡子啦!我可不是娘儿们!”拍了拍铁芳的肩膀说:“要说我护庇著他,还不如说我是护庇著大相公,真的,我不愿说明白啦!既然大相公你连我也疑惑了起来,那么我这儿倒有一件东西,要请大相公看看!”说著,由怀中掏一个小包儿来。打开,他拿著,展开叫铁芳著。 
  原来是知府发给他的一张签票,就是叫他捉拿在灵宝县的杀人恶犯韩铁芳到案。只是一张新纸,上面盖的朱印也很鲜明,可是所坟的日子却是前几个月。 
  陶九叫铁芳看了一眼,就赶紧又收起来,他悄声说:“大相公看!我倒底是护庇著谁?我护著独角牛,不过是怕我的妹妹成了寡妇。我护著大相公,说老实话,以后我有甚么为难之处,还要求大相公在人财两面儿帮忙。再说灵宝县,在上半年死的那个余旺,外号儿叫作金刀太岁,本来就是强盗,那次跟他们斗殴的人,老实说,是新疆来的春龙大王,强盗杀强盗,这种事我们不愿管,与你也没有相干。可是谁叫春龙大王没处找了?你是当时在场中的人物,说你是凶犯,你可也无言分辨,这件官司只要打上就不会轻!” 
  铁芳说:“这很容易!请你就把我带到府衙去吧!我去见见知府。” 
  陶九说:“要是这么办,我还用称呼你大相公吗?你听我说:大相公你这次回来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们不但不到你庄上去,还没去禀报知府。这不独是我一个人,连我的伙伴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全想以后跟大相公交个朋友!” 
  铁芳摆手说:“不必!你们就公事公办好了!我不找著独角牛我绝不走,只要找著独角牛,我就不会轻饶。你们自管捉我,只是不能扰乱韩家。我再同你们说:金刀太岁余旺实在是我杀的,我确实是灵宝县要拿的凶犯!”说时,就连步走出了屋,只见院中的那个捕役小佟,手中仍然执著刀,要拦他。 
  陶九却追出来说:“不用拦!叫韩大相公走!只是,大相公!你出这门儿的时候,请想一想,我姓陶的真是很够面子了,以后再有甚么事,我没办法的时候你可别怪我!” 
  铁芳一听,陶九的言语很厉害,便不由得气往上顶,然而一想,自己的母亲玉娇龙,生前纵横江湖二十年,从不与衙中的班头捕役动手,雪瓶也是幼承她的这个教训,于今自己又怎可任意而为?便压住了怒气,又隔著两厢屋子的窗户也都看了,也没有独角牛的踪影,他料想独角牛必是不敢在家中居住。便往前院去走,那陶九就追来替他开了门。 
  他出门时,陶九还在他的身后边说:“依我的主意,还是无论谁出钱,摆一桌解和酒,今天韩大相公的气儿也出了,以后跟独角牛见了面,也就能够客客气气地说话了!” 
  铁芳没有言语,见黑马仍在门外,他就骑上去,走出了小巷,巷口外的一些人见他出去了,就都围住了问他。铁芳就说:“独角牛没在家,但我想他必是藏在城中,谁要能够将他藏的地方告诉我,我就先酬银一百两,若是能够将我家中昨夜被独角牛抢走的妇人找著,我更有重谢。”他说毕,将剑插入销内,就又驰马到了大街。    
第十七回 孤舟快语谢绝情丝 野店良宵撮成佳偶     
  今天的事让铁旁的心中更加不痛快了,想不到独角牛竟躲避起来,而让陶九出头,陶九又是个厉害人,脸上和蔼,说话却很硬,他是要想让铁芳怕那一张签票,反而去向独角牛低头赔罪。把韩家昨夜所遭的事,赵大个子的死,荷姑失踪,也都抹去不提了。以后铁芳还得随时供给陶九钱用。这口气就堵在铁芳的胸中,但却没有适当的办法。他想到酒楼中去饮几盟酒,可是因为明天就是“除夕了”,酒楼饭铺全都封了灶。 
  他骑著马直到西门,由西门又折了回来,对面遇见城中的李富商,也就是他走后,最关照他家中人的那位李老伯,人家都命车停止了,在车里叫著:“贤侄!贤侄!”他却恍如没有听见,策马疾疾地走过去,但心中是非常歉疚的。又遇见拐子申飞的徒弟跟朋友。 
  “铜头李”拦住了他的马头,说是:“申师傅由店里回他家里去了,请大相公快去一趟!” 
  铁芳点了点头,就骑著马随著他们走去。出了东门,到了那条“举人巷”里,到了申飞的家中,叫申飞的徒弟在门外看著,他进去见了申飞。只见申飞穷得道一张炕席也没有了,真是除了他的那根拐子,跟一个卖野药儿的木匣子,就别无长物。 
  申飞仍穿著那件带著血的铁芳给他的棉袄,趴在炕上不能够起来,面色苍黄,可是却欢笑著说:“韩大相公,你刚才办的事真漂亮,独角牛是塌了台啦!群雄镖店的镖以后是闯不开了!” 
  铁芳说:“只是见不著独角牛,我的气真难出。” 
  申飞悄声说:“我知道,刚才我的老婆回家来了,告诉了我,独角牛因为跟知府的少爷是拜兄弟,他现在就藏在府台大人的宅子里了。听说要在那儿过年,今天大概把他的老婆跟小桃花都接了去。他们本来是想要叫陶九捉你,可是不怕你,却怕的是春雪瓶,因为听说你的那位太太是来无踪,去无影,惯于黑夜取人的首级,使得他们有点心惊胆颤。可是今天的这口气他们也不是就忍下去了,前天小哪叱便走灵宝,请他的师父老刘昆去了,还许勾来戴阎王家中的打手,那时你望山村韩家庄可也就倒了霉,你大相公的命也要不保!” 
  铜头李也进来这样地说。申飞又说:“我老婆刚才回来,是吓唬我,叫我在家里养伤,别再出去胡闹,并劝你大相公急速躲一躲!” 
  铁芳冷笑了笑说:“我若是怕他,刚才也不去砸他的镖店了!”说毕这话,就坐在那冰凉的炕头,不住地发怔。 
  他的心中更作难了,因为虽知道了独角牛所藏的地方,可是自己绝不能去搅闹知府的家宅。尤其惭愧的是想知府跟陶九不敢即时捉我,也是沾了春雪瓶的光。再有,若是不等著老刘昆来决个高低,那自己真成了个没用的人,连春雪瓶的大名都得随之而低落,家中还不定要遭甚么欺辱! 
  他想了半天,就说:“我等著刘昆来吧!可是你千万嘱咐你的朋友们,到时可不要帮助我,以至为我受累,可是……” 
  他又把昨夜家中所出之事说了,关于荷姑的下落,他却请申飞赶紧派人去寻找。 
  申飞听了这件事,更是生气,就骂著说:“独角牛一面藏避起来,一面却又命人用镖伤了我,还搅你的家,抢去了娘儿们,他是个甚么东西!” 
  铁芳却说:“等著吧!过了年再说!” 
  铜头李说这就应去同著朋友各处找荷姑,铁芳拱手拜托了,又给申飞留下几两银子,他就骑著马离开了这里,直回望山村。回到了家中一看,邢柱子也来了,徐广梁挑选了庄中的壮丁刀棍,教他们到夜间如何防贼,并看毛三那样子不行,就另派了四个打更的人,都预备著梆子,按著更数儿打,但是有贼人来的时候就紧敲不断;同时邢柱子预备一面大锣,梆子一紧敲,他的锣也就紧敲,庄了便全出来捉贼。将四围的院墙上也都扎上了荆棘,贼若是想爬墙,就得先将两只手扎破。 
  铁芳现在对于家中倒是放了心,只是胸怀闷闷,尤其是一听见了对面赵大个子的媳妇的哭声,或是听见自己之妻陈芸华的木鱼声,他就更加急躁。最觉抱愧的是荷姑之事,他想:我若是不回来,荷姑倒是很平安,我回来了还不到三天,她就又重陷于盗贼之手了! 
  傍晚时分,出去找荷姑的人就回来了,都说是一点下落也没找著。这更便铁芳气愤、著急。当晚,也许因为徐广梁防夜防得好,竟无事发生,铁芳很安静地睡了一夜。次日,他精神充足,从早晨起就骑著马,往南走出了五六里,往此又直走到大道,往东沙著浅水过了洛河,逢人就询问,结果也是没有荷姑的下落。 
  回到家中用毕午饭,又歇息了些时,他就又骑马进了城。来到群雄镖店的门首,却见两扇大门都关上了,墙上被剑砍的痕迹,也都用白灰给掩盖住了。街上是十分热闹,因为今天已是“大年三十”,今晚就是“除夕”,按照习俗说,是:家家都开著门,为的让财神进去,人人都不睡觉,名曰“守岁”,每个铺户都派伙计去讨账,到了三更才闭门歇息,到明年元宵节的时候才能够正式开张。 
  今天的人都在街上走,购物件的、办食品的、闲游的,每个人都十分高兴。铁芳一进城就下了马,也在人丛中挤,所以没有甚么人注意他。他忽然间想起应当往琵琶巷里走走,到那里,也许能听出点甚么事来,于是,他就牵著马转过了十字大街,进了一条胡同,又转了两个弯儿,便来到了他的旧游之地,琵琶巷。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卷里愈觉得黄昏,也没有那些闲汉在这儿徘徊了,一家家妓院,毫无管弦之声,门灯也都没点,显得十分的冷落。最里边的一家门前有几个人正吵嚷著,原来是要账的人,不知是跟妓女,还是跟毛伙儿吵了起来,还好倒是没揪打起来。 
  要账的人就气恼著往这边走来,嘴里胡骂著说:“春天夏天买花儿,冬天又买栗子,到了年底,可连一个钱也不还给我们,他妈啦个……这辈子当窑姐,下辈子还得当窖姐!” 
  铁芳迎近两步去看这人,这人也就扭著脸直瞧铁芳,忽然他大笑著说:“暧呀!原来是韩大相公呀!这个地方,你干甚么还来呀?” 
  铁芳认出来这人早先就在琵琶巷里卖花,当半年前,自己作主明蝴蝶红跟范彦仁从良,送别之时,自己还从他的篮子里购了一枝榆叶梅给了蝴蝶红……这旧事在铁芳的脑里一闪。 
  铁芳便也笑了笑,就说:“我因为没有事儿,所以才来此散散闷。” 
  卖花的说:“大相公难道不知道,今儿是大年三十呀?阔老爷们都回家过年去啦,姑娘们也都到了领家儿的家里去了,只有几个穷窑姐儿没处儿去,还在这儿穷腻著。刚才我来要账,一个钱也没要来,倒要来我一肚子的气!” 
  铁芳把他拉到了一边,说:“我问你几句话,独角牛是不是有时还到这里来逛!” 
  卖花的说:“他要是不来,怎么能够把小桃花接出去了呢?不但这,小桃花跟了他,他还是瘤著一条腿,坐著车,常来不断。早先他是吃著这个地方,讹这个地方的。现在他可真舍得往这儿花钱,人称呼他为老爷啦!你说早先谁瞧得起他?不想你的那一剑,倒把他砍得时运转好啦!他常跟著知府的少爷一块儿来逛。” 
  铁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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