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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卿欢-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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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妃纤匆匆回房,狠狠甩上房门,也不点灯,整个人往床上一倒,紧紧抱住被子。
            月光从窗棂间隙里照进来,映得她的脸半明半暗,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可恶!可恶!那个戴柯渐,他竟然……竟然……竟然就敢这样子对她!她一定要他死得很难看!
            愤怒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汹涌而来,夹杂其中的,还有窘迫、尴尬,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乱如麻。
            不行,此仇不报非女子!太过分了!毕妃纤握紧拳头,紧得指甲都嵌入肉中。就在那样的一片紊乱间,有人忽然敲了敲她的窗子。第一次她没听见,第二次、第三次,她终于惊觉,抬起头来,“谁?”
            她听见一声轻笑,当即跳下床开窗,却见一抹黑影飞快地消失在远方。
            是他!那天屋顶上碰到的神秘人!毕妃纤连忙追了出去,这次说什么也不让他再跑掉,一定要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不可!
            那黑袍人身形极快,但神态却闲庭信步般随意从容,毕妃纤追了很久,追到那片暗藏五行机关的桃树林时,彻底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月光照下来,毕妃纤咬着下唇,在继不继续追进去间有所顾虑。其实她的五行之术学得并不到家,上次小喝引她来此时,她所涉未深,才得以顺利逃脱,现在再入,又是夜间,恐怕会被困住。
            而且那人哪不好走,偏偏引她来此,也许是用意不善,不可上当。但让她就此放弃,又觉得不太甘心,该怎么办呢?
            她跺了跺脚,用密语传音术道:“既然敢叫我出来,为何不敢相见?”
            一道白光从林里飞出,毕妃纤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冰滑,定睛一看,竟然又是一枚发簪!以玳瑁制成,上镶龙眼般大小的一颗明珠,在月色下散发着莹莹光泽。
            这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时,一男子的声音从林中传出道:“上次送你的翡翠簪子不见你戴,想来是不合你意。那么你看这枚如何?”
            “你想干什么?”
            男子轻笑,笑声朗朗,不似淮素那么温润如水,不似戴柯渐那么刁滑如油,自带着独有的云淡风轻的味道。他道:“送你发簪,当然是想你用它来束发。”
            毕妃纤不理会他的话,沉着嗓音又问了一遍:“你想干什么?”
            “你不喜欢?”男子顿了一下,又道:“没关系,我会再送其他款式的给你,直到你喜欢为止。”
            “等等……”毕妃纤突然冲了进去,正好见那黑袍人站在一株树下,她手腕一抖,腰间软剑已出手,直朝对方劈落。
            黑袍人轻轻闪开,笑道:“不必这么认真吧?”
            毕妃纤不答,一招比一招快,剑尖皆指向他的脸,希望能够挑去他脸上的面具。然而,这个神秘男子当真是她生平仅见的对手,无论她怎么快,还是碰不到他。心念闪动间毕妃纤忽地停步,反手朝自己颈间抹去,就在两次交手中,她已看清对方只是戏弄她,并不想伤她,当然更不想她死,因此冒险一试。果然,黑袍人连忙踢飞她手中的剑,一把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道:“你没事吧?”
            毕妃纤趁这机会一把扯下他的面具,得意道:“这下还不露出你的庐山真……”面目两个卡在喉间,她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脸,差点吐血晕过去。
            只见银面具之下,这人竟还戴着一着一只蓝色面具。
            “我就知道漂亮的女人通常都不可靠。可惜,虽然知道你在使诈,但还是忍不住出手相救。”男子说着哈地笑了一声,道:“这个教训告诉你,其实不只女人,男人有时候也会使诈的。”
            他话音刚落,毕妃纤已再度出手“啪”地将他的蓝色面具也扯了下来,不扯还好,这一扯再次吐血。蓝面具下竟还有只红面具!
            毕妃纤咬牙,正想再摘红面具时,黑袍人放开她向后直飘出数丈,笑道:“喂,凡事应该适可而止。”
            “见鬼,你到底戴了多少只面具?”
            “告诉你也没用,因为你不会再有机会数了。”
            “你究竟是谁?”
            “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那你究竟引我出来有什么事?”
            “哦,我是见月色太好,不忍心你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太无聊,所以找你出来散散步。”
            散步?毕妃纤气得快要炸开。今天于她肯定是大凶之日,先是下午练字被戴柯渐当面顶撞,然后是晚上撞见戴柯渐和罗依的丑事,被他一阵羞辱,现在更是被这莫名其妙的家伙缠上。她二话不说,将手里的玳瑁簪“啪”地一折为二,狠狠掷在地上道:“很好,那你就继续慢慢散你的步吧!本姑娘不奉陪了!”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脑海里警钟大鸣──糟了!机关!
            一眼望去,只见桃树重叠桃树,密密麻麻不见来径,再加上是晚上,只有月色朦胧,哪还分得出生门死门?难道她真要被困在这里?
            再回头看,黑袍人束手站在树下,闲闲地看着她,似乎算准了她走不掉,肯定会回去求她一般。
            可恶!这家伙,和戴柯渐那家伙一样可恶!但若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她,就太小看她了。
            毕妃纤从兜里摸出随行四宝中的丝帕,以火石点燃,狠狠往空中一掷,爆炸声顿起,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震。她就不信,这么大的动静,戴府里还不派人过来看看,只要有人来,她就得救了。
            身后的黑袍人发出一声轻叹,道:“难得的花前月下,你偏要引那么多人来大煞风景,可惜可惜。也罢,看来你今天心情不佳,那我还是下次再来找你吧。”说完衣袍一晃间,人就消失了。
            毕妃纤蓦然转身,原先脸上的暴怒急躁之色通通不见,留下的只有几许深思,她望着黑袍人消失的地方,像看着一个渐将曝光的秘密。
            “一个人无论怎么装扮,易容术再高明,口技再精绝,有一样还是不会改变的──就是语言习惯。”她眯起眼睛,微微扬唇冷笑,“既然你把这个游戏弄得这么好玩,我怎么忍心不奉陪到底呢?”
            可惜……
            可惜,再怎么好玩,也没多少时间了。
            第六章
            天还没亮,戴柯渐就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掀帘探头叫道:“吃喝玩乐!”
            小吃披衣而入,“少爷,是口渴要茶吗?”
            “要鬼个茶……现在什么时候了?”
            小吃看了眼沙漏,答道:“回少爷,卯时一刻了。”
            戴柯渐皱眉,喃喃道:“她怎么还没来……”
            小吃会意,也奇怪道:“对哦,今天毕姑娘没来叫少爷起床呢!”
            “这样更好,我再睡会儿。”戴柯渐说完倒头继续睡。
            小吃连忙掀开帘子,一把将他拖起道:“别睡啦少爷!你今天还要陪罗姑娘逛涵天十景呢!”
            “呃,有这回事吗?”
            “怎么没有,你昨天晚宴上自己主动提出的,忘记啦?快起来吧,否则可就赶不上日出看秋剪西淮了!”
            戴柯渐无奈之下只好起床,喝玩乐三小厮也已整装完毕进来伺候。
            小喝拧了条热毛巾递给他道:“少爷,刚收到飞鸽传书,探子回报说城西军营那边出现了很多生面孔,而且昨夜饮酒狂欢,闹到丑时才散。”
            戴柯渐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没什么反应。
            小乐则边为他穿衣边压低声音道:“少爷,表小姐回来了。”
            戴柯渐的倦容顿时一扫而光,正色道:“确定?”
            “人还没见着,不过刚去打水时看见忘忧楼的那七盏粉红灯笼亮了。”
            “好,你捎个口信过去,说我晚上去看她。至于现在嘛……还是陪美人要紧。”戴柯渐说着戴好帽子走了出去。
            四小厮连忙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
            途中经过竹林时,他停下脚步,对著书房方向望了几眼,只见那里门窗紧闭,悄无声息。
            小玩察言观色道:“要不要过去问个安?”
            “她是我老师,又不是我老娘,问什么安!”戴柯渐当即给了他一记爆栗子,可没走几步,却又回身道:“那个……嗯,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平日里我要睡觉她不给我睡,非要把我叫起来,现在她想睡觉本少爷还不乐意呢!”
            四小厮忍住笑,随他一同走过去,毕妃纤的卧室就在书房隔壁。戴柯渐朝小吃使了个眼色,小吃上前敲门道:
            “毕姑娘──毕姑娘你在吗?”
            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小吃试着一推门,房门应声而开,里面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毕妃纤却不在。
            戴柯渐皱起眉头,小吃连忙叫来负责打扫此处的侍婢问道:“毕姑娘呢?”
            侍婢答道:“毕姑娘一早就出府了,说是办点事情,晚上回来,但没交代去哪。”
            戴柯渐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最后把头一翘,哼声道:“她倒是事情挺多的嘛,三天两头往外跑。不管她!”说完不再留连,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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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妃纤去哪了呢?
            她拿着昨天折断的那枚玳瑁簪再度前往街市上找人鉴定。
            宝祥斋掌柜还是那么老实:“这枚发簪和先前那枚翡翠簪子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依我看天下间能有这种手艺的工匠不会超过三个,而本城里目前还没听说有哪位师傅能有这么好的手艺。”
            永瑞号老板还是那么滑头:“呀,断了?可惜了!虽能修补好,但也不值钱了……姑娘你真的不打算脱手卖掉?我给你的价钱一定比同行多。”
            街边的小贩还是那样建议道:“子虚林的乌有翁应该能看出此簪的来历,姑娘如果从其他地方找不到什么线索的话,不如去他那碰碰运气。”
            于是毕妃纤只好再次走进子虚林。
            晨曦初起,正是一年中最舒适怡人的金秋时节。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照下来,在地上闪烁出点点金色光晕,行走其上,有如置身仙境,景色美得有些撩人。
            毕妃纤白袖中摸出在街市上临时买的竹笛,一边吹一边沿着林间小径徐徐而行,上回徒劳而返的经验告诉她:此人既然自号“子虚林中乌有翁”,想必是除非他自己乐意,否则谁也找不到。因此,要想找他,就得用与众不同的方法才行。
            一曲尚未吹完,便听见一阵乐声悠悠地自东边传来,和着她的旋律吹奏,并似有若无地引她过去。毕妃纤心中暗喜,改向东行。大约几十丈后,绕过一角巨岩,前方豁然开朗,但见溪水潺潺,一老翁盘膝坐在溪旁石上,腿下压着根钓竿,手里则拿着片叶子,正是那和曲之人。
            毕妃纤放下竹笛,那老翁也随之放下叶子,朗声笑道:“岁月匆匆东流水,矣乃一声山水绿。好一曲《矣乃》!丫头,你的笛子吹的真不错。”
            “前辈仅用一片树叶便能与我合奏,音乐上的造诣,更是令晚辈心折。”
            老翁哈哈大笑起来,赞道:“人长得漂亮,话说得也漂亮!开门见山吧,你的来意是什么?”
            毕妃纤目光闪动,此人果然就是乌有翁,当下行礼道:“晚辈最近遇到了一些怪事,听人说也许前辈可以为我解惑,所以两次冒昧来访。”
            乌有翁道:“什么怪事?说来听听。”
            毕妃纤当下将玳瑁簪递上,“前辈可知此簪的来历?”
            乌有翁接过发簪端详了许久,扭头问道:“原来你就是神机阁主的首徒毕妃纤毕姑娘?”
            毕妃纤一怔,惊讶之余又不免欢喜,看样子这位乌有翁还真有点门道!“是。”
            乌有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忽地收竿,起身道:“簪子的来历我知道。不过──”他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鱼篓,叹气道:“唉,隐者的生活还真是够无聊啊,除了钓钓鱼、种种花外,就没什么事情可干了,无聊啊,无聊……”
            毕妃纤不解道:“前辈的意思是?”
            “我隐居得太久,久得都开始想念红尘的灯红酒绿了……不如这样,你陪我去城里逛逛,玩得尽兴了我就告诉你簪子的来历。”
            “逛街?”
            乌有翁笑眯眯地点点头。
            大凡世外高人都有些脾气古怪,因此毕妃纤对他的要求并不怎么吃惊,嫣然一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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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欲知江湖事,茶寮必先行”,乌有翁第一个要求去的地方,就是涵天城内最大的一家茶寮,连名字也起得特别──“茶余饭后楼”。
            此时正值吃早茶时间,里面人声鼎沸,生意好得不得了。乌有翁同毕妃纤在角落里找了座位坐下,台上身穿灰袍的说书先生正在口沫横飞地说书,底下的人喝茶的喝茶,磕瓜子的磕瓜子,聊天的聊天……总之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热闹!
            毕妃纤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好奇之余不禁又有几分感慨:比之其他城里的萧条困苦,百姓们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根本没闲钱和时间泡茶寮,涵天城真可谓是片乐土。
            说书先生说的书也颇是有趣,并非寻常茶寮说的那些什么隋唐英雄传、某某大侠传等等,而是陆长老的一些传闻。
            “大家都知道陆老生平最头疼的事情就是人家想生儿子生不出,他却求女儿而求不到,连生七个都是儿子。唉,这位客官问了,为什么陆老那么想要女儿啊?”
            底下一听客笑着抢答道:“因为他想把女儿嫁给城主呗!”
            说书先生纸扇一拍,“答对了!没错,他就想攀上城主这门亲事,好让自己的地位稳固些。因此没有女儿让他觉得非常郁闷,然而更郁闷的是,冯老膝下却有三个女儿,而且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他很发愁啊,心想万一冯老把女儿嫁给了城主,那可怎么办好呢?他想了很久,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大家知道是什么办法吗?”
            众人纷纷好奇地追问,并把铜板往台上丢,说书先生捡起铜板,卖足了关子才接下去道:“他想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的儿子把对方的女儿给娶了,那样就不怕冯老和城主联姻啦!”
            底下哄笑成了一片。
            说书先生摇头叹道:“可惜他这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但那七个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不争气,简直就是城主的翻版,冯老的三个女儿却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么会瞧得上那帮草包?所以拒绝了这门婚事,陆老和冯老就这样结了仇。”
            “原来如此。”
            “难怪两位长老老是斗来斗去呢。”
            “不过我听说冯老的长女次女也都已经出嫁了啊,仅剩幼女还待字闺中。其实陆老根本不用那么担心的啦,真心疼自己闺女的父亲是不会把女儿许配给城主的,那不是一朵鲜花往那个什么什么上插吗?”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毕妃纤虽然早就知道涵天城言论自由,但如此公然地在茶寮里议论权贵私密诋毁城主,当真是令人惊讶。不过这绝对不是因为戴柯渐思想开明,放任子民调侃议论,而是他忙着玩,根本没精力管这档子闲事。对,肯定是这样!
            乌有翁喝完了茶,伸个懒腰站起道:“好了,咱们走吧。”
            正所谓“人生四事,衣食住行”,他们去的第二个地方是城中最大的顾记布庄,招牌写得极有意思,写着“佛要金妆,人要衣妆,进得门来,只重衣衫不重人”。
            涵天城子民的服饰之讲究是在殷惟十二城里出了名的,但只有到了这后,才会知道原来一件衣服所囊括的需要,已不仅仅只是饱暖、漂亮而已。
            店伙计道:“老先生想做什么衣服?”
            乌有翁道:“嗯,我想做件袍子,颜色要艳,穿上后要显得很年轻。”
            “请问这件袍子先生是会客穿,还是平常自家穿穿?”
            “有何区别?”
            “当然有。”店伙计微笑道,“会客穿,重在娱人,让客人看着赏心悦目感觉愉快;自家穿,重在娱己,自己穿着舒适。”
            “那我是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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