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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坠崖】………

　　　　王洪武看着6槿的眼神，不由一阵心悸，这眼神是如此的熟悉，他的心神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在蒙山脚下的山村中，一个躺在血泊中的村民也这么看着他。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小头目，刚带人洗劫了这个小山村，那个村民拼死反抗，最后仍是被他杀死，只是这村民死的时候，眼睛却怎么都不肯闭上，就这么死死地瞪着他，也是这般充满着不甘与愤怒，却没有一丝的恐惧和畏缩，让他在无数个夜里，带着一身的冷汗惊醒过来。

　　　　“我要挖下这双眼睛！”王洪武在心里呐喊，手里不知何时已是湿漉漉的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害怕？恐惧？不！自从上了蒙山后，他就已经没有这些感觉了，他知道这些可耻的情绪只会让他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

　　　　6槿趁着王洪武这一瞬的失神，猛地前扑，抱住了王洪武的腿，用力往怀里一拖，王洪武没能稳住重心，不由自主的仰面倒下，后脑磕在山石上，溅出一朵血花。手中的铁爪也没能握住，飞了出去，叮叮当当滚出了老远。王洪武双臂用力，正欲挥拳击打6槿的太阳**，忽觉腹部巨痛，丹田里残存的内力不受控制狂乱的奔腾起来，低头看去，一把匕正插在丹田之上。

　　　　原来刚才6槿蹲在地上之时，已趁势摸出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那时王洪武神不守舍之下，却并没有留意到，直至6槿奋力抱住他并将其刺成重伤。王洪武气海已破，已至散功的边缘，猛踢一脚，6槿身不由己飞了起来，空中洒下一片血雨，掉下悬崖。

　　　　王洪武的内力与生命都随着这一脚的踢出而释放了出去，他静静的仰卧在地，天空仍是那么蓝，蓝得让他晃眼。在他眼前，周围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只有那双充满了不甘与愤怒的双眼，却变得更加清晰，只是这双眼中似乎有多了些别的意味，有欣慰也有快意，还带着几分嘲弄……

　　　　6槿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胸口的淤血喷出之后，气息反而流畅了许多，那股暖流在胸腹间飞快的流动，修复着他刚才震伤的内腑与经脉。

　　　　6槿人在空中不断翻滚，心神却已放松下来，悬崖下虽看不真切，可他之前已隐隐听到下面的水声，王洪武离得较远，反而未曾听到。只是他刚才若直接跳下去，王洪武必定上前查看，那时，他站在崖边也定会觉。

　　　　6槿并不知道王洪武已是油尽灯枯，就算知道6槿跳下去未必会死，也不会再耗费那么多力气去追他，只得拼死一搏，把悬崖当作最后一条退路。当6槿将匕**王洪武的腹部以后，他才能肯定王洪武必不会再追过来。

　　　　水声越来越近，6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体内的真气运至极限，护住全身，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扑通”水花四溅，6槿只觉背后与后脑如同又被王洪武踢了一脚般，眼前黑，昏了过去。

　　　　“醒了吗？”6槿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周围明晃晃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情。他张开嘴，口中出一串无意义的音符。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中带着欣喜与关切，长长的睫毛偶尔跳动一下，却使得那双眼睛变得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般生动。

　　　　“你怎么样了？”天籁般的声音再度响起，6槿下意识的说了句：“真美！”那双眼睛瞬间充满了羞涩，然后又消失不见了。6槿眼前的世界仿佛随着那星星隐没又陷入了黑暗中。

　　　　黑暗中，6槿只觉身体忽冷忽热，从头到脚时而如岩浆在里面奔腾滚动，灼烧得他的血液都快要沸腾，时而又如堕入冰窟，从心里一直冷到全身。周而复始，6槿开始时还有些知觉，到回来，只觉得一切都已麻木，再也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只余脑海中侍卫那带血的脸，不停地翻滚。忽然，那张脸的上方出现了两颗闪亮的星辰，一闪一闪似乎带着几分欣喜与期待，又有着几分羞涩，6槿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地飘起来，离那两颗星星越来越近，那两颗星星也越变越大，渐渐变成了6槿昏迷前看见的那双眼睛。6槿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双眼睛，却觉浑身一震，从空中掉了下来，就如同在悬崖那次一般。6槿一惊之下，猛然坐起，清醒过来。

　　　　6槿双手抚胸，入手才现，自己的上身清凉光滑，摸上去有些油腻的感觉，鼻中也传来阵阵清香，低头看去，只见上面涂抹了一层碧绿色的膏药，正诧异间，门轴吱呀一响，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端了盆水走了进来，见6槿坐在床上，忙将木盆放下，几步就跑到6槿身前，伸手一摸6槿的额头，欢声道：“哈哈，退烧了，退烧了，我就说用碧玉髓可以治好他的嘛，哈哈，我是天才！我是新一代的药圣，哈哈……”。

　　　　6槿看着身边那个还在手舞足蹈的少年，心知定是此人救的自己，抱拳笑道：“这位医圣，多谢你救命之恩，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呢？”。那少年听到6槿直接称他医圣，顿时脸便笑成了一朵花，就连那鼻尖周围的几颗青春痘，也变得如花蕊一般。他拍拍6槿的肩头，说道：“呵呵，兄弟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嘛，我叫胡远航，是药王山庄的弟子。”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医者的职责，又关切地说：“兄弟你现在感觉如何，这几天你忽冷忽热，昨天我替你擦上了碧玉髓，效果果然不错，哈哈，你终于还是醒了，对了，我再替你把把脉，看看你脉像如何？”

　　　　胡远航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正想抓起6槿的手，门又一响，一名身着淡紫色衫裙的少女走了进来。6槿抬眼瞧去，只见那少女眉如雾中远山，眼似花间秋露，正盈盈看着自己。少女见6槿看了过来，忙垂下眼帘，“我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说完她抬头又看了6槿一眼，轻轻问道：“你好些了吗？”说完这句，脸上又泛起些许红晕。

　　　　胡远航像是被捉住现行的小偷，讪讪道：“师妹你也来了啊，我正在与这位……，呃，这位兄弟，你贵姓啊？”后一句却是对着6槿说的，隔了一会没等到6槿的回答，转头看去，只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师妹，完全没听到自己的问话，心中偷笑，伸手在6槿眼前晃了晃，模仿着做法事的巫师幽幽说道：“魂兮归来！”。6槿只觉那对星辰忽然又从眼前消失，心中一急，顿时醒过神来，现原来是胡远航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一时大窘，转头对胡远航说道：“胡兄，不知这位是？”

　　　　胡远航倒是浑不在意6槿如此无理，也没多想，直接说道：“这是我的小师妹，叫文梦瑶，那天便是她现的你，这段时候为了救你，她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啊。”说到这里，又偷偷看了文梦瑶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异常，才轻轻地松了口气，要知道这些天他都是在给他的师妹打打下手，刚才被她听到自己将功劳揽了去，已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只有尽力补救了。

　　　　6槿却是在想，原来那天看到的眼睛就是她的，之前出现在梦中的眼睛应该也是她的，这双眼睛真好看！原来眼睛应该是这样长的才对啊！

　　　　文梦瑶的睫毛轻轻扑闪着，自己的问话迟迟未得到回答，可是她心中一点恼怒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在那灼灼的目光下，文梦瑶不由自主的有些心慌。

　　　　胡远航不耐房间之中又陷入了沉默，轻轻推了6槿一把，“兄弟，我们的名字都告诉你了，你可还是什么都没说啊，太不够意思了吧！”

　　　　6槿这才想起，自己这么半天居然还没向他们介绍自己的身份，忙拱手谢道：“在下6槿，乃是飞锦镇人，前些天路遇山贼，不小心被打下山崖，若不是几位相救，只怕在下早已葬身于鱼腹之中！”说到这里，6槿便欲从床上爬起，向二人施礼相谢。

　　　　胡远航见状赶紧拦住他，说道：“你的伤尚未完全康复，昏迷了已有五天，这些天都是师妹给你喂的黑米红豆粥，眼下万万不可下床走动，只宜卧床静养，你还是先躺下来吧！”说着，便将6槿往床上按，想让他好好躺下。

　　　　6槿不忍拂了胡远航的好意，只得又躺回床上。文梦瑶感觉到那目光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开，稍稍恢复了些正常，轻声问道：“6公子想必有些饿了，我再去拿些粥来。”说完，不待6槿回答，又转身走了出去。

　　　　胡远航却有些奇怪，“这些天最少都要呆上一个多时辰才会离开的，今天怎么才这么会就走了啊。”话音刚落，外面的脚步声骤然加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远处。

　　　　6槿躺在床上自觉这般说话有些失礼，而且感觉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便又坐起来问道：“胡医圣，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胡远航有些心虚，之前自己得意忘形之下，自称医圣，在门中虽然不是什么大忌，却不大不小也算犯了门规，师妹不是多嘴的人，应该不会传出去，但万一面前这人叫顺了嘴，将来在别人面前说起，传到师父耳中，那少不得也要受些责罚了。于是他对6槿道：“我们年龄相仿，还是兄弟相称比较好。此处乃是西平镇的渡口，几天前，我们师徒几人乘船到此，本想溯游而上，看看沿路的风景，谁知在水中却现了你，你刚才说什么路遇山贼，这里一向太平，何时出来山贼了啊？”

　　　　6槿不知安听潮他们是否脱身，忧心他们的情况，也怕将来那帮人寻来，会给胡远航他们带来麻烦，只能含糊地说：“前些天我追一只斑羚到这附近，却遇上一伙山贼，不由分说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后来被他们打下山崖，多亏有你们，不然，我这条命就丢在这里了。”

　　　　胡远航闻言，也没有再追问，附和道：“是啊，你的命还真大，听师傅说，你前胸被人重击，后背和后脑大概是入水时受到了冲撞，身上还有多处外伤，若不是你曾习过武，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6槿点点头，自己也暗呼侥幸，没想到那处山崖会如此高，自己被踢下山崖，没有调整好入水的姿势，竟然被震晕过去，这样子也没淹死，的确是命大啊，不过若是没有胡远航他们来救自己，只怕最后仍是难逃一死了。想到这里，6槿问道：“胡兄，不知道令师现在哪里，我想去拜谢他的救命之恩，胡兄可否引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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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吴羽】………

　　　　胡远航笑着摇摇头，“我师傅有事，不在此处，若是你想见他，不如多等些时日吧。其实身为医者，救死扶伤乃是寻常之事，师傅就经常对我们说，医者父母心，若是以父母对待儿女的心意来对待病人，那做什么也都是应该的了。”

　　　　6槿闻言，不由对胡远航的师傅心生敬仰，想要去见见那位神医，于是点点头道：“如此我便再打搅胡兄几天，给胡兄添麻烦了。”

　　　　胡远航哈哈一笑，上前拍拍6槿的肩头，“你也太客气了，我倒没什么麻烦，其实你麻烦的是另有其人啊！”说到这里，胡远航又嘿嘿笑了数声。

　　　　正说话间，门口脚步声响起，只见文梦瑶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见6槿又坐了起来，眉头轻轻皱起，说道：“6公子，这是黑米红豆粥，益气补血的，等会吃完还是躺下好好休息会吧。”

　　　　6槿看到这双眼睛，总会不自觉的有几分失神，直到文梦瑶将粥放在6槿面前，6槿方回过神来，慌手慌脚地接过粥，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吃进嘴里。

　　　　“别……”，文梦瑶还没来得及说第二个字，6槿只觉口里如同含了一团火一样，张口欲吐，却又赶紧咽下。文梦瑶却是慌忙拿起旁边一个空杯子，说道：“这粥是刚做好的，你快吐出来，别烫着！”

　　　　6槿只觉从口舌至喉咙再到胃部火辣辣的，脸憋得通红，口中却说：“没事，我喜欢吃热的，没事！”只是舌头似乎已经大了一圈，说起话来难免有些吐词不清了。

　　　　文梦瑶见6槿已将那粥吃下，将空杯收回，顺手倒了杯凉茶，递给6槿道：“你还是先漱漱口吧。”6槿将调羹又放入碗中，接过凉茶，说道：“多谢文姑娘！”只是这次他却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胡远航在旁边凑趣道：“6兄刚才不是说喜欢吃热的东西的吗？”。6槿强作镇静，辩道：“我喜欢吃热的，不过这个是凉茶，是喝的。”说完，忙将手中的凉茶一饮而尽。顿时只觉口中火辣辣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文梦瑶轻轻接过6槿手里的空杯，低声说道：“6公子刚刚醒来，肠胃不可受凉，这种凉茶还是少饮为好，还是吃些粥比较好。”说完便又出了房间。

　　　　6槿听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心中也怅然若失，用调羹胡乱搅动着那碗粥却迟迟没有吃进去。

　　　　胡远航见状笑道：“这碗粥早就熬烂，不用再搅了，呵呵……”6槿这才回过神来，忙吹了吹粥，吃了起来。他自幼修习那呼吸之法，心志坚定，像今天这样数次失神的情况从未遇到过，心中暗道：“今后还是少见她为妙。”可心底却又对再次见到她隐隐期盼。

　　　　不一会，那碗粥已被6槿吃了个底朝天。胡远航又和他闲聊了几句，叮嘱6槿莫要擦掉那些碧玉髓、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后便退出了房间。

　　　　6槿躺回床上，想起前几天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第一次离家那么远，第一次接触到武功招式，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被人追杀……又想到那双灿若星辰的眼，不觉又痴了。

　　　　隔了半晌，6槿才回过神来，却觉察到体内真气竟又在不知不觉中流转起来，不但如此，其度与力度与以前相比更是强上许多，而且又有所不同，竟有了寒热之别。忙凝神探察，只觉双手的少阴心经中各一股寒流自心及肺奔流到腋下而后流到尾指，另有两股支流通眼部。而通往眼睛的那两股寒流在眼睛附近却又忽然变为滚滚热流，至头顶又猛地合为一股，翻过后脑分为左右对称的四股，两股在内侧下行至腰部，而后穿出下行至两腿膝盖后与另两股在外侧下行的热流汇合，最后流到两脚的外侧小指。

　　　　这一路经脉，安先生却没有对他讲过，6槿忽然想起那天安先生为他所写三百六十**的那些纸，下意识在怀里摸了一把，只觉触手清凉，却是那涂在胸腹的碧玉髓。他翻身下床，就想去找找自己原来的衣物，刚站起又颓然坐下，原来他忆起在被王洪武踢下山崖后，自己在水中不知道泡了多久，那几张又不是什么牛皮纸之类可以防水的纸，现在想必早已不成样子了。

　　　　6槿又想起了那时还在苦战的安听潮，不知道现在他是否已经脱险，还有绿雪和那陈霜儿，有没有摆脱追兵。想到这里，6槿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自我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便穿上床边放的干净的衣服，而那块玉佩和那几钱碎银也放在旁边。6槿将这些东西揣入怀中，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西平镇离飞锦镇不远，6槿也曾听人说过，这里交通便利，甚至还有两家车行帮着运送通往附近各州郡的人或货物，久而久之，附近一些商家纷纷向这里派驻分店，使这里逐渐繁荣起来，论起来，一些小县城也不一定比得上它。而6槿家附近的飞锦镇却是靠近边塞，往年还有许多商队前来与外族牧民做些买卖，用牧民们奇缺的盐巴、茶叶等物换取牛羊马匹，可近些年来边境上却不太安稳，时有马贼出没，商队渐渐稀少，飞槿镇已非往日可比，更及不上这西平镇了。

　　　　6槿想要打听些消息，出了那间房便径直走进了吃饭的大厅，这里的布置和马伯那间酒楼差不多，都是前面是酒馆，后面是客房，中间用走廊连接，又将厨房建在这里。6槿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点了壶最便宜的清茶，不顾小二鄙夷的眼光，径自倒了杯茶，暗自倾听周围有什么相关的消息起来。

　　　　此时正是吃晚饭时间，酒馆并不太大，生意却很不错，大概是因为在渡口的缘故吧，不多时酒馆的座位便渐渐坐满。6槿一人独自坐在角落，就有些扎眼了。这时有三个人冲着6槿这张桌子走过来，当先一人二十多岁，一张国字脸，唇上留着小髭，穿着一袭蓝色绸衫，看打扮倒象个出来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弟，后面两人似乎是他的保镖，都生得魁梧有力，古铜色的皮肤，一脸肃然，腰间各挎着一把钢刀，只是一个挂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那国字脸笑着抱拳道：“这位小兄弟，此处可有别人？我们能坐下来吗？”，6槿见这个人仪容不凡，对自己又甚是有礼，他忙起身说道：“此处并没有别人，先生请坐。”那人冲6槿点点头，又回头对那两个带刀汉子说：“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那两人微一迟疑，便应了声是，在国字脸两旁坐下，只是6槿离得近却留意到，这两人竟是虚坐在椅子上，离椅面尚还有不足一分的距离，若不细看，根本现不了。6槿装做未曾看到，向那三人点点头，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放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