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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灵诛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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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谴?”

    苏季凄然一笑,缓缓指向面前兴师问罪的人们,疯狂呐喊:

    “你们不是天!人间也没有神!世上只有害人的鬼!待我化作厉鬼,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话语中充斥着怨毒与无奈,此时他眼中含恨的目光比烈焰还要灼热。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慑人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几步。有几个来凑热闹的人,当场被吓得转身灰溜溜跑了。

    王老千见形势对自己不利,连忙抢过身边百姓的火把,朝苏季扔过去!

    苏季侧身一闪,不料火把打翻供桌上的油灯,引燃了桌下的灯油坛子!

    刹那间,流动的火焰在地板缝隙间蔓延开来!

    苏季连退几步,朝身旁的“三只鬼”喊道:

    “还不快跑!你们真想跟本公子做鬼不成?”

    “这是我家,我哪儿也不去!”说着,花瘤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苏季叹道:“王老千只想要我的命。你们出去尽管把事情推给我!”

    花瘤儿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

    “季哥也太小看我花瘤儿了。俺虽不是官宦子弟,却也做不出这种勾当!要不是当初季哥倾囊相助,俺早成了一条阉狗,还不如死了!”

    王老千转身朝身后的百姓们喊道:

    “他们跑了,遭殃的就是我们!快烧死他们!”

    百姓们在王老千的煽动下,也将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慌忙退出庙门。最后出去的王老千将庙门紧紧关闭。

    苏季冲过去一脚踹在门上,庙门却纹丝不动,殊不知现在所有门窗都已被百姓从外面顶住!

    他蓦然回眸,见小道士仍在庙里,不禁大喝道:

    “小道士!你为什么不逃?是想就地羽化不成?”

    小道士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指着前方蔓延的火焰道:

    “我是很想逃,可是我怕火……看到就怕……怕得要命……”

    苏季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地叹道:

    “你这德行,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痛快。”

    小道士颤微微地说:

    “我也不想死,我怕疼,听说烧死很疼!难道你不怕?”

    “怕有屁用?今天该我死,怕也得死。若不该我死,那更没什么好怕的!”

    说罢,苏季淡然一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解脱。

    花瘤儿一拍大腿,愤然道:

    “季哥!我这辈子就这操行!如果有下辈子,我他妈必须活得像个人!”

    “你眼里什么样才算人?”

    “我要有钱有势,有数不尽的女人,每晚四个……不!四十个!”

    苏季笑道:“你小子还真不怕累死!”

    看着死到临头,却仍哈哈大笑的两个人,小道士不由得摇头叹息。

    花瘤儿见他不以为然,忍不住好奇地问:

    “小道士,你这窝囊废,下辈子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人,还有有没有下辈子。如果有,我想做个大将军。”

    “大将军?”苏季和花瘤儿齐声质疑。

    小道士的表情愈发惆怅,低头说道:

    “我祖上自前朝以来历代从军,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后代子孙无论男女,一律不长头发。”

    苏季惊愕道:“听说周都镐京有一位光头将军,人称,绝顶战神,据说是商朝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后人,莫非……”

    “正是家兄。”说着,小道士叹了一口气。

    “你好歹也是李天王的后人。你哥做了大将军,你为何要出家做道士?”

    “家父曾听一个算命道士说,我李家祖上引兵血溅朝歌,后代又连年征战戎族,杀戮太重,需渡子孙出家方可化此业报。家兄天生将才,而我本应远赴姜国修道,却因畏惧蛮横的戎人,至今不敢孤身前往,只好在这破庙里苟活。”

    听完小道士的故事,苏季愣了好一阵子,突然苦涩地笑了,笑得弯下腰,好像再也没听过比这更好笑的事了,他仰天长叹:

    “算命的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真他娘的没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小道士听了自惭形秽,殊不知苏季嘲笑的并不是他,而是自己。

    苏季没想到与自己有着相同经历的天涯沦落人,今天竟然聚到一块儿赴黄泉。

    这是上天的捉弄,还是单纯的巧合?

    小道士说的算命道士和他儿时遇到的赤脚道士,会是同一个人吗?

    无论怎样,对行将就木的苏季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人这一辈子,不可能重新来过。

    花瘤儿见苏季愁眉不展,安慰道:“季哥,咱这辈子就要到头儿了,不妨说说下辈子有什么打算?”

    苏季沉吟片刻,黯然答道:

    “下辈子,哪怕只能活一天,本公子也要像我两位哥哥一样痛痛快快地活着,救人救到死,杀人杀到亡。他们虽然只活了十七年,却用十七年做了别人一辈子也做不了的事。而我这十七年活得糊涂不说,还连累身边重要的人跟着遭殃……”

    花瘤儿拍着苏季的肩膀,哽咽道:

    “季哥……别说了……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

    苏季心头一酸,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他猛揉着红红的眼圈,不好意思地说:“瞧这浓烟,已经开始呛眼了……”

    说着,额头挤出了皱纹,干裂的嘴角发出一声苦笑,望着黑烟里不断钻出的烈火,他绝望地说:“可惜咱四个死前不能喝上一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说到“四个”的时候,苏季突然发现身边少了一只“鬼”,不禁问道:

    “奇怪……花瘤儿的饿鬼老爹去哪了?”

    三个人环顾四周,大火已将这屋子里能烧着的东西全部点燃。火舌蹂躏着顶棚,滚滚浓烟弥漫整个庙堂,分不出东南西北。在这样的环境中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地底下传了上来:

    “想过下辈子的留下,想过这辈子的跟我来……”

第五章 鬼是死了的人

    忽然听到一声呼唤,通天庙前的人们陆续转头,只见一个妇人,一瘸一拐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很多人都认识她,此人年轻时也算一代美人。可惜她幼子夭折,轻生未遂成了跛脚,只好去给苏季做了奶娘。

    韶光已逝,她如今人老珠黄,梳妆非常潦草,几缕碎发散乱在额前。每经过一个人,她都会紧紧握住那个人的手,目光呆滞地恳求道:

    “求求你们……放过那孩子吧……这孩子天生命苦……”

    奶娘的呼吸混乱急促,一双狭长的眼睛泪光盈盈,颓唐地向四周张望。

    “扑通!”

    她突然跪在地上,扯开蒙在竹篮上的白布,只见里面装着两块银贝。这两块银贝是她全部的财产,是当所有嫁妆才换来的。

    “给你们!都给你们!求你们放他一条生路吧!”

    听到那一声声凄厉的恳求,人们纷纷低下了头。挡在前面的人不约而同往后退,为她让出一条通往庙门的路。

    一股热浪徐徐涌来,奶娘缓缓抬头。火光将她的脸庞映得通红,放大的瞳孔映出一片火海,只见整座庙都已被大火无情地吞噬!

    奶娘终于抑制不住伤痛嚎啕大哭,哭声就像一只老鸟凄厉的悲鸣,将人们的心一寸一寸的割着。

    这时,一个胖子走了过来,双膝跪地,哀声叹道:

    “人死如灯灭!我又何尝不为兄弟难过啊!”

    “……您是?”

    胖子顿时嚎啕大哭,哭得比奶娘还要伤心,却不见眼中流下一滴眼泪。

    “我叫王老千,是苏季最好的兄弟。”说着,他将篮子里的银贝塞进腰包,刻意地抽泣道:“这两块阿堵物我先收下,也好雇人替兄弟收尸。”

    王老千说完,起身拍了拍鼓鼓的腰包,双手在油腻的脸上抹了一把,扬长而去。

    冷眼旁观的人们在他离开后也陆续走下摘星台,只留奶娘一人趴在庙门前,看着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次日下午,王老千没来,倒是来了几个阎王愁堂的伙计。

    四具焦黑的尸体被伙计们从废墟里抬出,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连奶娘也认不出哪一具才是苏季。她趴在四具焦尸旁哭了整整三天三夜,连肠子都悔了青,只后悔自己当初赶走了那个赤脚道士。

    当时包括苏季的奶娘在内,朝歌城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通天庙的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那天从城外坟地回来的人都说庙里的四人惹怒了神明,是被天火活活烧死的。

    这显然不是真相,却比真相更让人安心。

    自从通天庙大火那天起,一些人心里便住了四只鬼。它们声称会来报复逼死他们的人。人们希望神明可以抵挡厉鬼,因此编出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故事。

    光阴荏苒,冬去春来。

    伴随着消融的冰雪,复苏的万物,那只复仇的厉鬼,如约而至!

    朝歌不断出现闹鬼的传闻,很多商家大户都遭到了骚扰。苏府几次探查,都毫无头绪。那座原本就冷清的通天庙,从此变成了没人敢去的鬼庙。

    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猫头鹰站在干枯的树杈上怪叫,诡异的叫声在摘星台的坟地中久久回荡。庙门半掩着,里面黑漆漆的。

    伴随着吱呀一声,庙门缓缓开启。

    一个身着青色缎袍的外乡人走了进去。

    他燃起一根火折子照亮四周,只见里面蛛网密布,角落里堆着被烧黑的火把头,破烂供桌、灯油罐、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种地方只怕连鬼也不会愿意来的,可是这外乡人却偏偏进来了。

    他在通天教主石像后面找到一处干燥的平地,侧身倒了下去,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将就一个晚上。他睡得特别的香,就像睡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突兀传出石板摩擦的声音。

    外乡人身后,一块松动的青石板诡异地移动着,地面出现一个方形缺口。四条黑影通过缺口从漆黑的地下爬了出来,其中一个黑影拖着一条长长的绳子。

    熟睡的外乡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四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突然,四个黑影将外乡人按在地上,一条绳子将他双脚绑在一起!

    等外乡人蓦然惊醒时,发现自己被倒挂在棚顶的横梁上,面前站着四只鬼!

    第一只鬼面目丑陋,表情狰狞,头顶长着一颗形状如蛇冠般的瘤子,紫色的血管突兀在上面,犹如陶瓷上的花纹;

    第二只鬼衰迈龙钟,目光呆滞,身披一件黑色破衣,浑身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就像一个活生生的饿死鬼;

    第三只鬼,一看就是个怂鬼。他只敢从眉毛底下看人,两条腿不住地打颤,仿佛被吊起来的不是外乡人,而是他。

    最后再看看这第四只鬼,相比之下,他长得最接近人。虽然衣衫褴褛,脸却长得俊逸清秀,双眼含笑,只是笑容中透出一股隐隐的邪气,而且表情总是醉醺醺的,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显然是个酒鬼。

    这只酒鬼像是其它几只鬼的头目。他踉跄地走到外乡人面前,冷冷地问:

    “你胆子不小,没听说这里闹鬼?”

    外乡人朗朗答道:

    “鬼是死了的人,人是活着的鬼。闹鬼当然听说过,穷鬼倒是头一次听说。本想见识见识,不曾想这里没鬼,倒是有四个可怜人。”

    三只鬼听了面面相觑,只有酒鬼一边喝酒,一边冷笑道:

    “可怜的人是你!你待会儿就知道,我这只鬼非但不可怜,反而可恶!可恨!既然让你看到我们四个人的脸,就代表不可能让你活着出去!”

    外乡人并不害怕,也笑着说:

    “城里大户虽被你们搅得鸡犬不宁,却从没听说有人被索了命去。可见你们只要钱,不要命!”外乡人停顿了一下,纠正道:“非要说来,你们也杀过人……”

    “杀了谁?”酒鬼问道。

    “你们自己!”

    “自己?”

    “城里的人都知道,两年前大火烧了通天庙,烧死四个人,从此多了四只鬼!”

    外乡人说罢,只听怂鬼颤微微地说道:“我们可不是那四只鬼……烧死的四只鬼……都埋在……摘星台下……朝歌的百姓……可都亲眼见过四具尸首……”

    “你忘了摘星台下是什么地方?从坟地里找四具尸体,并非难事。”

    外乡人说罢,四只鬼都愣住了,连酒鬼都不再喝酒,也不再笑,只是上下打量着外乡人,道:

    “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个游商。你们只要肯放我下来,我愿出一千块金贝,作为答谢。”

    四只鬼听得心痒痒,长着瘤子的鬼当即想要放人。

    “别听他放屁!”酒鬼拦住他,道:“这小子说话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真有那么多金贝,鬼才肯睡这儿!”

    外乡人看着酒鬼,朗声诵道:

    “有道是,从医之人不能自医,从剑之人死于剑,多情之人死于情。我猜喝酒的这位兄台,就是苏家的多情三公子,苏季!”

    酒鬼放下酒葫芦,黯然道:“苏季是黄沙埋骨的死人,我是流连世间的活鬼。我活着是苏家人,死了却不是苏家的鬼。我没爹,只有三个鬼兄弟:饿鬼、色鬼、怂鬼。今天我们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的命!”

    外乡人叹道:

    “你们不要钱,我倒是还能给你们一个好处,比得上一千块金贝。”

    “什么好处?”瘤子鬼连忙问道。

    外乡人突然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我能助你们得道成仙!”

    外乡人话音刚落,饿鬼突然发疯似地向庙门外跑!其余三只鬼连忙追上去,扯住他破烂的黑袍子,将他硬生生托了回来。

    “快!快杀了他!”饿鬼嘶声大喊!

    这是酒鬼有生以来,从饿鬼嘴里听到的第二句话。他看向其余两只鬼,问道:

    “你们觉得那青衣小子该不该杀?”

    “杀!”瘤子鬼断然道:“我爹从不轻易说话。他说杀,想必这厮是个妖孽!”

    听到“妖孽”二字,酒鬼脑海中突然莫名闪过一撮淡青色狐狸毛。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胆小鬼吓得连忙躲到酒鬼身后,拽着酒鬼的袖子道:“那人说能帮我们修真,想必是个神仙!”

    酒鬼甩开扯他袖子的胆小鬼,无奈地说:

    “一个说他是妖,一个说他是仙。两个说杀,一个又说不杀。看来最后还得我来决定。”

    酒鬼说罢,转身走回外乡人面前,一边像观察动物般打量着他,一边惬意地喝酒。外乡人瞄见酒鬼手上的酒葫芦,眼中骤然掠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开口道:

    “你们非要杀我也罢,只是死前可否讨口酒喝?”

    酒鬼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想起大火那天等死的时候,自己也想讨酒喝来着。他将酒葫芦举到外乡人面前,道:

    “喝酒可以,但你只能倒挂着喝,休想让我放你下来!”

    酒鬼话音未落,外乡人已经抢过酒葫芦,倒立着喝了下去。半葫芦酒咕嘟咕嘟被他一口气喝了个尽光。

    酒鬼看得两眼发直,顿时哑口无言。作为一个资深的酒鬼,喝酒的奇怪姿势他都见怪不怪,可是偏偏没见过有人能倒立着喝酒。

    谁都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倒立喝酒不呛死也得弄得满脸都是,能做到的人绝对是有真本事!

    外乡人擦了擦嘴,问道:“这可是十年的麻姑?”

    酒鬼又笑了。他一听这句话便确定这外乡人也是个酒鬼。对他来说这样的酒鬼杀一个,这世上就少一个知己。

    酒鬼何必为难酒鬼?

    况且一个能倒立喝酒的酒鬼,他佩服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杀?

    此时的外乡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像是在说:“悉听尊便”。

    在一个酒鬼的心目中,凡是懂得喝酒又不怕死的人都可以算得上一条好汉。他割开绳子,将外乡人放下来,道:

    “你走吧。我们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们。”

    外乡人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竟一点也不急着走。他朝身边的四只鬼挥了挥手,将他们聚到一起,神神秘秘说了一番话。

    这番话让一个酒鬼听得忘记了喝酒,让一个色鬼听了忘记了女人,让一个饿鬼听得忘记了吃饭,就连最谨小慎微的怂鬼都觉得他的这番话,值得一试!

第六章 狐夫子

    霞光初现,秋色渐明。

    阎王愁堂的烫金招牌,映着朝阳闪闪发亮。

    这天门刚打开,便抬进一个人。这人一直昏迷着,右脸被打紫,身上布满斑驳的血迹,暗红的血迹大部分集中在两腿之间。

    林寡妇用刀子划开被粘稠血液浸透的裤裆,撕下黏在两腿之间的布料,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差点将早饭吐了出来!只见这人的命根子已被连根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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