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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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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心而论,没有一个师父不希望自己教出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奈何杨恒的情形太过特殊,性情也太过刚烈锐气,要是再修得高深绝学,将来不知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杨恒也在端详着明镜大师,见这位名扬四海的佛门领袖瘦小枯干,相貌普通,往那儿一站,倒像个寻常庙里敲木鱼打晨钟的老和尚,丝毫看不出耆宿风范。
但想想明灯大师落拓形迹的装扮和他惊世骇俗的修为,也就能明白此老亦是返璞归真,神韵内藏,反比看似凶恶吓人的邛崃山君强出不知多少。
他聪颖机灵,自然听出了明镜大师言语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喜出望外,却说道:“弟子听从大师安排。”
明镜大师见杨恒应答得体,更是欣赏,回头笑问道:“师妹,你看呢?”
明月神尼有苦无处说,只后悔自己不该让杨恒住进了法融寺,结果和明灯大师一老一少打得火热,颔首说道:“贫尼谨遵师兄法旨。”
明镜大师点点头道:“真源,伤势养好后,你来金顶禅院报到,老衲自有安排。”
杨恒躬身应是,却发现明华大师看着自己的别样眼神。
◇◇◇◇
十余日后杨恒伤势初愈,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衫,便离开法融寺前往金顶禅院报到。真禅、真荤、小夜等人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寺外,连以前和他浑身不对的真菜和尚,也出人意料之外地来为他送行。
临别时,真菜和尚满脸通红拉着杨恒的手,期期艾艾道:“真源师弟,多谢你那天救了我。从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千万别放心上。”
杨恒微笑道:“那些破事我早忘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师兄弟,你要是真被那老怪物打死了,我也丟脸啊。”
朝众人挥挥手,杨恒又道:“大伙儿都回寺吧,记得有空来看我。”转身往山上行去。
他边走边回想着十多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思忖道:“我大伯的修为较之邛崃山君恐怕只高不低,更别说我爷爷了。以我眼下的这点修为,和他们相比委实天差地远。唉,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上明灯大师?”
又想到明灯大师昨夜说起,自己的铁衣神诀已颇有火候,只需用心参悟,切忌贪功冒进,即使没有他在旁护法,亦可无碍。却不知明镜大师召自己前往金顶禅院修行半年,又会传下何种云岩宗的绝世功法?
他正想得入神,忽听山道便有人轻轻唤道:“真源师弟!”
杨恒一省扭头看去,真彦亭亭玉立在道边,玉颊微红向他说道:“我昨天听真荤师兄说,你今天要去金顶禅院修行,所以守在这儿替你送行。”
杨恒心头一阵温暖,轻笑道:“我又不是去天涯海角,何必搞得那么隆重?”
真彦脸更红了,垂下头道:“金顶禅院在万佛顶上,离着雪窦庵有好一段路,往后咱们也不容易见面啦。”
杨恒不以为意道:“没事,只要有空我就会溜出来找你们。再说不过短短半年工夫,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真彦点点头,声音比蚊蚋还小道:“那天多亏你抱着我躲开,还因此受了伤。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便做了一双布鞋,也不知合不合脚?”
明明晓得四下无人,可她还是紧张地瞟了一转儿,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双已被体温温热的布鞋。
杨恒接过布鞋收进包裹里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啦,真彦师姐。”
真彦红着脸没说话,向杨恒合十一礼道:“师弟保重!”一路小跑地走了。
杨恒目送真彦消失的背影,心里甜丝丝地想道:“真彦师姐待我还真好。”
他收拾情怀继续赶路,虽说御风术已有小成,但一来伤势刚好,二来不赶时间,不需耗损功力施展御风术,故此只一路步行过去。
这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来到金顶禅院外。但见禅院气势恢弘,规模更胜雪窦庵,一名知客僧见着杨恒便招呼道:“真源师弟,方丈有吩咐,请你前往平山佛堂。”
杨恒谢了知客僧,走进禅院。这地方他以往来过两次,但却不知道那平山佛堂位在何处,好在他能言善道,极富人缘,一路问着进去,到后来居然聚起了七八个闲着没事的小和尚替他向导。
到了平山佛堂门外,杨恒见里面空空荡荡,明镜大师并不在。他微觉诧异的走入佛堂,但看堂内供奉了一尊观世音菩萨的彩绘佛像,宝相庄严,眉目慈悲,不由暗道:“她这模样倒也有点儿像我妈妈。”
想到娘亲,杨恒心情一黯,就听身后明镜方丈的声音道:“真源!”
杨恒回过头向明镜方丈施礼道:“弟子真源拜见大师!”
明镜大师道:“我带了点东西,就放在门外,你帮我取进来。”
杨恒应了走到门外,看门坎旁放着个装满灰尘的簸箕,他拿了进来道:“大师!”
明镜大师伸手抓起一小把灰尘往地上洒散道:“尘归尘,土归土,阿弥陀佛——”
杨恒大惑不解地望着明镜大师,不明白他在搞什么花样。
明镜大师微微一笑道:“你替我将剩下的尘灰,均匀洒遍这佛堂的每一寸地面。”
“为什么?”即使面对的是云岩宗宗主,杨恒好问的性子还是丝毫不改。
明镜大师不答,只含笑道:“洒完了再说。”
杨恒只好依命行事,费了好半天工夫,才将一簸箕的灰尘均匀洒散在佛堂里。
明镜大师点点头道:“现在你将它们尽数打扫干净,收回簸箕中。”
杨恒张大嘴巴瞧着明镜大师,察觉他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灵机一动道:“敢情大师您是在考验弟子。”
明镜大师不置可否,说道:“用心打扫,晚上我来查验。”
杨恒左顾右盼找不到扫帚,忙问道:“大师,我用什么打扫?你总要给我工具啊。”
明镜大师笑道:“你的心便是最好的工具,何须老衲再给你?”说完扬长而去。
杨恒愣了半响,慢慢咀嚼明镜大师充满禅机的话语,环视着满地的灰尘犯起愁来。
这老和尚摆明了是故意给自己留下一道难题,不让他藉助任何外物要将佛堂里的灰尘打扫干净。如果是别的垃圾还好,至少能用手去捡拾,可这细如粉尘的灰烬若用手去收拾,却不知要做到几时!
他凝神琢磨许久,一屁股坐到门坎上脱下鞋子,又把袜子也收了起来以免在地上弄脏。然后便光着脚板蹲着身子,在地上先用鞋子将灰尘一点一点推积垒起,待有一小团时,再以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进簸箕中。
干到天晚明镜大师来时,杨恒刚好收工。他满头大汗的禀报道:“大师,我做完了。”
明镜大师瞧瞧他污黑的双手双脚,又瞧瞧那双沾满尘灰,已看不出本色的布鞋,颔首道:“明日一早,你在这儿等我。”
杨恒一喜,道:“是,大师!”他离开平山佛堂,先舒舒服服洗了个冷水澡,又换了干净衣衫,再把真彦今早送的新布鞋穿上,直觉得腰酸腿疼,浑身像散了架。
第二日清早,杨恒用过饭急忙忙赶到平山佛堂,明镜大师已先一步到了。
他指指昨日杨恒收回灰尘的簸箕道:“像昨日一样,先将它们洒在地上。”
“还要洒?”杨恒有点生出了怒气,问道:“为什么?”
明镜大师道:“你刚才吃早饭了么?”
杨恒压着火回答道:“弟子吃过了,多谢大师关心。”
明镜大师道:“你昨日已吃过早饭,为何今早还要再吃一次?”
杨恒望着明镜大师目瞪口呆,明明晓得对方在诡辩,可一个字也说不山来,只好苦笑道:“大师的词锋可比弟子厉害多了。J磨磨蹭蹭把灰尘又洒了。
洒完了,明镜大师又似昨日一般说道:“用心打扫干净,晚上老衲来查验。”
杨恒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隐约觉得明镜大师是在戏弄自己,气道:“你不说出个理由来,我就不干!”
明镜大师注视杨恒须臾,回答道:“好,老衲给你一个理由。你做得太慢,令老衲很不满意,等你能达到老衲心中要求时,我还会给你一个更好的理由。”
杨恒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那我要做得有多快,才算达到了你心里的要求?”
明镜大师讳莫如深地微笑道:“你会知道的,答案就在你心里。用心去扫。”
没辙,杨恒只好重头再来。他舍不得用真彦送的新布鞋扫灰,便又取出昨天那双旧鞋,这回他发了狠劲,连午饭都舍下不吃,赶在日暮前完成了清理。
明镜大师走进来看了一眼,淡淡道:“还是太慢,明天再来。”
就这样一连十多天,杨恒什么事都不做,就泡在了平山佛堂里打扫灰尘。可他始终不能令明镜大师满意,每天工作结束时听到的一句话,照例都是:“明天再来。”
杨恒又是不解又是愤怒。他一心期望着进入金顶禅院,能修炼到云岩宗的盖世绝学,结果每天做的却是枯燥辛苦,还永远不能令明镜大师点头称许的扫地活儿!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呢?他每天搜肠刮肚地思来想去,可一直不得其解。要说速度,他已发挥到极致,再想加快势必难如登天。显然,明镜大师是出了一道不可能完成的难题给自己。
“难不成他是有意折腾我?”杨恒终于忍不住想道:“或者那老尼姑跟他说了什么悄悄话,让这老和尚改变了主意。”
这天,打扫了半间佛堂,杨恒越做越火大,头脑一热,他穿上鞋子自言自语道:“小爷不干了,这就去找那老和尚问个明白!”
正说着,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他使劲一脚踹在收拾灰尘的簸箕上。
“砰!”簸箕被杨恒一脚踹得翻滚出去老远,里面的灰尘扬起洒落。
杨恒的脑海里莫名地有一线灵光闪过,喃喃道:“用心去扫,用心去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再看了看弥漫在空中的灰尘,而后像是疯了一样凌空连翻几个跟头,兴奋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收住身形,三步两步跑过去把簸箕摆好,单腿下蹲,丹田运气,瞅准簸箕的位置,右腿运劲横扫而出道:“去!”
“呼——”
地上的尘灰被腿风带起,往簸箕上方飘去,结果有大半落在了外面。
杨恒想了想,试着调整运气与出腿的力度、角度,又一腿扫出道:“去!”
这回效果明显改善,但仍是飘落在外面的多,掉进簸箕的少。
这也难怪,想那灰尘轻若无物,以刚劲腿风扫去,想让它乖乖尽数落入簸箕中谈何容易?
杨恒并不沮丧,一边揣摩着自己运气出腿的法门,一边在佛堂里打扫了起来。
这般做到天黑,灰尘并未扫去多少,而许多已收入簸箕的尘灰却又被他的腿风荡散,如此周而复始,进度着实有限。
正忙得忘我时,明镜大师走进佛堂,嘴角含着欣慰笑意静静看着杨恒。
杨恒恍若不见,旁若无人地用心打扫着。忽然一腿扫出,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这才如梦初醒收腿起身道:“大师,我还没做完!”
明镜大师不语,“呼”地一舒袍袖,满地粉尘如条灰龙,被袖风卷席起来,徐徐注入簸箕。他微笑着说道:“我本想传你云岩大袍袖,不料你却悟出了浮云扫堂腿。可见一饮一啄皆是天定,老衲也不能强求啊。”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杨恒依旧在平山佛堂打扫灰尘。右腿酸了用左腿,左腿累了换双掌,等掌风也打不出了,便用嘴吹。
他已明白,修行未必就是闭门练功,扫地、砍柴、甚至吃饭睡觉也都是一种修行,甚而是一种对佛心更有裨益的修行。
这天清早,杨恒走进平山佛堂,却惊愕地发现明镜大师不仅先到,而且已打扫起来。
他瘦小的身形在佛堂里如清风般旋动,左右两腿交替扫出,腿法柔和变幻莫测,每一下都能卷起一蓬灰尘,令它们乖乖地落进簸箕。
杨恒捂住刚要脱口向明镜大师问候的嘴巴,欣喜道:“大师终于要传我绝学了!”
他站在一旁仔细地观摩领会,牢牢记住明镜大师的每一个动作,更将每一式蕴含的精髓深深积淀在心头。如冰川融水,只是那样细小的一点一滴,渐渐却汇成了清冽甘泉,最终成为浩浩汤汤奔向大海的江河。
不知过了多久,明镜大师收功走过来,地上干干净净不剩一点尘灰。
杨恒惊喜交加,诚心诚意地拜谢道:“大师,弟子受益良多。”
明镜大师含笑说道:“老衲传你的是云岩浮尘扫堂腿,你看清楚了么?”
杨恒点头道:“弟子看清楚了,一共二十一式,各有七种变化,但可不拘泥于招式所限随意组合,由此而千变万化。”
明镜大师低诵佛号道:“善哉,善哉,你能说出这些,说明你是真正懂了。”
杨恒躬身道:“大师,多谢您传弟子浮尘扫堂腿。”
明镜大师似笑非笑道:“真源,老衲这两个月来传你的,只是一式扫堂腿么?”
杨恒如遭当头棒喝,脑海里顿时一片清明,再次深深一拜道:“多谢大师!”
待抬起头时,平山佛堂里空空荡荡,明镜大师早已仙踪渺渺。
此后两三个月中,杨恒每日在平山佛堂中苦修不辍。他惊奇的察觉,自己的萨般若真气、清净法身也随着浮尘扫堂腿的不断精进而日益提升,不由更加醒悟到了“一法通万法通”的佛门至理。
又一日,杨恒仅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将平山佛堂里的灰尘打扫干净。他正拿着簸箕准备重新洒上一遍,门外传来真菜和尚的叫唤道:“真源师弟,我们来看你啦!”
杨恒放下簸箕,喜道:“你们今天怎么会有空来?”
真菜、真荤、真禅和小夜走了进来。真荤和尚笑着道:“师父出远门去了,真菜师兄便带着我们来看你。”
杨恒问道:“明灯大师又出门逍遥快活去了?”
“不是。”小夜摇头道:“前两日有云岩宗的师兄回山禀报,说半年多前,有人曾在遂阳附近见着过我爷爷。明灯大师得知后,便下山往遂阳查访去了。”
杨恒欣喜道:“小夜,端木爷爷终于有消息了?这真是太好了!”
真菜和尚道:“听说过两天,咱们云岩宗各支都会派遣弟子赶往两湖查探,一方面寻找端木施主的下落,另一方面也增添历练的机会。”
杨恒听得心痒难熬,又叹了口气道:“我是没戏了,那老尼姑是不会准我下山的。”
真禅比划着道:“那你可以偷偷溜下山去啊。”
杨恒笑骂道:“去,尽出馊主意。嗯……不过这倒也是个法子。反正我也不是头一遭背着老尼姑偷溜下山了。”
真禅讪讪地一笑,摸摸光头又道:“真源师弟,你什么时候回法融寺?真彦师妹都来问过好几次了。”
杨恒道:“怎么也得住满半年吧,真彦师姐还好么?”
小夜与真彦同为女孩子,相交最是融洽,闻言答道:“真彦师姐好生用功,她获准修炼龙树剑法了,比真禅强多了。”
真禅不服气地打了几个手势,说道:“我也不差啊,拈花指都到三品了!”
真荤和尚哂然道:“你修为再高也白搭,胆子小得像老鼠,看见个比自己长得高的人便直往后缩,注定一辈子都是小沙弥的命。”
真菜和尚闻言想起什么,忙道:“真源,你可知道,明镜方丈为何要让你在金顶禅院静修半年?”
不等杨恒回答,他便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告诉你吧,有回我无意听到师父和明月师太的谈话,他们说明镜方丈这么做是有心选你为‘四小金刚’之一,代表咱们云岩宗参加一年后召开的樱花台。”
杨恒怔了怔,问道:“什么是樱花台?”
见杨恒不知,真菜和尚更加得意,说道:“樱花台便是云岩、昆仑、长白、天山这仙林四柱,每十年轮流做东一回,选拔各家三十岁以下的四名年轻弟子组成小队,闯阵争胜。因为每一届都在三月举办,所以被称作樱花台。”
杨恒摇摇头,道:“这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感兴趣。”
真菜急了,赌咒发誓道:“我没骗你,按照历届常例,咱们云岩宗选派的弟子,都是山自金顶禅院、大竹庙、雪窦庵和雪空寺这四家。你刚好是明月师太的嫡传弟子,资格上绰绰有余。不像咱们几个,修为再高也没入选露脸的份儿。”
众人说说笑笑到了中午,真菜和尚带着众人告辞离去。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明镜大师道:“真源,你收拾包裹回法融寺去。”
杨恒一怔问道:“大师,半年的时间不是还没满吗?”
明镜大师道:“眼下已能确定,端木施主的确在遂阳附近出现过,本宗的各支弟子已陆续下山查探,法融寺也会派弟子下山。明灯师弟向老衲要人,你这就跟他们一起去两湖吧。”
杨恒喜出望外,又怕明月神尼作梗,忙问道:“那我师父知不知道?”
明镜大师道:“她前日已带弟子离山,或许你们在两湖能够遇见。”
杨恒释然道:“难怪呢,要是老尼姑还在山上,焉会放我出门?”
当下,杨恒辞别明镜大师,风风火火的收拾好衣物,一路飞奔回法融寺,唯恐到得晚了真菜等人已先行一步。
到了寺外,远远就瞧见小夜等人已守在了门口。他迎上去问道:“大师在吗?”
真菜和尚道:“师父正在禅房等着你呢,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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