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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无常-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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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看了看受苦的牛头,心里盘算了一下粪汤的滋味,马面大叹一声,倒拖着黑缨钢枪,也随阎罗离去了。
目送众人远去,孟女仰首冷问:“黑无常,翻反地府,你犯了多大的罪?”
轻释铁链,御着牛头缓缓落下,黑无常依旧居高临下,冷颜无声。
“放了司刑官。”孟女低眉沉声,强压恨意:“阴曹内斗,传将出去,我丰都的脸都丢尽了。”
“我要车轮卷。”
终于,黑无常冷冷出声,已经蛮横的丝毫不讲道理。
车轮卷不归司刑官掌管,何必挟持牛头?
就算牛头动手在前,所受的教训也已经足够了。
没有车轮卷,不放司刑官。
这是谁家的道理?
侧头轻笑,孟女不与黑无常理论,语意深幽:“别看你现在站的高,只需让你见一个人,你立即跳下来。”
轻言后,孟女再冷声叮嘱牛头:“牛司刑,等下黑无常撤去铁链后,你最好立即走。要是多事,我不敢保证你受伤的只有鼻子。”
听尽了她的每一个字,黑无常暗自萧瑟。
寒心如冰,谁还能让我动容?
说完这两句话,孟女回步书阁,请出来一个人。
一袭红衣,像火一样红。
青春少女,像花一样艳。
二八年华,清脸削瘦,红唇如樱,眉宇似画。
是她!
东海浪边的她!
化做繁星的她!
痛彻心扉的她!
眉目已呆,气息凝固,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手中的铁链无声滑落。
牛头的封法即除,想了想孟女胁迫在前,自己此时落单,不得不饮恨离去,伺机再报!
忘了驭风,黑无常百丈坠下。
孟女挥袖,隔空摄住了他,将他慢慢扶摇落下。
一步一步走近她,越来越清晰。
她还是她,只是高了许多,瘦了许多,已不再是十三岁的娇女,到了初嫁的年华。
脸上的稚气不再,倾国倾城的娇柔华美。
你极尽美丽,可是,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是谁让你吃尽苦头?
你可以对我说。
她静静孤寂,任凭黑无常慢慢走近,目光与他相接,却丝毫无衷。
你不认得我了?
我是东海浪边的黑君哥哥,红衣已被怒火烧尽。
相隔十步,黑无常驻足,紧锁俊眉,凝息无声。
一万句话哽在心头,不知从何说起。
想轻唤你一声,不知你的真名。
盼你唤我一声,你却无动于衷。
就这样默默相视,天荒地老,万年无声。
一声轻叹,打破静寂,孟女轻言:“该说的话早晚要说,该认的人早晚要认。”
“黑无常,她是我地府的新任刺客——魉情。”
魉情。
两情无言。
两情饮恨。
“要不是今天闹的动静太大,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再见她。”
两情相忘。
两情离殇。
“无妄灾星,舍身取义,我地府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两情孤寂。
两情荒年。
“魉情化身繁星时,只有十三岁,这是十六岁的她。”
十六岁,原来是三年后的她。
一别已经三年?是谁错乱日月?
“她已喝过孟婆汤,没有半点前世的烦扰。”
没有烦扰,没有过往。
一路东海,化做尘埃。
她明眸美丽,却空洞无色,说不尽的深幽。
明明在看着我,却似乎视而不见。
耳边笑语,全是过往云烟。
该谢孟女,找回了三年后的她。
该恨孟女,抹杀了她所有年华。
脑中混沌迷茫,黑无常寒意四散,冻的方圆之地降下白雪。
白雪挟冰,冻醒了伏在地上的白无常。
扶着脑袋,他斜斜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一脸茫然:“千军万马呢?怎么全都消失不见了?”
雪纷飞,看到几个人影绰立,白无常追了过去。
见到有雪中俏立着孟女,立即一副嬉皮笑脸:“地府里干娘的本事最大,如果我想看看车轮卷,干娘一定能帮我……”
话未说尽,扫了一眼孟立身边的女子。
这一眼,白无常呆若木鸡。
句不成句,满眼惊疑。
再看向小爷,他眼中只有这个女子,无言静立。
见到白无常也来凑局,孟女讥笑:“没看出来,你装死有一套。”
深吸一口气,对已经痴绝的白无常介绍:“这是我地府新任刺客,魉情。”
情,她的字号里有个情字。
果然是她!
回过神来,擦去头顶的白雪,一脸苦笑:“干娘,这个玩笑开大了,你居然跟我们抢人?”
“你错了!”
孟女沉声定语:“是她主动与我的约定。”
第一百一十六章 轮回门()
白雪飘零,阴寒成冰。
破败的院墙内,一片萧杀。
地面上脚印无数,留下残兵利器,证明有数万鬼卒曾经来过。
风雪中,孟女依然眉目如画,不掩风采。
深深沉一口气,白雾飘渺。
雾色散尽,孟女低眉,轻若飘雪:“魉情在阳间时,曾向我求一个约定,既然孟婆汤是她注定不能摆脱的命运,她愿留在地府,哪怕与……黑君,相守相忘。”
相守相忘。
如今,果然如此。
人在咫尺,心在天涯。
雪未散,黑无常的心更寒,看着魉情,满目无言。
低声轻叹,孟女替魉情扫去肩头雪,正视黑君,纤眉微聚,轻声劝言:“此情此景是她所求,你应该替她高兴。”
她所求?
好笑话!
若能活尽阳寿,谁愿半路做鬼?
她舍命为公义,难道这就是报答?
他无声相望,任雪飘零,风寒自心而出,回驻心中。
她星眸空洞,视而不见,染白了青丝,霜凝了眉睫。
破了城门,砸了判府,追来追去,人在眼前,却不相认。
见黑无常依旧沉声无语,孟女心知他积恨成疾,也不免与他同愁,堪堪苦笑,再进一句:“人生本无常,无常君最应懂这个道理,你何必自扰?”
人生本无常?
是谁在捉弄命运?
轻轻挥袖舞散魉情身上的飘雪,孟女也心疼的看着魉情,萧索长叹:“在未到东海时,她早已明知自己是无妄灾星,今天的所有,全是她自己的选择,黑君若是敬她重她,应该释怀了。”
未到东海时,她早已明知?
是谁告诉她的?
是谁在幕后操纵黑手?
“孟女。”无声纵雪,黑无常终于出声,双目轻微,言语冰冷:“是谁告诉她,无妄灾星这件事的?”
他一字一顿,杀气满盈,铁拳攥的惨白,白过飞雪。
“是你。”
看着黑无常,孟婆满目苦楚:“若是黑君不与天争胜,也许……”说到这里,孟女又轻轻摇头:“无妄之灾,无人能挡,一切都是注定。”
我?
是我?
孟女诡计多端,难道想瞒天过海?
钢牙咬碎,刚想紧紧逼问,白无常抢着问话:“干娘,这个玩笑开不得。未到东海时,小爷并不知道小丫头……魉情是无妄灾星,怎能对她明言?况且,就算小爷知道了,也不可能告诉她。”
仰头望雪,孟女几声苦笑,未答反问:“黑君今日翻反地府,本是应罪不容诛,你可知我为何派出三大刺客要保黑君的性命?”
“或许因为小爷独战正中妖族,为地府赚下内丹……”白无常笑答半句,又连连摇头:“就算今日没有三大刺客现身,想要在地府里伤了小爷,痴人说梦而已。”
轻轻一笑,孟女也摇头:“黑君独战正中,是为报私仇,我若想强抢内丹,也无须假以黑君之手。”
心里好笑,孟女依旧狂妄,要与黑君争短长,他们之间这一战,也许早晚会发生。
走近孟女几步,白无常软下语气:“干娘讲话好玄机,我猜不透,请干娘明示。”
“若不保住黑君的命,他怎么会亲口告诉魉情的前身就是无妄灾星?”
未到东海边,是过去的事。
保黑无常的命,是此时的事。
保住此时的人,去做过去的事。
这句话,谁能听懂?
轻轻敲了敲额头,白无常再求一句:“干娘,这句话更玄机,我洗耳恭听。”
有他缠问,黑无常一言不发,一双鬼目死盯孟女,只等她一句说不圆全,就要破脸拼杀。
“我地府有轮回门,前看后世,后望前生。”
孟女一语洞破天机,接着将话讲个清楚明白:
“进入轮回门,身陷万般苦。黑君明知这个道理,却拼着损毁真灵强行闯进轮回!
他在吞鹰蛇聘请护嫁人的前夜,偷走了无妄灾星,隐姓埋名,活在三界的缝隙里。
有黑君守护,无妄灾星多活了三年阳寿,享尽美好年华。
这三年里,他们一定活的像星光那样璀璨,像月亮那样独明。”
短短几句,无尽暇想。
她貌美如花,他冷玉无瑕。
她温柔可人,他情衷如画。
“然而,这三年里,无论他们生活在哪里,哪里就寸草不生,天灾不断,只把人间祸乱。”
可以想见,一个阴煞寒冰,一个无妄灾星,怎能度日安生?
“天灾如影随行,无妄灾星早生疑心,她极尽聪慧,黑君又不擅诳语,几句巧问,就套出了黑君早已知晓前情往事。”
又想起了她的俏皮,她的聪明,她的勇敢,她的笑容。
“也许她用尽赖术,也许黑君情非得已,终于亲口认证她是无妄灾星。”
祸从口出,谁也想不到一句回答,竟然玉殒人亡。
“天灾愈演愈烈,无妄灾星心知黑君为了守护她,宁死与天争胜,为怕连累黑君,她偷偷别离,游荡到了正中妖地,想以天灾之功,毁尽人间妖魔。”
回想前情,自下了力王妖山,她几次想独自逃离,却被黑君阻拦。
这一拦,却终究将她送上死路。
“我派墙头草与水中宝调你们入正中洞府拖延时间,就是要救回无妄灾星十六岁的肉身。”
那日,在力王洞府,偷偷救出的女人,竟然是她!
无妄灾星!
魉情!
“一个人不能活两次,既然救回了她十六岁的肉身,她十三岁的肉身一死便要化星,这是天理纲常。”
难怪有两大鬼使守护,都保不住小丫头的肉身。
三界里有太多的天理纲常,与无妄灾星一样,无解。
又忆起那夜崖顶的冷风,墙头草与水中宝跳崖前,曾对她说过,三年后,她会美艳无双。
她们救了她的十六岁,早已见过她的美貌。
今日终见,果然无双。
凝心听完孟女讲的故事,黑无常冷声笑,铁链响:“这些事若是我做的,我怎么不知?”
明眸一笑,孟女轻答:“因为你喝了孟婆汤。”
我居然喝过孟婆汤?
心中惊怒,英眉倒拧:“何时?”
“你出了地府后,在林子里的茶摊上,我妹子亲手递给你的毛尖茶。”
孟婆的妹子,又是孟婆的妹子!
巧语俏笑,竟然害我!
倒吸一口冷气,白无常宁思片刻,轻问:“可是,在喝茶之前,小爷并没有经过这些前情过往……”
得意的一笑,孟婆微扬起头,傲气反问:“难道忍受苦楚,自甘钻入轮回门的,只有黑君一个吗?”
孟婆的妹子,也钻了轮回门。
这一切,再无破绽。
可是,茶摊妹子为抹去黑君与无妄灾星的三年过往,甘受轮回苦楚……她与黑无常,难道也有早已忘却的过往?
一切都是姻缘造化,不堪人言。
上前一步,黑无常紧逼孟女,英目充血:“将那三年的记忆,还给我!”
“求我赐你孟婆汤的,也是无妄灾星,她不想让你记住她半分音容。我若不是看在她为三界舍身,手下留了情,现在你连她的样子都记不住了。”
答完这句话,几声巧笑流淌,孟婆对视黑无常,语音高傲:“况且,有解药的不叫孟婆汤!”
讲完前情,马上破脸,这两个人。
完了,怕又要动起手来。
白无常立即横步,站在两人中间,与黑无常细语:“小爷,事已成定局,何必追问过往?该留的已经留了,该去的由它去吧,这也是小丫头的心愿。”
她的心愿?
是啊,她的心愿,我一个都没能守住。
宁息片刻,收起怒火,黑无常冷对孟女:“若被我查出你有半句谎话……”
“不用你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之前说的,没一句是真的!”
“行了!”白无常大喊一声,长长苦叹:“你们偏得当着十六岁的她,拼个你死我活吗?”
她依旧无所动容,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一声劝架,两边沉默,也许是不忍再让她见到半点血腥,半点丑陋。
见黑无常不再言语,只顾看她,孟婆终于又长叹一声:“魉情已是阴煞之体,无妄天灾的魂魄不能相容,所以我已将她的魂魄转世投胎了,黑君若想去看看她的今生,我破例给你指一条明路。”
“谢干娘体恤。”白无常立即向孟女示礼,代黑无常道谢。
孟女伸出纤指,隔空写字,凭空写下了魂魄归所。
将这些字铭刻在心头,黑无常立即纵身远去。
见到白无常面目作怪,孟婆哼笑:“要想跟去你就去,还呆在这儿干嘛?”
被孟婆说中心事,低头一笑,皱眉轻问:“那个……干娘,你给我喝过孟婆汤吗?”
“你想知道?”
“嗯。”
“先帮我把判官从雪堆里刨出来。”
坏了,坏了,几乎忘了,还有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判官被埋在雪里呢。
可别冻死了他。
急忙回步纵跃,到了一个雪包处,举袖扑雪,边刨边问:“干娘,这是从哪找来的酸丁?为什么任他做判官?”
孟女娇笑,丝毫不羞:“因为他爱我。”
啊?
“判官爱着干娘,干娘却要给阎老头甜头……真是……真是……”
饶他油嘴滑舌,此刻却语屈词穷。
斜目冷视:“你到底想说什么?”
歪嘴一笑:“祝干娘身体健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婴儿()
人在雪里埋得久了,血冻成冰,全身紫黑。
将判官从雪里刨出来的时候,他就是这副德性。
本来细致的眉目,被残雪糊成一团,再也见不到半点风雅。
扛回判官后,再也不见魑刀,魅风与魉情了。
像风一样,无影无踪。
人死后,变成鬼。
鬼死后,变成什么?
有孟女在,判官死不了。
将他扛进文书阁,轻轻放在地上。
要是用劲大一些,怕摔碎了他。
看着他这副惨相,白无常皱眉苦笑:“干娘,救得活吗?”
孟女不语,随手提起茶壶,注了半杯茶。
纤指如兰,轻拈茶杯,晃了三晃。
茶水飞旋,快过车轮。
随手一扬,将半杯残茶泼在判官脸上。
冰雪被暖茶消融,慢慢成水,洗刷过紫黑的面庞。
听到细碎的破冰声音,凝心一看,判官冻硬的手指在微动。
转身关上文书阁的木门,白无常守在门前,轻轻摇头:“要是外面的阴煞寒风吹进来,他还得再死一次,难道他还能永远不出这间屋吗?”
再倒一杯茶,孟婆巧坐独饮,明艳一笑:“他能死,我能救,反正他说过,为我,他甘愿死去活来,我就随他心愿。”
微微一笑,赏着孟女那副小女人的得意,白无常重重的点了点头,语意深长:“干娘处处随人心愿,真是菩萨心肠。”
话意阴损,耍着小聪明。
慢慢品茶,孟女懒得和他斗嘴,看着他,斜目冷笑:“你有时间在这酸我,不如也去看看她的今生。”
冰雪消融,判官已经被冷水浸透了,脸色褪去了青紫,嘴里缓缓流出黑水,鼻息呼出白气,眉头轻轻皱起,痛苦的细细呻吟。
在人间,人们说,最毒妇人心。
在地府,名副其实,最毒孟女心。
心思孟女?
好大的胆。
反手打开一条门缝,白无常笑看孟女,咂了咂嘴:“爱你的人快醒了,我不耽误干娘听他的甜言蜜语。”
从门缝里滑了出去,继续笑言:“他无功无法,不是阴煞体,出屋即死,恭喜干娘收服了一个小囚徒。”
木门自外面被关上,留下一阵爽朗的笑声。
烈烈风响,他也去追寻小丫头的今世了。
万里无云,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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